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没亮，包六又赶着马车到了叶家。
“能不能将我这条鱼带上？”叶子衿笑眯眯地问。
包六看到那么大个的鱼，心里直犯难，“桶太大了，估计不好放。”
“好放，将鱼桶放在下面，上面放筐装豆制品，我们挤挤坐边上就行。”叶子衿讨好地看着他。
得了，既然她都算计好了，包六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一会儿工夫后，一辆超载的马车从叶家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还是和上一次一眼，叶子衿等人到了镇上，天色还没有亮起来。
“掌柜，借你们厨房的道具用用。”一到醉春楼，叶子衿就跳下了马车。
“好大的家伙呀。”掌柜见到鱼忍不住也吃了一惊，“你在哪买到的？”
“村里。”叶子衿东张西望想找把好刀。
醉春楼里的厨子现在已经知道这小丫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有人主动将刀拿了过来递给她。
叶子衿挑了一把趁手的刀，然后开始收拾起鱼来。
鱼一离开水，立刻跳起来，但叶子衿的手比起鱼更快，大家只看到她手起刀落，鱼居然被她一刀敲晕过去了。
然后众人的眼睛直接看直了，只见叶子衿将手里的菜刀耍了一个花，然后“搜搜”，大家只看到刀锋闪动，再注意看，就发现鱼已经被她分成了两半。
鲜红的鱼肉看起来很新鲜，叶子衿飞快地将鱼肉削成薄片，顺便将其中的小刺剔除掉，最后将鱼肉剁成肉泥。
她的动作十分娴熟，看得人目光几乎跟不上她的动作，几个伙计甚至只看到了几道残影，大鱼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变成了肉泥。
“大哥，二哥，将鱼肉端到集市上去。”叶子衿吩咐。
“哎，来了。”叶苏离有的是力气，他和叶苏凉抬着大盆就往外走。
叶子衿手脚麻利，直接将灶上的鱼骨头和鱼头捡起带出去了。
“掌柜，她想做啥？”醉春楼的厨子并没有看懂。
“既然都闲着，不如都出去尝尝，说不定还能学到一两招了。”掌柜深沉地摸着下巴说。
这个建议不错，几个厨子立刻吆喝着一起跑了出去。
掌柜紧跟其后，也慢悠悠地出了醉春楼。
叶子衿到了集市的灶台上，让叶子楣将柴火烧得旺旺的，她直接将鱼头和鱼骨头放进大锅中加水烧起来，而她自己则不停摔打起鱼肉，后到的厨子和包掌柜看到她野蛮的动作，忍不住直叹气，早就守候在这儿的钱胖子一直是以怀疑的目光盯着她的动作看。
叶子衿也不管，一炷香以后，买了几个鸡蛋打在了鱼肉之中，又放入调料开始顺时针搅拌起鱼肉来。
“子衿，蒜准备好了。”一旁乖乖按照她吩咐做事的叶苏凉和叶苏离将劳动成功给她检查。
“不错。”叶子衿直接将蒜瓣切成了薄片，这时候锅里的鱼汤已经开了，一股鱼香味顿时散发出来。
“可惜只剩下鱼骨头了。”胖子嘀嘀咕咕，神情十分不满。
“哎哟，来得早真的不如来得巧呀。”就在这时，费玉林领着上次两个人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叶子衿才不管食客们是什么样的反应了，她专心致志地开始用手挤鱼丸。
圆溜溜的鱼丸落入白开水以后，很快就变成了顽皮的“小皮猴”飘在了水面上。
“美味的鱼丸，一碗六十文。”叶子衿大声开始吆喝。
每一次都是上传一个星期的！
第40章 还是不满意
“我，来一碗。”胖子第一个举手。
“我们这边要四碗。”醉春楼的厨子喊。
“三碗。”八公子也高声喊起来。
叶子衿飞快地用勺子舀了鱼丸放进调好的鱼汤中，叶苏凉和叶苏离则充当起小二来，不断地将做好的鱼丸送到客人的桌子上。
白胖小巧的鱼丸，白色的蒜片，配上碧绿的香菜，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八公子对此却有些不满，“如果配上精致些的碗筷，会显得更加顺眼一些。”
“对器皿不满者，下次自带碗筷。”叶子衿眼皮抬也不抬，直接呛了回去。
八公子…。
他身边的小厮见叶子衿太过放肆，刚想出声，六公子却优雅地拿起筷子品尝起碗中的美食来。
作为上层者，对于鱼，六公子平时并没少吃过，宫中就有几位善做鱼的厨子，他进宫没少品尝到。但不可否认，就是那几位御厨做出的鱼也没有碗中的鱼丸更加美味。
鱼丸顺滑而细嫩，却带着少有的嚼劲，一口咬下去，非但没有半点腥味，反而满口都是鱼鲜味，他不动声色又喝了一口鱼汤。鱼汤丝丝顺滑，似乎将鱼丸的鲜味提升到了极致，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鲜美。”
“居然一点儿鱼腥味都没有？”
醉春楼的厨子们吃了好几个鱼丸，喝了半碗的鱼汤后，才得空七嘴八舌评论起来。
包掌柜在镇上就是个招牌，钱胖子同样也是，加上前几日很多人品尝过叶子衿做的美食，很快的，摊子前的客人多了起来，后到的客人甚至只能站着吃。
这种情况下，叶子衿他们准备的碗筷就不够用了。
因此细细品尝的钱胖子等人也就显得格外惹人讨厌，最起码，八公子等人已经被不少客人瞪了好几眼。
一碗鱼汤中，只有八个鱼丸，根本不够吃，钱胖子故技重施，让手下不住点餐。这家伙为了一口吃的，也算是拼了，直接带出了八个下人出来。
这样一来，他一个人就吃了九碗鱼丸。
“鱼丸足够美味，却不能果腹。”八公子说话依旧文绉绉。
周围的客人不住点头附和，“对对，数量少了一些。”
叶子楣和叶苏离听到客人们的抱怨，生怕客人不满离开，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叶苏离站起来刚要解释几句，叶子衿抢着先开口，“那边有馒头，还有烧饼。”
“六公子，再来一碗如何？”费玉林低声询问边上的六公子。
六公子轻轻地点点头。
于是，站在他边上的小厮直接又点了一份。
钱胖子在吃的问题上，向来比较有天赋。叶子衿稍一提醒，他立刻知道怎么做对他自己最好，“去去，给爷来三馒头。”
叶苏凉见他已经吃了七碗鱼丸，居然还要三馒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加上银丝面如何？”六公子忽然开口，他问的对象是叶子衿。
在座的客人，眼睛顿时一亮。上一次叶子衿做的银丝面已经让大家吃了一惊，如果银丝面配上鱼丸和鱼汤，那大家还不美死？
“那是另一道菜，做法不同。”叶子衿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
“可卖配方？”六公子的语气还是很淡。
“一道菜谱，无数厨子做出的就是无数种味道。”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要求什么，叶子衿还就能明白他要的是什么。
六公子微微点头，然后再也不说话。
他依旧低头优雅地吃碗中的鱼丸，喝碗中的鱼汤，接下来再也没有提及要购买配方的话。
六公子和叶子衿一问一答之间，钱胖子和包掌柜全都竖起了耳朵听。要是叶子衿愿意卖配方，他们干脆也买下配方得了。但叶子衿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想到叶子衿那诡异的刀法，包掌柜叹口气，也没有出声。
钱胖子想了又想，最后干脆也放弃了购买配方的想法。
这条鱼很大，片下的鱼肉足以做出六百多碗的鱼丸，随着日头的升高，叶子衿这边的摊子前客人并不减少，相反，不少人吃得不过瘾，吃完放下饭碗后，就立刻急匆匆回家去呼朋引伴找人去了。
叶苏明等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生意火爆的场面。
“咋这么多的客人？”叶苏明是过来找他们回去的，他们到镇上有牛车代步，但叶家兄妹没有。自觉占了叶子衿他们便宜的叶苏明，进镇子以后，下意识就会等他们一起回去。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到了这儿，发现叶子衿他们根本脱不了身。
“二哥，去买一些馒头过来。”叶子衿看剩下不多的鱼肉，果断地准备收摊。
后面没有买到鱼丸的客人听了，个个心里顿时涌过不妙的感觉。这丫头不会是想收摊吧？
果然，好像是为了验证他们的话似的，叶子衿开口了，“各位，不好意思，今天就到这儿了。”
“小丫头，那还卖鱼丸吗？”有人嚷嚷，钱胖子立刻竖起了耳朵听。
“遇上大鱼的机会可不多。”叶子衿笑着回答。
这个回答几乎就是明着告诉所有人，想吃鱼丸是不可能了。
众人听了，顿时发出了唏嘘的声音。
“可惜了，这么好的厨艺，居然只愿意委身于集市中做个小买卖。”茶楼上，八公子摇头看着下方感叹。
“自食其力，没有什么不好。”六公子淡淡地反驳。
“没想到六哥对这丫头评价这么高？”八公子笑着说，“不知道下一次她会卖什么？本想离开，却因为对她的厨艺有所期待舍不得离开了。”
六公子不语，也没有提及要离开的话。
费玉林是明白人，笑着开口，“这丫头很有意思，所有客人对她做出的美食都赞不绝口，但每一次只有她自己不满意，像她这样的厨子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或许她说的是真话。”六公子的语气永远那么平淡，却不容人反驳。
“她到底为何不满意？”八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有空打听一下，看看她想要什么食材？”
“明日我就去问问。”费玉林笑着答应了。
楼下，托着腮一直盯着摊子看的胖子简直生无可恋，早上他明明吃了那么多的鱼丸，但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他肚子又开始饿了，可是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想去吃别的东西，他就想吃那丫头做的鱼丸。
为什么？为什么死丫头不愿意让他吃饱呢？
被叶子衿硬拉坐下的叶苏明几个，吃了第一口鱼丸过后，三个人愣是没有再抬头看任何人。
叶苏凉兄妹几个也是第一个吃到这种鱼丸，同样抱着手里的美食头也不抬。
反观叶子衿，吃了鱼丸，喝了鱼汤后，果然又说出了那种令人厌烦的话，“可惜了那条鱼。”
第41章 打得你满地找牙
“咋可惜呢？”叶子楣最快，闻言抬头疑惑地问她。
“缺少配料和食材，否则的话，这么大一条鱼可以三吃。”叶子衿咬着馒头回答。
“这么美味，你咋还嫌弃？”木头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照我说，天下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鱼丸汤了。”
“天下之大，能人多的去了。木头哥是没有品尝过别人的手艺才觉得我这个鱼丸是天下第一美味。”叶子衿笑着和他唠嗑。
叶苏心慢慢地的喝着鱼汤，碗中的鱼丸早就被他吃光了。就在刚才，他只咬了一个，就再也收不住口，八个鱼丸还不够他打牙祭的。他赞同木头的话，手中的鱼丸汤的确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可是叶子衿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手艺呢？
“别用那种算计的目光看着我。”叶子衿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警告，“天赋这玩意是天生的，你羡慕不来。本来吧，有人养着，我才懒得出手了。反正我是灾星，不能盖过你家那位，论起出风头，也挨不到我不是。”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聪明的叶苏心发觉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同样感到不自在的还有钱胖子，叶子衿的话，让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去找叶子衿别扭的场面。
几个人很快就吃完，叶苏明几个连忙过去忙着他们一起收拾碗筷、炉灶，又帮着将东西送到了醉春楼去了。
“暂时回不了，我还得买一些食材和厨具。”手里多了银子，叶子衿就想多做一些趁手的工具。
“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回家不急。”叶苏明笑着说。
一行人到了一家铁匠铺前，叶子衿打听了一下。
“姑娘，你要的东西，我们铺子里没有现货。如果姑娘不急的话，可以订做。”铁匠师傅人很实在。
“如果订做的话，要多久？”叶子衿迟疑了一下问。
“三日后。”铁匠师傅回答。
“子衿，咱们身上的银子不多。”叶子楣拉着她的手小声说。
叶子衿也在迟疑，如果订做刀具和炒锅的话，得要四两左右的银子。今天卖鱼丸的银子估计要全搭进去了。
果然一文钱能憋死英雄汉。叶子衿暗暗叹气，她居然沦落到为几文钱担忧的地步。如果再不奋发的话，她脸也要丢尽了。
“订吧，银子是赚不完的。磨刀不误砍柴工，没有趁手的厨具，很多菜做起来不方便。”叶子衿坚持。
“好了，姑娘可以画出图样来。”铁匠师傅没有想到，眼前不起眼的几个人居然真的会下订单，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叶子衿用烧过的树枝画出了要的炒锅和刀子，然后交了银子，特意又嘱咐铁匠师傅，“如果我们不得空过来的话，醉春楼的伙计也可以过来帮着取货。”
“行，如果姑娘来不及过来的话，我就让伙计送到醉春楼去。”铁匠师傅满口答应。
忙完厨具的问题，叶子衿又到了肉摊上买了一些肉，到卖种子的地方去询问了一番。
“姑娘，你要的种子，我们铺子里全都没有。听着倒像是外域的东西，咱们这儿南来北往的商客多，如果姑娘留心打听的话，或许会遇上从外域回来的商客，他们的手中说不准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掌柜很热心，看到叶子衿在他铺子里买了不少的种子，很热情地解释了一番。
“多谢，劳烦掌柜帮着打听一二，如果遇上了就帮我买一些，可以送到醉春楼去。”叶子衿笑着向他道谢。
掌柜答应了。
“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出了种子铺子，叶子衿终于发话要回去。
叶苏明几个很高兴，趁着天色好，回去后还能多割一些马齿菜了。
“站住。”就在他们坐上牛车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带着几个小厮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有事？”叶子衿皱着眉问。
“过几日是我家老爷的生日，你过去给老爷做几道菜，不会亏着你。”男子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轻蔑，态度十分嚣张。
“我不接宴席。”叶子衿直接拒绝。
“姑娘确定？”男子闻言冷笑起来。
“很确定。”叶子衿理也不理他，直接让叶苏明赶车。
“我奉劝一句，姑娘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男子见他们人多，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不过语气相当冷。
马车却已经走远了。
“会不会惹事？”叶苏离担忧地看着她问。
“我们在大街上做生意，做完生意就直接离开，他们就算是贵人出身，还能强迫我们过去不成？”叶子衿摇摇头说。
这话只能算安慰的话，叶子衿心知肚明，对方如此嚣张地找到她，家世肯定不会差。不过即便知道要得罪人，她也不想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如果开了头，后面就会出现有一就有二的场面，她才不愿意真的沦为厨娘的地步。
她是厨师，按照自己喜好做菜的厨师！
回到家以后，兄妹几个很默契地对父母隐瞒了这一段，叶子衿只说了赚来的银子买了炒锅和厨具。
马氏和叶良禄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听她一条鱼居然赚到了三两多银子，都吃惊得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叶子衿花钱买厨具是正经事，他们并不心疼银子。
手里有了种子，叶子衿开始忙碌起来。
“娘，这些熟地上要开沟，灌水的时候用竹子引下来，需要排水的时候也很方便。”叶子衿戴上自制的破手套一边干，一边指挥马氏等人怎么安排垄沟，“可惜咱们住得离村子远，要是能养几头猪和一些鸡就好了，以后也能多攒下一些肥料。”
“就是住在这边，我们也能养。”叶子楣说，“手脚勤快一些就是，住在村外怎么呢？难道离了那些人还不过日子呢？”
“那倒不是，我是不愿意闻那个味。”叶子衿哀怨地解释。
叶子楣听了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叶家破落的院子周围都是土地，当年搬走的外乡人在这儿也是开了菜园子，所以叶子衿他们收拾起来也很方便。叶子衿贪心，又将后面一大块荒地开了，这样一来，地里的活多就起来，叶子衿被活套上，一连五六天没有到镇子上去。
她不知道的是，这几天镇子上正因为她的缺席而上演了全副武装的争斗。
“今天小爷非打死你这个败类。”钱多串威风凛凛地指挥小厮狠揍一个年轻人。
“死胖子，我又没有得罪你，为什么要打人？”瘦子不服气地叫着。
“打得就是你，今天小爷要是不打得你满地找牙的话，小爷就不姓钱。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县令的外甥，就以为在平安镇可以无法无天了。
第42章 争相盼望
“钱多串，我又没有惹你，是你先动的手，还讲理不讲理呢？”窦转思一边抱着脑袋，一边大声嚷嚷，委屈得要死。
该死的胖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带人打他，八成是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心里有火无处发，他就成了一只倒霉的替罪羊。
要不是当县令的舅舅再三叮嘱他，不可惹钱多串，按照窦转思的性子，早就带人报复回去了。该死的胖子，还说他嚣张，明明是死胖子在欺负他？
“怎么没惹？告诉你，这一次咱们的梁子结大了。”钱多串实在是太胖了，他一张嘴，下巴上的肥肉就在颤抖，让人看着特别有喜感。“小爷打听清楚了，如果不是你带人威胁小灾…那丫头，她怎么会这么多天不来镇上摆摊？”
他这么一提醒，窦转思总算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学堂中的人都知道，钱胖子对吃到底有多执着，惨了！
“误会，都是误会。”窦转思身边的小厮已经将他护着爬起来了，他几步窜到钱多串面前，“钱多串，全是误会。你稀罕那丫头做的饭食，我也稀罕呀。这不是听人说，她特别善于做鱼嘛，过几日是我舅舅的生辰，我就想请她到府衙去给舅舅做一桌的宴席。”
“她答应呢？”钱胖子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