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参见王妃,三十杖责已执行完毕。”玉石只站在门外,恭谨地对着门行了一礼。

“有劳了。”王箬芝轻声说道,语调丝毫没有起伏,也听不出喜怒。

等到玉石离开,立秋才带着几个丫鬟将入夏半拖半拉地扶起来。入夏的整个后背都是鲜红一片,显然杖责的人下了狠手,地面上还带着血迹。玉石又不敢碰入夏,只能找两个丫头送过来,想来这一路颠簸,也够入夏受得了。

“啪!”伴随着入夏细微的呻吟声,厅内传来茶盏破裂的声音,显然这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让王箬芝的火气彻底冒了上来。

厅内厅外的丫头们,都是战战兢兢的,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王妃身边的人,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但就是这最贴身的人,接二连三地被磋磨杖责。

那一晚立秋没有值夜,而是在下人房里陪着入夏。当她将入夏的罗裙解开时,皮开肉绽的后背让她一辈子都难忘。

***

玉石赶到芙蓉院的时候,恰好看到花聆和元宝,一前一后地走过来,两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你可算回来了,花聆妹妹给我们哥俩留得面条。”元宝大老远就瞧见了他,连忙一路小跑走了过来,还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多谢。”玉石清冷的声音传来,他也早就冷得要命。

花聆抬头瞧了他一眼,元宝嘻嘻哈哈的像个小孩子,这玉石倒是长得十分白净,这一句多谢不禁让她红了脸。

“不客气,你们也怪辛苦的。”花聆连连摇头,伸手将额前的刘海弄到耳后,掩饰自己的窘迫。

屋里传来阿九和王爷的说话声,她就连忙提着食盒走了进去。身后传来元宝嚷嚷着要找个暖和的地方。

“王爷、主子。”花聆行了一礼之后,就开始将食盒里的东西端了出来。

香味一下子就飘了出来,赵子卿也连忙站起身,走到桌边伸头一瞧,不禁抿着薄唇笑了出来。

“阿九不是最不喜欢面食的吗?怎么这会儿子倒是弄出了这么一大碗面条来?”他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桌上是一碗牛肉面。

可以看见嫩绿的葱叶,和成片的牛肉,再伴随着特有的香气,不禁让赵子卿食指大动。

时阿九和花聆皆来自南方,一开始进府的时候,对于面食一向是进而远之。偏偏赵子卿又喜欢吃面食,所以导致那会儿厨房都要做上好几个地方的菜送过来。

阿九笑了笑,从第二层又端出一碗面来,挑出一些放到小碗里。从柜子上取出一小罐子芝麻,抓了一把洒在上面。

“王爷,再尝尝这种。”她将那个小碗推到赵子卿的手边,看着他吃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妾身知道王爷喜欢吃面食,所以闲来无事特地研究了一下,可以调出好几种味道来,改日得空了妾身全部都弄一遍给你尝尝。”阿九拿过一边的锦帕,细细地擦拭着他额角的细汗。

赵子卿不停地夸赞她,王府里一般做出的面条,都是极精致的。这大半夜的,花聆倒是省去了那么多华而不实的装饰,再加上阿九的别出心裁,这一顿饭倒是别有风味。

其实这面条的作法,还是她前世想出来的。整天围绕着赵子卿转,她几乎把他所有爱吃的东西都捣鼓了一遍,加了好多新的花式,现在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也给元宝和玉石送去些,连夜赶回来辛苦了。”阿九示意了一眼花聆,语气里透着温柔。

“元宝一块儿跟去厨房的,现在估计也和玉石在吃呢。”花聆拢了拢衣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026试探帮忙

玉石和元宝窝在外院的一间小屋子里,两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大碗面条,上面虽然只有几片稀稀拉拉的牛肉,二人却吃得极香。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连话都顾不上说一句。

花聆麻利地收拾了桌子,提着食盒悄悄地退了下去。

阿九轻柔地替王爷宽衣,赵子卿满脸倦容,显然是累极了。待二人上床之后,他也只搂着阿九的腰肢,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了进来,照在王爷的脸上,白皙的皮肤上好似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阿九轻轻睁开眼眸,这样的夜晚,她睡不着。索性瞪大了眼眸,盯着枕边人瞧。王爷有一张好看的脸,或许就是这张脸,上辈子才把她迷得七荤八素。红红的薄唇,轻皱的眉头,就算是现在,她依然觉得赏心悦目。

只是她现在的心底,却只剩下嘲弄。转过身盯着窗外,她的思绪渐渐活跃起来。

借着斐姬猝死这件事情,王妃下了狠手要置她于死地,这件事毋庸置疑了。但是斐姬之死,又是否王妃所为,这点她不敢断定。玉叶显然已经是背叛了自己,至于投靠谁,还待日后查证。

天色刚泛起了鱼肚白,阿九就醒了。昨晚一直睡得不沉,导致她的脑子有些晕。

王爷还在熟睡之中,阿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了他一把。

“王爷。”她轻轻地叫唤了一句。

赵子卿皱了皱眉头,明显还想睡的模样。翻了身子,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估计这会儿子老夫人也该起了,她老人家整日念叨着你。早些去请安,也让她高兴。”阿九的手有些凉,看着王爷还没睁开眼,就将冰冷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上。

赵子卿跟着打了个颤,立马睁开了眼眸,目光也随之变得清明,嘴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抬起掌将阿九冰冷的手包裹起来。

“一大早就胡闹,看我回来之后怎么罚你。”由于刚刚睡醒,他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磁性,煞是好听。

听到屋里有动静,花聆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

“你们先伺候恒姬。”王爷一挥手,斜靠在床边,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俨然一副慵懒的模样。

那些丫鬟就围着阿九,今日花聆替她挑了一件样式相对简单的罗裙,素淡的颜色,只有下摆隐约可见几片枫叶绣在上面。妆容也相对较淡,只薄薄地盖了层珍珠粉,柔顺的长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支玉簪。

阿九和花聆对视了一眼,阿九轻轻点头。斐姬猝死不宜盛装,更何况阿九现在的境况尴尬,太过艳丽绝对要遭非议。

“王爷,快起吧。”阿九亲自拿起赵子卿的衣裳走到床前,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王爷淡淡地点头,总算是从温暖的绣床上下来了。两人准备完毕,就携手走去清祥阁。

还没到门口,就先瞧见了王嬷嬷,她踮起脚尖似乎在张望着什么人。一瞧见王爷,脸上立马露出了三分笑。

“王爷,您可来了。今儿一大早老夫人听说您回来了,就派老奴站在这里等着呢。”王嬷嬷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亲切,不再是往常那些应付似的口气。

王爷也很高兴,王嬷嬷是老夫人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婢,王爷自小就受她照顾,情分自是旁人无法比的。

“嬷嬷派个人来就是了,这么冷的天,何苦亲自出来。要是病了,子卿心里也不好受。”赵子卿对着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扶住王嬷嬷。

一行几人进了院子里,一路上的门早就敞开了,似乎专门就等着他们的到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回来了这么久才见到儿子,是儿子不孝,还望母亲责罚。”赵子卿刚进入里屋,就先给老夫人行了礼。

“我的儿啊,快来让母亲瞧瞧!”老夫人一见到赵子卿,眼眶立马红了,连忙朝着他招手。

王爷站起身大步走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眼光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害怕他哪里受了伤似的。

阿九也行了礼,老夫人让她快坐下,就拉着王爷的手一直不放。从王爷路上的吃食到身体状况,事无巨细,一一问来。

王爷脸上始终挂着笑,耐心而认真地回答。阿九端起一旁的茶盏,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陆陆续续有姬妾过来请安,见到王爷都是面目含春,眉梢上都带着笑意。王妃来得比较晚,她的气色不是很好,虽用妆容遮掩了,却依然挡住眉宇间的疲惫,看样子昨晚是没睡好。

宁侧妃是最后才过来的,脸上的神色带着苍白,还隐隐伴着咳嗽声。

“宁儿可是病了?气色不是很好。”王爷轻柔地问了一句,眸光也投射到刚落座的宁侧妃身上。

“昨晚风大,老毛病又犯了。不碍的,吃上几服药就好了。”宁侧妃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着王爷福了福身。

阿九偏头打量了一下宁侧妃,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两人都是友好地点了点头。

宁侧妃今日也穿得极素净,发髻上只带了一朵珠花。有些苍白的面色,衬着身上青色的罗裙,更显得弱柳扶风。王爷看着她的眸光,也变得幽深了几分。

阿九举起手中的茶盏,遮掩住了她嘴角有些讽刺的笑容。惹人爱怜的美人,还真是难以抗拒。

周围的姬妾想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都穿得极为艳丽。一时之间,衣香嫔影,姹紫嫣红,环佩叮当,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老夫人只略微说了几句,就让她们散了,只字未提斐姬之事,单独留了王爷用饭。几位姬妾的脸上都露出不甘的神色,偷偷打量了王爷两眼,也就行礼退了出去。

阿九紧随其后,王妃扶着立秋的手从后面赶了上来,却是目不斜视,看都没看阿九一眼就快步离开了,阿九也不甚在意。

“恒姬妹妹。”身后传来宁侧妃有些娇喘的呼唤声。阿九转过身,脸上带着亲昵的笑意,亲自走过去扶着她。

“姐姐身子不好,今个儿就该告假,何苦跑这么远折腾?”阿九语带娇嗔地说道。

宁侧妃的玉烟院离清祥阁可不近,再加上她身体不适,估计一趟来回就够她受的。

“一大早起来还好好的,等临出门才有些头晕,又不好再回去。”宁侧妃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可见她的身子发虚。

阿九笑而不语,只扶着她走了一段路。宁侧妃不开口,她也不多说,一时间气氛安静的诡异。

“王爷可知道了斐姬的事儿?”最终还是宁侧妃打破了沉默,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阿九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看着宁侧妃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似乎被戳到了尴尬的地方。

宁侧妃悄悄打量着阿九,转而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妹妹不用担心,王爷那么宠妹妹,一定不会让你蒙冤受辱的。”

阿九转过头,和宁侧妃对视了一眼,二人都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阿九的神色也有所缓和,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的意思,妾身也不好随意猜测,只能求他记得往日情意罢了。”阿九脸上挂着放心的神情,话语却带着一丝婉转。

宁侧妃此举,无非是来打探情况的,她也索性顺水推舟。

“王爷自不是那无情之人,妹妹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姐姐一定竭尽所能。”宁侧妃停下了脚步,如水的眼眸紧盯着阿九,脸上露出一丝笃定的神色。

“多谢姐姐的好意,阿九不甚感激。”阿九连忙俯身,低头遮住嘴角那抹讽刺的笑容。

宁侧妃能够眼看着斐姬大出血死在面前,却没有一滴眼泪,阿九能够期待她如何竭尽所能?无非是打探到王爷昨夜直接去了柴房救她回来,又宿在了芙蓉院,此刻才来套关系。前几日和王妃一起审阿九的时候,宁侧妃可没说过一句对她有利的话。

“两位姐姐等等我!”身后传来一道娇脆的声音。

赵姬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一路小跑着过来,额角处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红扑扑的。

“阿九姐姐好福气,王爷昨晚刚回来,第一晚可就宿在了芙蓉院,妹妹我可是羡慕得紧啊。”还没站稳,赵姬就半真半假地说了这么一句。

阿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赵姬真是口无遮拦,宁侧妃还在旁边,就敢明目张胆地拈酸吃醋。

027王爷发难

“王爷只是凑巧昨晚去了芙蓉院,来日方长,妹妹不用急。”阿九的脸上恢复笑意,牵起赵姬的手轻轻地安抚。

赵姬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更加红。

三人告别之后,阿九回到芙蓉院用了早膳,王爷那边就派元宝过来传话。

“恒姬。”走在小径上,那领头的元宝放缓了脚步,轻唤了她一声,似乎有话要说。

“有事儿?”阿九低着头,正在琢磨到时候该如何应对,抬头瞧了一眼元宝,嘴角挂起一抹淡笑。

元宝也冲着她傻笑,却是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挠了挠头,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阿九示意了一眼身后的花聆,花聆会意立马放缓了脚步,身后那些紧跟着的丫鬟也远离了两大步,好让他们单独说话。

“其实是玉石那小子有事儿想求恒姬。”元宝看着那些退后的丫鬟,轻轻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靠阿九太近,始终隔了一大步的距离。

“哦?说来听听,如果我能帮的一定帮。”阿九微微挑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玉石和元宝是王爷跟前的红人儿,不少姬妾想要靠银钱拉拢他俩,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前世赵子卿来芙蓉院也勤快,但是阿九还从来没想过要拉拢他俩。更何况这玉石在丫鬟口中可是有“铁面”之称,她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儿求她。

“那小子其实就是面冷心热,如果这次恒姬无事脱险,还望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留玉叶那丫头一条命。玉叶和玉石本是同乡,两家听说住得还挺近。玉叶做出那事儿,我们这些下人也是瞧不上的,您要打要骂解气了,就留她一条命,到时候直接撵出去,省得您看着心烦。您看成不?”元宝说到最后,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小心翼翼地看着阿九。

背叛主子的下人,只要主子还有一口气在,都是当场打死的下场。更何况王爷的心思,他俩都看得到,这次是真的准备替恒姬出头了。王妃自然不能动,死几个丫头估计是在所难免了,玉叶绝对是首当其冲。

阿九低着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当初就是看中玉叶检点,肚子里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才把她调进屋里来伺候。这次她原本没准备放过玉叶,有一就有二,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一儆百。但是如果能放过她,而卖一个人情给玉石,何乐而不为。

“您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奴才回去就骂骂那小子。为了一个作死的丫头来麻烦您,他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您别往心里去。”元宝见阿九低头不语,连忙改口,脸上也带着一丝讪笑。

恒姬目前可是王爷的心头肉,谁敢惹她不开心,除非活腻了。

“没有的事儿,都是苦命人。我也没有那么绝情,毕竟那丫头也服侍我这么久了,待我问清楚之后,自会尽全力保她周全,你让玉石放心好了。”阿九抬起头,嘴角再次扬起一个温软的弧度。

“得嘞,改天让那小子给您磕头去。”元宝的脸上立马也扬起了笑容,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等阿九到了舒兴阁的时候,王爷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幽幽地品着香茗,王箬芝和宁侧妃分别坐在左右两边,脸上的神色都十分严肃。

瞧见阿九的身影,宁侧妃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王爷的唇角也向上扬起,递给阿九一个安心的笑容。

“阿九参见王爷、王妃、宁侧妃。”阿九恭谨地行礼,声音娇脆。

“王妃,恒姬已经来了,就说说你把她关在柴房里两天之后,又迫不及待派丫鬟前去,究竟是为了什么?”王爷示意阿九起身,转过头轻轻地瞥了一眼王箬芝,声音清冷。

“带玉叶。”王箬芝点了点头,先让人把玉叶给拖了出来。

阿九打量了两眼玉叶,玉叶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并不影响她脸上的镇定。

王妃又把上次的话问了一遍,玉叶的回答也还是一模一样,没有改变。王爷紧蹙着眉头,手里把玩着茶盏的杯盖,略一沉吟。

“王妃,后院的事情你一向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只是这次出人命了,本王才过问了两句。但是你审出来的结果,本王不是很满意。”王爷的眼眸轻轻眯起,四周都是一些亲信,所以他的话非常直接,没有给王箬芝留面子。

厅内的人全都一颤,一时陷入安静之中,众人都屏气敛神。王箬芝的指甲死死地抠住了椅子,手指的骨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阿九悄悄打量着王爷,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声音森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即使这丫头没说谎,大理寺审案都要讲究人证物证,你一没物证,二没人证亲眼看见恒姬下红花,又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地定下她的罪责?”王爷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顾王妃越发惨白的面色。

众人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现象,王爷几乎是步步紧逼。

“妾身见到斐姬妹妹惨死,也是一时着急。这丫头是恒姬贴身伺候的人,她都这样说,难免让妾身怀疑。而且斐姬妹妹的棺木还未下葬,妾身也是追凶心切。”王箬芝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三分弱势,将其中的愤恨隐藏起来。

王爷的确甚少过问后院之事,但是为了时阿九,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的茬,让她这个王妃都自觉颜面无存。

“追凶心切?也望王妃莫要留下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声。”赵子卿一下子将手中的茶盏扔到了桌上,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大厅之内一片死一般的安静,王箬芝的身子颤了颤,她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没想到王爷会如此震怒,她当然猜到王爷是指入夏端着毒酒去柴房的事情,只是此刻未在宁侧妃面前挑明,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妾身知错,不该如此鲁莽,只是斐姬妹妹的死如此蹊跷,而且斐夫人前几日刚来瞧过,不找出凶手,妾身也没法跟斐家报丧。”王妃连忙走到厅堂中央,对着王爷恭谨地行礼,她的声音一再降低,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凶手?哪来的凶手,斐姬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大出血,其贴身侍婢自知失职难逃责罚,已经上吊自杀。如何不好向斐家报丧?难不成还要王府把棺木打开,让他们斐家一一查验?”王爷的语气越发冰冷,眼眸轻轻眯起,直直地看向王妃。

大厅的众人心里都清楚,伴随着王爷这几句话,斐姬的猝死已经尘埃落定。从人为变成偶然事故,棺材一埋,所有的事情也将结束。

王妃抬头诺诺地应了一声,两只手却是紧握成拳。只要追查下去,即使没有证物,最大的嫌疑人依然是恒姬,时阿九她逃不掉,但是王爷就是要袒护她。

阿九始终低着头,听完王爷的决定,她的心底犹如打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咸霎时全部涌上心头。

王爷做后台,她不用再遭受别人的诬陷,也不用怕流言。只是她忘不掉斐姬临死前的不甘和怨恨,王爷几句话就轻轻地抹杀掉他曾经的宠姬,就跟前世的自己一样,想来也只是被赵子卿遗弃掉的姬妾。但是这一世,她绝对不要再不明不白地死掉。

“王妃,你太让本王失望了。本王曾听闻岳父大人经常夸赞岳母,说她贤惠淑良,对待后院姬妾不偏不倚。你这两日在屋子里反省一下,有什么事情就让下人通传好了。”王爷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冰冷通过喉咙滑向胃部,让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王妃整个人跟着一颤,脑子里嗡地一下,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上首的王爷,红唇微张,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

阿九和宁侧妃俱是一惊,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而责罚王妃吧?而且这就是禁足的意思,这种责罚一般都是对不听话或者有罪的姬妾,堂堂王府的主母,怎么可以受这种屈辱。

“把这乱嚼舌根子的丫头拖出去,乱棍打死。”赵子卿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玉叶,不耐烦地指着她。

阿九微微一惊,看了一眼王爷,恰好和他身后的玉石对望了一眼。

“王爷,妾身还有话要问她,还望王爷留她一条命。”阿九连忙开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赵子卿的心情不好,但是心底隐隐觉得不妥。

今日的这一切,王爷并不是专门为了救她时阿九而出手的,也不是无缘无故地要向王妃发火,这一切绝对是有原因的。

028略施小计

赵子卿看了一眼阿九,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既然恒姬要亲自处置,那就送去芙蓉院吧。”

他的语气带着三分不耐,眉头也是轻轻蹙起,这让阿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王爷究竟是在烦心什么。

“王爷,连日赶路是不是累着了?气色不太好,应该多休息才是。”一旁的宁侧妃柔声开口,偏过头来看着王爷,双眸里注满了浓浓的担忧和情意。

“咳咳。”她刚说完,就是两声轻咳,连忙掏出锦帕捂住了红唇。

“妾身身体抱恙,还请王爷责罚。”她站起身,娇娇弱弱地行了一礼,发髻上的金步摇伴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倒是本王疏忽了,宁儿身子不适,也该早些回去休息。走,本王送你回去。”赵子卿收起脸上烦躁的神情,看向宁侧妃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分笑意。

言罢,就站起身执起宁侧妃的手,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说了一句。“斐姬的丧事,不可出什么纰漏。都散了吧。”

依然是温软的语调,只是阿九却听出了一丝寒意,不由得打了一个颤。她的手心里都沁满了冷汗,猜不准王爷这样的喜怒无常,又究竟意欲何为。

“王妃,丧事繁琐,您要注意身体。阿九告退。”阿九对着仍然半跪在地上的王妃,施施然行了一礼。

手一挥,立马有两个婆子走了过来。

“把玉叶带回去。”她的声音里没有起伏,最后看了一眼王妃,便转身离去。

刚出了舒兴阁,她就感到心口一松,脚步虚浮。幸好身后的花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主子,您没事儿吧?”花聆的手也透着寒意,想来光站在一边看,也够心惊胆战的。

今日的王爷,可是人人都瞧出来了不对劲。今早上请安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了舒兴阁,就像是心中有一股邪火要发似的。

阿九摇了摇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心中却有了计较。依刚才的情形,王爷应该只是想冲着王妃发火,其他人都倒霉的做了回被殃及到的池鱼罢了。

“恒姬。”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阿九偏头一看,玉石正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王爷刚才在舒兴阁发火,现在附近连丫鬟都看不见一个,估计是被吓得躲了起来,倒不怕被其他人看见。

“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阿九对着花聆使了个眼色,就提起裙摆走进了凉亭。

“多谢恒姬搭救玉叶之恩,玉石给您行大礼了。”刚走进去,玉石就跪了下去,往日清冷的语调里倒是夹杂着激动的颤抖。

“这是哪儿的话,快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阿九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几步,却是不好直接扶他起来。

玉石也觉得行大礼有些不妥,要是被人看见了,难免惹祸上身。连忙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

“玉叶和奴才是一起长大的,当初进府的时候,奴才已经跟在了王爷身边。本想跟张总管说说,给她个好差事,她性子倔偏不要,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做出这种事情,奴才也不好替她说什么,但今早上奴才的娘捎信来,说是玉叶家的弟弟没了几天,后来又找回来了,怀里还揣着张银票。”玉石有条不紊地说道,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阿九的眉头轻轻蹙起,她知道玉石没必要骗她,只要她派人去查,一定会有结果。而玉石这么着急地找她,甚至在这样的地方,只为了替玉叶澄清一些事情,恐怕二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放心吧,若真是如此,我绝对不会为难她的。”阿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嘴角扬起一个安抚性的淡笑。

玉石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瞧了瞧在凉亭外望风的花聆,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

“恒姬如果有什么跑腿的事情需要人做,尽管吩咐奴才。”玉石的手心里沁出了些许冷汗,面上虽然没有波澜,但心底已经是翻江倒海。

他这句话一说,已经等于一只脚掺和进了后院,而且他要替恒姬办事儿当做回报。

阿九轻轻挑起眉头,嘴角划过一丝暧昧的笑容。看样子玉叶对于玉石的影响的确很大,她要好好考虑,是否要放玉叶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