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跟着她一同去的不仅仅是司机,还有忠心耿耿,将陆显奉若神灵的汕尾仔,看她亦热切,对待衣食父母一般。

通常与律师谈案情都是同一结果——温小姐,此案可在可行限度内减轻、减免,甚至规避,但耗时耗力…………

接下来要等事主自动割肉,自主放血。

温玉提十五,王大状喊百分之三十,即三分之一,债款至多不超过温妍无偿所得,即是说两千五百万赢回,他要拿八百万抽成,难怪人家讲律师如恶鬼,贪得无厌,一贯在最悲惨时吸你血。

温妍听后大怒,“输便输,我宁愿烧给四叔都不给他!”

但官司不打,便要一分钱不剩,最终仍需妥协。

但愿王大状真如传闻犀利。

网越收越紧,温玉将要窒息。

厄运从来不甘心做单行本,它立志成为连续剧,一播三百九十集,每晚七点半准时催泪,把生活最丑陋一面翻出来逼你看。

无人想过尤美贤会以如此华美优雅姿态出现,在属于暴发户的富人区,撑住腰与空气对骂,哭天抢地,三十五度高温下坚持浪费身体盐分水份,指着天,恨老天不公。

“要死要死,我辛辛苦苦二十几年养两个女,未喊过一声苦,抱怨一句累,眼看她两个住大屋——还是‘无敌海景房’呀,都没一个肯管一管亲生母,我做错什么,亲生女儿要这样对我?我不求名不求利,只求阿妍阿玉你两个,出来见一见阿妈,阿妈便心知足,再也不来打扰…………”

越想越委屈,越哭越亢奋,入戏太深,真当自己是无私伟大好母亲,为儿女前途牺牲自我。

温妍以头痛避难,没悬念,出来受路人指指点点的还是温玉。

好在她绷住面,抿紧唇,自有威慑力,是冰山美人,眼神中写明“生人勿进”。

“哭够没有?”

尤美贤根本不理她,自顾自继续哭,向路人讲述辛酸历史,千万恨尽在其中。

温玉态度审慎,双手抱胸,似乎根本不认识眼前行迹疯癫的女人,“起来,我带你拿你家当,十五万,我一分钱未动,就等你回来这一天。”

对症下药,尤美贤的疯病立刻见效,站起身拍拍土,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人,跟在温玉身后进屋。

两千尺豪宅,帝王级景观,尤美贤多年未见如此金碧辉煌堆金砌玉独栋小楼,满心满眼都是羡慕,啧啧啧感叹,“阿玉,我就知道你最犀利,比你阿姊有用,找个男人都不一般,几多有钱,又几多舍得花钱——”她一瞬间开朗和善,只因前途光明,便没心情再去睚眦必报,有钱,一切都好。

她两只眼放金光,终于肯正眼看一看温玉。内心打量,细妹亭亭玉立青春无敌,正适时高价拍卖。

温玉拿一只文件袋递到尤美贤面前,“你的,十五万,连同外婆留给你的翡翠项链。拿稳它,继续去追逐你的伟大*情。”

尤美贤不肯接,她受高人指点,温玉如今飞上枝头,这十五万又算得什么?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你发达了,就嫌阿妈是负累?想拿十五万甩脱我?”

温玉冷眼看,等她演高*潮、重头戏,“嫌弃三太,我怎么敢?三太不是嫁给鬼佬跻身上流社会,怎么有空来看我?放心,我同阿姊都没有饿死,不会有警察敲你门,叫你为遗弃罪负责。”

“你还是一贯的牙尖嘴利,尖酸刻薄。”才三句话不到就破功,尤美贤女士排戏也不够称职,下次派差再不要找她。

“师承三太,不敢疏忽。不过三太,不如我们开门见山,你不远万里从白金汉宫飞来,大概不止见一面闹一场这样简单,鬼佬另结新欢,还是三太及时醒悟?”

尤美贤从温玉手中抢过那一整袋千元大钞,紧紧攥在胸口,喃喃道:“我欠赌债…………”

温玉立刻召来女佣,“送这位太太出门。”

尤美贤此时异常矫健,上前一步抓住财神爷,“我是你阿妈,温玉,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帮我,不过举手之劳…………”

“什么叫举手之劳?”

“不过是陪人上床…………”

要生气,仿佛也没得力气,温玉甩开这位伟大且天真母亲,“送客!再不走我便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尤美贤不放弃,叫嚣道:“谁的宅?你以为是你的?不知进退,这个客恐怕难长久。”

温玉想,她这一生再不要遇见尤美贤,管她是谁的母亲,谁的妻,都与她没有关系。

然而恰当时刻,温妍终于肯迈出步,探出头,同尤美贤上演一出母女会面,抱头痛哭场面。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间屋,只剩温玉是外人,呆呆看眼前二位伤心伤怀,互诉心事。其实她早该习惯,被排斥于家人之外,做一个无感情的边缘人物,只有自己记得自己。

她略微的,莫名的,在这样热闹嘈杂时刻,为自己难过一回。

相同际遇

哭也要消耗体能,身体水分急速流失,需要一顿丰盛晚餐补充体力,等待餐后恶战。

酒足饭饱,尤美贤论调不变,依旧是“你应当”“你必须”因“你拿钱轻而易举”,而桌上两位宿仇一般的母女间“血浓于水,不能不帮”,反反复复,无限重复,听的人耳膜起茧,腹中反胃。

没胃口,温玉快到生理期,神经紧张,处在爆发边缘,压抑着突突跳动太阳穴,维持冷静,问:“只是欠赌债这样简单?”

尤美贤眼神在温玉同温妍之间徘徊,大约丢不开面,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

温玉索性摊手,“你不说,我只好袖手旁观。”

尤美贤同温妍交换眼神,下决心,打开天窗说亮话,但自始至终,温玉被排除在外。“詹姆士资金周转不灵,我买多一间屋,资不抵债,再不还款银行就要来收房。”

“詹姆士?我记得是查理。”温玉疑惑,片刻了悟,三太已算职业女性,开朗豁达,东家不做做西家,总有一份薪水领。

“查理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詹姆士做出入口贸易,原本风生水起,前途大好…………”谁说鬼佬开通,迷信起来比中国人更疯狂,生意落入滑铁卢,就只会在家酗酒,骂她扫把星带衰,害惨他,天知道死鬼佬从哪里学来“扫把星”三个字,叽叽咕咕声调降调分不清,真是烦,“楼市攀升,大家都去买楼花,等升值抛售,九七好套现移民。”

温玉忍不住说:“你的楼卖我,我的楼卖你,你再买回你的楼,我再买回我的楼,全港发疯,经济大涨,但最后你那间屋要如何脱手?”

尤美贤辩驳,“人家都讲是‘上车最后机会’,三千一尺,疯狂抢购,我总不能落人后。”最重要是诸位师奶碰面,开口闭口买楼卖楼,基金股票,她的虚荣心不允许她落人一步。

“你究竟欠多少?”

这时,尤美贤才略有迟疑,“基金沽空,股票见底,楼也供不起,里里外外相加,不下四五百万。”

温妍此时倒是十分豁达,安慰母亲,“还好还好,并不算多。”

尤美贤连忙说:“是是是,我就说,这一笔款不算什么,你们如今发达,还差这一点?”又转过头同温玉讲,“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仇人,但你也不要忘了,是谁将你养大,十七年花销,加加减减也都不止这个数。”

温玉接过话来,进一步问:“照你说,我替你还这一次,你我之间就算两清?”

两清?尤美贤怎么肯在这个时间段同她两清,她看见金山金山在前,又要打亲情牌,“怎么我未教过你常怀感恩之心,感谢父母生恩养恩的吗?不知学校怎么教,把你教成这个样。”

“阿姊,你那笔款不可以乱动,免得又给对方律师机会,多加一条恶意逃脱。”温玉起身,预备回房间躲一阵,“你们慢慢吃——”

“那你究竟帮还是不帮,你给句话呀…………”

走得远远还听得见尤美贤撇嘴抱怨,“当自己多高贵,还不是给走这条路…………”

温玉只敢在关门时用全力,轰然一声,隔绝所有斩不断的恩与怨。

深夜,手边的拉佛格威士忌半瓶空,她才等来陆显,带一身烟酒香水味,给她一个夜色浮荡后的拥抱。

温玉喝过酒,醉与醒之间,眼迷离,傻笑着望住他,“好浓的香水味,陆生,你从哪个温柔乡里回来,午夜就走,她舍得放你?”

“她?哪个她?谁又许你喝酒,醉成这样,我不回来,你预备吹一夜冷风,明早叫白车送急诊?”

陆显脱掉上衣,再抢走她手中空荡荡酒杯,笑着问,“又有什么伤心事,值得温小姐一醉方休?”

“伤心?”这小醉鬼酒后放肆,贴近来将男人五官当艺术品研究,“像我这种没感情的冷血动物,有什么资格伤心。不过就是失手杀*人,逃罪,被强*奸,拘禁,再被我妈咪逼着去做妓*女,想方设法从嫖*客身上捞钱。她们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知道,我知道的…………谁叫我生来带衰呢,福仔被我害成智障、又因我走失生死未仆,阿妈被我拖累,到现在还无着落,要来家门口骂人讨债。爹地从前是船王啊…………等我一出生,全家完蛋。陆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自我毁灭,才能避免九九年人类灭亡?”

陆显听着,既心酸又好笑,伸手扶住她颤抖的双肩,带她入怀。

“你旺我就够,谁管他们死活。”

温玉抬头将他仰望,流过泪的双眸亮晶晶,惹人怜。

“陆生,你这样逼我,真当我是无敌女超人。不怕我撑不下去,躲在浴室里割腕自杀么?”

继而自问自答,“当然,你怕什么,你的床有千万人候补,死一个不识抬举的温玉算什么,第二天依旧追女仔开Party,过你的风流人生。”

“哦?原来温小姐如此自谦。你不知自己在我心中,重过我老妈。”他今晚喝得不算多,站窗前吹一吹冷风,已十分清醒,但看她脸红红难得脆弱,偏偏觉得可*,凑近了在她脸上咬一口,好变态。

温玉一面擦脸,一面好奇问:“你阿妈呢?”

“死了——”

“OK,我已预见我结局。”

陆显已经开始除裤,皮带扣相互敲击,深夜迷蒙。

温玉笑嘻嘻仍发傻,“陆生,又叫我陪你睡觉吗?”

陆显抱起她来说:“今次换一换,陪我洗澡。”

他一只手扛起她,带去浴室洗洗刷刷做见不得光私人事宜。

双人浴缸,宽阔而暧昧,陆显脱得精光,光滑平实小腹下,男性傲骨一柱擎天,向被扔进水里的温小姐点头致意。

温玉躺在水中,温热的水捧起浅红色裙角,她浑身无力,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问天真话题,“我陪你做一次,你开五百万支票给我?”

此夜,无需拥抱亲吻,情结纠缠,挑选最直接方式,她的裙仍半推半就挂在肩头,他便闯进来,接着水的润滑,酒精诱哄,抬高她的腿,明晃晃灯光下拼搏撞击,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深,激狂,震动,更低头来含住她跳动的乳,深切的捣弄与持续的重击下逼她紧缩,失焦,不能自主,频临死亡边缘。

是天堂还是地狱,都由他来拟定。

数不清多少分秒闪过,指尖在他后背留一道道嫣红印记,他在快或慢的节奏中折磨着、取悦着她,铺天盖地而来的快乐,将她湮没,灭顶之灾。她扬起脖,弓起身,一阵阵可怕的震颤侵袭。

喘息,脱力,她化成水,被他的力道吞噬殆尽。

乳白色液体于清水中徐徐散开,他将她抱出浴缸,就当冲凉完成,“以后别吃药,怕你长不高。”

多叮嘱她一句,“不许再饮酒,你阿妈欠的债我帮你还,只要你开口,多少都无所谓。”

温玉冷静地,不带一丝情感地陈述着,“很好,恭喜我终于把自己变成妓*女。”

毛巾架保温,软毛巾裹在身上自有温度,可熨贴一颗灌满水的心,陆显将她擦干,扔在床上,接下来一根事后烟,至臻享受。

尼古丁穿过肺叶,他缓缓吐出一簇淡蓝色烟雾,哑然说:“我以为我们有感情。”

温玉说:“你做这么多,究竟想要什么?性?你想要就有,何必苛求我一个。”

陆显侧过身对着她,干燥指腹在她脖颈之间流走,仿佛下一秒虎口就要抵上喉头,收紧手指,掐灭她——微小的生命之光。

“我想要你,跟在西江一样。”

“我不明白。”

陆显说:“我要你一心一意*我。”

那大约是他一生弥足珍贵时光,他曾经被温玉这样一个女人,毫无保留地*着。最艰难时光,她敢说跟他走,千山万水。

多少苦都熬过,怎么可以现在食言。

温玉说:“你只是要我低头。”

他便沉默,似愠怒,翻过身,背对她,完成最后一支烟。

忽然间他说:“温玉,其实只要你多说一句,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是你家人有事。”

多么滚烫新鲜誓言,装满男子气概,义薄云天,只可惜对方未给回应,让一时兴起的肺腑之言白白冷却。

寂寂无声的夜里,压抑的剖白颓然发酵。

温玉呐呐道:“我很想我阿妈,其实那天,我想求她留下。”

陆显未转身,只伸过手来,摸索着寻到她的冰冷小手,紧紧握在掌心,听他说:“我明白——”

但是谁又能真的懂得谁。

皇后夜总会繁华如一,变化莫测灯光中,红男绿女,为一夜情缘调笑推拒,倒不如直接插*入抽*出节省时间,直截了当。

大D哥对戚美珍小小背叛不计较,她依旧在此做妈妈桑,或者说公关经理更体面,招呼来客,再熟练不过。

迎来大D同双番东,六个男人,点十二位靓女,各个要双飞。

陆显听双番东讲他光荣历史,昨夜如何如何当着鹏翔面,轮jian他怀着七个月男仔的大肚婆,细节、精妙,一一道来,说完俯仰大笑,身边擦鞋仔也赔笑,哈哈哈哈,最后大肚婆被丢下楼,鹏翔哭得屎尿都出来,哈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陆显借故去洗手间,停一停,甩去脑中混乱景象。

他竟然后怕,连想都不敢想,她未曾说错,彼此伤害,彼此拖累,难前行。

要放手又如割肉,舍不得,哪来双全法?

洗手池水龙头泛金光,抬头,镜面倒映着红唇妖冶,风情万种戚美珍,雪白细长香烟含在口中,时时刻刻撩动风光旖旎。

对着镜,说:“忘了恭喜你,龙兴话事人。”

“不必。”

水龙头抬高,水流声突兀。

戚美珍靠在大理石洗漱台上,右手指间夹住烟,带离双唇,攀上他微微弓起的后背,“近来如何?话事人。”

“托赖,不好不坏。”

她正对镜面,看着他,也看着自己,“你的小honey呢?不陪你来应酬?”

陆显洗过手,去拿擦手纸,并不多看她一眼,“她要读书,你以为次次考第一多容易,做梦就能拿奖学金?”口气好像再讲我家女儿好乖好听话,满满是骄傲。

“怎么?要守身如玉,不‘点餐’不‘外带’,连我都不理。还在为秦子山的事情生我气?阿显,多少年旧相识,有没有必要这样绝情?”

“皇后归你,还需要多话?”

戚美珍勾唇媚笑,卷曲发尾划过他侧脸,“你欠我一条命,不值得多话?”

陆显径直问:“你要多少?”

但女人总*用迂回战术,话说一半,其他要你猜才有意趣。

“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些。”

陆显觉得好笑,转过身对住她,手插兜,玩世不恭样貌,“你也明知,我陆显之所以走到这一步,都靠忘恩负义出卖大佬,还跟我讲道义?你找错人,美珍。”

戚美珍笑一笑,志在必得,“你忘恩,我们就找个时间‘怀旧’,不如就今天?”

她的唇这样美,似跳跃火焰,印在他耳后。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重口味番外的就知道。。。

其实温玉和陆显,在母亲这件事上,际遇基本相同。

不可不可

洗手间灯光朦胧,为彼此熟悉脸孔蒙一层神秘面纱,看不清,看不明,不远不近距离,恰到好处气氛,两*性之间,水到渠成。更何况左侧第三间响动异常,薄薄一层木门隔不断淫*声*浪*语,来不及找房间办事的男男女女,贴身贴面缠来卫生间,求一个速战速决。

被钉在墙上的熟女半解衣衫,环紧了男人的腰,引吭高歌,“用力,用力…………对……对…………噢……天哪……就是这样…………”

对方埋头苦干,撞得隔层一声接一声闷响,同时也撞碎女人哀号呻*吟,断断续续,高高低低,正是高价催*情剂,催促围观者扔掉衣裤,跟随本欲。

做一番禽兽,未尝不可。

戚美珍同男人打交道将近二十年,业务熟练,更擅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只需一眼,已足够知晓男人心中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