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儿,你放过我吧。”晴暖连忙摆手,“你的棋艺甚得贤王真传,知道你王兄当初在永昌的名号吗?鬼见愁…连你娘都不是他的对手。”

提到娘,茗昌的脸上显露了深深的迷恋,“娘是天底下最美丽最伟大的女人…谁都比不过娘。可是能拥有娘的人,只有爹一个…我好希望娘陪伴在我身边,可是我知道她更需要卸下身上的责任,轻轻松松地去生活。”

晴暖点了点头,“你娘是独一无二的女人,在我们乃至很多人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人能超越她。所以王后的压力很大,昌儿不要再与她闹脾气了。”

茗昌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是我苛求她,是她在苛求自己。姐夫,我何尝不知道她的压力,只是,娘是她心中的阴影,她自己走不出来。状元,无冶,民望,外交,农事,水利,典章,哪一项是正常人能够轻易做到的?连我和父王都不敢轻易和娘比较,她何苦呢?”

晴暖看着他蓝色眼睛里面的无奈,笑着问道,“昌儿,如果现在问你,你最喜欢的是爹还是娘,你的答案还跟小时候一样吗?”

“当然一样,我最喜欢的人是父王,然后是王兄,然后是晴暖姐夫…但我最敬爱的人,永远仰望着的人,是我娘。”

【花年相逢】

因为姜卓的口令,姜善真随着姜瑾瑜从西地返回昊天。途中由于官道堵塞,所以他们只能从无冶借道返回。

姜瑾瑜坐在马车上看书,姜善真看哥哥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

她热心地问,“哥,你怎么了呀?”

“没什么。”姜瑾瑜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脸色淡淡的,就像往常一样,可她明明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是因为那个女扮男装的姐姐么?在王兄的棋盘上救人,可真是了不起。

然而还没等她细问,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湛锋在外面厉声问道,“你们做什么?哪有这样拦着别家的马车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官人,行行好吧,好久没有吃的了…”

姜瑾瑜放下书,撩开车帘向外看去,发现马车前面跪着十几号人,他们大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面黄肌瘦,看起来很可怜。早就听说无冶县受水灾严重,是父王的心头大患,以前只是风闻这里遍地饥民,如今亲眼目睹,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真儿,下车。”他率先跳下马车,回头看妹妹好像有些不大愿意,便拔高声调,喝道,“下来帮忙,听见没有?”

“知道了。”姜善真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

湛锋把能分的食物和钱财都拿了出来,姜瑾瑜分钱,湛锋和姜善真则负责把食物分到每一个饥民的手上。当一个老夫人走到姜善真面前的时候,因为眼神不好,要去拿食物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姜善真,姜善真立刻大叫了起来,“你这么脏,怎么能碰我!快走开!”她本能地推了老人家一下。

“小姐,虽然您分食物给我们,但我们都是人,我不认为你可以这样对待老人家。”一个瘦小的身影冲过来,迅速地扶住老人家,一双清灵的眼睛愤怒地看着姜善真。

她看着眼前穿的破烂,腰背却绷得笔直的男孩,心中就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原来这世间还有人不比哥哥差…她呆呆地看着少年扶着老人家走远,连湛锋把她手里的食物拿走都没有发现。他们还会不会遇见呢?再遇见的时候,她一定要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梦年流光】

他看着大殿下把连理锦系到她和陛下的名牌之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把感情深埋在心底的人,不止他一个。

在无冶的每一天,几乎都能见到她,只是那个时候,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对她的只是景仰和依赖,她是最伟大,最亲切的县令哥哥,是百官的表率。直到陛下诏告天下,她的身份大白,他才明白,有一种爱还没来得及表白,已经落满尘埃。

那个至高的男人能给她的一切,他都给不了。他听别人说了她的故事,知道夜朝夕,明皇这些最优秀的男人都曾跟她朝夕相处过。他很明白殿下不把感情说出来的原因,也很明白,自己在她的眼里只是弟弟。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她,像所有守护她的男人一样。

所以他变坏,吞下了郎中令给的毒药,暗地里面配合苍王还有治国星的所有行动。所以他不得不严词拒绝公主,避开他们所有人。他明白公主的心意,也确实为她把连理锦的事情揭露而感到生气。公主不断地向他示好,但是在他印象里面,她还是那个在无冶的街头推开老人家的任性小姐。公主哪有他的县令哥哥好,当初在无冶的时候,哪件工事不是毕守一亲为,哪户人家的老人得了重病,毕守一没去看过,喂饭,擦身,甚至连清理下身的秽物她都做过…否则哪里来的十里相送,哪里来的为官当学无冶县?

她是无可替代的存在,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仍这样坚持。

那天在花园碰到她的时候,面对她的质问,他的心里其实很委屈,看到她流血晕倒,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扑上去,要不是被大殿下的眼神制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殿下知道了他的一切伪装,他所有的行动,殿下都暗地里帮忙。

其实他们是最同病相怜的人,所以殿下都懂。只是殿下比他更可怜,因为殿下的爱慕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知道。

永昌之变的时候,他一面要稳住童百溪留在天都中的人,另一面,还要秘密地救出被囚禁的应人杰等人。就在他因为被盯梢而需要提前策划行动的时候,姜善真帮了他很大的忙。无论是到阴暗潮湿的天牢传信,还是从又黑又安的地洞来来回回地钻,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看着这个小姑娘执着而又真诚的眼神,他不再感到厌恶。

后来在围场,他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才会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他以为她会躲开他,会嫌弃他,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跟他亲密无间。但他终究低估了她和陛下的心胸,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他已经不再适合留在永昌,且不说他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还需要变得更强,才能名正言顺地陪在她的身旁。

所以他去了龙溪。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车行了一段距离之后,车夫从马车下面揪出了一个一身污泥的小姑娘。

“我不怕脏不怕累,就想跟着你,所以你不要赶我走哦。”

“公主…”他有些错愕。

“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才不要放在心里。荷花我不种了,因为我知道,你早就不怪我了。”姜善真高兴地跳到他身边,“姐姐你是没机会了,她太好了,只有父王那样的男人才能给她她想要的,你考虑考虑我嘛。”

他刚要开口,她又马上掐断他的话,“车夫,快点走,快点走!”

“公主…”晴暖有些无奈了。

“叫我真儿啦!你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永安公主跟你私奔了么?笨蛋!”

“…”

“晴暖,你可以喜欢她,甚至一辈子偷偷地爱着她。但是你不要告诉我,只要你不说出来,我们还是会幸福的。”

很多年过去了,当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变成了眼前这个贤良淑德,偶尔有些俏皮的女子,他已经分不清楚对她的感觉是什么了。是一辈子离不开的,是一辈子依赖的,是一辈子敬重的…妻子。

“老爷,你回来了?”姜善真把手中新采的牡丹递给他,有些得意地说,“这是我种的,很棒吧?”

“真是很漂亮,夫人辛苦了。”他把花朵折了下来,插在她已有白雪的发间,她的脸上显露了少女时代那种羞涩的红晕,“啊,我还真配不起这朵花了。”

他挽着她的手,摇了摇头,“你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欣喜地抬头,眼睛里是嫁给他的那一夜所呈现的那种幸福和喜悦。直到今天,他仍记得那一夜她说,“我不要那个第一的位置,我知道你不会给我,但是请让我用妻子的身份陪在你的身边,鼓励你,支持你,走完人生剩下的旅程。”

其实,也是爱吧…只是,心有余响,口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关于宝爹宝妈。

郎艳独绝(番外)

戚沐阳这一辈子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永昌,如果还有比永昌更讨厌的地方,那就是王宫。

可他很不幸地被国王看中,当了近臣,还因为在军事上杰出的才能被赐予了龙虎令。他记得刚刚步入朝堂的那一年,就听说了一件惨事,因为一个浣衣女趁王后和几个妃子外出拜佛的期间与国王交合,被盛怒的王后投了井。

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地方,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待下去。

他开始长年在外面带兵打战,逃避纷纷扰扰的谣言和猜忌。因为功劳太大,名声太响,所以当鬼狱之兵袭击圣洁的泰雅雪山的时候,国王派他前去抵御。那一年他十九岁,一副书画作品已经能卖到一千金,很多纸都因为他曾用来写字而变得很贵。

圣洁泰雅,是一个他只听说过的地方。那儿终年白雪,有一座世间最美的宫殿,泰雅是盛产美人的地方,无论男女,都肤白如雪,容貌秀美,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医术独步天下,普通人想求药都求不到。

要打鬼狱之兵,首先得爬到雪山顶上,可是他很懒,让军队在山下驻扎之后,他就打算随便抓一个从山上下来的人问一问情况,然后直接省略爬山这件事。

也算他运气很好,刚刚扎好帐篷,山上就下来了一个小姑娘。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按理来说,不能用美丽啊,漂亮啊来形容,可他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美人,还真没有一个比得过她。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面渗透出来的艳丽,不因为不够成熟而有所减弱,反而让人有一种期待,期待这粒没有彻底开放的花朵长大以后的芬芳。

“喂喂喂,你过来。”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无敌的笑容。

那个姑娘淡淡地看他一眼,继续低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听到身旁的副官都在笑,整个永昌的姑娘,哪个见了他不是拼了命的讨好,看到他的笑容恨不得飞扑过来,这个丫头倒好,居然不屑?!无视?!甚至还很嫌弃!

“喂,我叫你呢,你有点礼貌行不行?!”戚沐阳有点不悦了。

姑娘淡淡地说,“我不叫喂,如果你想问什么事情,最好有点礼数。”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上了山,理都没有理他。戚沐阳优越了十几年的自尊心有点挂不住了,不解气地一路跟上了山。

只是好冷啊…他从来不知道山上跟山下的温度可以差那么多。站在雪之琉璃宫的前面,他抱着双手拼命地哆嗦,跺脚,还是不能把身上的寒意驱散,那个可恶的小丫头好像发现自己在跟她,居然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一溜烟就不见了!

“薇儿,这个送给你。”角落那儿好像有人,戚沐阳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少年捧着一束花对着墙壁说话。难道是在追女生?这个他在行。

“要不要我帮忙?”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疑惑地回过头来,“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能帮你。你喜欢一个女孩对不对?”戚沐阳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少年点了点头,眼睛一只是清明的,一只是混沌的,“她,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可是,可是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总是冷冷淡淡的。她,长得很好看,好看的我都不敢靠近…”

戚沐阳摸着下巴想了想,很老道地说,“兄弟,你带我去找她,我先见过她之后,再帮你想办法。”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少年猛地摇头,“不行!你要是看上她怎么办?”

戚沐阳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兄弟,你实在想太多了,叔叔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对比你还小的丫头不感兴趣,你放心好了。”

可当他真的随那个名叫秦月朗的少年见到他口中的薇儿之后,他有点不确定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了。药房中的那个女孩,正在认真地尝药,记录药性,很少有女孩子做事的时候有那么专注的表情。那种表情甚至可以说很迷人,他的魂魄一下子就丢了一半,连秦月朗一直推他都没发现。

“我就说不能让你看见薇儿,你一定会爱上她的!”

戚沐阳连忙清了清嗓子,“呃…不是,那个,兄弟,你别误会…我是被这里这么多的草药迷晕了。”

他们的谈话已经被秦悦薇听到,她转过头来,发现是在山下碰到的那个无礼的男人。圣雪族人一向不喜欢外人,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还跟月朗哥哥在一起?

居然皱眉头?居然用这么嫌弃的表情看他!伤了伤了,伤到了!戚沐阳看着她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拔凉拔凉的。“我,我叫戚沐阳!是昊天派来增援的。”

秦悦薇还没有什么反应,秦月朗手里的花已经尽数摔到了地上。

戚沐阳的名字,应该没有人不知道的。宫里面的女人甚至是雯慧时常会凑在一起说一些山下的事情。秦悦薇从来没有离开过雪山,也不喜欢山外面的世界,她只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不想跟任何有背景有地位的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很不正经的戚沐阳,她打心里不喜欢他。

圣雪族长亲自款待了戚沐阳,把自己的大弟子秦佑介绍给他。那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少年,可他光是看了戚沐阳几眼,就知道他这几夜没有睡好,还给开了一些安神的草药。一整顿饭下来,秦悦薇没拿正眼看过他,戚沐阳下了山以后,还会不时地想起秦悦薇冷淡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他很确定这个丫头的内心不像他外表看到的那样,反而应该柔软细腻得像是沙子。

因为鬼狱之兵擅长用毒药,所以秦族长率领他嫡传的两个弟子前来帮忙,其中一个他已经见过,也就是族长一脉的秦月朗,不知缘何,变得对他敌意很大。另一个吃饭的时候也见过了,就是秦佑,据传他的医术还要略高于族长。

上了战场,他就不是尚德王,可是一心想要求胜的武将。他的手中染了太多的鲜血,可是为了国家和荣誉,他不能停止杀戮的剑,也不能停止死伤。当伤员越来越多,死在他手上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的心中,关于爱和希望的那块也在渐渐地缺失。垂死的敌人,伤残的敌人,都不值得他同情,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结束他们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目睹几个少年被当做人靶,推到了战场上。

那一双双渴望生命的眼神,让他迟迟不肯下令放箭。都是这么年轻的生命,都是这么无辜的灵魂,可是鬼狱之兵利用他的不忍,频频发动攻势,他不可能为了这些少年而放弃战场和胜利。所以他下令了,当数十只箭插进他们的身体,当惨叫声席卷了战场的沙尘,当他们幼小孱弱的身躯轰然落地,有一种心痛和震撼揪住了他的心。

他迅速地打退了鬼狱之兵,追了过去,只有一个人还留有鼻息,但是好像也命不久矣。

他匆匆地把那个少年带上了泰雅,希望精通医术的圣雪族人能够救下他。秦悦薇看到少年惨不忍睹的情况,一怒之下踢了戚沐阳一脚,“你这个混蛋!”说完“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得,这下给她的印象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了。

鬼狱之兵虽然不要命地死拼,但终究寡不敌众,戚沐阳一路打过了无忧河,且越战越勇,顺道消灭了鬼狱之宗。他率兵离开的时候,告诉秦悦薇一定要全力救治那个少年,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多少钱,都由他来一力承担,并许诺他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

第二年,他没有来,因为他去寻找遗落在民间的七王子了。

第三年他再来的时候,少年的外伤都好了,可是身体非常地虚弱,虽然秦悦薇悉心地照顾,可是好像活不了几年的样子。少年识字,很爱读书,经常在雪之琉璃宫的藏书楼里彻夜看书,也许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他的话很少很少。

戚沐阳每天都要找他玩,陪他说话,逗他开心,秦悦薇看到他那么用心地在挽留这个生命,对他的态度改观了一些。后来,在药石已经无效的情况下,她毅然决定用自己的血来救少年。她瞒着戚沐阳和自己的父亲,偷偷地用血为少年续命,但因为用血过多,她染了重病,咳血流血不断,性命岌岌可危。

戚沐阳发现了以后,马上告诉了族长。族长气得几乎晕厥,但也立刻想到了应对的方法。他拜托戚沐阳帮忙抱着秦悦薇,让她在治疗的极度苦痛中不至于伤害自己。但是秦悦薇怎么也不愿意与戚沐阳坦诚相见,毕竟这关系一个女孩家的清白,可纵观如今的泰雅,只有阳性体质的戚沐阳能够对抗族长一脉的寒热体质。所以在她奋力反抗的时候,戚沐阳干脆将她打晕,强行让她接受了治疗。那个过程很痛苦,她在昏迷中痛得醒来,醒来之后不停地哭叫,几度欲轻生的时候,都被戚沐阳用各种方法制止。那种绝望的眼神看得他心疼,就在那个时候他暗暗地下了决心,要保护这个舍己救人的女孩,要对她好。因为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爱和希望。

他离开泰雅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之中,那个叫湛虏的少年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他想,下一年再来的时候,湛虏就能彻底恢复健康了。那个时候他要把他带出泰雅,去更广阔的天地中,他一直认为好男儿是志在四方的。

戚沐阳回了朝堂,才知道关于太子之争的风波已经演变得那么厉害,那几个王子及他们背后的势力都不是省油的灯,七王子姜卓没有什么背景和心计,只有为他找到值得信赖的朋友和力量,他才能放心。以他对那几个王子的了解,真正适合继承大统的反而是什么都不太懂得的姜卓,但这些不能对国王明说,否则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昊天想要真正地强大,下一个继任者成为了关键。

所以他开始更加用心地培养姜卓,无论是文治武功,都要求他出色,同时在政治风暴中,帮身为太师的童百溪成功脱罪,拉拢他站在姜卓这一边。而后,他翻出开国遗训,说有正统王族的标志,才会是上天认定的继任者。因为所有的王子里面只有姜卓是蓝眼睛,所以这一计起到了影响全局的作用,连当时的国王都开始渐渐地注意起最不起眼的小儿子。但仅仅这一些要让姜卓当上太子还远远不够,作为一个成功的王者,必须有足够坚强的后盾和支持他的强大势力,所以他又想到了氏族大家徐家,那两个他从泰雅带回来的孩子都在徐家过得很好。他有意让徐唤儿经常出入宫廷,并让化名为言默的秦佑制造各种机会,让徐唤儿对姜卓印象深刻。

他一直为了能够跟国王交换的那一天准备着。

他再到泰雅的时候,秦悦薇和湛虏都已经好了。他从族长那里知道了湛虏其实是个不简单的孩子,一身的武艺,熟读兵法,是个将才。他有意让湛虏陪伴在姜卓的身边,因为他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很执着的孩子,一旦认定了,便会一生为之坚持。

可湛虏不愿意离开泰雅。

“湛虏,我很认真地请你帮我这个忙。”

湛虏低着头,不说话。他舍不得那个女孩子,舍不得离开她的呼唤,离开她的笑容。她用自己的命救了他的命啊,他早就认定了,自己一辈子都要跟着她,为她做牛做马。

“那个孩子很可怜,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母亲,他的父亲根本不爱他。他在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如果没有人保护他,没有人站在他的身边,他的一生会过得很苦很苦。湛虏,你有一身的好功夫,随我去昊天不好吗?”

湛虏摇了摇头,虽然他同情戚沐阳口中的那个男孩,但他还是不愿意离开。

“石头,呆在泰雅会埋没了你,听我话,跟这个人去昊天。”秦悦薇出现的时候,戚沐阳注意到湛虏的整个眼睛都亮了。他明白了,也不再坚持让湛虏离开。

只是,什么叫这个人?他有名有姓,叫做戚沐阳!

“喂喂喂…”他刚要抗议,秦悦薇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

湛虏轻轻地笑了一下,憨厚地看着戚沐阳。

“石头,你不是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听我话,跟这个人去昊天,你要变得很厉害,让我在泰雅都能听到湛虏的名字,那才算报答了我。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朋友,懂不懂?”秦悦薇摸了摸湛虏的头,态度表情就像湛虏的娘,戚沐阳捂着嘴,强忍住笑。

湛虏果真像儿子一样,很用力点头,再点头。

“嗯,现在去收拾东西。”秦悦薇话刚一说完,湛虏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戚沐阳联想起了自己以前养的那只听话的军犬,又是一阵闷笑。

“我想,你还欠我一个东西。”秦悦薇黑着脸走到戚沐阳的面前,她已经长高了很多,虽然还不满十三岁,但已经拥有了让人着迷的一切。戚沐阳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却被她一把扯住了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戚沐阳痛得大叫,“哇,你谋杀啊!”

“你毁了我的清白,你还敢叫!”

“那是为了救你啊。”

“借口!你这个心术不正,水性杨花,毫无人性,嗜血成命,自私自利,自恋狂妄,没有礼数的大混蛋!”临了,秦悦薇还补了一脚,戚沐阳的自信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我有这么差吗?他哀伤绝望地想,我真的有这么差吗…

回到昊天,戚沐阳开始带着湛虏南征北战,他要让他建立赫赫的战功,让他成为姜卓可以依靠的人。在收复大宛的战役中,湛虏救下了一个男孩子,从此那个男孩很粘湛虏。这个男孩有一双银色的眼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戚沐阳就被他眼中的睿智吸引。他说他叫陆弘熠,是整个大宛府最聪明的人。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自信,戚沐阳更加确定了将来他会成长为一块美玉。

“孩子,我是本朝的尚德王爷,我需要你向我证明你的聪明。只有你当上文试状元,才能跟湛虏做朋友,记住了吗?”

陆弘熠握着拳头说,“你等着吧,我一定会站到明光殿上最高的地方!”

因为功高盖主,国王对他的猜忌日益深刻,但姜卓根基不稳,虽然薇儿一直在催促他,他还是不放心离开。

“那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你,究竟为什么,你要一直留在那里!那个孩子跟你根本没有关系,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抱着她,强迫她听他说,“薇儿,我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了,因为他有很干净纯洁的灵魂,我很久很久没有碰到这样能触动内心的孩子…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下山,在路上救得那个叫夜朝夕的孩子吗?”

“记得。他跟石头好像,孤零零一个人。他还说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尚德王呢。你为何不告诉他你就是尚德王?”

“他若是做他自己,永远比崇拜我来得有前途的多。薇儿,夜朝夕跟石头一样,你看见了,所以你懂得。但其实小卓跟他们都一样,甚至更惨,因为身在帝王家,能被他掌控的爱实在太少,我看到他那么累,那么苦,那么小,会打心底心疼,你明白吗?”

秦悦薇看到戚沐阳眼里的泪光,明白他是联想到了自己,便摸着他的脸点头,“我知道了,可是你不是说国王想要除掉你了吗?你帮不了他什么了。”

“不,我还能最后为他争取,争取太子之位,用我的地位和龙虎令来交换。只有他当上了太子,才能真正地保住这个孩子,给这个国家新的希望。”

“你要怎么做?”

“我要找国王谈判。薇儿,纵使我有千般不舍,也是我离开的时候了。以后的时光,我都留给你。”戚沐阳温柔地笑着,秦悦薇用力地抱着他,“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沐阳,到时候你不能偏心。”

“薇儿,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戚沐阳皱了皱鼻子,“把我们的女儿给小卓当媳妇。我答应他了。”

秦悦薇的脸迅速地红了,“我们还没…还没…哪来的孩子…何况,你你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女孩…还有,还有…他他要是跟她差好多岁,能幸福吗…我我…”

戚沐阳轻轻地吻她慌乱的唇,笑道,“我打赌我们的小萱儿会幸福的,因为小卓是我认定的孩子。”

离开了昊天以后,每当想起姜卓,戚沐阳便会拿出河清剑想一想,看一看,他陪着秦悦薇走过了很多地方,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妙手医仙成为了她的代号。秦悦薇一直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慢慢地变老,幸福地相守一生,可是当昊天那边传来了王朝大战的消息,她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薇儿,我要回去,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可是…可是战争不是玩笑,沐阳,很危险。我不愿意你离开。”

“我要保护他,我承诺过要保护他,我不能食言。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相信我。”

秦悦薇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他把河清剑交给她之后,匆匆离开的背影。他有他的责任,他的坚持,真爱他,就不能拦着他。只是她还来不及告诉他,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而这一别,最后只等来了他冰冷的尸体。她空有一身的医术却怎么也救不了他,那种绝望和悲伤,以后每每想起,就如烈火焚烧,肝胆俱裂。她好恨,恨自己放他离开,恨他拼死守护的那个孩子没有保护好他,恨他还来不及知道他们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

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如今秦悦薇的身边站着一个很像很像他的孩子。“姥姥,这药草的剂量是不是太重了?”姜茗悠的笑容,温暖得让人如沐春光。她有些晃神,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对她笑。她的女婿永远不会知道,她所爱的那个人几乎为他奉献了自己的一生…那样的爱,终于延续下来了。

“三殿下,上次来求医的那个姑娘又来找您了。”湛虏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

“啊?怎么又来了…”

“去吧,乖。”秦悦薇推了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