“今日是十五,趁着现在身子不嫌重,妹妹也是想去尽尽孝道,大夫也常说该到处走走。”斐姬轻抿了一口热茶,低着头声音有些小。

阿九会意,这一个月来,王妃倒是吩咐了许多,燕窝灵芝管足了送过来。老夫人那里还没动静,斐姬是怕老夫人把她给忘了。

“妹妹说得也是,只是外面霜寒露重,妹妹也要小心。”阿九只好叮嘱一句,就吩咐花聆伺候她梳洗。

由于斐姬来得早,也是没用饭。阿九就拉着她一道用了一小碗米粥垫底。

带了斐姬在身边,一路上阿九也不敢快行。四周的景物早已萧条了许多,秋风凛冽,阿九不由得拢了拢披风。等到二人到的时候,清祥阁里早已是一片娇笑连连。

有丫头进去禀报,王嬷嬷亲自出来迎人。

“天寒地冻的,两位主子快快进来。”王嬷嬷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斐姬的手。

阿九先一步走了进来,立马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得拢了拢发髻。

“老夫人,阿九和妹妹来迟了,您可莫罚。”她恭谨地行完礼之后,脸上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走到宁侧妃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身边的姬妾一听斐姬也来了,连忙朝旁边挪出一个位子来。这几日斐姬没来请安,自然是不留位置的。

斐姬走进来的时候,恭恭敬敬地俯身要行礼,王嬷嬷眼疾手快地扶她起身。

“大冷的天,又带着身子,何苦给我行礼,快来坐下喝口茶暖暖身。”老夫人一见到斐姬,立马变得喜笑颜开。

王箬芝暗自咬了咬牙,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朝斐姬的小腹扫过去,脸上却是半分不显。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还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斐姬。

“今个儿十五,再怎么样也得来瞧瞧老夫人,不然妾身心里不舒坦。”斐姬连忙接过茶盏,对着王妃点头致谢,却只端着捂手,并没有喝。

“哎哟,瞧瞧这小脸儿红的,看样子阿九照料得不错。”老夫人自然十分受用,看了一眼斐姬,难得开口夸奖。

刚进来这暖和的屋子里,斐姬的脸被晕得红红的,煞是好看。

“妾身能有多大能耐,老夫人一回来,府上就是喜事连连,还是老夫人庇护得好。”阿九抿了一口热茶,轻笑出声。

四周的姬妾连忙开口应是,纷纷说是沾了老夫人的福气。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明亮的目光投射到斐姬的身上,又辗转到阿九,似乎越发的开怀。

“嬷嬷,去把那白脂玉麒麟拿过来。”她侧身轻轻吩咐了一句,王嬷嬷就领命进了里屋。

众人一听,皆知是有赏,谈笑声纷纷顿了一下,转而又恢复正常。

“今个儿你不来,我也是要派人送过去的。这白脂玉还是当时先帝赐给王爷的,前几日弄出的模子,冬暖夏凉,贴身之物最是舒爽,你且带着。”老夫人取过盒子里的玉麒麟,竟是起身走到斐姬身边,亲自替她戴上。

“如此贵重之物,妾身承受不起。”斐姬连忙推辞,脸上的红晕更甚。

众人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老夫人手里的玉麒麟,上好的白脂玉,雕刻成小巧的麒麟模样,栩栩如生。

而一旁的宁侧妃和赵姬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诧,曾经王妃拿出来的鸳鸯戏水玉模子,也是白脂玉制得。在王府本是独一无二的,现在斐姬也得了一块,到不觉得稀罕了。

王箬芝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她连忙低下头装作喝茶,手却在微微的颤抖,长长的指甲嵌进掌心,脸上青白交错。

这老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都看不了她王箬芝的好?

“有了身子的人最是娇贵,你且好好养着,等给我生了个小胖孙子,这麒麟自然是传给他的。”老夫人不容斐姬推脱,直接将玉麒麟替她戴好。

阿九的嘴角也划过一丝笑意,老夫人这是盼孙子心切,什么宝贝都舍得拿出来了。

最终斐姬行礼收下了,虽与身边的姬妾说笑,手却时不时地摸上脖间的玉麒麟,显然是很欢喜的。

“这白脂玉乃是御赐之物,王妃一向主张勤俭节约,我这老婆子不会做了讨人嫌的事儿吧?”老夫人瞧见斐姬的欢喜,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话锋一转,却是脸色沉静地看向一边的王箬芝。

“箬芝不敢,母亲也是为了斐姬肚子的孩子着想。若孩子平安出生,我也是他的嫡母,岂有不欢喜的道理?”王箬芝连忙出声解释,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看向斐姬的目光也是充满了喜气。

老夫人听到她的解释,面上也是一缓,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不用羡慕斐姬,日后若是谁怀上个一男半女,我自不会亏待她!”老夫人扫视了一圈,沉声说道。

众姬妾连连点头称是,也都收回了艳羡的目光。

临走的时候,老夫人又当着众人的面,让王嬷嬷拿了两盒上好的雨前龙井给阿九带回去,说是阿九照料得辛苦,犒劳一番。

回了芙蓉院中,斐姬仍然沉浸在得到玉麒麟的欣喜之中,也不跟阿九来前院直接回了东厢。

倒是花聆一进内屋,就连连顺气,小脸也是绷得紧紧的。

“你和王嬷嬷提了李婆子的事情?”阿九斜倚在椅背上,轻轻地问了一句。

“昨个儿刚说的,奴婢只顺嘴提了两句。”花聆点了点头。

“难怪,王妃胆敢阳奉阴违,老夫人就给她没脸。”阿九嗤笑了一声,拿过一旁的丝线接着理,心情却是渐渐转好。

***

“王妃,入夏姐姐说那玉模子在您的梳妆盒里。”立秋小步走过来,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王妃。

王箬芝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胸口,只要一想起那玉麒麟,她的心口就隐隐作痛。

老夫人这哪是送礼给未来孙子,分明是要她的命啊。

听到立秋的这句话,她“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了里屋取出玉模子,想都不想直接朝地上摔。

到了暮秋,里屋的地上都铺了厚厚的毛毯,那鸳鸯戏水的玉模子在毯子上转了两圈,又稳稳地停了下来,完好无损。

王箬芝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竟有些发黑。勉强扶住一旁的椅子站稳,脸上却是浮起一丝冷笑。

“好个孝顺的斐姬,好个姐妹情深的时阿九,好啊!”她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越发的阴冷,音调也逐渐加高,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立秋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听到王箬芝的声音,生生地打了个颤。

外面秋风渐凉,即使是王府,也多了几分萧条的寒意。

014斐家探亲

老夫人既送玉麒麟又塞茶的,众位姐妹的礼品也是纷至沓来。阿九吩咐花聆仔细检查了一遍,也就送回斐姬原来住的院子里。

斐姬这胎显然怀得比较平稳,没有什么激烈的孕吐现象,脸色也是少有的红润好看。

“姐姐,这悠闲日子过得舒坦了,我都想赖在这里不走了。”斐姬正坐在院子里,旁边的小桌上放了一盘酸梅子,斐姬时不时地捏上一两颗放进嘴里。

阿九手里正打着络子,颜色繁复的丝线一根根缠绕,在她的手中,却是井井有条。听到斐姬这话,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什么稀罕的地方,你要是顺利生下这孩子,王爷还不给你住更好的院子?”

两人正在打趣的时候,斐姬的贴身丫鬟秀儿走了进来,显然是外院有事儿。

“主子,家里的夫人带着二小姐上门来了,先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又到王妃那里问候过了,这会儿子估计也快到了。”秀儿恭谨地行了一礼。

阿九和斐姬同时一愣,这王府里一向规矩甚严。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来拜访,除了王妃和侧妃能够见上家人,还没听说有哪个姬妾的家人能够登门拜访的。

“娘亲和妹妹怎么坏了规矩?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又要乱嚼舌根子。”斐姬嘴上虽这么说,却已经连忙起身,竟是要往外面赶,似乎急于去见人。

“好妹妹,回来,知道旁人会看着,还不好好装扮一下自己。”阿九连忙喝止住她,上前去把她搀了回来。

斐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嘴角划过一丝苦笑,的确是急昏头了。现在她只着了松松垮垮的罩衫,哪里是出去见人的装束。

“主子莫急,前院传来信儿,是王妃通知夫人来的。”秀儿也连忙扶住斐姬,扶着她回了东厢细细打扮收拾去了。

***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在同一个地方驻足,只是一个转身而已,眼前的风景就全部都变得不一样了。

“娇儿。”前方传来斐夫人的呼唤。

斐娇连忙低下头,快行了几步走到斐夫人的身边。

“这里是王府,可不比家里,谨言慎行。别离开母亲的身边,千万别给你姐姐添乱。”斐夫人看着幼女有些落在后方,连忙轻声叮嘱。

斐娇乖顺地点头,低着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四周的景物。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让人不忍踩踏,偶尔路过的院子也只是匆匆一瞥,半开的大门里隐隐透出一丝奢华。

汉白玉制成的桥身,桥面上隐隐可见麒麟的雕纹,碧撤的泉水从桥底流过,像一条碧绿的带子,摇摇的不知伸向何方。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门口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怒目相视。她和斐夫人是饶了侧门进来的,见过老夫人之后,更加领教到王府的森严和奢华。

“马上就到了芙蓉院,斐姬本来住在暖香馆,有了身子之后,我们恒姬主子就把她接到了芙蓉院看顾着。”玉叶在前头带路,轻声地向身后的斐夫人解释。

“多谢姑娘引路。”斐夫人声音里带着笑,连忙上前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就往玉叶的手里一塞。

玉叶也没看,只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就往袖子里一塞。

“其实斐夫人和小姐大可放心,我们主子是极其好相与的。斐姬一听说家里来人了,就赶紧回去准备了,因此我们主子才让奴婢来接您。”玉叶脸上的笑意更甚,带着她们转了一个弯。

斐夫人一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不是斐姬从家里带出来的丫头,她的确是有些慌张,所以才来探探口风。

斐娇没敢搭腔,等到脚步略顿的时候,她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匾额上书了三个字——“芙蓉院”,大气恢弘,一看是出自名家之手,笔锋犀利。

“这字儿还是王爷亲自题的。”玉叶瞧见斐娇的目光,笑着轻声作答。

全王府除了王妃的舒兴阁,也就这芙蓉院得了王爷亲笔题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以此为荣。

斐夫人一怔,再次抬起头仔细瞧了瞧匾额上的题字。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可见这位恒姬的得宠程度,琴儿让这位斐姬看护,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踏脚进来的时候,斐娇不由怔了怔。整座院子里倒像是一座精巧的宫殿一般。

阳光投射到宽敞的院子里,金色的光辉照到瓦砾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丽。青色的帘幕横亘在门前的柱子之间,清风拂过,隐隐绰绰可以瞧见里面的小桌旁,坐着一位佳人。

“主子,斐夫人和小姐到了。”玉叶带着她们候在门外,轻声向厅内的人禀报。

“快请进。”阿九放下手中的络子,亲自迎了出来。

“斐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还要让您等候,是阿九的罪过。玉叶这丫头不懂事儿,您别放在心上。”阿九搀过斐夫人的另一只手,面上的笑意带着一丝亲热。

“不敢不敢,恒姬切莫这样说。琴儿,斐姬还要麻烦恒姬多多上心一些。”斐夫人刚刚见过老夫人,还处于些许紧张的氛围里。

猛地一瞧阿九如此亲切,倒是唤出了斐姬的闺名,又立马改口。

“哪里,这是阿九应做的。姐妹们住在一处,都要相互扶持一把的。”阿九笑着摇了摇头,扶着斐夫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这是二姑娘吧?”阿九回转身就看到一位半低着头的小丫头,头上梳着双丫髻,显然还未及笄。里面着了月锦白的底衫,外罩一件粉红的对襟,低着头有些怯怯的模样。

“是啊,娇儿,还不叫人?”斐夫人连忙出言提醒。

“见过恒姬。”斐娇这才抬起头,只瞧了一眼阿九,又立马乖巧地低下了头。

斐娇心里微微一惊,斐姬传信回家,偶尔会提起这位恒姬。果然娇嫩美艳,一时让人移不开眼。

阿九已经换下了常服,穿上了淡紫轻丝鸳鸯锦月牙裙,青色百蝶戏花罗裙,头上梳着盘桓髻,头上斜插了一支金步摇并一只玉簪,既不俗气又不失体面。

“家里宠坏了,还望恒姬见谅。”斐夫人脸上带着一丝自谦的笑意。

“姑娘好模样,今个儿十几了?”阿九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也打量了一下斐娇,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意。

斐娇果然人如其名,比斐姬多了一分娇媚。

斐姬的父亲是五品文官,教出的女儿也是斯斯文文的。想来斐姬本该是去做一家之母的,只不过阴差阳错倒是成了王府的姬妾。

“多谢恒姬夸奖,十四了。”斐娇再次俯身行了一礼。

“头一回见面,我也没什么好给的,这只金步摇若是不嫌弃,姑娘就收下吧。”阿九从头上取下金步摇,塞到了斐娇的手中。

“想必斐姬妹妹都等急了,让玉叶送你们去东厢吧!”阿九不容斐夫人推辞,直接吩咐玉叶过来。

刚出了前厅,斐娇明显感到斐夫人松了一口气。她抬眼瞧了瞧娘亲晦暗不明的面色,紧了紧手心里的金步摇。

芙蓉院虽不算太大,但是沿路走来的奢华和富丽堂皇,可见恒姬的得宠程度。斐娇虽没去过斐姬曾经住的香暖馆,但是她隐隐觉得定是没有这芙蓉院来得金贵。

“娘亲,妹妹。”刚进了东厢,就瞧见斐姬站在门外等她们,话还没出口,眼眶已经红了。

三人进了里屋,斐姬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一下子冲进了斐夫人的怀里,先是低低哭了一回。

“好孩子,恒姬待你可好?你可受了委屈?”斐夫人也是很久没见过斐姬,难免心急问她现状。

“阿九姐姐待我不错,只是我这心里始终放不下,昨个儿还梦魇了,总也不踏实。”斐姬拉着斐夫人和斐娇坐到了床上,脸上露出略微恐惧的神色。

“琴儿,无论怎样你定要保重身子。要不是你爹执意要你嫁进王府,凭家世你若嫁给门当户对的,日子也可以安稳些。”斐夫人一提起这事儿,就暗暗咬了牙。

好好的嫡女,斐老爷一心只想她嫁进侯府,当初挑了这赵王府,更是千算万算,即使是个下贱的姬妾,她也被送了进来。

“娘,说这些也无用,姐姐即已经嫁了进来,就得想法子保住胎儿。”斐娇知斐夫人想起那事儿,心里又膈应着,连忙出言提醒。

“娇儿,快让姐姐瞧瞧,马上都快及笄了,越发的漂亮了。”斐姬连忙牵起斐娇的手,眼里再次闪现出泪光。

“姐姐,你瘦了。”斐娇反握住斐姬的手,一双美目也是泛了红。

015双面刺绣

斐娇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斐姬的屋子,想来东厢是客房,却也是极其富丽的,吃穿用度,根本不是家里所能比的。

“姐姐,王府不比家里,你自己要小心。”斐娇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斐姬,心里一阵难受,声音有些娇嫩。

斐姬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头。有些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妹妹。

斐娇不仅相貌生得好,自小也是极其懂事的。

“我与娘亲还有妹妹,好容易才聚一回,本来是该留饭的。但是你们也知道,阿九姐姐自是无所谓,王妃姐姐却不是好相与的,我也不敢再坏规矩,只能委屈娘亲和妹妹了。”斐姬说到了最后,声音再次变得哽咽。

斐夫人瞧见爱女这般模样,早已有如断了肝肠般,边哭边轻声安抚。

“娘亲和姐姐快别哭了,若让外人听见了,指不定又要说出些什么。姐姐的身子也不该哭了劳累着,免得动了胎气。”斐娇忙出声劝道,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拿着锦帕擦眼泪。

***

“主子,刚刚秀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奴婢拦住她,只说是去舒兴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花聆撩着帘子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阿九放下手中的书,抿着薄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东厢的方向,轻笑着摇了摇头。

“斐姬妹妹是个有主意的,我只负责看护她的肚子,其它的莫要多管。”阿九习惯性地拢了拢发髻,却发现少了一只步摇,倒是有些松散了。

她盯着桌上看到一半的兵书,微微出神。这还是上次让花聆取的《排兵布阵》,看了这样久,还是一知半解。

看样子她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阿九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淡笑。

不到两个时辰,斐夫人和斐娇搀扶着斐姬便过来了,见到阿九自是一阵客套。

“这才什么时辰,斐夫人和二姑娘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留一会儿?”阿九轻声问道,母女久别见面,这么短的时间就离开,还真是难为她们了。

“王妃能让我们进来瞧瞧斐姬,已是坏了规矩,见上一面实属难得,我们也不好再叨扰。”斐夫人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阿九微微点点头,从斐夫人的为人处世,就可以瞧出斐姬和斐娇的身上,都言传了她的风范,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恒姬,前不久我们老爷去江南寻了这双面绣,听说一年才出这一块绣帕,你若不嫌弃,那便收下,莫要推辞。”斐夫人见四周站得都是贴身侍候的婢女,就连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帕子,塞到了阿九的手中。

阿九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江南的双面绣,千金难买。

“这可使不得,既是斐大人亲自寻的,自然该赠送给斐姬妹妹,我怎么好收下?”阿九脸上带笑,连忙推辞。

越贵重的礼,需要的回礼也越大。

“斐姬进来王府时日不长,多亏了恒姬提点照顾。恒姬若是不拿着,我这个当娘的心底也过意不去。”斐夫人哪容她推辞,硬是将那刺绣塞到了阿九的手中。

“劳烦斐夫人破费了。”阿九微微俯身,心里在琢磨该回什么礼。

“那我就不多留了。”斐夫人见阿九收下了,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斐姬两句,才搀着斐娇的手转身离开。

阿九一直将她们送到芙蓉院的门口,才和斐姬一起回来。

“家里来人了,妹妹面上应该高高兴兴的,莫要哭坏了眼睛让旁人看见,胡说些什么。”阿九见斐姬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

斐姬连忙点点头,四下里整了整罗裙,便与阿九告别,搀着秀儿的手回了东厢。

斐姬刚见过家里人,本想让她心情舒畅的。不想她倒是越发的想家了,面上也是蔫蔫的。阿九连忙让她在东厢待着,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的,花聆每日都要过来汇报东厢的情况。

阿九坐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那块江南双面绣微微出神。暮秋的日光总是那样温暖,投射到刺绣上,发出幽幽的光。

“主子,好漂亮的刺绣,这双面绣果然名不虚传。”花聆随侍在一边,探头瞧了一眼刺绣,难免要夸上一番。

绣帕上两面皆是一只金色的小猫,趴在雪地上,着实可爱。

这绣帕是江南几位顶级绣娘联手制成的,绣娘们将一根头发粗的绣花线分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是十二分之一的细绣线,并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得无影无踪。

无论是从正面或反面都可以看到小猫调皮活泼的神态,特别是那一对猫眼,秀娘们需用二十多种眼色的丝线,才将猫眼绣得炯炯有神,栩栩如生。

这块绣帕可以说是双面绣的巅峰之作,也是暗含了绣娘们无数的心血。

而此刻的阿九,只觉得手上的绣帕如此烫手。

前一世,她就是为了这绣帕与斐姬翻脸,当时斐家人并没有进府上来探访,却送来了这块绣帕给斐姬做个念想。

斐姬立马拿出来给众姐妹观赏,不想几个月之后斐姬滑胎。赵子卿回来之后,阿九就随口提起这绣帕,第二日赵子卿便派人将这绣帕送给了阿九,为此才有斐姬和她撕破脸皮,彻底决裂。

“绣帕本就是极好的。”阿九回过神,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的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兜兜转转,这一世绣帕依然是落入了她的手中。

“花聆妹妹在吗?”立秋站在门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立秋姐姐,快进来!”花聆一瞧是立秋,连忙走到门口将她搀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