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锦绣站在那里,秀才娘子有些奇怪地问女儿:“你这是怎么了?”锦绣把眼里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泪擦掉:“娘,我智商想起以前在这院子里的情形,那时候,爹爹总带着我们在石榴树下,我还记得,石榴开花了,结果了,果子先是小小绿绿的,然后就变红变大。”

“等明年石榴熟了,别人一个都不许吃,全留给你。”秀才娘子的眼泪也不由落下,强在那安慰女儿。三花已经把锦绣的包袱抱进堂屋,跑出来见锦绣和秀才娘子都在那掉泪,眨眨眼上前:“娘,您和姐姐,哭什么呢?”

“不哭了,这是喜事。从此我们家就团圆了。三花,你赶紧去,把我养着的那只老母鸡给杀了。二苗,二苗,你跑的快,去打一斤酒来,再瞧瞧他们铺子里,有没有猪肉卖?有的话就割上一斤。”

秀才娘子擦一下眼里的泪,中气十足地吩咐着,三花应了一声,就到后院去杀鸡。二苗已经跑进厨房去拿酒瓶,出来就对着秀才娘子摊开手,秀才娘子抓了二三十个铜钱给他,二苗拿着铜钱就跑了。

五花已经从锦绣身上滑下来:“哥哥,我也去!”

二苗停下脚步把妹妹抱起来:“又是想跟我去买糖吃。”五花只嘻嘻地笑不说话,二苗望向秀才娘子,见秀才娘子对自己点头,二苗这才点一下妹妹的鼻子:“娘就是偏疼你。”眨眼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中,就只剩下锦绣母女了,锦绣唇边露出微笑,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这样感觉了,可现在,又这样真切地浮现在自己面前。

秀才娘子把锦绣拉进堂屋里,三花已经把茶都泡好了,秀才娘子给女儿倒着茶,嘴里还是絮絮叨叨地:“我觉着,你还是和你妹妹一起住,你小妹妹呢,和我们住就成。就是担心…”

“娘,您担心什么?担心我不习惯吗?”锦绣接过茶,把秀才娘子拉了坐下。秀才娘子也不瞒女儿:“是啊,原本我们想的,可等见到你,还有你这两天的举止,我就晓得,你和原先不一样了。”

“再不一样,也是娘的女儿。”锦绣靠在秀才娘子肩上,有些撒娇地说。秀才娘子把女儿的手握住,接着锦绣就跳起来,把自己的包袱打开:“娘,爹爹不是总说,要好好赚钱吗?这里有些东西,也有可以换成银子的,就交给爹爹拿去,买几亩地。”

秀才娘子见锦绣从包袱里拿出的一包首饰,还有些金银锞子,秀才娘子整个人都惊住了:“这些,是你的?”

“是我在王府攒的,不过有些是这回回来的时候,他们送的。”锦绣轻描淡写地说着,又从里面拿出包点心来:“还有这个,到时给妹妹们吃。”

“这些点心,有钱也买不到,给他们吃也是糟蹋了。”秀才娘子从震惊中回神过来,想起刘秀才当初安慰自己的话,说女儿进的是王府,都说天家富贵,王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女儿一定会比在家好,秀才娘子也只当这话是安慰自己的话,可这会儿看见女儿拿出的这些东西,秀才娘子又有些相信了。

“啊,倒忘了,这里还有王妃和世子,还有小吴他们送的东西呢。”当初这些都是被打在一个包袱里面,锦绣也没有打开瞧瞧,这会儿想起来就把包袱打开,宁王妃赏下的,竟是一整套首饰。锦绣望着首饰上面镶的宝石,也不由呆住。

、第23章 起名

锦绣呆在那里,秀才娘子伸头瞧了一眼,上面镶嵌的宝石在那闪闪放光,差点耀花了秀才娘子的眼。秀才娘子呆了一呆,这才跑到堂屋门前,对外面喊:“他爹,你快来,快来。”刘秀才正在自己书房中整理着功课,虽说家里人口多,房子小,但刘秀才没有个书房不成样子。秀才娘子就在后院边上搭了间小小屋子,好让刘秀才在那读书会客。

这会儿刘秀才听见自己媳妇叫的这样恐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前面跑,正在杀鸡的三花见刘秀才匆匆忙忙地跑,也把已经褪了一半毛的鸡丢进水桶里,自己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就跟在刘秀才身后跑进堂屋。

秀才娘子见三花也跑进来,伸手把女儿推出去:“你跑进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杀鸡?”虽然秀才娘子故意用身体去挡着,三花还是瞧见包袱内那镶着宝石的首饰,三花满脸赞叹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去碰锦绣的肩:“姐姐,这么好看,我能摸摸吗?”

锦绣抬头,才见自己爹娘都在屋内,秀才娘子还把堂屋门关的紧紧的。锦绣不由一笑:“这是王妃赏给我的,自然可以摸摸。”

三花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秀才娘子打在她手上:“你刚杀了鸡,一手腥气,不许摸。”三花的唇嘟起:“娘,我就…”

“这也摸不坏的。”锦绣笑着拿起一只簪子放在三花手里,这簪子只用了云纹做装饰,上面镶了指头大的一颗红宝石,在王府的首饰中,这算是十分简朴的做法了。三花吓得双手紧紧捧住,免得这簪子掉在地上:“多好看啊,姐姐,我只在三叔家的妹妹那里,见过一根金簪,她宝贝似的,只有过年过节或者要紧客人来的时候才戴,我远远瞧着,那根簪子没有这根好。”

给王府打首饰的匠人和外面匠人的手艺,那自然是有差距的。三花说着把这根簪子放回去,锦绣又拿起簪子,刘秀才已经开口了:“锦绣啊,虽说这是王妃赏你的,但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家虽然穷,也不能无功受禄。要不,我去县城里打听打听,瞧那个车夫有没有走,如果没走的话,就把这些首饰还回去。”

锦绣瞧见这些首饰用一张绣活垫在底下,拿起那绣活,太熟悉了,就是锦绣奉孟微言之命给宁王妃绣的墨梅。锦绣的手掠过那张墨梅,晓得了宁王妃为何要赏下这样的首饰。这套首饰虽然做的比较简朴,上面镶的宝石都是非常大颗的,这样大颗的宝石,就算是在王府,除了宁王妃和几位郡主,还有曾经的世子妃外,也只有张次妃才有得到这样大颗宝石的机会。

锦绣,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这句话出现在锦绣耳边,锦绣微笑,把这套首饰用那副墨梅包起来,对刘秀才笑道:“爹,您不必担心,王妃既然赏了我,就是我的,若推辞了,王妃反而不满呢。”

刘秀才是个老实人,也不晓得锦绣在宁王府内的日子,听了这话也就点头。秀才娘子已经双手合十连连念佛:“等明儿,我要去观音庵烧香,保佑王妃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娘,王妃本来就大富大贵了。”锦绣打趣秀才娘子一句,秀才娘子皱眉:“那就这样,保佑她早点有个好儿媳,好好侍奉她。”

“你这妇人,难怪你闺女刚才都笑你了,这王府内的王妃,身边无数侍奉的人呢,哪还需要儿媳妇去伺候?”刘秀才觉得自己媳妇实在太大惊小怪了,总要找回一点面子,故意呵斥自己媳妇。

秀才娘子白他一眼,锦绣笑了,见三花望着包袱内别的东西一脸羡慕就是不敢伸手去摸,锦绣拿出几件衣衫:“娘,这几件衣衫都是我的旧衣,您瞧着要能改,就改给妹妹穿。”

这么好的料子,秀才娘子伸手摸了一把,嘴里不由嘀咕一声,锦绣倒愣了一下,王府丫鬟们的衣衫,料子在王府内不算太好,真正好的料子,要不就是在主人那里,下人们要被赏,那也得是有头脸的下人。

锦绣不由望一眼墨梅包着的那套首饰,就该彻彻底底全忘了,因此锦绣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有些容易变卖的东西从包袱里面全拿出来,交给秀才娘子,把方才的话又和刘秀才说了遍。

要买几十亩地,这让刘秀才很高兴,但刘秀才瞧瞧锦绣,又想起女儿遭遇,把那些东西一推,对锦绣道:“你不用为我们想着,你在那府里,就算吃好穿好,可比不得在家自在。这些你都拿着,等你有了婆家,也好做嫁妆。”

秀才娘子也点头:“我和你爹爹都还动得呢,哪要儿女养我们?锦绣,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锦绣眼里的泪又落下,努力眨眼不让自己哭出来。秀才娘子已经把女儿抱在怀里:“哎,想哭就哭罢,我晓得那样府里,规矩大,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娘!”锦绣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秀才娘子拍着女儿的背,就像拍着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三花也在一边抹眼泪,刘秀才擦一下眼角的泪大声道:“都哭什么呢?别哭了,今儿高兴,三花,赶紧再把鸡收拾出来。媳妇,把这些东西都锁在你箱子里,钥匙就交给女儿,还有…”

刘秀才高声大气地说着,眼泪却在脸上怎么都擦不干净。三花带着哭腔叫了声爹,这一声让刘秀才也放声哭起来。他们在堂屋里哭的兴,二苗带着五花打酒回来,见堂屋门关着,里面大作悲声,二苗吓了一跳,在那连连敲门,五花听到里面有爹娘的哭声,在那嘴巴一张哇地哭出来。二苗手忙脚乱地开始哄妹妹,怎么都哄不住。

还是三花擦了擦眼上前把堂屋门开了,二苗见家里人个个都在,这才松了口气,对三花道:“到底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爹娘在说,对不起大姐呢!”三花一边吸鼻子一边把五花接过来在那不停地哄:“五花乖啊,瞧,这里有糖吃。”五花抽抽噎噎的,还是秀才娘子分出一支手把五花抱过去,五花才停下哭,靠在娘怀里。

锦绣觉得这一次哭,把心里的郁结都消掉了,擦了擦泪对秀才娘子笑道:“娘,都别伤心了,爹爹说了,今儿是喜事,喜事就该好好庆祝。”说着锦绣拿出一块点心:“这是绿豆糕,来,妹妹,给你吃。”

这绿豆糕一闻就很香,五花离开娘的怀抱,偎依进锦绣怀里,捧着绿豆糕吃起来。三花也拉着二苗出去,好去收拾那只鸡,二苗还不忘对秀才娘子说:“娘,没有猪肉了,倒是有人逮了条大鱼,我花了十个铜板买回来。”

“十个铜板?等会儿只怕那家大人又来寻。”秀才娘子抱怨一句,回头见五花偎依在锦绣怀里,姐妹俩微笑说话。秀才娘子又双手合十念了两声佛,女儿没有变,一点都没变,还是自己那个乖巧聪明的,舍不得骂她一句的女儿。明儿真要去观音庵烧香,多谢天上神佛保佑。

刘秀才又去书房整理功课,秀才娘子和锦绣两人把剩下东西都整理出来。被宁王妃赏下的那套首饰震惊过之后,秀才娘子再瞧别的首饰,就没那么震惊了。吃的用的各自分开放,有些容易变卖的,约好交给刘秀才去卖,趁着年下,也好买上几十亩田地。锦绣和秀才娘子说着未来的日子,都带着笑。

一会儿晚饭熟了,一家子在堂屋里团团圆圆坐着,刘秀才喝着酒,听着秀才娘子说的,锦绣以后的打算,刘秀才的眼一眯:“锦绣,你也不能只想着我们,不想着你自己。我觉着,要把你嫁给一个秀才,还是可以的,这做秀才娘子,身边总要有些钱财傍身才是。”

“说的就像你给我许多钱财傍身一样。”秀才娘子白刘秀才一眼,刘秀才咳嗽一声也就再没说话。三花嘻嘻一笑:“姐姐叫锦绣,我就不能叫三花了,姐姐,你给我起个名字吧,又好听又和你差不多。”

锦绣在王府的时候,名字都是嬷嬷们起的,没想到妹妹会这样要求,想了想锦绣就笑着说:“我记得你是夏天生的,那就叫锦夏。”

锦夏?三花还在犹豫,锦绣把三花的手拉过来,在她手心写字,三花啊了一声就笑着说:“果然姐姐起的名字好,娘,我以后就叫锦夏了!”

秀才娘子还没说话,二苗就笑着说:“那我就叫锦程,锦绣前程,讨个好彩头。”

“我还没说话,你们一个个倒都这样叫了。都说赖名好养活。”刘秀才在那吹胡子瞪眼的,锦程已经吐下舌:“我们家也不是富贵人家,要什么…”

锦程话还没说完呢,堂屋门外就一阵脚步响,接着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响起:“哎呀呀,把我家的大鱼拿了,就做了吃了,真是…”

、第24章

秀才娘子眉头皱紧,锦程正好伸筷子去夹一筷鱼肉,那筷子就顿在那里,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原来是你二婶家的弟弟打的大鱼?你啊,就不该去买。”秀才娘子小声抱怨了一声,就站起身迎着走进门来的女人:“来,他婶子,来的正巧,快坐下一起吃。”

那妇人看着和秀才娘子差不多,不过有些尖刻,锦程已经把鱼咽下,急忙把碗放下,对那妇人喊着:“二婶好。”

锦绣也站起身,看向那妇人,离开的日子久了,锦绣还真记不得这是哪一房的二婶,那妇人的眼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见有鱼有鸡,还有一盘煎鸡蛋,正要又嚷,抬头见锦绣,妇人就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锦绣,接着指着锦绣对秀才娘子:“这是大花?我光听说她回来了,还没见着呢,这长相,这穿着,哎,这细皮嫩肉的,要在外面见了,还不敢打招呼呢。”

说着妇人就上前一步要来拉锦绣的手,刘秀才家的日子虽然过的一般,可从刘秀才到五花,都是爱干净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收拾的连根稻草都见不到。吃饭前要洗手,吃完饭后要漱口。这妇人一张口锦绣就看见妇人牙齿上镶着一丝韭菜,气味也不大好。

锦绣已经有许多年没闻到这么不好的气味了,想低头又觉得这样不礼貌,面上的笑容十分勉强。

秀才娘子也晓得女儿在王府虽然是服侍人的,但吃的穿的比家里那可不同,见妇人说话时候嘴巴一张一合,锦绣笑容勉强。秀才娘子不着痕迹地把妇人拉了坐下:“来,来,正好在这呢,快坐下。”

妇人还是往锦绣身上瞅:“哎,瞧这模样,是个有福气的样子,嫂子,我也不好说你,这样的一个姑娘,要在王府里面,指不定还有些别的福气呢。你家倒好,忙忙地就把女儿给赎出来了,只怕还要多了一份…”

刘秀才已经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咳嗽一声,脸就往下拉。刘秀才常年在这村里教蒙童,也有几个学生进了学,在这四乡八里算得上一个名师,妇人敢和秀才娘子打嘴练舌,可不敢和刘秀才说话,见刘秀才面色不好,妇人也就转了口:“不过一家子团聚着也好。哎,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妇人匆匆忙忙走了,秀才娘子不由皱眉:“她今儿是怎么了,我都想着,只怕她还会再来要上十来个铜钱,都把铜钱准备好了,怎么她倒走了。”

“娘,您别管她想什么,横竖能省就省。省的钱,好给妹妹买糖吃。”锦程又夹一筷鱼,秀才娘子伸手戳儿子额头一下:“全是你惹出来的祸,这会儿倒要说好话。”锦程嘻嘻笑着,没有接话。

刘秀才见锦绣重新坐下,往锦绣这边瞧了眼,对秀才娘子道:“他们要来瞧瞧锦绣,虽说是亲戚间常有的事,可我觉着,以后别让锦绣出门了。三…锦夏啊,你记得,有什么跑腿的事儿,你帮你姐姐帮。还有锦程,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姐姐妹妹你都要照顾好了,若我不在,你就要好好地守着家。”锦程眨眨眼,没想到自己会担负这么重要的任务。

秀才娘子的眉皱的更紧,刘秀才倒杯酒,一口闷干才对自言自语地道:“哎,倒是我疏忽了,锦绣她和我们村里的姑娘,太不一样了。生的这么好,又这样懂礼,我担心有人有坏心眼。”

“杞人忧天,这都是亲戚们,知根知底的,谁要敢有坏心,我拿着扫把把他们赶出门去。”秀才娘子不以为然地说,刘秀才没有说话,锦绣低头,端着碗一颗颗地在数饭粒,和以前不一样,锦绣是能想到的,但锦绣想不到的是,除了自己家人,还需要应付更多的人。

不过锦绣抬头对刘秀才笑:“爹爹,您别担心我,我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我…”

刘秀才伸出手拍拍女儿的手:“我当然晓得,可是锦绣,我想护住你,护住你弟弟,护住你妹妹们,这个家,可不能再散了。”

真好。锦绣觉得眼中的泪又要滴落,急忙往嘴里塞了一口饭,锦夏已经把鸡大腿夹到锦绣饭上:“姐姐,爹爹说的是,快些吃罢。”

被人护住,不再担忧,真的很好。吃完饭锦夏和秀才娘子收拾好了东西,锦绣也把自己的床铺好,枕头是从王府带回来的,上面的枕套是锦绣自己绣的。锦夏蹑手蹑脚走进,往那对正太上看了眼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这么好看,姐姐,这得多少钱?”

“这是我绣的,还有今儿那副墨梅,也是我绣的。”锦夏脸上的羡慕之色更深了:“姐姐,你手好巧,连村里面手最巧的三姐都比不上你。她绣的牡丹,都不活。”说着锦夏的唇嘟起:“我想和她学,她说她的技术,拿银子都不肯教呢。”

“你想学,我教你!”锦绣的话让锦夏高兴坏了:“真的?姐姐,我可以吗?”

锦绣已经点头,锦夏在屋子里转了一下,高兴地话都说不出来,接着锦夏站定,手握成拳:“哼,等我练好了,就要告诉三姐,和她说,我姐姐绣的更好。”

“这不过就是小事,哪值得夸耀。你是没见过王府绣娘里绣的,我见她们给王爷绣的蟒袍,那蟒就像能飞起来一样。”锦绣的话让锦夏双手合十放在下巴上一脸憧憬:“什么时候,我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如果…锦绣想起宁王妃曾说过的话,接着就摇头把这念头摇出去,不要再去想什么如果,就算真成了孟微言的姬妾,自己的家人,也不是亲戚。锦绣不由深吸一口气,往宁王府的方向看去,大哥,愿你早娶贤妻,做神仙眷侣。

刘秀才把锦绣拿回家的那些能变卖的东西,寻了个熟人先拿去卖了,因买地总要慢慢地看,因此刘秀才也没有把这事当做十分紧急的事来看待,照常每天去教课,然后回家。自从那天刘秀才特意交代过,秀才娘子也就让锦绣好好地待在屋里,轻易不要出来,除非是特别要紧的客人,秀才娘子才让锦绣出来见见。

这种日子和王府的日子比起来变化也不算太大,就是吃的住的不如从前罢了,不过再不用去服侍人,不用去想这个丫鬟那个嬷嬷的事儿,锦绣每天都待在屋里做针线。给锦程用绸缎的边角料,拼在一起,做了个书包。给五花用巴掌大的一块绸子,做了个小荷包,还在上面绣了梅花,又在荷包旁边缝了条小手绢,手绢上绣的是竹子。

还给刘秀才夫妇做了鞋袜,给锦夏做了一个围腰上的裙子。秀才娘子嘴里说着锦绣用这么好的料子都糟蹋了,但拿在手里也是十分喜欢。锦程就更不用说了,拿着那个书包左顾右盼:“姐姐,这真是给我的,这花色,怎么这么好看?”

“这是拼起来的,别看这不算大,费了我不少精神呢。”说着锦绣指着上面:“要不是这些布条颜色不够了,我还想给你拼个字出来了。”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锦程笑嘻嘻地瞧着:“这个书包,拿到学堂去,还不晓得多少人羡慕呢!”

“这哪能拿到学堂里去,这些都是绫罗。”刘秀才从里屋掀起帘子走出,锦夏眼尖,见刘秀才脚上已经穿好了新鞋,上前指着刘秀才的脚:“爹爹,您穿这鞋子,还…”

“我穿新鞋是感念你姐姐的孝敬之心。”刘秀才板着脸说着,锦夏已经笑出声,接着锦夏搂住锦绣的胳膊:“爹,我在和姐姐学针线呢,等我学会了,也给您做一双。那时您就可以说嘴了。”

“读书人,哪能如此?”刘秀才的脸怎么都板不下去,锦程憋不住笑出声,众人都笑了。

笑声中刘秀才咳嗽一声:“我今儿要往县衙去,就那天他们说的,已经办下来了,锦绣,从此之后,你就和从前一样了。”

“那你快去,在这说半天话是做什么?”秀才娘子推刘秀才一下,刘秀才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推出去了。刘秀才有些无奈地摇头,堂屋里的人都笑了。

刘秀才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就哎呀一声:“秀才,你这是练什么呢?怎么倒着走路。”刘秀才急忙转身,见来的又是那个二婶,忙高声对里面道:“媳妇,她二婶来了。”说着刘秀才对二婶道:“我这要往县城里去一趟,失陪失陪。”

二婶嘀咕一句:“又不是查考,去什么?”她身边一直跟着没说话的一个婆子已经道:“别去管他,那姑娘是不是真的生的很…”

二婶摆一摆手,对已经迎出来的秀才娘子打招呼:“他伯母,都好几天没见着你呢,在忙什么?”

、第25章 说媒

秀才娘子往那婆子面上扫去,见那婆子打扮像是媒婆,那眉不由一皱,抬头望去见刘秀才已经走远,于是秀才娘子也就对二婶笑着道:“这不是我家大闺女回来了,我要好好地在家窝伴她,所以也不得出门。快往里面请,这位嫂子瞧着面生的很,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陈,你叫我声陈嫂子就是。”陈媒婆说着就跟二婶和秀才娘子进了堂屋,秀才娘子在那倒茶,陈媒婆就往四处张望:“怎么不见这家里的孩子们?”秀才娘子把茶递给陈媒婆:“女儿们还小,我怕她们淘气,让她们在屋里做针线呢。”

陈媒婆哦了一声,眼却没有收回来,还是往那垂着门帘的屋里去瞧,秀才娘子见陈媒婆不尴不尬的,心里有些恼怒,递茶时候故意轻轻一推,陈媒婆眼又没瞧见,那热茶全泼在陈媒婆身上,陈媒婆被烫的差点跳起来。

秀才娘子故意道:“哎呀,不好意思,锦夏,快再拿个杯子出来,还有,拿抹布过来给这婶子擦。”锦夏哎了一声,掀起帘子从屋里走出,陈媒婆见锦夏生的也还白净,个子小小,晓得不是锦绣,那眉头不由皱紧,嘴里却对秀才娘子道:“是我没接稳,刘嫂子别忙了。”秀才娘子接过锦夏递上来的抹布,往陈媒婆身上使劲擦去:“这是我的错,可惜这件新衣衫,就这么脏了。”陈媒婆瞧见秀才娘子这样,怎不晓得这是秀才娘子故意的?陈媒婆眉头微皱一皱就不顾二婶的眼色对秀才娘子笑着道:“其实呢,我是来给你家大闺女做媒的。”

“这我可做不来主,我男人说了,这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可不能随便许出去了。”秀才娘子回绝的爽快,二婶已经急了:“哎,他伯母,你也不能说的这么快。你也要听听人家,这可是镇上的大户人家。”

“是啊,是啊,不但是大户人家,而且是过门就当家的。”陈媒婆也站起身,对秀才娘子道:“镇上林家你们是晓得的吧?他们家的老太爷做过官,那官比县令还大呢呢。”

“这要在别家呢,还是能唬得住人,在我家?”秀才娘子冷笑一声:“一个告老了的六品通判,连正印官都没做过一任,自然,”秀才娘子见陈媒婆和二婶的脸色有些不好,又收了口道:“比我们家这样的穷秀才呢,要高多了,不过这天下事是说不定的,都晓得官是秀才做,他爹说不准哪一天运气好了,就能中个举人,考上个进士,能做一任官。”

二婶差点在旁边笑起来,陈媒婆已经笑了:“就是如此,所以才特地托我来了。这啊,是他们家老爷要续一房,说的是门第差不多就成,新娘子既要端庄大方,又要美貌出色!”

锦绣在屋里做着针线,耳朵却听着外面,听到陈媒婆说要给自己做媒,锦绣的眉微皱,低头看下去,却见针线上浮现了孟微言的面容。锦绣有些惊慌地把针线撩在一边,不要去想,不能去想,从离开王府的那天起,两个人就再没有别的可能了,他是王府世子,以后会承袭王府。自己是秀才的女儿,会在爹娘的安排下出嫁,生儿育女,过着天下女子都会过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心会跳的那么快,为什么脸会渐渐红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说,真的是在王府之中,除了王府这几个主人之外,就再没见过别的男子,才会一直记在心上?锦绣有些口渴,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喝下去后才感到好些,就听到外面传来秀才娘子的冷笑:“好一门好婚事,别以为我不晓得林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娇生惯养,书也不好好低读。到了现在快四十了,还只晓得在家胡闹。他家老太爷见儿子不中用,把孙子看的比命还紧三分,早早就给林大爷娶了一房能干媳妇。这会儿林太太过世还不到三个月,他就闹着续弦,这续弦呢也是常理,可谁家的好姑娘嫁进去,那可不是去当家,而是去受气的,早早地给我滚罢!”

秀才娘子说的兴起,伸手就把扫帚拿起来,扫着地上不存在的灰尘,还在招呼锦夏:“锦夏,拿抹布好好地擦擦桌子,把这些都给擦掉。”锦夏当然听自己娘的,拿过抹布就使劲地擦起桌子来。

这下二婶和陈媒婆都坐不住了,陈媒婆皱眉:“刘嫂子,这肯不肯的,也是平常,你怎么脾气那么暴躁,直接就要赶人?再说了,你男人虽说也是读书人,不过是个秀才,那要中举,中进士的话,还早着呢。你也…”

“我要好言好语的,你们还不晓得要说多久,这镇上也好,县里也罢,告老的官儿又不止这一个,难道我不应婚事,他家还能把我生吃了不成?”秀才娘子卷卷袖子,说的更激动。二婶见事情不谐,只得拉着陈媒婆走了。

锦绣在里面听了半响,笑着从屋里走出:“娘,不答应就罢了,您也不用这样就赶人走。”

“锦绣,你不晓得,你在那讲礼有规矩的地方久了,都不会对待这不讲礼,没规矩的人了。”秀才娘子的话让锦绣笑了笑,拉着秀才娘子的胳膊撒娇地说:“娘,我晓得,他们毕竟也是官家,万一…”

“你是担心你爹?你爹更不用担心,你爹虽说没有中举,但也有几个同窗中了举的,我听说有一个还中了进士,在京里做官呢。到时林家真要做什么为祸乡里的事,你爹爹写封信去,也能吓住林家。”秀才娘子安慰着锦绣,锦绣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秀才娘子捏一下锦绣的脸:“娘啊,当然晓得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了。”

二婶和陈媒婆走出刘家,陈媒婆不由埋怨二婶不帮腔,二婶叫起撞天屈来:“不是我不帮腔,是她那模样,简直就像要吃人。我哪敢应?”陈媒婆又抱怨几句,也就赶回林家去回复林老爷。

林老爷这一回挑续弦,要的就是美色,听说陈媒婆这边没有成,也只关心锦绣的相貌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漂亮。陈媒婆见林老爷没有责骂自己,双手一拍:“我并没见着那姑娘,只见了她妹妹,她妹妹比她小了几岁,生的也还白净,只怕姐姐也不差。”

“好就好,差就差,这也不差是什么意思?”林老爷说着话就拿起一个杯子要砸在地上,陈媒婆还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就有丫鬟进来说老太爷来了,接着林老太爷就拄着拐杖走进来,见儿子面前站着一个媒婆,林老太爷皱眉:“你为了挑这个续弦,这两天媒婆也见了好几个,又只要美色,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只贪图皮相,我不给你几拐杖你只怕不记打。”

“爹爹您坐,儿子只是…”林老爷急忙站起身,又给陈媒婆使眼色,要她赶紧出去。林老太爷已经瞧见儿子给媒婆使眼色了,叫住陈媒婆:“回来,说的是哪一家,有没有成?”

“说的是邻村刘秀才家,他家有个闺女,原先卖在王府做丫鬟,前两天赎回来了。”陈媒婆的话让林老太爷皱眉:“秀才家,这门第,也不算不能配。”

“是,是,不但如此,听说这姑娘生的很美貌,只可惜没见着。”林老太爷又点头,林老爷已经插嘴:“爹,他们家不肯。”

“人家花枝般女儿,又在王府那种地方见过大世面的,怎会轻易许你这个无能又年纪一大把的。”林老太爷呵斥了儿子几句这才对陈媒婆道:“你先回去罢,有什么事我再让人寻你。”陈媒婆行礼告退。

林老爷已经道:“爹,我觉着,这姑娘,只怕也不那么美貌,倒是…”

林老太爷一口吐沫吐在儿子脸色:“呸,你除了相貌还能想点别的吗?没出息,别再讨我骂你了。你要娶媳妇,这是大事,等我好好地再打听打听,这刘氏若真的不错,我就帮你定下了。”林老爷这回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是低头应是。

刘秀才在县城里面办好了事,又问过县学老师,学使在来年二月就要巡视按临,刘秀才暗自决定要好好回家温书,好考个一等,补了廪也好。儿子也不小了,读书看起来比自己还能干,不如这一回,也让他买了考卷来应考,若能考过县试,再考院试,进了学,说亲也好说一些。

刘秀才打定主意,又给儿女们买了些零嘴也就高高兴兴回家去。回到家中,秀才娘子说了今儿陈媒婆来的事,刘秀才只哦了一声:“这婚事先不急着定,等儿子也进了学,秀才的姐姐,这亲事更好说些。”

“你就想着女儿嫁的风光,我啊,只要女儿嫁的高兴,日子过的好就成。”

、第26章

秀才娘子的话让刘秀才点头:“是,是,果真还是娘子你想的周到。我们女儿啊,在王府这么多年,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当了我们的面也要装的高高兴兴的。若是只图着风光,万一她过的不好,岂不是是我们害了她?”

秀才娘子见丈夫肯听自己说,也要再加上几句,正在屋内做针线的锦绣听到爹娘的对话,把针线放下走出对爹娘笑着道:“爹,娘,其实在王府里面,王府王爷都很好的,再说我们也很少能见王爷。嬷嬷和姐姐们要教导我们规矩,听着就是,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然,不然,你要知道,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和你说前年宗师按临时候,好好的,我就被宗师身边的人说了一通,险些…”刘秀才摇头晃脑就要继续掉书袋,秀才娘子已经打刘秀才一下:“你啊,那么点事你都说了这么久,还是好好地去读书,再看看儿子的功课,要儿子能考个学,我们一家子啊,就更好了。”

刘秀才连声应是,叫上锦程就往书房去了,锦绣走到秀才娘子身边,秀才娘子已经把女儿的手拉着,让她偎依到自己怀里来:“锦绣,我晓得你是个不爱诉苦的人,可等到你以后出了阁,要有个什么,还是要回娘家来。你爹如此督促你弟弟读书,就为了你们几个以后出了阁,能有个依靠。”

“娘,我晓得。”锦绣靠在秀才娘子怀里,秀才娘子看着女儿美丽面庞,那个什么林老爷,胡子一大把,年纪也不小了,房中听说姬妾一大堆,也好意思寻人来说亲,真以为那几根胡子,是金子做的不成?

林老太爷既然觉得刘家也还算般配,对刘家的事情也就多放在心上,命管家去打听了刘家的事,听说刘秀才的长女回来之后,还带了些东西,刘秀才拿着这些东西,正要寻几亩好地。林老太爷也就把刘秀才托的人寻来,和他交代了几句。

中人虽然很奇怪林老太爷怎么会突然对刘秀才青眼,但还是领命而去,回来就去刘秀才家寻刘秀才。刘秀才听中人说已经寻得了地,又说价钱很相应。高兴的手舞足蹈,让秀才娘子赶紧煎了盘鸡蛋,又把还剩下的老腊肉给烀了,打了酒招待中人吃喝起来。

中人喝了几杯酒就笑着道:“刘秀才,不是我恭维你,瞧你这神色,再过两年,你就要发财了。”

刘秀才拿着一个咸鸭蛋,用筷子掏着里面的蛋黄下酒,听了这话就笑呵呵地说:“什么发财啊?明年宗师按临,又是乡试之期,我要能去考,得中一个举人,比发财还好呢。”

“这举人啊,也要看的,有些人一辈子不中的多了。”中人的话只让刘秀才呵呵一笑,又招呼他喝酒。

中人又吃了一杯,凑到刘秀才耳边:“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地呢,原本是镇上林家的,因这是几家佃户退出来不租的地,他家想着离的远,打理这么几亩地收的租子还没花的钱多,这才想着卖掉了。你想想,这是多好的福气?林家的地,可都是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