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院子里头,可不只有她一个人盯着沈令承。

***

林氏一回来,沈长乐便让春柳吩咐底下的丫鬟老实些,别往上头撞。她怎么都觉得,她这位继母这次从京城回来,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架势。

沈长乐自然是不在意的,她快到了上学的年纪。她知道京城女学是天下闻名,这可是自开朝就建立的女子学堂,成立的时间可不比那些男子学堂时间短。因此京城的贵族女子,都以上女学为荣。

只是她上一世却没能上成,因为女学考试的当日,她身子不适,没法参加考试。那时候她又颇有些心高气傲,便不想去考第二回,只请了先生在家中教。

但沈锦却是上了女学的,而且她还在女学交友颇广,林氏便时常炫耀此事。

所以这一世,她还没着急呢,沈令承倒是已经开始四处为她物色先生了。一般的夫子自然不屑教导她这样的女娃娃,而那些人沈令承也未必瞧得上。所以沈令承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物色先生,可谁知找到了今年,都还没找到呢。

所以沈令承也有着急了,都写信托了京城的济宁侯相看了。

沈长乐这些日子,一直在回忆着,究竟上一世沈家究竟是什么回京城的。是她六岁的时候,还是七岁的时候,可是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这些事情她早就记模糊了。

至于上一世顺姑姑被赶走的事情,却是没有发生。只因为顺姑姑如今家里头事情重,她儿子身子不好,时常又告假。所以徐嬷嬷便就慢慢成了院子里头管事的嬷嬷。

她是沈长乐亲娘带来的嬷嬷,所以她一直在沈长乐的院子伺候着,并不曾有人会怀疑。要不是沈长乐因着前世的事情,多少起了疑心,只怕这一世她照样会被蒙蔽。

这一世她还特地将自己库房的钥匙交给徐嬷嬷,所以原本站了上风的顺姑姑,如今看来倒是被徐嬷嬷渐渐赶了上来。只是徐嬷嬷竟是那般谨慎,她拿了库房钥匙的头一年,居然什么都没有差。只是这半年来,她便慢慢地露出了马脚。据说徐嬷嬷的儿媳妇在院子里当差时,那叫一个穿金戴银。

外头人自然对她羡慕不已,只觉得三姑娘对徐嬷嬷,那叫一个宽厚大方。不过沈长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冷笑不已。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徐嬷嬷这般大方赏赐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依旧当作不知道罢了。所以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开始巴结奉承她,沈长乐对于院子里的变化,也只当不知道罢了。不过她的吃食却还是由春柳和绿芜把柄着,只要点膳就一定要她们两人在。

对于徐嬷嬷,她不过是慢慢放任她罢了。她只是个嬷嬷,就算再作恶,也顶多是贪财罢了。况且放一个已经暴露的棋子在身边,总比将这个棋子除掉之后,再让林氏安插别的棋子进来的强。毕竟找新的棋子还要费一番周折,而这个已经暴露的棋子,她有时候还可以利用她传递一些消息给林氏呢。

“可真是晦气,”绿芜一进屋子,就啐了一口,满脸晦气的表情。

沈长乐极少见她这般,绿芜的性子实在是爽利,所以她极喜欢。大约是她上辈子过的太憋屈了,所以这一世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往,有话就说的丫鬟。

春柳正要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在姑娘跟前乱说话。可绿芜一开口,就跟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她道:“可实在是晦气的很,我去针线房要针线,谁知就遇上了那安家人。”

“安家?”沈长乐思虑了一会,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安姨娘的娘家人。

她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鱼缸,这是爹爹特令人在京城琉璃厂做的,里面的珊瑚更是价值千金。只怕这里面最不名贵的就是属那几尾锦鲤了。她喜欢红色的,所以锦鲤除了通体红色的,便是红黄相间的,在清澈的水中这么来回游荡着,倒是瞧着格外的喜庆。

此时微风拂过,通体透明的鱼缸表面上水波荡漾,碧绿丝草在水中轻轻摇摆,锦鲤在珊瑚和水草之间来回穿梭。

她轻声问道:“安姨娘不是丫鬟出身,怎么还有娘家人来看?”

“姑娘有所不知,这安姨娘也是卖了死契进府的,但她家里头还有个娘和哥哥,只要丫鬟自己愿意,就算偷偷和家里人来往也是行的,”旁边的春柳说道,她没说的是,更何况安姨娘都混到了姨娘的位置,自然能和家里来往。

沈长乐点了点头,前一世的安姨娘实在是老实,再加上沈月也足够不出众,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个嫡出女身上,又有谁会去关心一个庶出姑娘。因此关于安姨娘的家世,她也是头一回听说。

“这些话本不该当着姑娘的面说的,只是安家人实在是过分,所以府里的不少人都瞧不下去呢,”绿芜忿忿地说道。

她们都是丫鬟出身,春柳是家生子,老子娘还有哥哥姐姐都在府里当差。而绿芜则是从外面买来的丫鬟,只是她是卖的死契,又打小就进府。听说她是因为亲爹娶了后娘,后娘一口气生了三个小子,家里实在养不活这么多人了,就把她这个丫鬟给卖了的。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沈长乐倒是庆幸,她亲爹一直都是亲爹呢。

而安姨娘却是被亲娘给卖了的,听说她爹死的早,亲娘要养着家里头三个孩子,实在是养不活。她亲娘就把她和她姐姐都卖了,只是安姨娘亲姐姐的命却没她的好,没能主子跟前伺候,听说是在洗衣房做事,有一年冬天,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居然掉进井里了。

这也是沈长乐后来才知道的。

今天绿芜只是忿忿地说:“我看着那安婆子进来,肯定又是来要钱的。她家和我家就住在一条街上,现在谁不知道,她家闺女是咱们国公爷的姨娘,还生了个姑娘,一家几口反正是什么都不做,专等着安姨娘养着呢。”

“好了,在姑娘跟前说这些做什么,”春柳见她越说越多,立即打断道。

绿芜笑了下,笑着说道:“还请姑娘恕罪,奴婢说这些可真是污了姑娘的耳朵。”

沈长乐摇了摇头,她倒是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听不得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旁人瞧着她们这些做主子的,成日里不是忙着吃,便是忙着穿,可这背后的心酸事,旁人也是体会不到的。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安家这般不堪,为何沈月还任由安姨娘继续补贴安家呢。就沈月目前的种种表现来说,她觉得她这个四妹妹的变化,只怕比她还大呢。

前世的沈长乐是个喜好安静,性格温和的姑娘,那么这一世她倒是期盼着自己能过的红红火火,就算是幸福,也应该红红火火地幸福着。

而前一世的沈月是个唯唯诺诺,只会跟在沈锦身后的小丫头,可是这一世,她却比谁都有野心。若不是她的能力,还不足支撑着她的野心,只怕沈家的后宅早就翻了天。

***

“你这屋子里头味道可真香啊,”安婆子一进屋子,就四处张望,虽然来了好几回,可是每一回她来了,都觉得眼睛不够看的。

要不是安姨娘说了好几遍,她都恨不能到处摸摸。等挨着罗汉床的边边上坐下来,她才笑着说道:“你这屋子可真是富贵。”

安姨娘听到她的话,眼睛往旁边一撇。虽说是亲母女,可是这母女亲情,早就在这些年里磨的差不多了。姐姐没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开始忍不住害怕了起来。

她知道姐姐是因为吃不饱饭,这才一个没留神,掉进井里的。她长得比姐姐好看,所以被选进那时候还是大爷的国公爷院子里伺候,也正是打那时候开始,她不想再过一天那样的穷日子了。周围的小姐妹拿了月银,不是想着买花就是买胭脂水粉,可她和姐姐就想着怎么把钱攒下来。

因为家里要盖房子,因为哥哥要娶媳妇,因为嫂子要生孩子,因为……

每一次总有新的理由,每一次总有新的说法,一次又一次。

“这次又有什么事情?”安姨娘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安婆子见她居然这么冷淡,登时嘴角往上一扯,冷笑道:“合着这回用不到我了,你就这么对你老娘说话?”

见这么许久都没人端茶上来,安婆子忍不住提高嗓门,高喊一声:“人都死了啊,这是要把人渴死啊。到我自己闺女的屋子里头,倒是把我这个老婆子给渴死了。”

安姨娘见她这么粗俗,当即皱眉,恨不能立即起身。可是一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又不敢和她翻了脸。没一会,莲蓬便端了茶盏进来,茶果是昨个姑娘吃剩下来的柿饼。

安婆子一见这金黄软泥的柿饼,便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便连连夸赞道:“这可是好东西,都多少年没吃着这好东西了。还是你这里好,随便端出来的都是好东西。”

待她吃了一个柿饼,便将盘子里剩下的柿饼都包好,揣进怀中,她咧嘴笑道:“你大侄子打小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安姨娘不耐烦听她这些,便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你嫂子又怀上了,所以我就想着把家里头再修缮一下,免得你大侄子出生,连个窝棚都没得住,”安婆子嘴角还沾着柿饼上的糖粉,说起来话一开一合,看得安姨娘头疼。

她立即反驳道:“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每个月就那么点月银,还要打点丫鬟,手头一向紧巴巴的。”

“手头紧巴巴的,”安婆子盯着她头上带着的簪子说道,:“你之前让我抓的药,一副就好几两银子呢。”

安姨娘就知道她肯定会提这茬,她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事不要再说了吗?这要是让府里的人知道,只怕我就要倒了大霉,你要是还想要银子,就趁早闭嘴。”

安婆子哼了一声,而突然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穿着葱绿色裙子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只见她脖子上挂着八宝璎珞长命锁,手上套着一对金环,精巧可爱,看得安婆子眼热不止,恨不得上来扯了揣进怀里才好呢。

安姨娘一见是沈月进来,便皱眉道:“月姐儿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她出去玩的吗?”

沈月笑了笑,回道:“外面无趣地很,我不愿出去玩。”

安婆子开口和沈月搭话,自然说的是她家里的大孙子,也就是沈月的表弟,说是她表弟想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进来同她玩。安姨娘一听,险些头都炸了。如今整个沈家大房,就沈月一个是庶出的,三姑娘的外家自然不必说,那可是侯府。就连五姑娘的外家,都是官宦人家,但偏偏她的月姐儿命苦,被她这个姨娘连累了,全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亲戚。

所以她也不想和安婆子多说,只领着沈月进了内室。她自己开了箱子,匆匆在里面抓了一把钱,就又到了外间交给安婆子。

等丫鬟领着安婆子离开,安姨娘进来,瞧见沈月坐在内室的榻上,脸上倒没什么不高兴的。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年纪小,可主意却大地很。

沈月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怜悯,若是可以选择,她倒是宁愿这一家人永远地消失在她们的面前。可如今她手上没什么人,只能利用这一家人。

对于安婆子,沈月从来不觉得她是自己的外祖母,这个女人不过是吸着她娘亲和她血的人罢了。还记得她前世嫁了人之后,安家人居然又找到了她的府上。当时当着家的大嫂,居然将人领到她的院子里,所以没过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二奶奶姨娘家的亲戚找上门来了。她是国公府的女儿,可却也无法抹灭,她只是个姨娘的女儿。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一旦她有了能力,就再不会让这么下贱的一家人,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

当绿芜偷偷来告诉沈长乐,库房里的人参又短了一小截时,以及龙井茶少了一钱时,还有其他不少药材也都缺斤少两时,她就知道徐嬷嬷的胆子是越发地大了。

绿芜说起来还义愤填膺,沈长乐只随口笑了笑,并不生气。

又过了一个月,库房里少东西的情况不仅没见少,反而越来越多了。绿芜着急地嘴角都冒了泡,急问道:“姑娘,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收拾那个老货啊?”

如今绿芜见到徐嬷嬷,虽然表面还算恭敬,可心底里恨不得生吞了她。况且那些依靠徐嬷嬷的小丫鬟,在沈长乐的院子里似乎成了气候一般,成天骂鸡撵狗的,院子里头成日都热闹地很。

就算有丫鬟告到徐嬷嬷跟前,可是徐嬷嬷一般也都偏心那些她投靠她的小丫鬟。因此像春柳和绿芜这等不买她账的大丫鬟,如今的日子都不好过。

而顺姑姑一个月就跟老太太告了假,老太太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便让她先回去照顾儿子。而沈长乐这里有徐嬷嬷在,她们都挺放心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这就是让硕鼠进了米缸。

而沈长乐依旧不急不慢的,就连好性子的春柳都忍不住说:“姑娘,咱们到底得什么时候,把这事告诉老太太啊。”

沈长乐抿嘴一笑,这会告诉老太太,处罚的不过是徐嬷嬷一个人罢了。而徐嬷嬷要不是有林氏在背后撑腰,她敢这么对待自己吗?

她冷哼了一声,往常她真是当惯了猫,这一次,她这只猫也要伸出爪子了。

☆、第 31 章 兄妹齐心

因为沈如诲过了府试,所以不仅京城的济宁侯府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就连老太太都觉得该大肆庆祝一下。偏偏沈令承却不一样的想法,他自己就是进士出身,要说起来,沈如诲比起他来,显然还是比不上的。

所以他也不想太过庆祝,以免让儿子生出什么骄傲的心思来。

沈长乐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当即笑地险些喷出茶水来。要是说骄傲,这话对着她二哥哥说还差不多,对她大哥哥压根就用不上吧。别说沈长乐是知道前世之事的人,就算是不知道的人,都知道沈家大公子,那叫一个稳重,心思深地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别看二哥哥只比大哥哥小两岁,可是兄弟两人看着两辈的人。沈如谙在这个大哥面前,那就跟老鼠瞧见了猫一般,连爪子落地的声音都变小了。

这会老太太的屋子里面,林氏和赵氏两人都在。这回从京城回来,林氏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她给二房送的礼物,赵氏瞧见了都咋舌不已,连忙将林氏送来的礼物拿给了三爷看。

旁的不说,单是给赵氏的一套头面,她瞧着只怕得值五六百两银子。因为三房的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再加上三爷没有差事,所以赵氏过日子还算节俭。好几次,都是老太太见她打扮太过朴素,便私底下赏赐了她一些首饰。

虽然是老太太自个的贴己,毕竟林氏自觉自己是当家太太,又是国公夫人。怎得老太太不看重她这个长房长媳,倒是偏疼赵氏那个小儿媳妇。

至于赵氏因着三房至今都没个一男半女,总觉得在林氏跟前抬不起头来,林氏可是比她还晚进门呢,如今姐儿都会说话了,可她肚子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呢。现在赵氏也算是放弃了,一门心思地指望着妾室。可是就这满院子的侍妾,环肥燕瘦,什么样子的都有,可就是没一个人能有好消息的。

赵氏已经偷偷吩咐牙婆,帮她找些家里兄弟姐妹多的,瞧瞧有没有什么平头正脸的姑娘,就抬一个进府里。

所以林氏说话的时候,她的心思就不在这里。昨个牙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一户姓刘的人家,光是儿子就生了六个,姑娘有三个,如今大姑娘正是到了年纪的时候,就问赵氏这个还中意?

“三弟妹想什么好事呢,叫了好几声都不答应的,”林氏笑意吟吟地看着她问道。

赵氏这才回过神,忙是说道:“竟是不小心走了神,还请大嫂别怪罪。”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赵氏满眼的歉疚,眼底还带着青灰色,瞧着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万事莫要放在压在心上,这有些事情,你越是着急啊,只怕就越不来。你若是放宽了心,说不定隔天就来了。”

三房没孩子的事情,老太太自然也着急。可是再着急,总不能怪罪到媳妇身上吧。这几年来,赵氏怎么做的,老太太是全都看在眼中的。她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老太太,知道孩子的事情,不是一个人的错。况且赵氏弄了一堆侍妾在院子里头,恨不得每天给沈令晖排班,当真是做到了不妒。

可孩子是老天爷赏赐的缘分,有些缘分,只有时机到了,才会来的。要不然,再强求还是不管用。

“都是儿媳妇没用,还要娘来安慰,”赵氏愧疚地说道。

“好了,”老太太摆摆手。

随后林氏便将自己打算说了一遍,老太太既然想庆祝一番,沈令承自然不敢驳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就连林氏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这会都不敢多说别的,还不是乖乖地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来。

“六月三十,是乐姐儿的生日,要不就趁着这一日请客吧,一来是给她做个寿,二也是给诲哥儿道喜,也算是双喜临门,”老辈儿都喜欢双数,就连这喜事也非得凑了一双,这才觉得喜庆呢。

林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沈如诲过了府试,好歹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怎么这么个小丫头还要过寿啊。连她都生辰,都只是在家里头摆了两桌席面而已。

其实林氏倒不是非要沈长乐争,可有时候老太太这心偏地,真的就是歪了。要是沈长乐和沈锦两人喜欢个什么东西,就算沈长乐让给了沈锦,老太太回头就能找个更好的赏给沈长乐,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奖励长乐,是因为她爱护妹妹。

有一回,林氏还就发了狠,将沈锦抢来的东西又让她送了回去。可是送回去之后,也没见老太太有什么表示。

赵氏倒是真的诧异,这哪家都没给孩子这般大过生辰的,可是老太太这样说,她做儿媳妇的岂敢反驳,况且这是大房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开口。所以对面的林氏瞧了她半晌,都不见她说话。

还是她自己咬咬牙说道:“老太太,乐姐儿年纪还小,便是生辰,也不该这般……”

她到底不敢老太太跟前托大,所以话只是说了一半。

却不知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林氏和赵氏刚转了头,就瞧见穿着红色绣缠枝并蒂莲的沈长乐,走了进来。她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氏和赵氏两人都在。

所以她给两人行了礼,老太太便招呼她到自己旁边坐着。她让身后的丫鬟过来,只见春柳手里捧着一株荷花,只是荷花还没盛开,还只是含苞待放的。

她笑着说道:“没想到,咱们府里池塘的荷花,这会就开花了呢。孙女便借花献佛,让祖母也瞧瞧呢。”

老太太一听她这甜甜的小嘴哦,立即就笑地合不拢嘴,特别是她这一句借花献佛,当真是说到老太太的心坎里面。所以她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就笑着说:“你这小丫头,嘴巴就跟抹了蜂蜜一样,就会说好话逗我开心。”

“谁说的,”沈长乐不依地拽了下身子。

此时赵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若是沈长乐是个没那般聪慧的,说不定大房还有些安生日子过。可她瞧着她这个侄女,能说会道,哄起家里的这位老祖宗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她偷偷看了林氏一眼,果不其然林氏心中简直是将她当成让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以前,林氏也只是稍微有些嫉妒,可如今随着几位姑娘越长越大,只怕日后的还真的没那么消停了。毕竟她这位大嫂实在没有什么容人的雅量。

好在没一会,老太太就让她们两人先回去了。

此时正好丫鬟端了些补品上来,这是老太太的习惯,在这个点吃些燕窝,她便让丫鬟也给沈长乐盛一些。她一听就是头皮一麻,她素来不喜欢这些东西,所以立即说道:“多谢祖母,只是这些可都是为祖母准备的,我哪里敢吃嘛。”

老太太摇了摇头,见她一脸真诚的模样,忍不住拆穿她:“我瞧你是不喜欢这些吧。”

沈长乐没有反驳,她确实不爱这些补品,就连寻常闺阁姑娘时常吃的燕窝,她都极少吃。老太太瞧着她不说话,立即说道:“我可是听说,往常赏赐你的那些补品,你都堆在库房里头,可是真的?”

“祖母,”她拖着长调,喊了一句,显然是被老太太说地不好意思了。

好在没一会,她就把话题扯到了过几日要请戏班子上。这个戏班子在京城都十分有名,听说是林氏做主请的,能将这么个戏班子请过来唱堂会,也算是一种本事吧。沈长乐没想到林氏会这么大手笔,可一想是为了大哥哥,她倒也没说别的。

等她要回去的时候,老太太便让丫鬟紫萍拿了一个锦盒出来,盒子十分大,瞧着里面便放了精贵的东西。紫萍拿了过来之后,春柳就上前接了过去。老太太生怕她又故态复萌,便叮嘱道:“这可是好东西,要时常吃着,可不许再放在库房里头。”

沈长乐一听,险些要哭了。老太太这话一说,她就知道,里面肯定就又是滋补的东西。

她恨不能抚额长叹,明明她身体辈儿棒,平日里连个头疼伤风都不多见。可偏偏老太太好像生怕她受了委屈一般,补品那是不要钱地赏赐给她,弄得沈长乐的库房里头,时常有药材要过了药效。

她索性不时拿出些东西,或是让厨房煲汤,或是做些药膳。所以不管是沈令承还是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吃过她的药膳。

谁知刚过了没两天,绿芜就炸开了。她原本是去库房找个料子的,是去年夏天济宁侯府送来的,当时姑娘说留着到今年做件中衣。那料子光滑又柔软,穿在身上肯定舒服。

可谁知绿芜一去找,这才发现,这布料竟是被人剪了一巴掌宽。因为料子上没有花纹,所以不仔细看的话,肯定是瞧不出来的。可跟着绿芜一起去的巧书,女红极好,一眼就瞧出来了。

当时绿芜就没忍不住,跟徐嬷嬷争了起来。

谁知她再牙尖嘴利,还是比不上徐嬷嬷的不要脸面。她竟是一口咬定,料子就是完成的,自打入了库房之后,她就没瞧过。谁知说到最后,她竟是还狡辩说,自己拿到库房钥匙之后,就再也没动过这边的料子。要是真有人动了,那只怕也是之前的人。

之前是顺姑姑掌管库房钥匙的,绿芜听罢,气得浑身直颤。

她过来跟沈长乐告状的时候,眼眶都还是红地呢,“奴婢长这么大,就没瞧见这么厚脸皮的人。当真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作傻子呢,竟然红口白牙的诬陷顺姑姑。要不是巧书拦着,奴婢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巴。”

一旁的巧书听她的话,露出苦笑。

沈长乐坐在榻上,正在看书,如今她已经习了三字文,之前虽然没有正式请先生,但沈令承生怕女儿也被耽误了,便经常亲自教导她。再加上沈长乐表现出的聪慧,当真是让他欢喜不已,对她的功课,简直比对两个儿子的还要上心呢。

前世她因着深居简出,虽不曾有什么才女的名声,但是赋诗写字,却是沈家姑娘最为出众的。

此时她手中的书,还是她从沈令承的书房里头拿来的呢。如果说这一世,她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和家人的关系,更加融洽和亲密。每次爹爹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墨字的时候,她都感谢老天爷,让她多了这样的机会。

因此每次看书的时候,她都特别的心平气和。难怪古语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呢。对他来说,书中自有心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