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能,退不得,难道只有像朱嬷嬷说的,高高兴兴地去死,成全了宁王妃和孟微言的母子之情,才算没有白进宁王府这一遭?

锦绣眼中突然流出泪来,孟微言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去看宁王妃:“娘,今儿可是有人惹世子妃不高兴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府内,除了我就是她,谁有胆子惹她生气?”说着宁王妃还故意推一下宁安郡主:“那就是你惹你大嫂生气了?”

“母亲又笑话我。”宁安郡主敏锐地察觉到锦绣自从去过佛堂之后就有了变化,不明白其中缘由的她,也只能顺着宁王妃的话往下说。孟微言还想再问,就见内室的帘子掀起,萧玉琅被人簇拥着走出。

除了发式还是少女发式之外,萧玉琅被朱嬷嬷刻意打扮的和前面的世子妃更像。原本萧玉琅就很像她姐姐,这会儿再打扮起来,孟微言已经站起身,惊讶地喊了一声:“玉愿?”萧玉愿,那是前世子妃的名讳,自从她去世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为了禁忌。

此刻从孟微言口中唤出,宁王妃不由有些得意地笑了,朱嬷嬷已经会意,上前一步对孟微言恭敬地道:“大哥,这是萧二姑娘。”

对,确实不是她,发式不一样,容貌也稚嫩些。孟微言深吸一口气,对萧玉琅微笑:“抱歉,认错人了。”

萧玉琅一颗心都在那扑通乱跳,她下意识地看向锦绣,见锦绣的神色已经越来越不好,萧玉琅对孟微言福下去:“姐夫惦记着姐姐,也是…”

不等萧玉琅把话说完,锦绣已经站起身,不发一言地离开。这一举动除了宁王妃,别人都惊呆了。孟微言更是惊讶,要往外追去。朱嬷嬷已经喊住孟微言:“大哥,休要做这等无礼的事。”

“世子妃向来是温柔的,今儿这样,只怕是见我太疼玉姐儿,心里有些不舒服。大哥,这也是难免的,你去好好劝劝。”宁王妃的话永远都是那么完美,孟微言应是之后对萧玉琅抱歉微笑:“不好意思,你…她向来不是这样的人。”

“我晓得的,姐夫不要担心我。”萧玉琅笑的越发温柔,孟微言对宁王妃行了一礼,匆匆跑出去。

宁王妃这才对萧玉琅笑着道:“你坐下罢,不用担心,有你姐夫在呢。”萧玉琅当然不会说出自己巴不得锦绣闹的更大一些,但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对宁王妃道:“今儿才头一天进来,就得罪了世子妃,王妃,我…”

“大嫂脾气好,你并没有得罪她。”宁安郡主虽然知道自己该隔岸观火,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为锦绣说话。宁王妃也笑了:“这王府里面,各样人都有,你住的长了,就晓得了。”她们在这里说笑,孟微言已经追上了锦绣。

锦绣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知道丈夫这会儿很焦急,也晓得自己该和丈夫好好地说,可是,该怎么和他说自己的迷茫徘徊,不知何去何从?

因此锦绣停下脚步,但并没转身,只是看着不远处。见锦绣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往前走,孟微言这才松了口气对锦绣道:“锦绣,娘向来喜欢年轻活泼的女孩子,你是晓得的,她那里什么东西都有,就是缺了可以打扮的人。好容易来了一个,她当然要好好打扮打扮。你别生气,要什么,我给你寻就是。实在不成,我去和爹说说,让他把库房打开,任由你挑,好不好?”

锦绣听了孟微言这话,倒被怄的笑出来。孟微言听到锦绣的笑声,转到锦绣面前,见锦绣双眼里的泪还没有干。孟微言伸手抚上她的肩:“不就是几样首饰几件衣衫,值得什么呢?前儿我恍惚记得,看见爹那里有一个寿山石雕的盆景,不如我给你拿来。”

“我是为了那些东西不高兴吗?”锦绣推一下孟微言,就往前继续走。孟微言仔细想了想又追上去:“那我想想,你是为了什么?可是为了…”

“你倒好好地想想,王妃把萧二姑娘打扮的和前面世子妃有那么九成像,是为什么?”锦绣不好说宁王妃别的话,但这话还是可以说出来的。

孟微言仔细想了想,对锦绣微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又吃醋了。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说过的话会变的,大哥。”锦绣面上神色有些忧伤,孟微言本来想劝锦绣两句,突然想起什么,也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夫妻俩相对而立,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锦绣才伸手摸一下孟微言额头上的汗:“好了,不要提这个,这事确实是我不好,不该这样出来。你陪我回去和母亲道个歉吧。”

再难走,也只有走下去,然后去想办法,人没有坐以待毙的理。孟微言顺势握住锦绣的手:“我和娘说过了,娘说让我好好安慰你,不用回去了。”

“不一样,还是要回去。”锦绣的固执让孟微言又笑了:“娘一向喜欢你,怎么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王妃真的很喜欢我吗?”锦绣再次询问,孟微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今儿真是打翻了醋坛子,连这样的话都问出来了。娘要是不喜欢你,怎会不在意你方才的无礼?锦绣,娘这个人呢,我还是很了解的,她喜欢的人,做什么都可以。”

那不喜欢的人,当然也就是做什么都不可以。锦绣看着一无所知的孟微言,强忍下叹息:“既然如此,我就更该去和母亲道歉了,请她谅解我方才的无礼,如此,才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第57章

孟微言察觉出锦绣的话和平常有些不同,他并没答应锦绣,而是一直看着锦绣。锦绣掩饰地微笑:“大哥,你瞧着我做什么?”

“锦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娘给你委屈受了?娘要给你委屈受了,我…”孟微言的话被锦绣阻止了:“并没有,大哥,王妃她对我很好,从没委屈过我。”

“是吗?”孟微言的眉头皱的更紧,方才锦绣脱口而出的王妃而不是母亲,让孟微言想起了什么,也许是几年前,那时候的锦绣还在宁王妃身边伺候,还会低眉顺眼地立着,口中称呼永远都不会错。

那么,问锦绣问不出来,也许可以去问问宁王妃。孟微言握住妻子的手:“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和娘道歉吧。娘定不会责怪你的。”

“是的。”锦绣附和着丈夫的话,可是眼神却带上一些冰冷,担心这样的冰冷被丈夫发现,锦绣把眼转开,看向一路走过来的景色,从来只觉得王府金碧辉煌,恍若别人眼中的天宫。可是世人想象天宫的时候,认为天宫中的人都是不吃不喝不争吵的。毕竟天宫之中,有着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美丽的衣衫,精致的首饰,行动之中都不见粗鲁的侍女。锦绣原来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锦绣才知道,剥掉这层金碧辉煌之后,内里的不堪是那样的刺眼。

“我记得那年大哥去了越王府,回来的时候就变的有些奇怪,大哥在越王府,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这样沉默走着,会让孟微言怀疑的,因此锦绣想出话题。

越王府?孟微言又想起越王妃那瞬间的变脸,吴夫人的悲惨喊声,还有当时不知所措的越王世子。那是太不好的回忆了。孟微言不愿意把这些告诉锦绣,只对锦绣道:“有些事,锦绣,或许你以后会晓得,但这会儿,我不想你知道。”

“是很不好的事情?”锦绣是敏感的,立即就猜到了这个,孟微言点头,看着锦绣眼中全是深情:“锦绣,我答应你,永不让你落入那样境地,永不让你受到欺负。我会护着你。”这话听起来真的很让人感动,锦绣看着丈夫,眼神有些漂移,能相信丈夫吗?相信丈夫会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让自己不要被风雨侵袭?

“锦绣!”孟微言搂住锦绣的肩膀,这样的温柔让锦绣心中安稳下来,也许,丈夫真的会有办法?于是锦绣对孟微言点头:“会的,大哥,我信你。”

孟微言也笑了:“锦绣,我娶你,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白头到老,我想…”

“大哥,世子妃!王妃知道你们来了,特地让我请你们进去。”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孟微言的话,锦绣和孟微言抬头望去,见萧玉琅恭敬地站在一边。

“有劳萧二姑娘了。”孟微言向来是有礼的,萧玉琅看着孟微言面上的笑容,心又开始狂跳起来,自己的姐姐真的太没有福气了,这样的好男子,英俊地位高,又有教养,怎么自己的姐姐就早早死去?让一个丫鬟坐了她的位置?

萧玉琅努力压下心中对锦绣的嫉妒,对孟微言笑的更恭敬:“虽王妃是如此说,可也晓得,这在王府之中,地位不同。”

萧玉琅还想继续表现自己的温柔体贴,孟微言已经对萧玉琅点头,带着锦绣往里面走。萧玉琅不由咬住下唇,接着很快松开,又有些庆幸自己的姐姐已经去世,不然这样的好男子只能是自己的姐夫,那该多么让人郁闷?

张次妃也坐在宁王妃身边,宁安郡主在一边有些无聊地玩着扇子上的流苏。瞧见孟微言夫妻走进,宁王妃笑着道:“你们小夫妻,总是这么多的话要说,都到了我门口了还不肯进来,还要人去请。”

“方才是儿媳的错,儿媳实在太过无礼。出去之后,大哥也说了儿媳,儿媳更觉惭愧,因此在外面有些不好意思进来。”锦绣已经对宁王妃行礼下去,恭恭敬敬地说着。

孟微言惊讶地看着妻子,锦绣这会儿说的话和方才说的,并不相同,那么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因此孟微言对宁王妃笑着道:“娘,瞧你媳妇孝心那么虔的份上,您就原谅她的无礼吧。”

“年纪的孩子们,又被娇惯的,偶尔无礼是很平常的事儿。”宁王妃迅速收起惊讶,对孟微言微笑。

“媳妇多谢母亲。”锦绣再拜下去。宁王妃也把锦绣扶起:“一家子,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锦绣坐下时候又说笑了两句,但孟微言既然有心,自然察觉出中间的些许不同,于是对宁安郡主笑着道:“三妹妹的嫁妆,想来已经备齐了,不如就请三妹妹带了你嫂嫂,再和张次妃一起去瞧瞧嫁妆,可好?”

郡主嫁妆,自然有王府长史按照规制备办,不用像普通人家,还要主母亲自操心。宁王妃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名单上再添减几个人,再把几样心爱的东西赏给宁安郡主。这会儿孟微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张次妃倒看了眼孟微言,难道说孟微言已经察觉了什么?于是张次妃先笑着起身:“大哥这话说的好,我这做娘的,也该去瞧瞧,三姐,我们一起去。”

宁安郡主锦绣和张次妃走了,孟微言对已经回到屋内的萧玉琅客气地道:“萧二姑娘在娘身边也久了,先下去歇着吧。”这是客客气气地把人都给赶走了,宁王妃看向儿子:“你要和我说什么?”

孟微言不发一言就在宁王妃面前跪下,宁王妃皱眉看向儿子:“你到底要求我什么,要行这样的礼?”

“娘,锦绣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的妻子。娘,我晓得您素来心疼锦绣。有些话也不用儿子说,只是儿子还想求娘一句,以后要更疼锦绣一些。”孟微言不好直接问宁王妃,只能绕着圈子说话。

宁王妃对朱嬷嬷笑了:“这孩子,该怎么说他呢?方才的事,世子妃都已经道歉了,他倒好,还要正正经经地求我。我那么喜欢锦绣,心上自然是把她放在前面的,玉姐儿呢,我见她生的很像她姐姐,又想着她姐姐生前,也是很招人疼的,这才多疼了她些。在我身边两三年,等以后嫁出去,也是有体面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再者说一句,新人虽好,旧人也就不要随便忘记。玉姐儿嫁的好,她姐姐在地下若有灵,也会高兴的。”

说着宁王妃轻叹一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孟微言见宁王妃如此表现,倒不好再继续追问了,于是膝行到了宁王妃面前,拉住她的袍子边缘:“娘的心思,儿子自然晓得,玉愿生前也很担心萧家,萧家这些年,儿子也多有照顾。况且锦绣也是心胸宽广之人,并没说过什么。娘,儿子只是…”

宁王妃佯怒:“好了,好了,你这是真的把我当做不通情达理的人了,连续为你媳妇说情呢。你放心,我疼玉姐儿,更疼你媳妇,定不会为了玉姐儿让你媳妇受委屈的。”

“大哥,您还请起来吧。大哥心疼世子妃,这也是平常事,可还有句话,大哥不要怪老奴说出来,远近亲疏,都是世子妃和王妃更亲近些。王妃怎会疼玉姐儿胜过疼世子妃?”朱嬷嬷也上前帮腔。

按说孟微言该完全打消疑惑了,可是孟微言这心上还有一点七上八下,但也晓得多说无益,顺势站起身道:“娘休要怪…”

“我怪你做什么?你们小夫妻恩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宁王妃打断儿子的话,接着慈爱地对孟微言道:“你回去吧,我今儿有些乏了,要歇着了。”孟微言行礼退下,宁王妃的神色这才变了。

“大哥还真是个痴情种子。”朱嬷嬷不由叹了一句,宁王妃的手紧紧抓住椅袱,面上的神色已经有些扭曲。痴情种子,痴情种子?为什么儿子不像他爹一样,对眼前来来去去的女人,不过当做猫狗一样?

“朱嬷嬷,以后玉姐儿,你要好好地照顾。”宁王妃松开手的时候,语气十分冰冷。朱嬷嬷并不意外,恭敬应是。宁王妃平息一下心中怒气,看向外面,这座王府,只能自己说了算,想要挑战规矩的人,都…宁王妃唇边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朱嬷嬷垂下眼,是不是人都会这样,变的不像自己?

张次妃和宁安郡主锦绣出来之后,行了几步张次妃就笑着道:“天热,我不想去,你们姑嫂去罢。”锦绣和宁安郡主看着张次妃远去,锦绣才对宁安郡主道:“次妃真是个聪明人,难怪教出三妹妹这样乖巧聪明的女儿。”

“嫂嫂,您说什么,我不明白。”宁安郡主愣了下才这样回答锦绣,锦绣微笑:“三妹妹真的不明白吗?今儿,佛堂里面,朱嬷嬷什么都和我说了。”

、第58章 争执

宁安郡主闻言大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反应实在太过分了,勉强对锦绣开口:“嫂嫂,您说什么,我真不知道。”

“三妹妹知不知道,我也不去追究了,再说我也无力追究。我只求三妹妹一件事。”锦绣看出宁安郡主的左右为难,沉吟一下对宁安郡主开口要求。

“嫂嫂要锦元?”宁安郡主一语中的,锦绣点头:“是。锦元跟了三妹妹去,按说这才对她好,可现在我觉着,锦元在我身边,想来会更好些。”

“这好办,等我回去了,就让人把锦元送到嫂嫂这里。”宁安郡主见锦绣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回答。锦绣也笑了:“多谢三妹妹。”

“嫂嫂,我,我是担心…”虽说锦绣这话听起来十分宽容大度,但宁安郡主还是想解释几句。

锦绣摇头:“三妹妹要如何想,那我不能去逼三妹妹,毕竟这件事,王妃所针对的,从来都只是我,而不是别人。我又何必牵连进无辜人?”

“嫂嫂,我…”宁安郡主握住锦绣的手,还想解释什么,锦绣把宁安郡主的手轻轻拿开:“三妹妹肯把锦元送到我身边,就已经很好了。我也不瞒三妹妹,锦元从来心眼都比我多一些,她在我身边,提点着我,我也能想到些原先想不到的事儿。”

锦绣的话让宁安郡主的脸色微红,又和锦绣说了两句,见孟微言从远处走过来,宁安郡主也笑着道:“既然嫂嫂不怪我,我也就回去我院子,把锦元送到嫂嫂院子里去。”

锦绣又说了多谢,宁安郡主也就带着从人离去。孟微言已经走到锦绣身边,对锦绣笑着道:“这大太阳底下,在这和三妹妹站着说什么呢,也不怕被晒到。”

锦绣看出孟微言的神色有些许不悦,用扇子给他扇了扇风:“这旁边还有树呢,倒不觉得有多热。你和王…母亲说什么了?”孟微言掩饰地对锦绣笑笑:“没说什么,锦绣,我们回去吧。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

是的,不要害怕,锦绣对孟微言露出微笑,两人相携离开。

宁安郡主回到院中,就把锦元叫到自己身边,锦元见宁安郡主一脸严肃,还在猜自己到底什么事儿又做的不对了,宁安郡主已经开口:“嫂嫂,朱嬷嬷告诉了嫂嫂一些事儿。嫂嫂想把你要到她身边去。还说,你心眼比她多,提点着她些也好。”

锦绣?锦元已经笑了:“原来锦绣已经猜到了?”接着锦元飞快改口:“这也要去哪里,自然是三姐要我去,我就去。”

“锦元,我也不怕告诉你,母亲的性子你也晓得的,她要暂时为难不了大嫂,未必不会拿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作伐。”宁安郡主的话让锦元又笑了:“三姐的好意我晓得的,不过三姐,我和你说,只要我守好规矩,让王妃抓不住一点错来,哪也不怕。”

宁安郡主看着锦元面上笑容,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去罢。”说着宁安郡主就叫自己院里的嬷嬷:“先把锦元送到嫂嫂院子里,至于别的,等这事办完了再去回母亲。”

“回三姐的话,别的丫鬟,三姐想把人给谁都成,唯独锦元,朱嬷嬷亲自来嘱咐过,说王妃看中了锦元,想着海棠年纪也大了,该给她寻门亲事,要把锦元重新叫回王妃身边。还说,三姐素来孝敬王妃,这事还是等三姐出嫁时候再说。”

嬷嬷的话让锦元如堕冰窖,原来完全逃不开。宁安郡主静静地听嬷嬷说完,挥手命嬷嬷说完就对锦元道:“锦元,这事,我帮不了你。”

“明白了。”锦元只说了这三个字,宁安郡主轻叹:“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被宁王妃惦记上,而且这种惦记完全不是善意的,锦元不知道自己能怎样挣扎?

很快这个消息锦绣就知道了,锦绣听完宁安郡主派来的人说的话,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就打赏来人让她们离去。人才一走,锦绣就吩咐吉祥:“给我换衣衫,我要去王妃那里。”

“这会儿还没到该过去问安的时候呢,想来王妃也在歇息,世子妃您有什么事不如等等?”吉祥十分奇怪,虽然去拿衣服嘴上还是在劝锦绣,孟微言也听到了,从内室走出来劝锦绣:“吉祥说的有道理,这会儿你去,也见不到娘,等用过晚饭,我和你一起去求娘,定把锦元要过来,好不好?”

锦绣摇头:“大哥,你不懂…”不懂王妃,锦绣硬生生把这两个字给咽下去。锦绣自问在宁王妃身边这么些年,对宁王妃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平常什么时候歇息,怎样说话,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锦绣从来不知道,宁王妃那温和慈爱的脸下面,还藏着另一张狰狞面孔,这张狰狞面孔,是宁王妃不愿意让孟微言知道的。孟微言既然不知道宁王妃的另一张脸,又怎明白这事情的可怕?

“我不懂什么?”孟微言看着锦绣,眼里的笑渐渐收起来:“锦绣,我不懂什么?”

孟微言的追问让锦绣觉得心被什么戳了一下又一下,那样钝钝的疼。

“锦绣,我们是夫妻,是要坦诚的。你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告诉我吗?”孟微言的语气已经变的有些急迫,锦绣被逼问的眼中渐渐有泪,孟微言不由轻叹一声握住锦绣的肩:“锦绣,你不告诉我,难道要我去猜?”

“大哥,母亲她,不喜欢我。”锦绣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泪也跟着滴落。

接着锦绣的声音有了哽咽:“大哥,佛堂之中,并没有我抄写的经书。端午节的荷包,海棠她们也不会放错。大哥,王妃在外表上,对我一直很好,但这心里,大哥,我不知道王妃是不是真的对我很好。”锦绣的泪越落越急,孟微言的神色变的越来越不可思议。

接着孟微言摇头:“锦绣,原来是这样,你放心,我和娘说过了,娘说,她不过是因为眼前有了新人,觉得萧二姑娘年轻活泼,这才对她多好了些。但是,在这府里,在娘跟前,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锦绣,我晓得你因为萧二姑娘的身份,心里有些不欢喜也是有的,但是锦绣,我和你说过,我此刻的妻子是你,想过一辈子的也是你。玉愿去世,心丧三年,我做到了,也就对得住亡人了。玉愿没了,我很伤心,可是我还要活着,还是宁王府的世子,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心丧三年。大哥,若有一天,我也没了,你会不会也只…”锦绣的话让孟微言大惊,把锦绣的手握的更紧:“锦绣,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难道你要我背个克妻的恶名?”

可是,你的娘,她要我去死,而且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算好了,不会让人挑出她的任何一点毛病来。大哥,你连你的生母,是个什么样人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心中的悲伤?锦绣的泪落更急。

孟微言看的眼中满是心疼,把锦绣搂入怀中:“好了,我晓得你是因为萧二姑娘进来,心中难免有些醋意。你再这样,就不是我心中的锦绣了。我的锦绣该是温柔大方的,是喜欢我的。是…”

锦绣听着孟微言的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只有入骨的冰冷,她把孟微言推开:“我并不是为了萧二姑娘,况且世子妃去世已经数年,我吃她的醋做什么?大哥,我嫁给你时,就晓得你是丧了妻子的人,你对世子妃,要还惦记着,逢忌日前去祭奠做法事。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因此不满。可是大哥,我说的,不是一回事。”

“就是一回事。”孟微言也急了,极力地想打消锦绣心中念头:“若非萧二姑娘进府,你也不会变的这样奇奇怪怪的。娘喜欢萧二姑娘,要她陪伴几年,这也是平常事。并不是为了…再说,你还不晓得我的心吗?”

“大哥,我自然晓得你的心的,我也不是因着萧二姑娘。”锦绣觉得和孟微言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迟疑一下才又道:“我这会儿去王妃面前,求王妃把锦元赏给我,若王妃赏了,自然没有话说,若王妃不肯赏或者以后锦元有了什么闪失,还请大哥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说着锦绣转身就往外走,孟微言伸手要去拉锦绣的袖子,锦绣已经脚步匆匆地离去,吉祥瞧着孟微言,不知该何去何从。孟微言摇摇头才自言自语地道:“她一定是猜错了。”说完孟微言吩咐吉祥:“你们好好地跟着世子妃去。”

、第59章 鸦凤

吉祥她们应是匆匆离去,屋内只剩下孟微言一人,孟微言的手握成拳,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再次重复:“她,一定是猜错了。”屋内没有人,自然也就没有应答,只有风卷起软绸门帘,在空中微微地荡。

孟微言觉得心中十分烦闷,想出去走一走,又担心锦绣回来不见自己,到时又有别的想法。索性坐下拿了本书瞧,书架旁边几上,放着锦绣做的针线。针线只做了一半,是给孟微言绣的香囊,孟微言拿起香囊,见那香囊做的十分精致。

端午前那几天,锦绣坐在这里绣荷包的情形又浮现在孟微言眼前,本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孟微言长叹一声把香囊放下,还是出去走走罢。

宁王府的花园虽比不上皇宫内的御花园,但在这地方还是首屈一指的,荷塘中的荷花正在盛开时候,水榭内传来说笑声,水榭外还有伺候的人在那。看来是其余人在这里歇息,孟微言这会儿不想见别人,转身打算离去。

水榭开着的窗上,寿安王已经露出头来,对孟微言喊着:“大哥,过来一起坐着赏荷花罢。”

既然是寿安王,孟微言也就走过去,进到水榭里面,林氏已经起身迎接,瞧见林氏也在这,孟微言有些进退两难。

寿安王倒毫不在意:“大哥你也不用拘泥,大家都是一家子,还有我在呢,难道大哥就不肯见小婶了?”林氏用手掩住口微笑。

既然如此,孟微言也就坐到寿安王身边:“你这日子,过的越发逍遥了。”

寿安王端起酒杯,旁边的丫鬟给寿安王斟上酒,寿安王一饮而尽:“这王府瞧着就要建好,等搬出去,郡王府内哪有如此大的花园,也只好在这多赏赏美景。”

孟微言哦了一声就道:“爹爹和娘素来疼你,你想要回来了,谁还能拦你不成?”

“不一样的,大哥,我晓得,不一样的。”说着寿安王就把丫鬟挥退,神秘地凑到孟微言耳边:“大哥,母亲最疼你了,前儿我见那位萧二姑娘,着实美貌,想来母亲是特地为你预备的。”

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孟微言已经皱眉:“三弟,你也这样想吗?”寿安王噗嗤一声笑了:“无亲无故的,让人进府来,这种事瞧起来是平常事,可过上几年,大哥,这事你难道还在这装憨?”

说着寿安王又笑嘻嘻地道:“当初你为了现在这位大嫂,也是费尽心机,这会儿又…”

寿安王说的虽然是酒后话,孟微言却猜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林氏正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盘梨子,要放在桌上,孟微言突然站起身,林氏手中的梨子差点被撞掉。林氏急忙后退一步,孟微言已经匆匆离去。

林氏这才把梨子放在桌上,对寿安王道:“郡王,大哥他是怎么了?”

“只怕说中了他的心事,他臊,就走了。”寿安王有些热,就把窗子开的更大一些,任由风吹进来,伸手拿了一块梨大嚼:“似我们这等,成日只用烦恼吃喝二字,想来,也算富贵闲人了。”

“郡王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听郡王这话,似乎还有些不满意,难道富贵闲人不好?”林氏的话让寿安王笑了:“罢了,我何须自寻烦恼,似此美景,自当趁青春作乐才是。”说完寿安王就着丫鬟的手,满饮了杯中酒。

林氏不大明白寿安王的意思,还是给他斟满了酒。

孟微言从花园出来,匆匆往宁王妃的寝殿行去,刚走出一段,就见锦绣带着人从前面走来,锦绣面色似有些郁闷。孟微言见妻子这样,急忙上前迎住她:“锦绣。”

锦绣这一次,自然是没有见到宁王妃,此刻听到丈夫的声音,勉强抬头微笑:“这么大太阳,你不在屋里好好歇歇,出来做什么?”

“锦绣,我觉着,你说的话也有道理,因此想去寻娘说说话,不如你陪我去?”孟微言的话让锦绣微笑:“去了,又能说什么?”

“锦绣,你信不信我?”孟微言这话问的有些急,锦绣微微沉吟一下才道:“你是我的丈夫,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要从心里信。”孟微言握住锦绣的手,示意锦绣跟着自己一起往宁王妃的寝殿去。锦绣走在孟微言身边,两人的距离很近,也有过更亲密的时候,可那时是无尽的甜蜜,此刻锦绣却觉得两人之间,有着深深的鸿沟。

这样的鸿沟,不是自己想的,也不是孟微言想的,而是宁王妃画下的。从一开始,宁王妃就无法接受别人逃离她的控制,特别是孟微言。这个被宁王妃视为珍宝的儿子。自己是孟微言喜欢的人,按说该被爱屋及乌,可是这世上,竟然还有一种爱屋恨乌的人,他们怎能允许乌鸦玷污了他们的珍宝?

“锦绣,你在担心,你在害怕?”孟微言发现自己握住的锦绣的手有些颤抖,并不像原先一样,能感觉到锦绣对自己的全部信赖,孟微言更加惊讶地问。

“大哥,你是凤凰,我是乌鸦,原本就配不上你。”锦绣脱口而出的话让孟微言有些生气了,他停下脚步看着锦绣:“你是从哪想的这些话?什么乌鸦什么凤凰?我选中了你,你就是凤凰,就是我一辈子的妻子。”

这些话听起来多么好听,可是锦绣还是想问一句,那你能反对王妃吗?但看着孟微言自信的脸,锦绣没有问出来,只把头转向另一边。

孟微言把锦绣的头转过来,对锦绣轻声道:“我不晓得你是因为什么才有这样的念头,可是锦绣,这念头只许有一回,第二次就不许。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的妻子,谁来说什么配不上都不许。”

“包括王妃吗?”锦绣的话让孟微言笑出声:“你真傻,当然包括我娘了。我喜欢的,娘一定就要跟着喜欢。”

可是大哥,你是不明白的,锦绣决定不就这个问题继续和孟微言讨论,两人走进宁王妃的寝殿,丫鬟内侍们端着水走出,这是宁王妃已经午觉醒来,梳洗完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