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最里的角落,最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塔良却马上就看到了,给客人结了帐后从那边绕着走了过来。

压着嗓子小小声的道:“小姐,已经有人问第三册了,另外,一二册您看是不是再加印一些,不多了。”

“三四册明天应该就能送来,加印的要迟两天,你这么回人就是,只要她们还想看故事她们就等得。”

“是。”这几天生意好,塔良精神都好了许多,只是额间那个印字依旧显得刺眼。

“有没有故意刁难的客人?”

塔良下意识的摸了摸额间的印记,笑容变了味,“奴还应付得来。”

这便是有了,夏含秋叹了口气,“有客人来了,去忙吧。”

“是。”

赚别人的银子,受气是在所难免的,可若是受气的原因来自于他最不愿意提及的地方,那痛苦一定是双倍的吧。

等一切都好起来了,她也信得过这几人了,她倒不介意帮这三人除了那印记。

将乱了的书按书架上的标签一本本放回原处,在这个过程中,闻着墨香味,夏含秋冷静下来,那些负面的情绪像是全被安抚下来了,再没影响她。

次日城门初开之时,汝娘便和塔松一起前往武阳城。

以章家的作风,夏含秋肯定她们三人的头像贴满了武阳城,这会汝娘回去不吝于自投罗网,可是这趟又是非回去不可。

但愿他们够警醒,不要被逮住了才好。

汝娘的忠诚她从不担心,可塔松,她不敢保证。

她拥有的已经很少了!不想因为身外物再失去汝娘。

抱着啾啾在亭子里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连个姿势都没有换,心里空空的,脑子里也空空的。

如月心下着急,叫丽月在这里侍候着,她前脚打后脚的去将阿九找了来。

汝娘不在,阿九最清楚小姐在担心什么,示意其他人先下去,她走进了亭子里。

“她们向你求救了?”

“原来您知道她们在担心您。”阿九将杯子里已经冷了的水泼了,摸了摸茶壶,只剩一点点温了,便也不添了。

“那么点大的小姑娘,心思全在脸上,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您这话让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您多大了呢!算上一算也不过比如月大上三岁多,婢子却是还要比您大上一岁。”

夏含秋一怔,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了,“阿九,你是不是想许人家了?”

阿九吓一跳,忙摇头,“小姐您想哪里去了,哪有奴婢十四岁就放人家的,再说小姐您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婢子哪敢起那心思做那没良心的事。”

奴婢十九二十放人家是常态,苛刻一些的主家二十出头再作主许人的也有,不过那样就难找着好人家了,她已经欠了阿九一辈子,哪能容许她这辈子落至那样的地步,“我再留你两年,一定在你年华正好时给你许个好人家。”

“留两年婢子也不过十六,还是早了,您要真心疼婢子,就留婢子到十八吧,能在十八岁嫁人,已经是做奴婢的福气了。”

夏含秋不置可否,打定主意一定要早早的给阿九相好人家,就算真要拖几年再嫁人,先定下来总没错。

ps:明天上架,希望大家将保底留给鬼鬼,么么哒大家。一个世纪才有一次的1314跨年,愿大家都是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

031章两年

汝娘回到武阳城时,夏靖和段梓易都还未离开。

若是一切顺利,他们该能见着的,可偏偏这时夏薇大病一场,城主着紧她,几乎夜夜宿在她身边,这种情况下她不用开口都知道城主绝不会允她出门,她想着不过是受了寒,应该很快能好,哪想到这一病却引发了大病。

这些年她压抑得太厉害,一开始是为了女儿忍,后来是为了一双儿女,她总是在想要如何保全他们,一切都以他们为先。

所以在城主面前她用尽心机,成功让城主将心留在她身上,间接的也让儿子得到了父亲的关心。

她知道只有她得宠,章泽天才能心存忌惮,她那可怜的女儿日子才能好过些。

可忍了这么多年,却换来女儿的生死未知,一切的忍让都没了意义,恨意一朝暴发,饱受摧残的身心终于撑不住了。

这些年她少有病痛,一个小小的风寒却要了她半条命,日日离不得汤药不说,人更是瘦得脱了形,柔柔弱弱的模样让城主恨不得去替她病替她痛。

这一病就是两个月,里里外外的消息便断了,静一师太更不敢在这时候送信进去,给夏薇惹来麻烦。

而夏靖,除了探病,更是不再提有关秋儿的话题。

阴差阳错之下,夏靖不但没能见着汝娘,更在没拿到那个地址的情况下便去了会亭城。

段梓易的人查到了城外村,打听到马车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若是段梓易和他同行,以他的人手要将人找出来不难,可他在收到一封信后便不得不和夏靖分道扬镳了。

夏靖想要在诺大个会亭城里找出他一心躲起来的外甥女,谈何容易。最后失望而归连他自己都不觉得意外。

两年后

书香斋还是那一个铺面,除了书架上更加充盈,原来空着的地方被书塞满,里里外外的看着和两年前并无区别。

这个浅巷却是有些变化。

——从巷子进来的四个铺面全部由成衣铺子变成了纸笔铺子。

进巷来的马车一日比一日多,却极少有在他们店铺前停留的,就算有。也是因为进错了店。

要说生意,也不是没有,可比起之前的成衣铺子却还是差了。

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他们算是偿出了个中滋味,要不是本钱都折进去了,他们真想做回他们的老本行。

也不是没起过恶心。可那书香斋的主家却是用得起奴隶的,平日里进出的仆役也不少。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他们要真去做些什么,最后怕是不好过的还是他们。

除了诅咒几句,他们无法可使,只能看着那边顾客盈门,他们四家却门庭冷落。

要说之前四家还因为竞争关系冷淡。现在因着一个共同的敌人倒是亲近许多,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可如果给他们选择。他们宁愿和那书香斋换一换。

被人当成敌人又如何?赚的银子可是自己的。

夏含秋虽然从不露面,那四家的心态却全在掌握,她不高估谁,但也不会小看了谁,塔良的另一项职责便是提防那四家人使坏。

两年下来,倒也没见他们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墨香,店里上新书了吗?”两年前最早来书香斋买书的小姑娘年长了两岁,声音还是娇娇俏俏的,从她掀起的帷帽一角可以看出来长相不差,甫一进店便迫不及待的问。

墨香利落的将新书从书架上拿了三本送到三人手里,笑得恰到好处,因着识了字,开了眼界,远没有一般铺子里小二那般谄媚殷勤。

“今儿一早才从作坊送来的,三位小姐又是头一个买到的客人,咱们主家有交待,头一个客人只需花一半银子便成?”

居中的女子翻了翻书,帷帽下的脸不知道表情如何,声音却是愉悦的,“哦?只能是头一个?我们可有三个人,你打算便宜了谁?”

墨香装作不经意的看了柜台后的塔良一眼,笑道:“自然是三位小姐都有份,咱们书香斋这两年没少受三位小姐关照,就是送也是使得的,只是小人不敢如此做,免得有人说小姐的难听话。”

书香斋的一大特色就是四个小童皆能说会道,而且说的格外让人心里舒服,柜台里那个明明是个领头的却极少言语,四个小童应下来了的绝不会打折扣,时间长了,存心刁难的人反倒成了书香斋的常客。

“我从来就不怕别人说难听话,墨香,今儿我就等着你送了。”

另外两个小姑娘也凑过来,掀起帷帽一角,露出弧度优美的下巴,这会看来明显是在笑着的,“还有我们哦。”

墨香看向塔良,塔良对他点头,墨香松了口气,笑得更真诚,“是,三位小姐都送。”

三人都笑了。

将书放到柜台,又踱着步子到了里面书架处,各自从里拿了好几本出来,“结帐吧。”

墨香将人送出门,看到三人上了马车才回身,铺子里此时没什么客人,说话便少了顾忌,“这才叫贵女,教养多好。”

塔良将银子收好,抬眼看他,“少说话多做事。”

这时候的墨香哪还有刚才的沉稳样,两个羊角晃了晃,很是自得的模样,“我做事就是说话,不说话客人还不得打我。”

塔良也不和他辩,将一本书推到他面前,“将昨天教你的读一遍,错一个字罚写一百遍。”

“良哥,你就听着吧,我一个字都不会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他们哪能不珍惜。

朗朗读书声起,夏含秋在门后听了一会,没有再进去,扬着嘴角原路返回。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不过是因为受了上一世的影响。不忍让那般小的孩子荒废了才让塔良教他们识字,哪想到却给她的书香斋另添一特色。

脸皮薄的姑娘家就算觉得他们几人有意思也只是逗上几句,这还是他们年纪小,再长个两岁,她们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了。

书香斋所出的几本缠绵缱绻的书虽然还是入不了贵族的眼,却让自认风流的文人骚客常流连于此。更有那脑子活的说书人也会来买,将书中的爱情讲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不知赚去了多少泪水。

文人骚客来时最爱做的事就是逗弄几童,塔良多了个心眼,从一年半前开始就让他们四个小童两个一轮班,就算一个给绊住了。另一个也能应付其他客人。

他看得远,这四人虽说是签了死契。不可能有大出息,可若是能得文人几句指点也足够他们受用了,他不知道小姐以后有何打算,但这铺子不过是两年时间就显得小了,以长久计,小姐应会有其他想法。

不管是买下旁边的铺子打通还是另往他处新开一处。他们四人若能当个管事,以后也不愁吃喝了,以小姐的好性情。说不定还能给他们许门亲,这一辈子不就有蹦头了吗?

他的心思夏含秋自是知道的,虽没有给过明话,却也没有出言否定过。

她的想法很简单,要是他们做得好,给他们许个亲又如何?家里那么多丫鬟,她总不能一辈子留着她们,哪家大户人家的丫鬟不是许给家里小厮管事的?

夏含秋慢悠悠的四处晃悠,三进的大宅子,她住在中间那进,连着铺子的这进住着塔松三兄弟和四个小童,正门第一进却是让阿九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入住。

那边虽连着大门,但她少出门,那头都去得少,听着那边传来欢声笑意,脚步便移了过去。

原来是汝娘领着一众人在浆洗冬天的大铺盖,吆喝着几个婆子将棉心晾起来晒,嗓门那叫一个响亮,脸上不觉就露了笑,好在她现在过得安稳,汝娘跟着她出来到底是没受什么苦,现在看着精神还好了些,唔,也胖了点,脸上的褶子都少了。

汝娘刚想过来,夏含秋便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回到自个儿院子,一抬头就看到阿九爬在屋顶上,颤颤巍巍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下面站着一排的丫头,皆仰着头。

“这是在干什么?”

“啊,小姐,您远着点,小心瓦片掉下来砸着您。”杏月忙拉着小姐站得后面些,这才给她解释,“前段时间雨水多,有几处地方漏水,九姐姐也不愿让塔松大哥他们爬您的房顶,去讨教了后自个儿上去了。”

若说汝娘的执念是给她许门好亲,那阿九的执念便是如何守护好她,两辈子都是。

夏含秋感念她们的好,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随她出走,因此对她们就格外与众不同,后来的人看在眼里,自觉就将自己放在了她们之下。

现在在这个家里,塔松管着一切需要和外面接洽的事,汝娘当大管家,阿九则管着她这个院子里的大小事。

各司其职,将一个家掌管得很是稳妥。

“阿九,你小心些,别逞强。”

阿九忙直起腰低头,“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如月,你快带小姐去其他地方坐一坐。”

“是。”

如月对杏月使了个眼色,几乎是强行将人拉出了院子,边道:“小姐,您在这里九姐姐会分心,还是先离开的好,今儿太阳好,您去亭子里晒晒太阳可好?”

夏含秋无可无不可,顺着力道往前走。

只觉得整个家里谁都在忙活,就她闲得慌。

一上架就是过渡章,真不是故意的…后面会有个小高氵朝哦!会有新的人物出现,恩,很重要的大概会贯穿整本书的人物,不止一个。

弱弱的求个保底粉红。

032章投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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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那会,因夏含秋年纪小,就算敬她是主,一众人一开始心里对她未尝没有懈怠之心。

时长日久,他们却也发现了这个主子年纪小归小,大事上却毫不含糊,丁是丁卯是卯,定下来的事情绝不容许有人出差错。

但你若是做好了份内事,就算你偶尔犯个错,她那里也能带过去。

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主子,大家都老实不少,经过两年的磨合,宅子里几十口人倒也安安份份的相处融洽。

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是轻松的。

这就是夏含秋想要的生活,简单的,轻松的,能做自己的主,也有省心的够她使唤的人,足够用的银子。

若没有两年前的那一拼,她哪有这肆意日子可过,夏含秋很有些自得。

坐在垫着厚厚坐垫的亭子里,身子靠在亭柱上,夏含秋想起两年前的那把火以及那提心吊胆的一夜,此时想来却仿如隔世。

经过这两年,脑子里紊乱的记忆已经逐渐融合了,原先许多朦胧的仿佛隔着一层纱的地方也清晰起来。

记忆在提醒她,今年秋,梁国就要乱了。

要不是梁国起了内乱,邻国也不会那么大胆的对实力旗鼓相当的梁国动手。

只是她当年还只是个内宅闺阁,困守于章家之中,只无意间听章泽天提过一句,到底是哪里先乱起她并无印象。

唯一能肯定的是不是会亭。

这一年,章家的变化也很大,章泽天在家呆了好些日子,脾气暴躁得就连章俏儿都不敢往他跟前凑。

直到秋天后家里的气氛才缓过来。

难道乱的是武阳?

夏含秋猛的坐直了身体,用力回忆这一年武阳是个什么情况。

好像除了章泽天那段时间的异常。城中并无多大变化,对了,也是那段时间章泽天严令她不许出门,现在想来,几乎是将她关在了家里,外面的事她根本一无所知。

只是章家依旧安稳。若是乱的是武阳,章家不可能不受牵连,毕竟武阳城主一直宠信他,若是城主有变,他该最先遭殃。

除非章泽天有那本事在城主遭殃之前就和新任城主勾达上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在次年才开年她便成亲了。当时很是热闹,她记得很清楚。坐在花轿上也并无听到外面有乱象。

——也可能是她根本没注意听,当时她满脑子都是嫁得如意郎君的兴奋,幻想着以后的幸福生活,脑子里根本再装不下其他。

那时的她,哪能想到她的美梦不过做了半年,在那年的七月。也就是明年七月便因风寒病故。

七月风寒,呵…

揉了揉脸,夏含秋提醒自己。这些事都不会再发生了,不要再想,她现在要想的是武阳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牵连到娘。

对,她要给娘写封信去提醒一下,只是,要怎么写呢?

总不能无凭无证的就说城主有危险,谁会信!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心底又不安。

“小姐,有人送来拜帖。”接过如月递来的拜帖,夏含秋看了眼亭子外的塔松。

将拜帖上人内容一眼扫过,夏含秋看着落款那个陌生的名字皱眉,伏莹莹?是谁?

“叫塔松进来。”

“是。”

夏含秋对下人从不苛刻,塔松三人还兼着家里的护院,夏含秋更是吩咐厨房每天给他们上一顿肉食,本就高大的三兄弟都壮实了不少。

“伏莹莹这名,你可有听过?”

塔松讶然抬头,“小姐不识?”

“不识,在这会亭城我并无相熟之人。”

“听名字应是女子闺名,小的不识。”

看着拜贴上娟秀的字迹,夏含秋抬头,“塔松,你去回话,就说我随时在家恭候。”

“是。”

伏莹莹,会是谁呢?来意为何?

来会亭城两年,有限的几次出门都是为了去作坊,一是为了躲避是非,也是因为她不知要如何和人相交。

要说没有机会…如果她有心,来书香斋的贵族小姐可不少,就算她进不去那个圈子,乡绅千金商家小姐也有。

只是她都下意识的躲开了,她的朋友,要能交心,但是这样的朋友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她干脆便也不奢望。

但是心底,如何能没有期待。

一个人,到底太寂寞。

夫君她已经不再幻想,可朋友,她还是想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