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瞥一眼站在阳台吹风的温玉,说:“规矩我懂,不会让诸位难做。”

“碰,五筒——”双番东继续说,“呐,大D,等她肚子里面那个BB长大,你都四五十岁,老得走不动路,难道还要日日担心被人追杀,睡不安稳,要折寿,不如尽早了结,这种事情拖下去夜长梦多。”

“我明白,你玩尽兴。”

双番东不忘向他介绍,“我听人讲你近来中意学生妹?‘皇后’进一批‘鲜货’,一个个干干净净,靓到爆啦,哈哈哈…………”

哈哈哈,猥琐笑声满屋回荡。

陆显尴尬地按掉电话,温玉抓重点,略过他在外的胡天野地,问:“我想你既然做到这一步,不会无聊到放人再抓人,又要给帮会交代,你预备打掉阿姊肚中BB?”

“我看你阿姊未必想要留住这个孩子,生下来,越长越是麻烦,她不是很明智?趋利避害,不用你提醒。”言语中,藏不住鄙夷。

温玉最看不惯他这副样,“我以为你见惯女人的‘趋利避害’,没有我们适时而为的‘明智’,陆生,你大约要成同性恋——”还有一句,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最最下成。好在她及时刹车,未说出口,以免暴风袭港。

陆显的承受力实战中被磨砺,话到这一步,小事而已。拉过她坐膝头,佐一杯酒,看美人。

“不难过?”

“既成事实,没法改变,难过也无用。”

“不哭?很少见你哭,除了在床上。”醉醺醺同她谈心。

“人生原本千疮百孔,值得哭的事情太多,这一件不值一提。”

其实他根本是要同她“交心”,深入浅出,翻被交流,他挺腰,最钟*后入,耸动时仍有空闲,伸手握紧一双跳动的乳,大小柔韧刚刚好,盈满掌心,召唤他更深更劲征服,顶在深处,不退不离,要掐住小小细腰按在胯*下研磨碾压,引她哭求惊叫,泪如泉涌,也只有这一刻,她是身下奴隶,对他似对主人拥戴,占满男人虚荣心,征服欲。

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一个个热吻似烙印,落在她弓起的脊骨上。每一次,千百次,他要将她撕裂、吞噬、捣碎,占领她所有感官,驱使她走向极限。连自己也被逼出一身汗,高速运作马达,酥软无力的心,收与放,吮住他,同时要逼疯他。

最后一刻,她痉挛,失控,继而捂住脸,失声痛哭。

唯陆显,脸皮后过城墙,笑呵呵将她翻过身,抱在胸前,拂开她脸侧被汗水粘住的长发,尝一尝她眼角泪珠,依然止不住笑,“这有什么值得哭?换床单就好。”他得一块宝,他自然开心。

不忘取笑她,“刚才是哪一位看破红尘潇洒女士讲,‘人生原本千疮百孔,许多事不值得哭’?现在是在做什么?再哭,明早眼睛肿得看不见。”

她简直恨死了他,张口就咬,他也任她,左肩上留一排小小牙印,是温小姐专属签章。

陆显也食过属于他的独家“安眠药”,抱着温玉滚到大床另一边,挑一处干燥地域,将就着,睡得安逸。

及时行乐四个字,陆显发挥到极致。

他手下,顾少办事高效,第二日送温妍去做流产手术,三小时,带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温妍回来。

温玉扶她半躺在床上,照料她伤心过后的灰暗心情。还需提供肩膀,任她抱住哭,诉说她与肚中沉睡四个月的小婴儿心有灵犀传奇故事,“怎么会这样?我不过是想过宽裕一点的日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原本不是要去加拿大享福?怎么一转眼人都不见,四叔去了哪里,为何不来救我…………”

“阿姊,你安心养身体。”

温妍还有一线希望,“好歹还有钱傍身,阿玉,我们不怕,我还有钱,我们一起走,办好手续,离开伤心地。”

温玉道:“你有多少?”

说到钱,温妍终于肯擦干眼泪,清醒。没有错,钱是万灵药,“两千五百万港币,四叔留给我的后半生依靠。”

“听着——”温玉紧锁眉心,警告,“这件事,钱与移民,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何…………”

“尤其陆显!”握紧温妍冰冷手背,她言语郑重,“一个字也不能透露,不然一生也走不出这座楼。

“可是,手续还未办好。”

温玉咬着下唇,想一想,定一定神说:“换地方,我们不去加拿大,去美国,先拿旅行签证。”

“然后?总不能等着被遣送。”

温玉道:“两个方法,首选政治庇护,你记不记得外公是几时变残疾?他宾夕法尼亚大学金融系毕业,又在特殊时期受冲击,后人受歧视迫害,很容易博同情。(注)第二,入境时毁掉护照,美国有人权保护条约,没护照,明知你我会被本港决绝入境,便不会遣送回国,多半暂时拘禁,补办护照十五天,有足够时间联系当地移民律师,假结婚或者投资置业,钱在手,办理绿卡并不难。”

温妍迟疑,“会不会太过冒险?”

温玉夸张,言过其实,“留下来便安全?你知道他们几时后悔,突然持刀撞门,要来了结前事?”

温妍惊住,想一想,多有可能,于是下决心,“走,一定要走。阿玉,我都听你话。”

有几分把握,温玉自己都说不清,第一步是找机会出门,不然被困死在别墅,要移民跑路都是空谈。

陆显深夜才回,听说同大佬开会议事,比李嘉诚都忙。

靠住她,疲累至极。“秦四爷一儿一女,一个骑摩托车被载满垃圾大卡车压成肉饼,另一个失足,从四楼楼梯向下滚,落终身残废。”

温玉解开他衬衫纽扣,递一杯热茶来,“你好狠。”

“我说不是我,你信不信?”陆显饮过茶,贴住她面颊,感慨,“温玉,你好贴心。”

“不是你,所以你兔死狐悲,怕后半生也走秦四爷旧路?”

他转过脸看她,点头,“也好犀利。”

温玉再给他递热毛巾,她习惯照顾人,福仔七岁小孩智商,暴躁易怒她都能搞定,陆显又算什么。“捞偏门,赚黑钱,大多如此,陆生也会害怕?”

他勾住她,双双倒向大床,“从前不知什么叫害怕,近来却总是…………温玉,我送你去武馆学咏春好不好?”

温玉失笑,对于他无预兆便出现的孩子气,她无可奈何,“你送我去火星更好。”

“不行不行。”陆显立刻否定,“你又想趁机逃跑,我有什么不好,被你这样嫌弃。”

从前,大D哥在女人堆里无往而不利,未见如此失败,身心受挫。

温玉道:“你有什么好?一双破鞋,万人骑,转手无数次,旧货市场免费、倒贴甚至买一赠一都没有人要。而我呢,我是新鲜果蔬,货架上包装精美,时时喷水照料,众人哄抢,陆生,你自己讲,你我有没有得比?”

他对温玉强大逻辑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他跟随言语引导身临其境,居然认为她说得对。他的一时伤感被气愤冲刷得一干二净,咬牙忍耐,“温小姐,你知不知道,许多时候我都想掐死你泄恨。”

“陆生我们好有缘,正巧我每一次进厨房,都想拿菜刀斩死你。”

“多谢温小姐不杀之恩。”

“彼此彼此。”

头靠着头,两位幼稚园小朋友穿戴整齐,平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温玉道:“你几时放我出门?暑假就要结束,我难道今后都不上学?”

陆显道:“我几时不许你出门?”

她翻过身,头枕在他胸口,听沉稳心跳声,“陆生,你同我讲实话,秦子山究竟如何?”

“下落不明。”

“你当我三岁小孩一样好骗?”

他绕她长发在指间,忽而问:“温玉,你想不想你阿妈与小弟?”

她警醒,却当没事发生,反而说:“陆生,不要骗我。”

鸡同鸭讲,各怀心事。

渔翁收网

无意义的事从不着手,无意义的话从不出口,陆显切实实践这真理。

未出三天,温妍便收到律师信,秦赟秦四爷生前欠下巨额债务到期未还,如今债主联合,向无偿受赠人追讨三千四百五十万债款。

温妍成长至二十二岁,未尝与路人吵嘴,更何况要对薄公堂,承受对方律师层层盘问,言语凌迟。想一想那场景,法官穿红袍,顶住个大假发,冰冷寡言,律师着黑衣,舌灿莲花,步步为营。旁听席小报记者拿纸笔,热切仰望今日花边新闻,写完三百字通稿,当即一千五百块薪资入账,管你原告被告,是赢是输。

社会版小小边框,她会被写成拜金女或是黑寡妇?都不要紧,最可悲是人财两空,负资产回起点,被人看低被人笑。

难道要再去写字楼求一份工,忍受主管更年期的刻薄多变?

多少不甘心都在此,未有足够勇气同自己说一句,不要紧,从头来,勾男未必一击即中,先广撒网,才能精益求精。

温玉拍她肩膀,悉心安慰,“等我去联系律师,细节还未讨论,谁也不能下定论。”

温妍望住细妹,握住她的手,如同抓住救生圈,全部希望通通下注,狂热地令人恐惧。

“阿玉,阿玉,你去求陆生,求他帮帮我,我不能没有这些钱,败诉还款,一无所有,还不如烧炭自杀。”

真是奇怪,明明最惜命不过的人,却要开口闭口将自杀放嘴边,就怕身边人不知道她精通自杀这一高等技能。要大声喊,“喂,我警告你,我有权利烧炭死!”

“你不去烧饭我就死——”

“什么?纯水卖十块?不降价我就死。”

有没有意义?

这一时,陆显在书房开圆桌会议,听汇报,颇具气势。

顾少掸一掸烟灰,靠着椅背说:“四个大佬一个比一个难搞,火牛是孤寒佬,紧盯三毛五毛利,要抬价,九块一颗的糖丸卖到十三十四。肥关老糊涂白日发梦,居然喊分账,还有个双番东,食炸药长大,斩死德安又同新义连开战,要代表我们龙兴吞掉新义连,独霸尖沙咀,让我说,干脆叫他去选港督啦,日日满街喊口号。”

“让他们吵,也不过横行一两年。肥关还想两年后,推他细佬出来选?白痴,都无脑?我未选上时当然主张搞民主,到我做话事人,谁喊民主谁要反,造反还不死?”陆显叼着烟,四方四证一张檀木椅,他坐得歪歪斜斜,将装潢典雅书房变作歌舞升平夜总会,写的是底层法则,即是——既无法也无天。

“鹏翔如何?还在逃?”

从前德安同鹏翔紧跟秦四爷,如今大树都被铲去根茎,枝枝叶叶怎会有活路,德安死在双番东手下,鹏翔无音讯,不必问,只会一个比一个惨。

一间屋五个男人,一人一支烟,若浓雾袭城,看不清彼此变幻莫测脸孔。

书房烟雾报警器一定是被陆显封死,不然怎会迟钝到这个程度。

依然是顾少答话,“双番东立志要找到他,传出话,他要抓鹏翔家中大肚婆,逼他现身。”

陆显道:“双番东最热心杀人,一动手要对方全家性命。”

顾少嗤笑道:“冚家铲三个字怎么来?(注)规矩不就这样,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人同双番东一样,杀人为乐啦。”看陆显神情,斟酌着出声劝,“喂,D哥你不是吧,这个时候心软?我巴不得有双番东扫尾,省事省时。再说双番东神经病的,D哥你刚上位,没必要沾他的事。”

陆显舒朗眉心,转轻松话题,“怎样,你们几个都还好?钱够不够,不够只管开口,我贴给你们。”

汕尾仔第一个讲,“钱多得花不完,好像做梦——”

大平说:“不是发梦啦,早说跟住D哥,要金山银山都有。”

三五句调侃,为凸显此处兄弟与别处不同,更发出邀约,描绘未来宏伟蓝图,末尾陆显作结,“好好做,放胆做,万事有我撑你们。”

他应当去评杰出领导,优秀雇主,年底政府登报表彰。

几人出门时,温玉已在客厅等过一杯茶时间,顾少眉目清秀,带副眼睛书生相,大平头顶天花板,超过一百九十公分,汕尾仔瘦兮兮身无四两肉,富生皮肤黝黑,夜晚隐形。一个个异常知礼,远远点头喊阿嫂,一声接一声,最大效用是令陆显阴转晴,捡到机会得意。

等人散,温玉径直入正题,“有人上门要债,要我阿姊还三千万巨款。我猜陆生早收到通知?”

陆显避开她最后问题,反而说:“我早说不义之财难长久,你记得劝她看开,财去人安乐。”

“我以为捞偏门,做最多是你,你的不义之财却仿佛很安稳?”

“我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有关二爷照看。”说完,他自己都笑出声。

温玉去看墙上挂钟,圆盘面,时时刻刻奔走,提醒你,人生就在一分一秒钟溜走。

她放软语气,“秦四爷已死,陆生,你何不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陆显仍装不知情,“*莫能助,我并不是债主。”

皮包握在手中,她须得忍耐再忍耐,才能忍住砸他头的冲动,转而负气,“对,你没理由帮忙!感谢陆生容留我们两姊妹,供吃供用,零房租,你才是本港第一大善人。”

“多谢多谢,温小姐过奖。”言辞交锋,他历尽千难万险,扳回一城。

温玉转过身,往大门走。

“去哪?”陆显在身后问。

“三点钟见律师,我需准时赴约。”

陆显拉住她,“叫司机送你去,三点见面,五点回。”

温玉简直瞠目结舌,人身自由、个人隐私这类话冲到嘴边,最终下咽,她决定节省时间,不再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