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闹剧,终于在眼泪和血之中终结。

最后沈令承独自回了前院,老太太命人赶紧去请大夫,又让丫鬟将库房里的药膏寻出来。林氏也跟着进来,一脸心疼,扶着老太太在榻上坐下后,这才劝说道:“老太太可不要太过伤怀,老爷也只是望子成龙,对二少爷期望大了些,这才一时生气责罚了他。”

“老子教训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你瞧瞧有谁家是这么教训儿子的?”老太太这会想起来,都是一阵心绞痛。

林氏这会脸上也是疼惜,她叹了一口气道:“老爷想来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我瞧着待他生过了气,便也不会再责罚二少爷了。”

老太太原本还在生沈令承的气呢,可谁知这会就听到林氏的话,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老太太眯着眼睛,可林氏还是尤是不自知,还轻声细语地陪着说话。只是这表面上虽然处处替沈如谙说话,可那话仔细一思虑,却是怎么都不对。什么叫,二少爷只怕是在书院里跟着别人学坏了?

她瞧着她孙子读书上进,对祖母孝顺,时常过来逗她开心,怎么就学坏了呢?

“妾身想着,二少爷秉性自然是不差的,只怕就是被身边的人带坏了,他的那几个小厮日日四处溜达,又爱生是非,若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请老爷再给二少爷挑几个好的?”林氏垂着头,在下面轻声说着。

老太太这会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仔细地打量着林氏,而对面的林氏见老太太许久未说话,正抬头,却一下撞上老太太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林氏的心咯噔一下,慌忙说道:“儿媳妇也只是关系二少爷,这一会老爷可是把他打的不轻,若是真生出什么父子嫌隙,那可实在是不好。”

她急中生智,便说:“我姨母也时常写信,让我多看顾着他们兄妹三人。如今二少爷被打成这样,我还不知怎么和姨母她老人家交代呢,都是儿媳妇没用,劝不住老爷。”

这会林氏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姨母,而她提及章老夫人,脸上又带着真诚,这才让老太太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儿媳妇也是为了二少爷好,才开口说这番话的。谙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今个老爷打在他的身上,也是疼在我心里,所以媳妇 便想着,若是能给他找几个稳重妥靠的小厮,在他身边时常规劝着,或许能让谙儿日后能少受些老爷的责罚。”

林氏此时只感觉两道如刀子一般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她说着话,脸上不敢露出一丝慌张的表情。

而半晌之后,才听到老太太淡淡说道:“你的话确实有道理。”

此时屋子里的自鸣钟,突然叮咚地响起,到了亥时了。

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林氏的身子突然抖了下,上首的老太太恍如没瞧见一般,温声说道:“你早些回去吧,锦姐儿那边现在也离不得你,就让如谙留在我院子里头好生养伤。”

林氏得了命令,这才告辞。

只是到了院子外面,秋日的凉风一吹,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凉透。她到了院子外面,突然腿脚一软,还是旁边的荷香一把扶住,这才免了她跌倒的狼狈。

“太太,可是累了?”荷香见林氏微微发白,鼻尖还有点点细汗,关切地问道。

“不妨,咱们回去吧,”林氏摇着头,扶着荷香的手,慢慢离开。

***

而院子里的沈如谙因为后背被打,这会衣裳沾着伤口,压根脱不下来。最后还是沈如诲命丫鬟拿了剪刀过来,将他的衣裳剪掉这才作吧。

沈长乐还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沈如诲见状,立即拿手挡住她的眼睛。

她被捂住了眼睛,还是没忘关心她可怜的二哥哥:“二哥哥,你还疼吗?”

小姑娘方才哭地太厉害,这会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趴在床上的沈如谙,头枕在枕头上,看着站在床边的哥哥和妹妹。沈如诲站在沈长乐的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她的眼睛蒙住,小家伙就那么蒙着眼睛问话。

“还行,死不了,”沈如谙龇牙咧嘴地说道。

沈如诲听着他混不吝的话,立即皱眉,他行事一向沉稳,素来在弟弟妹妹面前,就是一番大哥哥做派。此时听到他说的话,立即不悦道:“今日若不是长乐挡着,我看你躺在床上,只怕一个月都别想下床。”

沈如谙咧嘴一笑,这会是发自真心的,他说:“到底是亲妹妹的,这种紧要关头都能挡在哥哥面前。长乐你放心,日后你只要有事,哪怕二哥哥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沈如诲一听,险些气得绝倒。他道:“难怪爹爹这般生气,你身上这股子倒是像足了绿林好汉的架势。”

没一会大夫过来了,沈如诲便将沈长乐带到外面的东次间,让她在罗汉床上坐下后,温和地说:“哥哥找丫鬟过来给你梳头好不好?”

“不好,”沈长乐的双脚在半空之中晃荡,她拉着沈如诲的衣袖,撒娇说:“哥哥给我梳头发吧。”

沈如诲当场大窘,若是让他拿笔写字作画,那是一点困难都没有。可若是让他拿着梳子给妹妹梳头,那可真是太难为了。所以他叹了一口气,打着商量地说:“长乐,哥哥实在是不会梳头。还是让丫鬟来吧,若是让哥哥梳头,你待会出去,肯定会被笑话的。”

“不会的,哥哥那么厉害,肯定也会梳漂亮的头发,”沈长乐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如诲一阵苦笑,伸手摸了她细软的头发,笑着说道:“若是让哥哥梳,只怕你这个头发就不漂亮了。”

不过沈如诲还是让丫鬟拿了牙梳和铜镜过来,寻常沈长乐的头发都是春柳梳的。所以这会她举着铜镜,在一旁指点着。可沈如诲虽然聪慧,可在梳头这件事上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但他又怕梳地太快,扯着沈长乐的头发,便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长发,夸赞道:“长乐的头发真漂亮,又黑又亮。”

沈长乐眨巴着眼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小孩的头发本就细软,这会她的头发虽然厚实,可黑亮还真是谈不上。没想到大哥哥也会说好话骗人呢。

等沈如诲勉强将头发梳好了,又扎了起来,便赶紧让春柳在做收尾。

待她的头发梳好之后,沈如诲便让春柳退了下去。他坐在对面,摸了摸她的脸蛋,轻声问:“长乐现在讨厌爹爹吗?”

沈长乐不明他为何这般问,只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而沈如诲瞧着妹妹天真烂漫的表情,轻声说:“长乐可不能讨厌爹爹,爹爹打你二哥哥,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低头不说话,说实话,她之前还总是笑话二哥哥经常被爹爹打。可这会她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严重啊。所以她心底还是难免会有些怨爹爹,她赌气说:“若是娘亲在,爹爹肯定不能这么打二哥哥的。”

她话音一落,连对面的沈如诲都默不作声了。

虽说已是半大的少年,可是一提到亲娘,到底心里还是悲戚。况且沈长乐说的话,也并没有错。若是他们有亲娘在,沈如谙何至于被这般打。老太太是爹爹的亲娘,虽心疼孙子,却又要顾忌着母子之情,并不敢太过劝阻。至于太太,无非就是动动嘴皮子,何曾当真拦阻过。

沈长乐这会提起亲娘来,心里也堵地难受,她过了两辈子,却没见过娘亲一眼。若是老天爷真的公平,为什么就不能留下她的娘亲,沈月虽然是庶出女,可她有安姨娘护着。沈锦更不用说了,林氏为了她恨不能撕了自己。

“长乐想娘吗?”沈如诲柔声问她。

这个问题自然不必说,她若是不想,此时也不会红了眼眶。可是她不想承认,她别过脸。

“就算想,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沈如诲轻轻扬起嘴角,他说:“大哥哥时常也会想起母亲的。”

“娘亲是什么样子的人啊,”沈长乐别着头,望着另一处,但眼眶中满满是晶莹的泪花。

沈如诲摸着她的头,“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可是我再也见不着她了,”沈长乐悲怆地说,窗外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

最后还是纪钰送来了膏药,沈长乐闻了下那药膏,就是一股清凉的味道。待药膏给大夫瞧了之后,他连连称赞,说这药膏比他开的伤药好上百倍都不止呢。

沈如诲亲自过去道谢,纪钰自然是推脱不说。

沈如谙这一趟就是半个月,就连书院都去不了。可偏偏沈令承居然请了先生,每日到他院子里,领着他读书,所以这自然是教沈如谙叫苦连天。

等沈如谙养好了身体,身边的小厮却被换了大半,后来沈长乐才知道,是林氏在老太太跟前说了这话。只是老太太想了,还是和沈令承说了,最后由沈令承做主,这才寻了更加稳妥的小厮。

虽然是沈令承换的人,但沈长乐心里还是不舒服极了。她觉得林氏的手伸得太长了,而且她还觉得林氏的手不只生到沈如谙的身边。

只是她到底年纪小,没有四处声张。

没关系,如今重来一次,她有的是机会,慢慢地看清、看透身边的人。

明德二十五年,沈长乐六岁。四月的时候,沈如诲通过了院试考试,成为一名小小的秀才。也正式进入了科举的独木桥,显然相较于已经取得资格的沈如诲,只比他小两岁的沈如谙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自打两年前的那一顿打之后,沈令承再教训儿子,也极少会拿起家法来。

毕竟为着沈如谙被打的事情,沈长乐可是和他别扭了好久。所以为了能让女儿早日和自己恢复往常,沈令承是发了狠心保证,日后再不这么打她的二哥哥了。

于是父女两人这才算是和好如初了。

过了五月,因为京城林家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林氏便带着沈锦回京城省亲去了。说起来,沈锦在广平府出生,可是至今还没见过京城的亲友。所以老太太也同意带着沈锦回去,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所以别说沈长乐觉得家中清静了不少,就连她院子的丫鬟都各个欢声笑语起来。

这一世也不知道怎么的,沈锦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处处黏着沈长乐,没事就要来她院子里头玩。起初的时候,林氏还以为是沈长乐给她女儿下了蛊呢,就差哭天抹泪了。

可沈长乐一没动沈锦一个手指头,二没骂她,就算她有怨气,难不成还要说是埋怨她们姐妹两个人太过亲密吗?

沈长乐虽然对沈锦不冷不热,可却也不好挡着她日日过来。倒是沈月,处在两个嫡出的姐姐和妹妹之间,就显得有些没那么起眼了。她倒是想表现的特别,可沈令承对她只是平常,老太太又不需要她们这些孙女时时在跟前逗趣,所以她只觉得满身的本领,都无处施展开来。

但等沈锦从京城回来之后,她却是立刻就觉察出不同出来了。

林氏带着她从京城回来,去的时候不过是两辆马车,但回来后,却足足有五辆马车,听说除了一辆马车是从济安侯府带回来的礼物,其余却都是从林家带回来的礼物。

这可是把沈长乐吃了一惊,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能不知道。前世林氏的几个兄弟各个都没有其父的本事,就连林铮后来又被起复,但他到底年纪大了些,没过两年身体就不好了。所以林家相较于卫国公府来说,一直就是沈家的一门穷亲戚罢了。

每回济安侯府派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沈锦就要费劲打探她得了什么,若是比她多了一丁点的东西,她就哭天抹地,觉得济安侯府的外家亏待了她。所以经过几次,外祖母和舅母就算再想给她点什么,也都是偷偷的了。

偏偏林氏还觉得自己这般教女,是对的,弄得沈长乐的外祖母一个劲哀天叹气,直觉得当初看走了眼。

但这一次林氏一回来,就将所有的礼物拿出来,还派了人送到各人的院子里。

都没要沈长乐吩咐,绿芜便已经打探出来了风声。这会林氏带着不少人去了京城,所以人多口杂,这消息真想问到了,还真是一问一个准。

“听说是林家的二老爷做了海运生意,发了大财呢,你是没瞧见如今太太院子里丫鬟得意的劲头,”绿芜啧嘴,有些瞧不上她们的那股子劲,她说:“不是说林家是读书人家,怎么好端端的就去做了生意?”

听着绿芜的鄙夷,沈长乐都差点要笑出声音来。

谁都知道,士农工商,士为最高,而商贾最是下贱。可偏偏林家人不好好做官,却要一头扎进商贾的里头,这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若是爹爹知道了,只怕脸上也是极好看的吧。

“这事你为何不早些和我说?”沈令承站在林氏的屋子里头,脸上尽是懊恼,他在房中来回走了好几步,又气急败坏地说:“为何岳父也不拦着些,这不是……”

到底是自己的大舅哥,沈令承太重的话也不好说出来。可是林正堂这般自甘下贱,与商贾为伍,也难怪他会生气。沈家自然也有大把的生意,可那都是交给底下的人去打理,何曾见过沈令承亲自去做生意,便是每年年底,他也只是偶尔看一下罢了。

他出身勋贵,但一直仰慕清流,所以往来交往的也都是读书人。可偏偏他的大舅哥,却成了一介商贾,与民争利,这如何能让他不生气。

林氏没想到自己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却惹恼了沈令承。她不由委屈道:“我家中的情况,老爷也不是不知道的,人口多,爹爹又是那般微薄的俸禄,岂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

沈令承霍地转身,厉声道:“所以你每年往林家捎银子,我何曾提过一次。”

林氏身子一抖,竟是没想到自己自以为隐蔽的事情,居然早就被沈令承知道了。

“老爷,你这般说,就是冤枉我了,那些都是我自己的银子……”可林氏越说声音却越小。

她嫁进沈家的时候,一共就是九十六抬嫁妆,不少还都是虚抬。家里统共给了三千两的银子,可这还是母亲卖了自己最后一处铺子得来的。林家是什么个情况,沈令承自然是一清二楚。

“若你哥哥以后当真要这般自甘堕落,那以后你也少带着锦姐儿回去了,”沈令承口吻严厉地说道。

他也是放回过神,林氏这次回去,压根就不是因为什么林老太太病了。

他一甩袖子,正要走,就见沈锦抱着东西闯了进来,她见沈令承在,当即便笑嘻嘻地将手中的东西举给沈令承看。虽然这会沈令承正在气头上,但也不想给女儿脸色看,可谁知沈锦一开口就是:“爹爹,你看,这是舅舅给我买的东西,可贵了。”

一句可贵了,又将沈令承气得,胸口的郁气翻涌而上。

他转头看着林氏,狠狠道:“这就是你教给孩子的?”

沈锦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这么生气,可她的这个确实很贵啊,这可是娘亲说的。

☆、第 30 章 时机已到

沈令承一甩袖子离开之后,林氏脸色红红白白,变了又变,过了许久,最后还是红了眼眶。沈锦只是有些奇怪地瞧着爹爹,这才转头将手里新得的玩具,便要给林氏看。

这些日子,她在京城是住在林府的。她可是国公府的正经嫡出小姐,所以上至林家老太太,下至林家的几位小姐,各个都是待她温柔体贴。老太太更是喜欢的她不得了,简直比几个亲孙女还要喜欢呢。这可是沈锦在卫国公府里决计享受不到的待遇,毕竟有三姐姐在,老太太最宠的就是她了。

至于林家的几个表姐表妹,也是处处奉承着她,有什么好玩的,都是头一个想到她。

所以沈锦在京城,可谓是乐不思蜀。

“娘,你怎么了,”沈锦见林氏并未像往常一般笑,便好奇地问。

林氏本不想和她说话的,便唤了丫鬟过来,要将沈锦抱过去。可谁知沈锦,却是问了一句:“娘,我能去找三姐姐玩吗?”

“三姐姐,三姐姐,又是她,我看你可真是没脑子啊,”林氏立即恨铁不成钢,伸手在她脑门重重地点了点,谁知她的指甲有些长,大概是弄疼了她,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氏见她哭,更加地心烦意乱,指着她便骂道:“先前我和你说了什么,少和沈长乐来往,你就是不听。你瞧瞧你自己,你再看看她,都是一样的嫡女,凭什么你就要比她差?”

沈锦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却已经听明白了林氏的话,她知道娘亲是不想让自己和三姐姐玩。可娘亲之前说,四姐姐只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女儿,根本没资格和她一块玩。那时候她还不太懂,什么叫做有资格。

当然她听了娘亲的话,不和四姐姐来往。可明明三姐姐和她一样是嫡出女,为何娘亲又不让自己和三姐姐玩呢?

林氏瞧着女儿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登时便气不大一处来,她说道:“你瞧瞧你三姐姐,再看看你自己。你们一同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头用膳,她筷子稍微在哪个碟子里面多动了几筷子,底下的丫鬟就要多看几眼。你再看看你自己,同样都是老太太的孙女,你怎么就不如她受宠?”

沈锦只觉得委屈,可是嘴巴动了动,半晌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张嬷嬷见她一个劲地责骂五姑娘,便低声劝道:“太太,五姑娘今个也累了,不如让荷香她们领着姑娘下去歇息吧?”

林氏也骂累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荷香便赶紧上前,将泪眼汪汪的五姑娘带了下去。

等丫鬟都退了下去,张嬷嬷这才轻声说道:“太太又何必和五姑娘生气,这以后再想起来,心疼还不是您自个。”

林氏一想到沈令承那鄙夷的眼神,心头就一股子的邪火下不去。是的,她林家确实是没有济安侯府富贵,从小她就知道这件事了。自小她就跟着母亲时常去济安侯府,那府里丫鬟的眼神,她只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是那种看着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的眼神。

还记得那时候,她已经到了喜欢衣裳首饰的年纪。可是不管是章茹还是章蓉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她从未见过,也是从来没有办法拥有。什么妆花缎子,从南边来的丝绸,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小的宝石,那些让她看了就眼热的东西,在她们姐妹两人眼前不过就是平常的东西。

有一次章蓉见她实在眼馋她的一副手镯,便做主将手镯给了她,可是就因为这个事情,却让丢尽了脸面。

因为章蓉是私底下将镯子给了她,没有让丫鬟登记造册,所以她拿回去之后,章蓉屋子里的丫鬟再找镯子却是一直找不到。后来她又去济安侯府做客,就被章蓉院子里的丫鬟指责偷了她们姑娘的东西。

虽然后来章蓉也帮她澄清了,可是那种眼神,那种鄙夷的口吻,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她心底偷偷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要嫁地风风光光的,让她的女儿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可是她的女儿确实成了国公府的贵女,但却还是被章蓉的女儿压了一头。

虽然她这个国公夫人的名头,是托着章蓉的福气得来的。可如今这个位置是她的,就算是再大的恩情,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况且林氏一直觉得,之所以沈家愿意讨了她做填房,章家不过是牵了个头而已,真正看中她的是沈令承。

“五姑娘可是你亲生的,就算再和谁生分,都不会和您生分不是?”张嬷嬷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填房,这些伺候着,就看着林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歪,可她就算再劝,到底也只是奴才,说的话算不得数。

“我只是不想她和沈长乐走得近罢了,那孩子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林氏一想到沈长乐,心里就像是戳着个刀子一般。

前头的两个哥儿,如今已经年纪大了,单独有了院子。再加上除了初一十五给老太太请安之外,她寻常也见不到他们兄弟两人。可沈长乐却不一样,每一次林氏见到她,都会惊讶这世上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看的孩子。

明明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可乌发如瀑,唇红肤白,端是称得上是美貌。

这样美貌的小姑娘,别说沈锦赶不上,就是沈锦和沈月两个绑在一块,都赶不上她。所以沈锦身份赶不上她也就算了,如今连样貌都被别人落了一大截,你说林氏这个亲娘,再看见沈长乐,能不跟心里头扎着刀子一样。

“太太,这会可不是和三姑娘置气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老爷和老太太再宠着她,到时候还不是出一笔银子就将她嫁出去了,可是……”张嬷嬷朝外面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可是这国公府的爵位,那才是重中之重啊。这回您回来,老太太嘱咐的话,想来您也没忘记吧。”

林氏柔白的面色一红,露出一抹娇羞的表情。

她岂会忘记这件事情,从她一回家开始,母亲便忙前忙后的,又是亲自带着她去看大夫,又是吃药调养,为的还不就是能让她早日生出儿子。

“旁的不说,单单大少年都这般大了,太太要是再不努力一把,只怕这爵位可真要拱手让人了,”张嬷嬷着急地说。

她是林氏陪嫁过来的陪房,自然希望林氏能处处得意。可如今沈家的情况,谁都知道,先头原配太太留下来的孩子,各个都是人精,三人虽然没了亲娘,可就这样,林氏也没在他们三人手里讨着好。就连三姑娘长到这么大,老太太还是以她身体不好的理由,免了她给太太请安。

所以张嬷嬷也着急,这次一回去,就将此事禀告给了林家老夫人。好在林家老太太也是个果断的人,直接寻了京城最好的妇科大夫,给林氏调养身子。说一千道一万,如今林氏只有一个女儿,腰杆子便立不起来,所以最要紧的就是生儿子。

林氏自然也知道生儿子的要紧,可关键这努力,还真不是她一个人就行的。要是沈令承不来她院子里头,光她一个努力有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