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恭喜王爷和恒姬了,老夫人赶早就让老身在这里等着呢。小心路滑。”王嬷嬷站在路口,一见到他二人,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意。

小跑到恒姬的身边,在另一侧扶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前行。

“辛苦嬷嬷了。”阿九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亲切地挽住她的手。

到了清祥阁里,早已一片欢声笑语。

“好孩子,快过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老夫人瞧见阿九后,连忙冲她招手,脸上的笑意异常欢愉。

众姬妾的说笑声一下子降了下去,目光纷纷投射到阿九的身上,带着三分探寻和七分嫉妒。

“想起早上要见到老夫人,妾身就迫不及待,哪儿还睡得着?”阿九微微行了一礼,就乖巧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对面的王妃脸色还带着苍白,大病初愈透着些许孱弱。宁侧妃倒是一脸的喜气洋洋,顺手给阿九夹了一块糕点。一旁的秀姬更是有些好奇地瞥向阿九的小腹,甚至还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恒姬的气色不是大好,待会儿宁妹妹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吧。”王妃轻抿了一口热茶,抬眼瞧了瞧阿九有些苍白的面色。

老夫人脸色一僵,面上变得不大好看。

“来那么多人做什么,没病也被折腾出病来!”老夫人轻斥了一句,有些不满地看向王妃。

“母亲说的是,儿臣今日下朝之后,就请太医过来瞧瞧。”王爷连声附和,他看向阿九的眸光也变得越发温和。

王妃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了,只低着头诺诺地应承了下来,便不再开口。紧握的双手泛白,她努力遏制住身体的颤抖。

好容易死了一个斐姬,现在又来了恒姬。而且这次不只老夫人看顾着,就连王爷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恒姬有了身子,这家事就暂且交给宁儿管着。箬芝,你可能出来理事?”老夫人眼尾扫了一下王妃,语调轻扬,带着些许的不耐。

王妃连忙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昨儿大夫瞧了,说是将好了。府上事多,宁妹妹一个人恐顾不过来。恒姬又有了身子,待会儿箬芝就去芙蓉院将账簿拿过来。”王妃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勉强用胭脂遮掩。

老夫人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一旁的王爷。

“府上事儿多,人手不够。恒姬由谁看顾着,能放心些?”她有些征询地问道,恒姬在王爷心底的位置,她自是知道的。

当初都搞出私奔这种事儿了,恒姬这胎自然得尽全力保。否则儿子这一关恐怕也不好过。

王爷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听到老夫人的询问,眉头也深深皱起。眼眸犀利地挨个扫过在座的姬妾,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众人纷纷低下头,当初斐姬那事儿,可是刚消停没几个月。恒姬因此遭到的打击也是有目共睹的,这种吃苦不讨好的事儿,当然没人愿意。

“这事儿自然该王妃管,后院有宁儿帮着,想来会轻松很多。王妃,本王将恒姬和孩子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王爷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交给王妃,并且直接下了命令,不容推辞。

阿九侧过头,对着王爷抿唇笑了笑。又轻轻扫过面色不郁的王妃,慢慢地攥紧手中的锦帕。该来的总要来,王妃这次如若出手,她也不会好过。

“箬芝明白。”王妃深吸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应承下来。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流露出些许的不甘和愤恨。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平坦的小腹,暗暗咬紧了银牙。

“日后就得麻烦王妃了。”阿九也连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

请安回来之后,王妃果然派了人过来。芙蓉院一切人事进出都得经过审查,沿承了王妃往日小心谨慎的风格,那些下人都只在院子门口守着,而阿九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是芙蓉院原来的,并未有人事调动。

王妃派人取走的账簿,听说又分了一些给宁侧妃。看起来是要专门看顾着恒姬的身子。

王爷下朝之后,果真带了太医前来。

“如何?”王爷坐在一边,似乎有些紧张。

太医捻了捻花白的胡须,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

“现在时日尚早,并不能看出什么。只是恒姬身子虚弱,这一胎恐怕很辛苦。”太医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始认真地开着方子。

王爷亲自送他出去,阿九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幔,思绪却早已飘走。太医的话始终在她的耳边徘徊,上次来月事时大出血,一想到那疼痛难耐的感受,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阿九。”王爷的手穿过帘幕握住了她的柔荑,宽厚的温暖一下子包裹住了她的不安。

阿九没有说话,只是覆上另一只手,掌心冰凉。

“没事的,我和你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富贵显赫,不会有事的。”王爷低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似乎是在安慰阿九,又似乎是在安慰他自己。

阿九的眼眸徒然睁大,她的手渐渐滑向小腹,轻轻摩挲着。眸光里迸发出一丝决绝。

王爷这几日经常往芙蓉院里跑,即使不宿在这里,也要坐上一个时辰。阿九偶尔会陪他下棋,有些时候什么都不做,就靠在他的怀里。

宁侧妃忙于府内之事,王妃也是没来过芙蓉院,只一日三次派人汇报。倒是秀姬常来坐坐,偶尔说几件趣事儿给阿九解闷。

这日,秀姬又拿着胡萝卜在逗兔子。阿九坐在门边上,有些失神地看着秀姬。她不知道其他女人有了身孕会如何,这几日她只觉得心神不宁,总也睡不踏实。

“姐姐?”那边秀姬轻声唤着。

“嗯,什么事儿?”阿九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看向她。

“我叫你好几声了,什么事儿如此出神?姐姐,要不请我哥哥替你瞧一瞧,上回五皇子府上的一个姬妾有孕就是被他瞧好了,听说当时都见红了。”秀姬将兔子塞回笼子里,提起兄长满脸的骄傲,脸上也露出愉快的笑容。

“哦?”阿九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问了一句,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是说真的,这件事儿还传到宫里头,然后太医院那边请人去府上呢。我娘来信时说的,宫里头也有位娘娘怀上了。”秀姬见四周没人,才靠在她的耳后轻声说道。

阿九微微抿了抿薄唇,心里就有了计较。

“好妹妹,姐姐有事儿求你。”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秀姬,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秀姬才离开。

***

王妃隔几日就会请大夫进府来,当然说辞也是千篇一律。恒姬身子较弱,好生保养才是正理。到最后开的方子凑在一起,足足有一匣子。

阿九每日被闹得心绪不宁,索性就拒了那些大夫。若身体不适,自会派人去请大夫,王妃立马答应了。

这几日阿九虽然有孕,但是荣宠不减。赵姬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王爷从未踏足她的院子。王妃显然受到宠姬有孕的刺激,相对于王爷晚上宿在哪个院子,变得异常敏感。

就连秀姬连带着被宠幸了几日,舒兴阁和赵姬的院子,却还不见王爷的身影。王妃也是急了,说是趁着二月开春时节,在后院办个迎春会,帖子都下到了各府。

“主子,院门口王妃派来守门的丫头可就剩下一个了。这些人胆子可真大,难不成瞅准了王妃派过来的不好调/教?”花聆端着泡好的茶壶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神情。

“姐姐莫气,跟那些人不值得。”红鲤怀里抱着一个花瓶走了进来,里面放着新摘下的月季。

阿九随手抽出一支放在手间把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自从阿九有了身孕,红鲤就一直留在了身边伺候。

“王妃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不在门外无非是出去做事儿了。”阿九将月季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一阵淡淡的清香随之袭来。

“可不是,舒兴阁里这两天热闹极了。”玉叶哈着冷气走了进来,满脸冻得通红,不停地跺脚。

“奴婢刚得了消息,这几日舒兴阁的迎春会是一日比一日热闹。今个儿连萧王妃都来了,还带着萧王爷的表妹呢!”玉叶接过花聆递过来的热茶,连忙抿了一口。

滚烫的液体随着喉咙慢慢滑下,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萧王爷的表妹?可是位姓楚的小姐?”阿九眉头一皱,忽然想起那位在萧王府相识的女子。

“是了,是叫楚欣雅的。玉石说王爷碰巧遇上了那位小姐,直赞她的名字好听呢!”玉叶放下了茶盏,偏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阿九。

其他几个丫头也有些好奇地看向阿九,恒姬有孕推脱了这迎春会,自然不明白她为何知道这位楚小姐。

“王爷最近不是几乎远离了舒兴阁吗?怎么好好的又路过了?”阿九伸开五指,悠闲地观察着手上娇艳的豆蔻,语气淡淡的。

玉叶低着头,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奴婢也问了,说是王妃让人请王爷到前厅去说事情,在路上偶遇到楚小姐的。”玉叶的声音渐渐压低,不时地抬头瞧了瞧阿九的脸色。

阿九轻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的嘲讽,却没再开口也就作罢了。

几日迎春会之后,王妃和王爷都忙碌了起来。王家几位远房的亲戚小姐时常往王府后院跑,而王爷的行踪也变得飘忽起来。

对于这些现象,内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王妃借这次迎春会,实则是为了替王爷挑选姬妾,充实后院,顺便也拉拢王爷的心。阿九对于这些流言充耳不闻,只安心养胎。

秀姬的兄长斐遇被请进宫,救治贵妃有功,被聘进太医院,官居从五品。一时之间,曾经认为斐家一蹶不振的人,纷纷呈现观望状态,当然贺礼也是纷至沓来,就连秀姬的芳仪阁也再次恢复热闹的气氛。

阿九也送去一份礼,王爷宿在芳仪阁的日子也渐渐变多。二月刚过完,府上就抬进了几个妾,其中自然大多数都是王妃亲自挑选的。

只是新进来的雅姬倒是比较隆重的,大红的花轿进府,并且还是元宝亲自去迎的。

好多姬妾都对这位一进门就高人一等的雅姬有诸多不满,却是敢怒不敢言。雅姬的后台可不是一位两位,虽然她无父无母,可是有个萧王爷当表哥,沈家嫡女做表嫂,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阿九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研究着棋谱。有些惊诧地抬头,手中的白子落入棋盒中,发出沉闷的响声。也让她的心跟着一颤,楚欣雅竟是做了赵子卿的妾?

前世她所经历的正在慢慢改变,有一种无法掌控的不安渐渐袭上心头。阿九下意识地抬手覆上略微鼓起的小腹,里面的小生命已经三个月了。这个孩子是意外得到的,所以才有了王妃的迎春会,才会出现这位雅姬。

但是王妃和萧王妃一向不对盘,却在迎春会之后,以这样一种高姿态,允许楚欣雅进驻王府。难道是她们之间达到了某种共识?

阿九的心底渐渐变乱,小腹竟是一阵抽痛,让她浑身冒出了冷汗。

“红鲤,去告诉秀姬一声,要麻烦她了。”阿九连忙招手将红鲤唤了过来,轻声吩咐道。

红鲤转身小跑着出去了,花聆连忙出去将王爷迎了过来。在阿九的劝服下,王爷请来了宫中新晋的太医——斐遇。

一双温暖的手搭上了阿九的手腕,几根手指轻轻转换了一下位置。隔着帘幕看不清他的脸,阿九只依稀辨认出他穿着一身青衫。

“可有大碍?”一直守在旁边的王爷有些担忧地问道。

那个人先是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帘幕后的女子,才收回手对着王爷作揖。

“没有大碍,王爷请放心,下官开个方子服用几日就好了。”斐遇的声音十分温和,轻轻压低的语调,似乎是害怕吓到别人一样。

送走了斐遇,花聆将帘幕撩起,王爷才轻轻拥住她。

“阿九,你说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呢?”王爷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看不见表情。只是声音里流露出的疲惫,却显示出最近的不顺心。

阿九抬起手摸索到他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哪有不省心,孩子都是娇弱的,所以才需要我们做爹娘的,去教他去疼他去保护他。”阿九嗔怪地轻笑了几句,另一只手抓住王爷的手腕,将他的手轻轻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享受这一瞬间的宁静。

王爷也跟着笑了出来,阿九的眸光却渐渐转冷,她咬紧牙关忍受住小腹有些下坠的疼痛感。

“王妃若是安排人进来芙蓉院,你只管撵出去。至少在你生下孩子之前,谁都别想住进来!”王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冷着声音嘱咐了一句。

阿九有些不明所以,从他的怀里挣脱开,看着王爷有些躲闪的神色,心里渐渐有了底。

“可是有新妹妹要搬进来?”她偏过头,脸上带着一丝诚惶诚恐的神色,心底却是冷笑连连。

王妃的手够长够快也够狠,连她有孕在身都敢欺负。王爷这么支持她,倒让阿九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痛恨。孩子生下来,估计也就只抱去给王妃养,不关她这个姬妾事儿了吧。

想起这些,阿九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上王爷的,轻闭起眼睛,感受着小腹那里的热流,心底却是一片悲凉。

“王妃搞出那么些,还不是为了让本王雨露均沾嘛。她那些远房妹妹没一个省油的灯,说什么院子不够住。王妃提了几个院子,倒是没有芙蓉院。但若是她敢找上门来,你只管让玉叶去书房报信,我替你做主。”王爷的脸上渐渐露出不耐的神色,一提起王妃给他招进来的姬妾,就满肚子牢骚。

往常在阿九面前,也不会多说什么的王爷,今日也是忍不住了。

阿九轻声笑开了,拍了拍王爷的手腕。

“王爷不是还抬进一位仙女儿似的妹妹嘛,有那位妹妹伺候着,王爷还觉得不顺心?”阿九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些许挪揄的神色。

她甚至对着王爷调皮地眨了眨眼,扬起一副期待的神情看向他,似乎在专注地等着他的回答。

051强硬保胎

王爷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看了一眼阿九神色如常的脸,抬起手习惯性地捏了两把。

“再美也比不上你我的情分。”王爷轻笑出声,似乎并不在意阿九打听这位新姬妾一般。

“妾身惶恐,只要王爷心里有阿九就行了。”阿九心底冷笑连连,脸上却是半分不露,相反还红了脸,一副娇羞的神色。

“欣雅刚进门,以后若是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教教她。”王爷也不甚在意,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香肩。

“妾身明白。”阿九乖巧地点头,握着王爷的手轻轻闭起了眼眸。

直到阿九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缓,王爷才抽出手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阿九却是一下子睁开眼眸,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她抬手覆上小腹,轻轻地摩挲,却依然阻挡不住其中的疼痛感。

“花聆。”阿九咬着牙轻唤了一声,忍受着小腹的下坠感。

“主子。”花聆急急忙忙冲到床边,一瞧见阿九苍白的面色,有些慌了手脚。

“主子,秀姬来了。”玉叶带着秀姬直接进来了,瞧见阿九脸上的冷汗,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惊慌,连忙端起小桌上的参茶,喂了一口给阿九。

阿九好容易才缓过劲来,拉住秀姬的手。

“好妹妹,告诉我斐太医怎么说?”她的话语已经断断续续,小腹再次涌上一阵抽痛。

秀姬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底也是难受异常。咬紧了下唇看着阿九,迟迟不肯开口。

“没事,你说,我撑得住。”阿九硬挤出一丝笑意,手下意识地按住小腹。

她前几日就和秀姬商量好了,到时候她会让王爷请斐太医进府诊治。但是无论结果如何,都让斐太医说这胎能保。所以现在阿九也不知道真正的结果究竟如何。

“姐姐,你先别激动。”秀姬说着说着,倒是眼眶先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

“是不是保不住?”阿九闭上眼眸,眼泪顺着眼角滑下,语气里带着丝丝悲伤。

“哥哥说你身子太虚,寒气太重。之前受麝香影响,后来又补气不够,这胎来得不是时候。”秀姬抿了抿红唇,最终咬牙说了出来。

久久的屋子里没人说话,只能听见呼吸声。阿九心底一凉,这么多大夫看过了众口一词身子虚弱,她自然是心底有数。只是当结果真的这么赤/裸/裸摆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心如刀割。

“姐姐,你没事儿吧?”秀姬见她迟迟不说话,有些惊慌。

“主子!”花聆凑到前边来,忽然惊叫出声。

阿九的身下竟是渗出了血迹,那浅粉色的床褥上被染成了刺眼的火红,让人触目惊心。

秀姬一下子呆立不动了,恒姬身下的血让她一阵阵眩晕,脑海里却想起斐姬。小产大出血而死,她的亲姐姐就这样活活流血致死。透过这床褥上的血,她好似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斐姬,在床上苦苦挣扎等死。

“闭嘴!”秀姬忽然冷着脸冲着花聆叫了一句,立马所有人都噤声了。

“姐姐,你还好吗?”她紧紧握住阿九的手,似乎在鼓励阿九,两个人的手心里都沁满了冷汗。

阿九的面色苍白如纸,此刻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死死地握住秀姬的手,仿佛抓紧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过了片刻,阿九的身子才放松下来,眼角早已噙满了泪水。她喘着粗气,身子就像散了架一般,小腹的下坠感有些缓和。

“还能保多长时间?”她睁开眼眸,眸光如水,却是冷静异常。

秀姬再次用贝齿咬住了下唇,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虚弱不堪的女子。

“哥哥开了一副方子,安胎止血的。服了这药可能气色会变好,但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姐姐,你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秀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轻声安慰道,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这种话连她都觉得没有说服力,现在的王府无人生子,此刻恒姬得宠正盛,如若一举得男,很容易平步青云。而且那个孩子,还是王爷的长子,位份自是不同。

“红鲤,拿去煎药,注意把药渣烧了。”阿九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红鲤。

“姐姐,孩子养在肚子里,也是凭空拖垮了身子。你......”秀姬有些焦急,想要规劝她。

“好妹妹,你已经帮了我许多,日后可能还会麻烦到斐太医,能保一时是一时。上天既然赐给了我这个孩子,我就不会让他白白地没了。让我身子孱弱无法保住孩子的凶手,我还没让她付出代价!”阿九一下子截住她的话头,脸上的神色渐渐转冷。

双手护住小腹,阿九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怨恨。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她简直就像是进了天堂般,是上天给她莫大的恩赐。可是还不到一个月,就让她坠入地狱。

那人给她这般的痛这般的恨,怎么能轻易就放过她?

秀姬看着阿九脸上决绝的神色,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无法改变阿九的决定,甚至从心底迫切地希望阿九能做得更狠一些。

***

自那日起,阿九一日三顿喝药。这可苦了红鲤,每次熬药都要熬上两种。阿九现在喝的就是秀姬带来的方子,喝完之后连药渣都要烧掉。而另一副就是斐太医当着王爷开得药,每日药渣都会被王妃那边的人暗地里取走。

这日清晨,阿九起了个大早,对着铜镜梳洗了一番。特地挑了件桃红色的罗裙,配上淡粉的袄衫,衬得她双颊红润。

扶着花聆的手走到了清祥阁,里面一如既往地传出娇笑声。

阿九刚进屋就被王嬷嬷扶着坐下了,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

“有了身子就好好歇着,我这把老骨头不见也没关系。”老夫人细细瞧着阿九的脸色,见她精神十足才稍微放下心来。

阿九勾起嘴角淡笑,红润的脸色加上明亮的眼眸,一时竟让人移不开眼。

“妾身已经好多了,以后若是身子好,也要日日来请安的,否则这么些娇艳的妹妹们可都瞧不见了。”阿九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眸,话语中也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立马就惹得厅内众人的大笑,宁侧妃看到阿九,也是轻笑着点了点头。小声耳语了几句,无非是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斐太医的方子果然管用,恒姬服了大半个月,现在这脸色红润的,倒像是新嫁娘一般。”王妃也跟着凑趣,眼睛亮亮的不停地打量着对面的女子。

众人一听,难免作比较。后进府的姬妾除了雅姬,其余的都坐在靠后的位置上。阿九的面色红润,倒真和这些刚进府的女子一样,容光焕发。

雅姬今日穿着一身嫩黄,就坐在赵姬的旁边。眉黛如画,远远看去身上的气质,依然如空谷幽兰。阿九早就看到了楚欣雅,两人对视之后轻轻点头示意,眼神就错开了。

“这些谪仙似的妹妹,我可比不上。这些日子都在芙蓉院里没出来,没瞧见各位新进府的妹妹,我心里还有些不踏实。听说其中好几位都是王妃的远房妹妹,现在可算是亲上加亲了。”阿九端起一旁的茶盏,语调微微扬起。

王妃脸上的笑意一僵,虽然是事实,却也没人当着老夫人的面这么直白的挑明。恒姬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这后院的姬妾,现在越来越多都是姓王的。

“什么谪仙?这些新进的妹妹,你若是想见,待会儿让王妃一一指给你瞧瞧。”老夫人轻哼了一句,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连一眼都没看那些女子。

那几位坐在后面新进府的姬妾,脸上的神色明显变得不好看。众人说话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小了,王妃轻轻地瞥了一眼阿九,就举起茶杯慢慢地喝茶,遮掩住脸上愤恨的神色。

请安过后,王妃倒是真的将那几个人指给阿九瞧,几人见过礼之后也就散了。

回到院子里,玉叶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一瞧见阿九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说?”阿九手里把玩着一支月季花,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

“奴婢都问清楚了,主子,您可别生气。”玉叶有些为难地说道,之后还悄悄看了一眼阿九的脸色。

阿九轻轻勾起了嘴角,随手挥了挥衣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