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口茶,夏含秋叫明德进来,“麻烦明叔去一趟隔壁,告诉他们我需要三个人出使奉合、乌金、怀安,让他们自己决定由谁去,半个时辰过来我这里。”

“是。”

虽然定的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是不过半刻钟,就有三人求见。

占据府衙一半的男官员,夏含秋都是认得的,虽然少有见面的时候,要管着这些人,她暗地里也做了不少功夫,对他们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臣宋江(刘民德,马友良)参见王妃。”

“免礼。”夏含秋看了眼三人,“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是自己出面的,还是被人推举出来的?”

三人里,以宋江为头,“回禀王妃,臣等三人是争取来的,其他同僚也愿意为王妃效力。”

先不管这话里真假,这态度却算得上顶好,夏含秋也就不再多问,“虽然有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这样的话,但是那三城却不知会不会守这个规矩,你们可考虑清楚了?”

“是,臣等三人考虑清楚了,以现如今的局势,和我梁国合作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臣相信他们不会做蠢事,如果他们真的对臣等不利,那和他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至于安危,臣相信王妃不会置臣等的安危不顾。”

“真到了那样的时候主要还得靠你们自己脱险,不拘于用什么手段,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间紧急,你们明天便出发,宋江去奉合,马友良去乌金,刘民德去怀安,速度要快,其他的我也不多交待了,你们应该都知道怎么做。”

“是,臣等这就去做准备。”

“宋江留下。”

待另外两人离开,夏含秋开门见山的道:“我会让家宝和你同去,你不用刻意照顾他,要是可以,你多带带他。”

“蒙王妃看得起,臣自是不敢藏私,只是这一行并不安全…”

“他需要历练,温室里养出来的娇花在外面会活不下去,我护不得他一辈子,这些你无需管,便是他有个万一,我也不怪你。”

“…是,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因为养伤,家宝已经被抛下一段距离了,无功,以后怎么和他们并肩?一个救命之恩能抵一时,却不能用一辈子!功劳还是实打实的好。

328章 家宝出使

“我随行?”章家宝早在年前几个月就跟着姐姐打下手,现在也未变,听姐姐说出她的决定大吃一惊。

“怕?不敢去?”

章家宝连连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姐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夏含秋示意他坐,“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弟弟在最前线,一个弟弟却在安稳的后方,看似是护着你,舍不得你受伤,可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害了你,人得往前看,不能他们都走得没影了你还在原地没动,原本我的打算是将你送到他们一起去,可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的配合应该已经很好了,你贸然插入进去怕是难找到自己的位置,倒不如走另外一条路子,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柏瑜都需要一个圆滑的,可以为他打理好周边关系的臣子,你从小早慧,看过的书多,脑子转得快,性子也稳不是冲动不顾后果的人,我觉得这事很适合你,当然,如果你有另外的想法也可以说,我不会勉强你一定要照我说的做。”

脑子里仿佛轰然一声响,一扇全新的门在他眼前打开,章家宝想,是啊,他何必一定要去追赶那三人,他明明可以走另外一条路,在最前面和他们会合,让他们知道他并未被他们抛远,就算他慢了一步,一样能和他们并肩。

“姐姐,我去。”

“不用再考虑?”

章家宝摇头,眼神晶亮,“姐你给我选的路是最适合我的,比我的任何想法都要好。”

“你心里这么想就好。我只是提这样一个建议,路具体要怎么走还得你自己去摸索。另外,这事后你不用回来会亭了,直接去柏瑜那里,你要记着,你是你们那个铁四角里的一人。柏瑜是你们的头儿,不要脱离他行动。”

“是,我记下了。”

“记下了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自己排好时间,六月十五是你的大喜之日,不要忘了。”

“是。”走到门口,章家宝又回过身来。嘴巴张张合合几回才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谢谢姐姐为我费心。”

“念儿现在离得远远的,我也管不着,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为你费心为谁费心,行了,快回去吧,对了。记得去夏家打个招呼,但是不要说出实情,免得他们担心。”

“知道了。姐。”章家宝没有再说废话,有些情,不是一声谢谢就能抵得过的,姐姐待她的好,他一辈子都还不清,他也没打算还。总归他这条命都是可以给姐姐的。

送走弟弟,夏含秋也只来得及伤感片刻便被陈军领来的人分去了注意力。

甫一见面,她就觉得这个叫时安的,不一般。

这是一种感觉,形容不出的感觉,反正心里就有了那么一个定论。

若是能成为自己人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要是哪一方想要掺进来的沙子,那杀伤力绝然不会小。

“陈将军,你继续去忙你的,我和时先生聊聊。”

陈军看了时安一眼,行礼退下。

明德是随两人一起进来的,站在夏含秋身后没有移步,可时安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夏含秋,要不是他眼神太坦然,紫叶首先就要忍不住上前挖了那对眼珠子。

而这些,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动,反而显得有些兴致勃勃,“王妃好像并不信任在下。”

“时先生太过神秘,也可能本事太大,我还未了解便对你有了顾忌,可见时先生不是一般人,我怕我这里庙太小,装不下时先生这样的人。”

时安心里有一丝讶然,面上眼里却半点不显,“王妃好生坦承,倒让在下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承认吧,在下脸皮薄,怕是要脸红,不承认呢,可事实又确实如此,王妃并未夸大,在下好生矛盾。”

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夏含秋轻笑出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坦承的探探你的底吧,不知时先生是哪国人,怎会来了这会亭城。”

“在下就不能是梁国人?”

“你不是。”

时安也不问为什么她说得这么肯定,“那陈军早将在下查了个底朝天,在下可不信他没有告诉您。”

“我还是更想由时先生自己来说,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才信。”

时安顿了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敛,眼神透出锐利来,也终于不再将在下挂在嘴边,“我在会亭呆了四年,王妃可能不信,我比更多人都早注意到现如今的麒王府,但是一开始,我也没想到那会是四王爷隐居的地方,更没想到会出您这样一位王妃。

会亭的稳没有哪里及得上,这个稳是指人心上的安稳,好像外面再乱也影响不到会亭,这里自成一方小世界,百姓安居乐业,掌权者有手段有本事有魄力,却仁慈,知道百姓才是基石,事事不伤及根本。

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打算为谁卖命,直到年前会亭被围,会亭出乎预料竟然以那样的兵力悬殊守住了,您更是不顾七个多月的身孕亲上城楼守城,这让我很震撼,心里也很冲动,从小吃尽苦头方学得一身本事,却因为遇到一些挫折便做起了缩头乌龟,还自以为看透这世间,与之一比较,自己简直可笑。

王妃问我的身份,我自认并无不可对人言,我是秦国人,时家在秦国并不算显赫,却也传承数百年,到我这一代因我之故才算是真正没落了,我自认自己有两分本事,比时家祖上都要有本事,可就是这样的我却被驱逐,因为秦国不需要我的本事,各大世家觉得我多事,若非家族倾力保我,将家中数代积累的珍宝送出去大半,我可能连命都要保不住,时安是我真实姓名,王妃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人只要活着,谁都有一段故事,或平淡或凶险或甜蜜或伤心,而眼前之人,恰是伤心人,夏含秋虽然并未尽信,此时却也信了大半,剩下的那部分需得去验证了才能决定。

“王爷正准备攻打秦国,时先生此时找来,可是愿意去为王爷效力?”

“非也,在下想留下来辅佐王妃。”

夏含秋挑眉,“为何,我以为你恨秦国那般待你,有机会给我复仇为何不愿?”

“秦国虽负我,我却不能负秦国,那是生我养我之地,若我举刀相向,时家要如何?怕是最后那点元气都要保不住,世家传得久了有好也有歹,他们固化传统,死守着一些规矩,有着世家的骄傲,因我是时家子孙,所以之前他们会倾力护我,可若是我成了叛国者,他们也会是第一个倾力追杀我的家族。”

“你要是此时留下来辅佐我,若是攻下秦国,里面必然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时安沉默了一会,“在下会在攻城之事上保持缄默,其他事上知无不言。”

夏含秋也不再为难他,她喜欢有原则的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国家都背弃,他再强大也就那样,因为他的心不强大,所以当时木清宁愿死在战场上也没起过其他心思她打心底里的佩服,那样的人才值得信任,便是到最后他投靠了换之,也提了不会对燕国挥刀相向的要求,和眼前这人一样。

虽然一文一武,夏含秋莫名觉得这两人应该会合得来,“你这样的人也不是第一个了,我们这里容得下,人若连点原则底线都没有,我也不敢用。”

时安之前的肃然淡去,脸上有了些微笑意,“王妃说的可是木清将军?”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那你应该也知道他是怎么个情况。”

自是知道,就因为知道他才会挑了这么个主子卖他一身本事,明主的其中一个标准就是得有容人之量,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显然都很有,由他们两人教出来的皇子殿下又岂会差!

“为了我们彼此好,我会给王爷去信,让他查查你的底细,若是查明全如你所说,那你便去柏瑜身边…”

“不,在下暂时就留在会亭,王爷和王妃狠下心将几个小的全扔上战场,自是希望他们几经磨砺后有所长进,若是在下去了那里,也许能帮得上忙,可同时也妨碍了他们的成长,于他们不利,请王妃三思,那个夏德在下看着就很好,虽然还稍显稚嫩了些,但是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个厉害人物。”

夏含秋沉吟半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道:“你且安心等候,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是,在下告退。”

喝了口茶,夏含秋问身后的人,“明叔觉得他可有说假话?”

“老奴看着不像假话,从始至终他都很坦然,若是装出来的,只能说明他着实厉害,这些日子老奴会派人盯着他。”

“不用盯着,随他去,你找个伶俐的人将事情口述给他听,让他背下来去找王爷,不要落下把柄。”

“是。”

时家,夏含秋屈起四指敲了敲桌子,从时安的话里不难听出来,秦国的世家皆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固化传统重规矩还骄傲,秦国攻下来易,怕是攻下来后才是麻烦的开始,孟家,时家,说不得到时还得从他们那里着手。

329章 大捷!

转眼已是二月,一直等到十七,夏含秋才终于等到了换之的回信,比她预料的要慢了许多。

捏着信没有打开,径自问陈九是怎么回事。

此时正是天寒地冻,陈九一连喝了几盏刚泡上的烫嘴的茶解了点寒意说话才利索了点,“回禀王妃,从年初开始,王爷便开始攻城,收到您口讯时正是刚拿下秦国边城,王爷没有停歇,亲自领军趁势追击,又接连拿下数城,末将此番回来一是为王爷送信,也是为报捷,秦国此时已只剩包括都城在内的三城,破城指日可待。”

“这么快?”夏含秋惊呼出声,这速度着实出乎她意料。

陈九眼里是掩不住的神采,“由王爷领兵,说是势如破竹都不为过,本就士气高涨,后来又有喻将军亲自领人增援,末将相信不用多久,一定事成。”

想到秦国的情况,夏含秋就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相信的,一个国家从不曾经历战事,再加上皇室和世家从没断过的拉锯战,对上的却是士气正旺,从战事中磨合出来的军队,怕是连一拼之力都没有。

示意陈九先下去歇息,夏含秋撕开了信,入眼的字迹就如那人一样仿佛也沾染了杀气,一笔一划锋利如刀。

薄薄两页纸,夏含秋来来回回看了数遍,大半是说的正事,只余寥寥几句私语却道尽思念之情,想起换之曾答应一定会在三月之前了结此事回来,夏含秋算了算日子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秦国有个时家,时家也有个时安。时安也确实是被驱赶出秦国的,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时安想要改变秦国的现状,皇室重用了他,可世家却不遗余力的从中阻挠,毕竟那些改变触动的全是他们的利益,几番拉锯下。皇室最后还是牺牲了时安才平息了事端。

就如时安自己所说,若不是时家倾力护之,他命都要没了,也正因为如此,时家元气大伤,从一个尚算排上号的家族一下跌入末流,现在几乎是闭府状态。

换之的话证明时安并没有骗她,身世也对得上。此人可用。

信中还提及了孟家,将孟老爷子的信送进城后,孟家当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易装出来见了他,经过一轮交锋后,两人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不过对方显然也不想背个叛国罪,只答应在事后帮忙联合交好的家族减少城中阻力,至于顶尖的那几个贵族他却也说无能为力。

真不知该说秦国人是从小教得好还是如何。明明弱得一塌糊涂,却一个个都守着底限,有些观念若非代代相传记入了骨子里。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这大概只有秦国那般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才能做到。

另外信中还提及一事,便是夺下来的城的治理问题,现在换之那里人手有多捉襟见肘,她可以想像。

想了想,夏含秋叫了明德进来。“明叔,你亲自去一趟许家,卫家,邓家,请三位老爷子来一趟衙门。”

“是。”

三人虽然年纪加起来都超过一百五十岁了,可一个个老成了精,一接到传唤就明白机会来了,几乎是连个停顿都没有,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就坐着马车往衙门奔去。

因为明德最先去的许老家,老爷子来得最快。

丫鬟奉了茶,夏含秋道:“请老爷子稍作等待,卫老和邓老来了后我再一起说。”

看着书案后边便是抬眼看他挥毫的动作也一直没停的人,许老爷子忙道:“是,王妃不用管老臣。”

另外两人前后脚来的,他们两年纪差不多,都在五十上下,许老爷子比他们大了十岁,可保养得当,看着也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那两个真正五十的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不少。

“我刚刚收到消息,王爷那边大捷,秦国已经只剩三城,这自然是大喜事,可问题也来了,夺下来的城需要人管理,虽有陈老爷子在,却也心有余力不足,另外秦国都城也是问题重重,王爷不是能耐下性子管那些事的人,所以我请三位过来便是因为这事,不知三位可愿前往。”

三人对望一眼,许老爷子道:“老臣自是千般愿意,只是不知王妃是想从臣等三人中挑人去还是让臣三人都去?”

“都去。”夏含秋揉了揉手腕,字写得多了,手腕酸疼酸疼的,时不时要用热毛巾敷一下,眼下紫双就已经拿着热毛巾过来给她敷上了。

三人都是常年和笔墨打交道的人,哪会不知道王妃这是怎么了,想到她刚出月子就忙活,担着所有压力,一天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心下便软了几分,满脸的温和若是让他们家人看到了恐怕会吓到,“王妃想让臣等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王爷一直都是疾行军,所以手边没几个文臣,有些事却也只有文臣能做,我是真怕前方出乱子,毁了王爷的心血。”

卫老点头,“王妃的意思臣等明白了,请王妃给臣等两天时间,两天后,臣等便动身前往。”

“如此,就要辛苦三位了,虽然三位都比我要懂得的多,可有一点我还是要重申,不能用严政,更不能用暴政,换了主子百姓正是慌乱的时候,任何一点火花都能激起民变,要是被人利用麻烦便会没完没了,现在的情况怀柔政策才最有效,只要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我相信要安抚下来并不难。”

“是,臣等谨记。”

三人赶去秦国时,时安正式投入夏含秋麾下,成为她的幕僚。

甫一上任,他就将夏含秋现在管着的事一一分类,该合并的合并,该舍弃的舍弃,最后留存下来的也全都分派给了那些女大人,夏含秋只掌总拿大主意,突然从极致的忙碌变得有了闲瑕,夏含秋几乎都不敢相信。

大概是忙惯了,闲着反倒不自在,干脆将断了好几个月的惊世劫又捡了起来继续写。

时安呈东西上来无意中看到一行字,哪怕他向来自认这天底下没什么事能让他变脸,这一刻也破了功,念头一经滋生便疯长起来。

“怎么?有什么事不对吗?”夏含秋抬眼看他,奇怪的问。

时安想回一句没什么,可视线怎么都没法从那宣纸上收回来,嘴巴张了张硬是没挤出声音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夏含秋心里一咯噔,一直瞒得太好,以至于她都忘了朱厌这个身份一直是不人为知的。

轻咳一声,夏含秋低头喝了口茶,“想问什么就问。”

时安来了会亭四年,朱厌其人自是知道的,他甚至花了不知时间去打听这个人,最后将目标锁定在麒王府,甚至怀疑过朱厌是不是就是四王爷,毕竟时间上也相合,可他想到了任何人,却从没将朱厌和王妃扯到一起去。

朱厌只著了两本书,一本甚至还没有写完,可就是往小了说,朱厌在读书人那个圈子也算得上是无人不知。

一本惊世劫现在都不知道激励了多少人,便是他在最落魄之时也是因为看了惊世劫才从那个怨恨的深渊中爬回来。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这书卖得这么火爆一定会引来不少人的嫉恨,可惊世劫非但没有引来他人的嫉恨,手有余钱的人反倒都会多买几本收着。

究其原因也简单,因为这两年外边乱了,吃喝才是最首要的,哪里还能顾得上买精神粮食。

从那时起惊世劫就不再营利了,若有人愿意花钱买,那自然没人将银子往外推,可绝大多数是白送,不止会亭,便是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这亏本的买卖自是没有书肆愿意接手,于是每到新的一册出来时,便会有人将书一车一车的送往外地,在一个定点的地方或卖或送。

而后面所出的每一册的数量一直在增加,市面上没有了便会加印,他悄悄算了一笔帐,朱厌这两年至少亏了两万两银子,这几个月没再出新,他也只以为朱厌是背不住了,只能断在那里。

如今知道了朱厌有可能是谁,他才明白过来,人家哪里是资金出了问题,根本是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写了。

他想从朱厌这里寻一个答案,也想向他道一声谢谢。

稳下心来,时安轻声问,“王妃便是朱厌?或者说朱厌便是王妃?”

夏含秋笑,“都一样,你换个先后,这两者也都是我,很吃惊?”

“若非亲眼所见,绝没人能想到!”时安突然撩起青衫一角跪了下去,态度上是他正式拜入夏含秋麾下那日都没有的郑重。

“时安感谢王妃是朱厌,因为朱厌才有现在的时安,若没有无意中看到您所著的惊世劫,时安现在还在自暴自弃,恨秦国,恨世家,恨那些有眼无珠只知道顾及眼前利益的人,每天生活在恨意里,看了您的书后才知道人可以活得那般朝气,那般不屈不挠,明明过得那么不容易,却将每一天都当成希望的一天来过,而我,是将我的每一天都当成了最后一天来过,慢慢的,如那些人所愿的毁了自己,我…我…”

330章 朱厌

夏含秋完全没法将眼前这人和那个不管何时都冷静沉着的男人联系起来,可想到对方是因为朱厌才会如此,她又有些成就感,比起王妃身份,比起现在的权势滔天,朱厌这个身份更得她喜欢。

“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你想谢我,我也收下来,如果那时候我真的帮到了你,我很荣幸。”夏含秋对抬起头来的人笑,“不是客套话,是真的觉得荣幸,时安是谁?曾被秦国皇室委以重任试图改变秦国的人,被那许多根深蒂固的世家顾忌到要赶走的人,跌落尘埃后又带着满身泥浆爬起来了的人,能鼓励到这样一个人,我很荣幸。”

明德上前将人扶起来,时安一时竟有些喏喏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夏含秋又道:“朱厌是一种凶兽,身形像猿猴,白头红脚。传说这种野兽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战争,我用朱厌之名著书,也是希望自己是一只凶兽,镇住该镇住的,护住该护住的,我也希望每个人都有一只属于他自己的朱厌,危难来临时能护他,需要借它之力时能助他,所以,我很荣幸曾化身成朱厌护住过你,助过你,惊世劫我费了许多心力,你让我知道我的心血没有白费。”

可是惊世劫才出来时并非乱世…时安曾经查过,记得清清楚楚,可听王妃如此诚恳的话,他觉得自己任何多余的想法都不应该有,便是王妃真的能提预知又如何?她所做的,从来便不是为自己争名争利。甚至差点赔上性命!

“时安也很荣幸自己认的是如此性情的主子。”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我也不可能一直掌权下去,这个位置也就是看着风光,太累了。等王爷回来,你便跟着王爷吧,不用急着拒绝我,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并没有多大的野心,我只想所有时间都由我自己来支配。而不是被支配,比起供在这个位置上身不由己,我更想出去走走,天下并不只是一个会亭城,天下…很大。”

说到最后,夏含秋的声音已经近似于喃喃自语,可时安离得近,自是全听在了耳里,明德紫叶和紫双耳力劲好,自是也没有错漏。几人都记下来,打算机会合适候和王爷提一提。

“权力撑起,当权势在手,天底下没几个人有王妃您这般放得下。”

“大概是因为我就算没在这个位置上也还是王妃,依旧有能使唤得动的人。”夏含秋说完自己也笑了,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未尝不是如此,她不止是王妃,她还是无为观的观主,是柏瑜向来敬重的婶婶,只要她不突然犯混去做没脑子的事,想来日子怎么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好了,这事就不要再说了,朱厌这个身份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反正我也没打算要用这个身份去做什么,你就当不知道吧。”

时安是谋士。还是个优秀的谋士,心神一收拢,就看出了朱厌这个身份能给梁国带来的好处,要知道,文人靠一只笔杆子就能杀人的!可用得好了。同样也能救人!

他不需要朱厌去杀人救人,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公开王妃就是朱厌,必定人心所向。

夏含秋一听,下意识就有些不喜欢,可她处事毕竟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遂点头道:“有这个需要的时候再说。”

“是。”时安恭敬的应了,犹豫半晌,还是将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问出了口,“只是在下一直没想明白,您没打算公开朱厌的身份,便是没想从这里得到其他好处,明明每天都忙得分.身乏术了,这事也不能给您带来利益,反倒是亏损越来越大,为何您还要继续下去?”

夏含秋低头想了想,“写这本书的初心我一直都记得,在一开始,我就没想从这上面赚什么银子,也做好了亏损的准备,虽然受欢迎度和亏损都超乎我意料,但我还撑得住,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问题。”

时安没有再追问那个初心是什么,王妃说了这么多他要是还想不到,那也不用说做什么谋士了,回去吃自己吧。

可正因为知道,心里才越加敬佩,女子又如何,这个女子让他心服口服!

年初起,每司都备了一个装定厚实的册子,学着夏含秋那般将重要的事都记了上去,有问有答,要查阅点什么也极为容易。

每朝每代都会将一些大事记下来存档,但是如这般明确详细的存档却是没有的,她们现在虽然还没有存档的意识,做起事来却半点不含糊,这也是开了个好头,不久就连男大人那边也都受了影响,将这习惯学了去,然后一直传了下去。

此时孟凝脂便抱着那本册子走了进来。

孟凝脂看起来比生产前丰腴了些许,气色看着很好,她虽然不是一出月子就回了衙门,在二月初却也就归队了,继续管着她那一摊子事。

大概因为当了母亲,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这是我和珊珊挑出来补医司缺的人,有流民也有本地姑娘妇人,您看看。”

夏含秋打开瞧了瞧,每个名字后面都有简短的介绍,一眼就明,“怎么会有本地人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