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阿九。阿九裹在一堆破棉絮里,也看着入夏,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很舒服,你要不要也留下来住上几天?”阿九随手理了理衣袖,并不在意她的无礼。

入夏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看着阿九嘴角处的笑意,同样身为女子,她不得不承认,阿九是美丽的。

不同于其他姬妾只靠着年轻娇艳的容貌,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可是时阿九从来就没有失宠过。就像现在,即使已经猜出入夏来者不善,阿九面上的表情依然看不出惊慌。

“恒姬是最早进入王府的,也是第一个有名分的姬妾。王爷越宠你,我们主子就越容不下你。这毒酒里加的是特地为你准备的鹤顶红,来世投个好胎,莫要再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了。”入夏的声音渐渐变得阴冷,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墙角的女子,脸上的表情也是寒冷至极。

阿九对上她的眼眸,手心里早已沁满了冷汗,看着托盘里的酒壶,心底更是阵阵发凉。

心里越慌乱,她的表情却越平静。她抬起头对着入夏忽然轻笑出声。

“王爷宠阿九,并不是因为阿九的这张脸。入夏你也长得不错,难道就甘心一辈子为奴为婢?”阿九认真地打量着入夏,语气里多了一丝娇柔。

入夏的脚步明显一顿,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入夏,你考虑一下。成为了主子,就不用再怕老夫人随便责骂,也不用再替主子当替死鬼。”阿九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却提出了其中独有的诱惑意味。

阿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是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不能死。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没有带时家走上荣耀之路。

入夏回过神,忽然几步冲到阿九的面前,扬起手毫不客气地甩了一巴掌。

阿九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两日的折磨,让她的身体发虚,眼前也开始发黑。她咬着牙才撑住身体,没让自己晕过去。

“恒姬好手段,要是我成了主子,那么下一个在柴房里等死的人必定是我!”入夏厉声叫道,她的语气有些急切,整个人也渐渐发冷。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已经听信了阿九的话,若不是想起王妃的性子,是断不会容忍她自己手下的奴婢爬上王爷的床。到时候自己的下场,必定会比恒姬还惨。

阿九的口中一甜,想来嘴角必是被打出血来了。到现在晕眩感都丝毫没有减弱,显然入夏的这一巴掌是尽了全力。

“恒姬莫要再浪费时间,还是赶紧喝了上路吧。这毒酒可是我们主子特地赐得百年纯酿,也不算亏待了你。”入夏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就递到了阿九的面前,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恒姬一死,主子在王府的地位必定更加稳固。

阿九看着眼前酒杯里透彻的酒水,浓郁的酒香已经四散开来。她的胸口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闷,时阿九,果然今晚命丧于此?

她忽然仰起头,开始大笑出声,笑得连眼泪都落了下来。老天开眼冲给了她一次生命,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做,就再次面临死亡的威胁。

“恒姬,你不是要奴婢亲自送你上路吧?”入夏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大笑,连忙后退了两步。却又撞着胆子说了一句,恒姬不死,她就无法交差。

阿九一下子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脸上是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眸中却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恨。

“入夏,告诉你那个主子,阿九命薄先走一步,但是阎王殿不收阿九这样的冤魂。若化为厉鬼,阿九必定日夜纠缠于她,直到她也来地府找我。”阿九瞪圆了双眸,两日来的折磨,让她此刻苍白的面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再加上她字字句句狠毒诅咒,让入夏也慌了神。

“恒姬,你就快喝了吧,别为难了奴婢。”入夏伸过手就要强行喂阿九喝下。

阿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猛地站了起来躲过她,眸光更显阴寒。

“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阿九都在地府等着她王箬芝,你让她不要太早来,免得让我笑话。”阿九说出最后一句话。

微微闭起眼睛,脑海里闪现得竟是一身锦月白长衫的赵子卿,那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她勾起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笑容,如果可以,她宁愿重生在遇见赵子卿之前,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嫁进别人家。

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景象,浓浓的黑暗包围了她,一如前世,她抬手将酒杯举到唇边。

阴冷的酒杯靠近温软的红唇,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她,真的好不甘心。

“阿九,不要!”柴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阿九的手一痛,酒杯也滑落在地应声而碎。

阿九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赵子卿身上还穿着披风,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刚刚回府。此刻,他的眸中盛满了怒气,薄薄的红唇紧抿。

“王爷,奴婢参见王爷。”入夏连忙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

王爷回来了,看见恒姬手中的毒酒,几乎是怒极攻心。可见谋害她的人,小命堪忧。

阿九怔怔地看向门口的男子,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他头上束的玉冠还在滴水。

风夹杂着小雨从门外吹来,阿九不禁打了个颤。

赵子卿大跨步走了进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阿九,阿九。”他紧紧地搂着她,无意识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热的气息喷吐在阿九的耳后,压低的声音近乎呢喃。

久违的气息将她包裹,阿九将脸埋进男子的裘衣内,软软的绒毛上还沾着雨滴,却让她一阵安心。

她知道赵子卿回来了,她就有了和王箬芝斗的资本。前世,她只把这避风港当做赵子卿,而自欺欺人地忘记了他的身份。这一世,她不仅要抓住赵子卿的心,还要死死地将王爷的身份也留住。

柴房的大门敞开,外面站着两个小厮静静地守候,入夏颤抖地伏在地上。她不知道为何王爷会突然回来,也不知道王妃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一时之间,谁都没有急着开口。赵子卿的手臂紧紧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肢,似乎怕稍微一放松,怀里的人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王爷。”阿九只感到胸口有些沉闷,呼吸苦难,只好出言提醒。

赵子卿总算是松开她的腰肢,一把拉住她的手。低下头趁着月光仔细地观察她的脸色。

“啊!”阿九忽然感到指尖一阵钻心的痛,想要缩回来。

赵子卿的面色一僵,连忙拉着她站到灯笼旁,举起她的手仔细打量着。阿九的食指明显被什么东西刮伤了,现在已经开始往外渗血。

“是银针,为了打掉你手上的酒杯。”赵子卿的语气有些冷,只是将阿九的食指含进口中,细细地吮吸。

甜腻的血一下子缠绕到口中,他明显感觉到阿九的手指颤了颤。

阿九面色微红,此刻在灯笼旁,赵子卿轮廓分明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当食指触碰到他温软的嘴唇时,她的心跳竟然加快了许多。

入夏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她悄悄抬眼就看见这副情意绵绵的场景,心底再次凉了半截。

这次恐怕不止恒姬不用死,王妃也讨不到好处。

当赵子卿将阿九的手攥在掌心里的时候,阿九明显感到一股暖流袭来。

“是谁打得你?”赵子卿的声音越发变冷,他抬起手覆上阿九的侧脸,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眸光灼灼。

阿九一愣,转而感到嘴角的酸痛感,轻皱起眉头。

入夏的心“咯噔”一下,脸上早已面无血色。恒姬一向是仗着王爷宠溺,无法无天的主儿。现在王爷摆明了要替恒姬撑腰,恐怕自己这条贱命难保。

“阿九自己不小心而已,不关旁人的事。”阿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看在赵子卿的眼中,只觉得更加楚楚可怜。他心底的火气更甚。

“入夏,你告诉本王,恒姬脸上的伤是哪来的?”赵子卿不再逼问阿九,而是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入夏,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024王爷归来

入夏连忙磕头,发出“咚咚”的响声,在寂静的柴房里显得分外阴森。

“奴婢死罪,求王爷饶命。奴婢该死。”入夏抬起头来,伸出手就使劲地往自己脸上招呼,发出清脆的巴掌声。

距离灯笼比较近,阿九清晰地看见了她额头上淡淡的血迹,显然入夏这次是使了全力。

赵子卿目光一凛,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更加冷酷。

“既然知道该死,就出去领死吧。”赵子卿并不看她,声音里好似透着十二月的风雪,冷酷无情。

入夏打了个颤,似乎被吓傻了。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石,把她拖出去,打死为止。”赵子卿沉声向着门口的人唤了一句。

立马就有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阿九抬眼瞧了一下。王爷身边有两位贴身小厮,一个叫元宝,一个叫玉石,都是取了吉利的意思。

这位玉石性子冷淡,传闻武功也不错。玉石走进来,先俯身恭谨地给王爷和阿九行了礼,才走到入夏的身边。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入夏看见了玉石,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苍白,朝前跪爬了几步,抬起双手似乎要抓住王爷的衣摆。

玉石微微抬了抬眼,一脚踹在了入夏的腿上。入夏捂着小腿尖叫出声,横在地上痛得打滚。

阿九用眼角扫了一下,心底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入夏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王爷气入夏打了阿九,自然入夏要向阿九认错求饶,才有一线生机。

“王爷。”远远地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阿九眉头一挑,王妃终于到场了。

王箬芝穿着披风,发髻只是随便挽了一个髻,连簪子都没来得及带,显然是匆忙间赶来,她由立秋搀扶着小步走了进来。好几盏灯笼一打,柴房里立马亮堂了起来。

而墙角处阿九刚刚取暖的两床破棉絮,显得更加刺眼。赵子卿的眉头轻轻蹙起,抓住阿九的手越发握紧,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丝阴狠。

“这是怎么了?”王箬芝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她的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慌乱。王爷竟比预计得回来得早,这也乱了她的布局。

她首先看到王爷和阿九紧紧相拥在一起,而另一边入夏狼狈地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小声呻吟着,显然是被一旁的玉石给打得。

她瞧了一眼沉默的王爷,心里已经猜出了□分。

“元宝,王爷回来了,怎么不先去舒兴阁禀告一声?”王箬芝厉声呵斥着。

立马柴房外另一个小厮也跑了进来,对着王妃就恭谨地行礼。即使被王妃训斥,也可以看见元宝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元宝性子温顺,无论哪位主子说什么,嘴里都应着,看见谁脸上也都带着三分笑。王爷身边,一向都是元宝□脸,玉石唱白脸,倒是配合紧密,相得益彰。

“禀告了王妃,恒姬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赵子卿冷着声音说了一句,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王箬芝的脸色一白,这还是王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给她没脸。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男子,赵子卿铁青着脸,却始终不看她,目光只专注地盯着阿九。

气氛有些僵持,一时之间无人再敢开口。

阿九轻轻捏了捏赵子卿的手背,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路上让马车加快了速度,所以就早了些时辰回来。”赵子卿也是一时见阿九受辱,怒火攻心才冲动说出那些话。

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不能为了一位姬妾折了王妃的面子,所以语气缓和了不少。

“是箬芝的错,没考虑到这些。”王妃连忙俯身认错,看了一眼地上的狼狈的入夏,目光森冷。

“王妃来得正好,也不用挪地儿了,就在这柴房说清楚。这丫头可是你派来的?”赵子卿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的神色,食指指着地上的入夏。

“这…”王箬芝的脸色一僵,她没料到王爷一开口竟就是这个问题,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妃回答不上?那本王就替你答,可是派她来赐毒酒谋害恒姬的?”赵子卿总算是转过头来,正眼打量了一下王箬芝,语带嘲讽。

王爷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此刻更为他增添了一丝气度。眸光灼灼地盯着王箬芝,带着一丝压迫。

“妾身不敢。只是牵涉到斐姬的死,妾身——”王箬芝连忙弯身行礼,语气里透着焦急,生怕王爷误会一般。

赵子卿却是不耐地挥了挥手,制止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两个月前,本王才接到王妃传来的喜讯,没想到现如今却变成了丧事。本王只离开了两个月,王府里就一尸两命,王妃管家可真有一套。”他的脸色极其阴沉,一提起斐姬,他的心情就变得更糟糕。

满心欢喜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孩儿,不成想还没到家,连孩子带姬妾全没了,最终也只让他空欢喜一场。

王箬芝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王爷这是在直接批评她管家不力。一家主母什么都可以容忍,惟独这管家若是被人挑出了错,那简直就是狠狠地在她脸上扇巴掌。

而王爷这几句话,句句在理,让她无法辩驳。无论斐姬是怎么死的,都是在王府里没的,她王箬芝休想逃脱干系。

“母亲都已经歇息了,本王不想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明个儿再好好理清楚这事儿,正好今晚王妃也想想该如何告诉本王,你是怎样管家的。”赵子卿没有再给王箬芝说话的机会,直接将此事延到明天。

“妾身明白。”王箬芝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行礼应承下来。

阿九静静地看着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暗流汹涌,嘴角扬起一个小弧度的淡笑。她一点都不意外赵子卿会如此帮她,甚至达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

这个时候,应该是她荣宠最盛的时候。王爷的心还是偏向于她的,所以她知道明天会有一场好戏看。

而那个悠闲看戏者,不再是王妃了。

“这个丫头虽是王妃身边的人,但是却敢以下犯上,竟然动手打了恒姬。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判她六十板子。玉石,先把她拖远点儿打三十,别扰了别人的清梦,剩下的明个儿问完话再打。”赵子卿挑眉看了一眼玉石,轻声吩咐道。

对于动阿九的手,他一向都不会心慈手软。要不是明个儿还要传入夏问话,恐怕今晚她就已经没命了。

阿九挑了挑眉头,亲眼瞧着玉石毫不客气地将入夏拖了下去。她的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还真是巧合。今晚的一切,都让她不断地想起前世临死的那一晚,就连这六十大板都如此吻合。仿佛这就是老天在不断提醒她时阿九,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了前世的苦难,和这一世的目标。

她要活着,而且还要活得很好。她要前世折磨她的人,通通得到应有的报复。

“阿九,这里阴寒,你身子又弱,快回屋吧。”赵子卿举起阿九的柔荑,轻轻摩挲了两下,感到女子的手指透着寒意,就掀起身上的裘衣包裹住她瘦弱的身躯。

王箬芝始终低着头,她不敢看此刻的王爷,一定是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恒姬,而把她这个王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王爷长途跋涉,也该早些歇息。阿九乃戴罪之身,不敢伺候王爷。”阿九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对着他盈盈拜倒,行动如弱柳扶风。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就连一旁跪倒的元宝都偷偷抬眼,瞧了瞧阿九。这恒姬似乎与内院传言不同,并不是那般的胡搅蛮缠,相反还非常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

王爷身边的小厮,一向与内院往来不是很密切,所以对这些姬妾也不甚了解,只能听那些丫头嘴里偶尔传出来的。

赵子卿好看的眉头再次皱紧,他微微抿了抿红唇,上前一步打横抱起了阿九。

“斐姬的事儿明天再说,今晚本王就宿在芙蓉院,王妃也早些安置吧!”他细心地将裘衣盖在阿九的身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就大跨步走出了柴房。

元宝对着王妃行了一礼,也麻利地起身,紧跟其后出了柴房。

只留了两盏灯笼在柴房,光线明显变得有些昏暗,冷风透过木门幽幽地吹来。立秋站在一边,冻得直打哆嗦。

王妃却像是中了邪一般,依然稳稳地跪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王妃,王爷已经走远了,地上凉,咱回吧。”立秋实在是扛不住凉气入骨的寒风,上前几步靠在王妃的身边柔声说道。

王妃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始终盯着王爷远去的方向,那是去芙蓉院的小径。她的手渐渐握紧成拳,眸中闪过一丝阴寒的杀意,心里也更加坚定了必除阿九的决心。

025用膳取暖

阿九将脑袋窝在王爷的怀里,身上盖着裘衣。外面的小雨还在继续,她已经不感到冷了。

进了芙蓉院,四处已经一片漆黑,只有大门上的两盏灯笼发出幽冷的光。富丽堂皇的建筑隐没在黑暗中,早已失去了白日的繁华,相反还显出几分萧索。

“这些奴才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王爷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怒气,却是脚步不停,直接将阿九抱进了房里。

“王爷也莫要怪罪,妾身现在自身难保,那些奴才自然也只有躲在房里,怕惹事儿上身。”阿九的声音从裘衣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花聆坐在外屋的椅子上,已经撑着下巴睡了,显然是值夜的。听到外面有响动,连忙跑了出来。

“王爷、主子。”她的声音都夹杂着颤抖,尾调隐隐带着哭腔。连忙俯身给王爷和阿九行礼。

王爷的脸色稍缓,淡淡地点了点头。

“花聆,去厨房里做点吃食过来,王爷连夜赶回来,定是饿了。”阿九挥了挥衣袖,示意花聆起来。

抬头瞧见赵子卿脸色有些发白,想来应该是路上冷风吹得。她连忙拉着赵子卿进了里屋,替他把身上湿掉的外衣脱掉。

花聆行了一礼,便低头出来了。恰好看见门外的元宝冻得直打哆嗦,她的嘴角不由自主抿起一个淡笑。

“好姐姐,也带上我去厨房呗。”元宝见她笑,也嬉皮笑脸地跟在身后,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讨好。

“谁是你姐姐?我才十五。”花聆不由得啐了他一口,却也没拦着他。

“外面天寒地冻的,王爷为了赶路,连饭都没赶上吃。我也就想讨口剩下的饭吃,好妹妹要舍得,就赏我一口。”元宝继续他的油腔滑调,连忙改口叫妹妹,跟花聆始终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

王府里对下人之间的私通查得最严,大晚上的虽然人迹罕至,却也不得不防,礼数不可废。

“成,看在赶路辛苦的份上,待会儿少不了你的。”花聆没想到元宝改口这么快,面上有些微红。

“得嘞,路上滑我帮你提灯笼哟。”元宝跟得了赏似的,脸上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小跑了两步提着灯笼照着小路,两人之间依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王爷,要不要先躺下歇歇?”阿九将温水里的毛巾拧干,仔细地替王爷擦着脸,柔声问道。

赵子卿摆了摆手,他的脸上尽显疲态,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异常明亮,他只紧盯着阿九的身影。

“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又瘦了?”他拉着阿九的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放到耳后,露出那一对精巧的耳朵。

阿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两天只啃馒头喝稀饭,瘦了也难怪。

“在柴房里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明明想好好歇息的,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王爷身穿月锦白的长衫,好像就站在妾身眼前。”阿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她微微低着头,避过王爷的目光。

赵子卿只觉得阿九比先前更加娇媚,喉咙一阵发紧,喉结滑动了一下。

“在柴房里住了两天,苦了你了。”他一把将阿九搂紧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充满了怜惜。

阿九紧紧抓住王爷的袖口,身体抑制不住地颤了颤。她的眸子却变得越发清亮,眉头轻轻蹙起。

王爷提早回来,王妃都不知道。但是王爷却先来到了柴房救她,显然他离开的时候,府上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定是在府里放了眼线。

放眼线在府上,是不是表明王爷并不像表面那样信任王妃?阿九将头埋进王爷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

“阿九不苦,只是王爷这样救了妾身,恐怕伤了王妃的面子。明日斐姬之事一提出来,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人毕竟是在芙蓉院里没了的,阿九也有责任。阿九受到责罚不怕,就怕会连累王爷。”阿九趴在他的怀中,攥着他衣袖的手越发变紧。

“你啊,明明自己也害怕,偏要逞强。我的阿九比之前可变得倔强了。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赵子卿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而他能如此肯定的许下诺言,就证明他有万全的准备。这也让阿九越发的好奇,明日究竟会以什么结局收场。

***

舒兴阁内,王箬芝仍然穿着披风,安然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大厅的两扇大门都敞开了,冷风吹进来,她却浑然未觉。

立秋站在她的身后,冻得直哆嗦。回来的时候,王妃就下令不让她关门,一直坐在椅子上吹冷风到现在。

王箬芝铁青着脸,无人敢上前劝慰,她们这些丫头也只有站在大厅内,感受着这强劲冷风的袭击。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王妃的脸色更加难看。立秋紧蹙着眉头,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王妃生气的时候,还如此吵闹。她静静地走了出去,一看究竟。

“王妃,玉石求见。”立秋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太好看,甚至苍白如纸,声音却还算平静。

王箬芝的眸光一凛,光顾着想时阿九的事儿,倒是把入夏给忘了。

“请他进来。”她回过神之后,才察觉到寒冷,眼神轻轻示意了一下,立马有三两个丫鬟走上前去,将大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