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到废墟,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找他?”死敌间也有属于死敌间的默契,索亦与元岚丹夏不可思议的异口同声质问,对象正是那两个还抱在一块儿难分难舍的祸首。

“是啊!”这头何弼学心无城府的回答,未了又补上一记笑容,跟着拉走殷坚说悄悄话,再也不理会这两方大眼瞪小眼互相戒备着的人马。

“他不是说这里太黑,什么都看不见吗?”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元岚丹夏身后,席路终于忍不住的吐出心中疑问。原本一直嚷嚷着看不见,一路跌跌撞撞的何弼学,现在能在殷坚身旁指手画脚,边谈天边健步如飞,这人的适应力也好的惊人。

“不然怎么当救世主…盯紧那些人,我不信任幽恶岬的人,他们肯定会搞鬼。”低声的指示着,元岚丹夏的眼睛盯紧索亦的背影,他们虽然没有真正交手过,但是在元岚丹夏心中,幽恶岬内的居民都一样,全都跟乌里雅一样危险。

另一头,同样也处在警戒中的索亦,担忧的目光则是落在殷坚背上,他原本想要除掉威胁殷坚安危的白光巫师,哪知道这两人竟然是朋友?不,那种拉拉扯扯,时而传出笑声的亲密状,不只是朋友。

“既然殷坚没事,我们是不是要回村庄?”一向主张不与殷坚太靠近的元丝,逮住机会就向索亦提醒。果然不出她所料,殷坚竟然与来自莫林高原的白光巫师这么亲密,他待在幽恶岬的那段日子里,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真是万幸。

“是的,你们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见鬼似的耳聪目明,殷坚附和着元丝的提议,他知道她对自己一直存有戒心,殷坚并不怪她,相反的很能为她设想,现在索亦的部落面临了随时会被魆侵略的危机,这么一大票能征善战的人跟在他身旁,确实不明智。

“是啊!坚哥交给我照顾就可以了!”嘻嘻笑着,何弼学用力的拍了拍殷坚肩膀,后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谁照顾谁啊?

“不,让一堆莫林人在幽恶岬内自由行动?”低声的反驳着,索亦戒备的看着元岚丹夏众人。就像元岚丹夏对他们的不信任,索亦同样对于他们进入幽恶岬的行为感到狐疑,如果幽恶岬内藏有什么秘密,那么他必须在场,至少,他得确认这不会对他的族人有任何危险。

情况就是这么诡异,殷坚与何弼学两人在前头有说有笑的继续往前走,而互相猜忌、警戒着的两方人马则噤声的跟在后头,气氛低迷。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我?”本能的朝着前方走着,偶而停下脚步等何弼学跟上,殷坚对于前往废墟的这条路愈来愈熟悉。

“元岚丹夏派了不少人出来打探消息,有一票人回来说在废墟那里遇上一个黑衣巫师,一听那形容就知道是你。”左一蹦、右一跳,何弼学机灵的闪过地上的障碍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原本应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现在却让殷坚的出现弄得好像很明亮一样,就连地上的小石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算你机灵。”低声笑着,殷坚很享受这种时刻,他已经过了好一阵子孤独的日子,本来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了,没想到人际关系还是让何弼学搅和坏了,他竟然会因为听不见熟悉的语言而感到失落?幸好现在与何弼学重聚,这家伙的呱噪程度跟他的撞鬼能力一样有口碑。

“那你呢?怎么这么刚好出现?说起来,你真是这招的爱用者啊…”不以为然的哼哼数声,何弼学说不上来为什么介意,认识殷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一直都很不平凡,只是他愈厉害,何弼学就会觉得与他的距离愈遥远,毕竟,不管他愿不愿意,自己只是个运气特别差的平凡人而已。

“从他们说到有位白光巫师打败了邪恶女巫乌里雅之后,我就猜到那个人是你了。”现在用着很平静的口气说话,当初听见何弼学消息时,突然加快的心跳让殷坚不舒服了好一阵子,看来,心脏开始会跳之后,好处没得到多少,倒是麻烦增加很多。

“喔?没想到我在你心中评价这么高!”掩饰不了的得意语气,何弼学有时也很佩服自己,虽然一再遇到怪事、凶险,但总会平平安安、逢凶化吉啊!

“我是对你那个“无差别衰别人的霉运”非常有信心!”又一次低声笑着,打从两人重遇之后,殷坚心情愉快的可以用心花怒放形容了,只是表面上,他还是努力维持住自己又酷又帅的形象。

“喂…”撇撇嘴,何弼学停下脚步,他也有脾气啊!不要动不动就讥讽他的霉运,没人想生来就多灾多难的,更何况,他若不是撞鬼撞得像吃饭喝水一样频繁、简单,他与殷坚也不会相遇甚至相恋啊!

“总之,我一感觉到你有危险,就立刻赶过来了。”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略侧着头,背在身后的手稍微的动了动,殷坚可以肯定何弼学明白他的心情,果然,后者想也不想的连忙追上,十指紧紧相握。

“喔喔!这是什么?”就像昆虫让灯火吸引般,何弼学也是本能的向着光亮之处靠去,殷坚心差点跳漏一拍的赶紧将人揪回来,这家伙真的比单细胞生物还要更加的单细胞啊!脑子该转的时候竟然停摆了。

“别碰那些灰雾,否则你就知道死活!”殷坚冷冷的警告,对象不只是何弼学,还有那些来自莫林高原的人,废墟这里虽然不如幽恶岬的其它地方黑暗,但这不代表它不危险,空气中飘散的灰色浓雾,沾了过多是足已致命的。

小声念着九字诀,最后低喝一声“破”,灰色浓雾立即散开一处开口,殷坚拉着何弼学小心的钻入,后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用着欣赏的目光盯紧殷坚的背影,他在念咒的时候总是特别帅气啊!也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会胜过自己一点点。

“喂!你们还不快进来?殷坚没那么本事,可以让这个开口维持很久啊!”虽然是实话,但是何弼学的老实还是让殷坚很不是滋味,用得着这样灭他威风吗?

互看一眼,元岚丹夏及索亦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到猜忌,可是又不愿就此认输,赌口气似的牙一咬也跟进了废墟。两名带头人都进入了,其余人马没理由留在外头,即使他们一再被告诫不能靠近废墟,最后还是通通破诫了。

这里虽然被称作废墟,可是在何弼学眼中看来却像个宝地,巨大、古老又破败得厉害的建筑物,到处是倾毁的石碑、石柱,再搭配四周时聚时散的灰色浓雾,最后让一片漆黑包围,活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角落里冒出个什么怪物一样,何弼学只觉得自己肾上腺素飙升,兴奋的心跳、呼吸加快。

“职业病少犯了!你现在不在阳间,就算在,你也不是灵异节目制作,你的节目被停了,忘了吗?”冷不防的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殷坚特别的嗓音说那些风凉话时,总能让人不寒而栗,冷颤连连。

“我们不在阳间?你确定?”虽然自己也万分肯定这里不是阳间,但是何弼学忍不住的就想跟殷坚唱反调,可能只有他们两人在使用这种相同的语言,就算是斗嘴、耍花枪也觉得悦耳好听。

“你仔细看那些灰雾,想到什么了吗?”习惯性的捡起一块石板研究着,殷坚随手指着废墟外头飘散的灰雾,何弼学刻意的瞪大眼观察,随后惊讶的张口结舌,

他终于明白为何殷坚会一口咬定这里不是阳间,他甚至可以猜到这里是哪里,那些被灰色浓雾包围的石碑,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化成飞灰被风吹散,这种景象他曾经见过,永远不会忘记。

“是的,那些灰色浓雾很像你在阴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被灰雾沾多了,你也会被分解掉的。”知道对方了解了,殷坚点点头的说着,他真的很不愿回想起那段魂飞魄散的日子,那种努力的将自己一点一滴拼凑回来,又让一阵风给吹得四分五裂、烟消云散的感觉真的很差。

“可是…可是这里很不像阴间啊!我到的那个地方,有水、有桥还有个很现代化的城市哩!”摇摇头的反驳,何弼学迟疑了许久,他并不是真的不相信殷坚,只是一时半刻间,很难接受“这个阴间”就是“那个阴间”。

“你到过阴间很多地方吗?”完全无视其它人,殷坚自顾自的与何弼学讨论着,毕竟,这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至少,他得平安的将何弼学送回阳间。

“当然没有…孟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送我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跟着我就随着白光回到阳间了。”用力的摇摇头嘟嚷,何弼学虽然神经比油管还粗,但还不至于不要命的没事游历阴间。

“这就对了!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殷坚等待着何弼学的辩驳,也许基于同样的理由,能多说一句、多听一声,前者就会觉得很快乐,即使是吵架也无所谓。

张口、闭口、张口、闭口,何弼学像只离水的鱼似来来回回几次之后,脑子瞬间像切换模式般的同意了殷坚的论点,神情严肃、坚定的比比手势,要对方继续往下推论。反倒是殷坚,原本准备好继续辩解的言词全都被迫咽了回去,愣了一愣,不管两人相处多久,他还是跟不上何弼学的跳跃式思考。

“看看这张地图,只描绘了莫林高原及幽恶岬,这并不是他们偷懒的结果,而是…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两个地方,你觉得可能吗?”摊开一张地图,殷坚仔细的向何弼学解释着,后者很惊奇的发现,幽恶岬所使用的地图,与他手上来自莫林高原的一模一样,同样也是一大片黑色的部份正在慢慢扩散。

“你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是合理的推断!”

“知道啦!快说!”

停了一会儿,殷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着何弼学到倾倒的石墙旁指指点点,上头的文字扭曲的跟蚯蚓一般,何弼学翻了翻白眼,殷坚认为他看得懂吗?

“这里写着“什么、什么之门”…”

“什么?什么之门?”

“不要挑我语病!那句我没翻出来!总之,这里像是什么门之类的地方,可以通往别处,就好像我们从阳间意外的跑到这里。”

殷坚愈说愈兴奋,苍白的脸颊上意外的有血色,何弼学忍不住好玩的盯着直瞧,看来,心脏开始跳动之后,殷坚愈来愈像个活人。

“你想想,假如阳间描述地理位置的方式是“远、近”,那么…阴间也许是“纵、深”…”

“你是说…像高楼一样,一层一层?”

“不然为什么要叫十八“层”地狱?”

冷不防的冒出这一句,殷坚与何弼学两人愣了一愣,跟着相视大笑,前者更是频频摇头,看来,何弼学的口水吃多了,连他都开始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起来。

“那我们现在呢?”几乎笑得喘不过气,何弼学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玩的开口追问,他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爱殷坚了,这家伙简直可爱透顶啊!

“找出最接近阳间的地方,也就是你曾经到过的地方,黄泉、奈何桥,然后…从那里回去!”小声的交头接耳,殷坚与何弼学无视旁人自顾自的讨论着,你一句、我一句心情愉快的一点也不像他们被困在一个不知名的世界中。

另一头,元岚丹夏好奇的拉长着耳朵偷听,对于这样语言听来很陌生、心里却明白到底在说什么的情况,她竟然也就这么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听见殷坚向何弼学解释着石墙上的字句时,甚至忍不住的凑上前去指正。

“那个不是“门”字,而是“界之镜”。”指着一长串在何弼学眼中看来歪七扭八的文字,元岚丹夏好心的指正。

“什么界之镜?”

并不觉得被轻视,相反的,殷坚很感激元岚丹夏的参与,这毕竟不是他熟悉的文字,他虽然对于骨董颇有研究,但是像这类接近于巴利语的文字,可能要像吴进那种级数的考据狂,才有可能正确的翻译出来。

“上面没有说,字已经被破坏了,只知道是一面镜子。”回答的是索亦,他与元岚丹夏虽然算是死敌,却使用着相同的语言及文字,元岚丹夏懂得,他当然也懂得,没理由让她回答殷坚的问题。

“镜子?”东张西望,何弼学努力的审视着整座废墟,妄想在这里找出一面像样的镜子来。

“嗯…这很有道理,镜子及水,一向是连系阴阳两界的最佳媒介,你想想,有多少鬼故事跟镜子或水有关。”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殷坚点点头同意,这更加深了他的推测,真的可以从废墟回到阳间,当然,得趁着废墟还没变成废墟之前,这里他来过无数次了,别说是镜子,连件完整的东西都不剩。

“好吧…我知道镜子跟水是连通阴阳两界的媒介,但是这位帅哥,请看看四周,哪来的镜子?”何弼学尽量用着温和的语气泼着殷坚冷水,在外人面前,总要替他保留点面子。

“这个废墟没了,总会有别的地方有!”脸上挂着得意又自信满满的笑容,自从与何弼学重遇之后,殷坚相当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又或者,打从他开始有心跳、呼吸之后,确实比较难以掌握自己的情绪,看来,他正逐渐的转变成一个正常人。

“还有别的废墟?”元岚丹夏及索亦异口同声,跟着嫌恶的彼此互瞪一眼。

他们会这么惊讶,倒不是不清楚另外还有几座类似的废墟在莫林高原附近,只是看殷坚的模样,似乎他掌握了更多他们所不知道的情报,实在不能太小看这个神秘的巫师。

“这家伙很厉害的。”卖力的点点头,何弼学用着推销似的口气称赞着殷坚,后者不领情的只是白他一眼。

翻了翻随身的背包,殷坚找出了几颗奇怪的小石子,何弼学很惊奇的瞪大眼,那些石子被磨成殷坚惯用的金钱模样,这家伙就连到了阴间都这么变态,如果给他找到烟丝的替代品,只怕他会当场呼起来。

“我查过了。”殷坚一边说着,一边将金钱状的小石子在手中抛了几下,接着扔到摊开的地图上方,金钱状的小石子像是有灵性似的,滚到了特别的位置停下,跟着发出微弱的亮光,其中一个点颜色特别刺眼,何弼学看了看元岚丹夏,又看了看索亦,从他们惊恐的目光中正确无误的猜出,那个刺眼的亮点,正是他们现在所站的废墟。

“除了这里,还有靠近莫林高原的几处废墟已经证实了完全被毁,剩下的几处,我们还有机会!”浅灰色的瞳孔闪耀出异样的光芒,殷坚跟何弼学相处久了,也让他感染到绝不放弃的习性,他一定会找到出路让他们重返阳间。

“你真像是问米的神婆啊…”干笑两声,看见殷坚背后都冒出熊熊烈火,何弼学这一回很识相的不泼他冷水了,况且,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喜爱阳间!

“殷坚,已经很晚了,我们得起程赶回村庄去。”观察了四周好一会儿,索亦终于还是打断了殷坚与何弼学的讨论,像这样没有意义、没有营养的闲谈,回到村庄里继续说也是一样的。

“晚?”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森林,何弼学摆出一脸夸张、欠揍的惊讶表情。

“没礼貌!不要挑别人语病!…索亦说的没错,我们之前在魆手中抢回孩子,那些家伙不会善罢罢休的,还是早点回村庄防范。”顺手推了何弼学后脑一把,殷坚拎小鸡般的将人提了起来,他也不太放心村庄里的老弱妇孺,如果因为他的关系,害得索亦的部落面对魆的侵犯,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你们跟魆为敌?”不能说不惊讶,元岚丹夏分不清是猜忌还是好奇的瞪着索亦。来自莫林高原的子民,长年与邪恶女巫鸟里雅战争,那个女人除了擅用法力之外,还常常联合魆这种生物来攻击他们,虽然魆十分畏惧光明,在被光明包围的草原上战力其实不那么强,但元岚丹夏他们已经够胆颤心惊了,那种恶心的生物破坏力实在可怕。

“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被掳走而不管吧?况且,牠们没那么恐怖!”一声冷哼,殷坚的语气中隐含着他特有的自信,何弼学只是微微笑的望着前者,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外冷内热的家伙,早已习惯将所有责任扛在肩上,拯救世界只不过是例行公事。

“知道你厉害啦!我们可以走了吗?你不是说“天色已暗”?”咯咯笑着,何弼学觉得自己这个笑话很有趣,只可惜听不懂的人没反应,听得懂的那位不买帐,只好摸摸鼻子,干笑两声的跟在大队人马之后离开废墟。

东拐西拐的走了几步,索亦突然神情紧张的停下脚步,跟他一同前来的弟兄们纷纷张起长弓,惹得另一票人马,元岚丹夏的部队也跟着取出折迭弓,噤声的等在一旁。

彼此之间用眼神交谈着,元岚丹夏握着折迭弓的手,掌心不由得冒出冷汗,虽说他们出发之前,曾立誓要保护救世主,也就是白光巫师的安危,但跟随他冒冒然闯入幽恶岬,确实不够明智,像现在,她完全不能掌握究竟发生何事,万一索亦心怀不诡,那他们莫林高原的勇士们有可能就这样全军覆殁了。

“有嘶嘶声!”说话的竟然是何弼学,掩饰不了内心的做恶,脸色一阵苍白,当初遇上魆的过程太惨烈,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抹灭的阴影。

“绕路吧!”低声的提议,殷坚并不是害怕,只是他的大日如来金轮咒需要强大的灵力来驱动,以他现在的身体,再施展一次,只怕消灭不了魆,反而消耗大量的灵力之后,呈现不死不活的模样会拖累其它人。

看了一眼殷坚,索亦同意他的提议,对方的气色确实不好,还不知道潜伏在黑暗中的魆数量有多少,如果只有一两只那还好,万一倾巢而出,少了殷坚一击必杀的大绝招,只怕他们这群人没有还击的能力。

“跟我走。”比着手势,索亦领着其它人,朝另一个方向悄声潜去。

“我想,我们暂时安全了!”噤声走了一段路之后,席路侧耳听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气。一路上虽然不时听见尖锐的嘶嘶声靠近,但是索亦总是能领着他们巧妙的避开,居住于幽恶岬之内的子民,天生就是狩猎的高手。

“是的,这里靠近另一个部落,只是…我不想去打扰他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什么危险,往那个方向逃,可以进入村庄求救。”索亦好意的说着,幽恶岬内不像莫林高原属于统一的局面,各个部落都有各自的首领、制度,非到必要时刻,他们很少互相打扰,一直都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白眼,元岚丹夏很不欣赏索亦使用“逃”这个字眼,只是碍于何弼学的面子上,并没有发作,和她的部队将士们随地坐下休息。

另一头,殷坚时不时注意着何弼学,他担心对方不能适应幽恶岬里暗无天日的情形,只是这位习惯上山下海的前灵异节目王牌制作人,比殷坚更加的如鱼得水,何弼学才是那个累了就能躺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热血男子,反倒是殷坚,这位有点小小洁癖的天师,一说到要在野外露宿,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别绷着一张脸啊!其实这里也挺不错的,乌漆么黑的很有情调哩!”咯咯的低声笑着,何弼学故意逗弄着殷坚。

两个人愈走愈僻静,竟然让他们找到一小洼池水。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插了几根水晶,池水的四周也仅有几丝幽幽的青光,在这里情况下,只有何弼学这种神经粗得惊人的家伙,才会觉得有情调,心情愉快的拉着殷坚坐在池畔聊天。

“你实在很乐观,一点也不担心我们永远被困在这里?又或者…阳间已经毁了,我们就算找到方法也回不去了?”

“阳间自爆了?我看你一点也不担心啊!所以我也不担心。”

回答的理所当然,面对何弼学的完全信任,殷坚不知该觉得高兴,还是觉得对方只是懒得用脑,只不过关于阳间的问题,殷坚曾经很认真的思考过,他跟殷琳之间还有百日金钱的连系,所以他可以感应到对方一切平安,相对的,殷琳应该也知道他的状况。

“我见过席路使用这黑色的石头加温,把它们这样再这样,然后就会那样…”

一点也没注意到陷入沉思中的殷坚,何弼学蹲在池水旁搓着那些黑色的石子,等它们温度升高之后,再一颗颗的扔入池水中。

“何同学,你在干嘛?”意识到对方根本没理会自己,殷坚绷着张俊脸没好气的瞪着那个有着不成比例大眼睛的年轻人,这么大个儿了,蹲在池边玩石头的画面他竟然会觉得可爱,殷坚用力的甩了甩头,自己真的病人膏盲没救了。

“嘿!水变热了耶!你要不要泡一下?”火力全开、热力百分百的笑容,何弼学大方的邀请着,殷坚则愣在当场,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又在干嘛啊?

长长的呼出口气,慵懒的伸了伸四肢,殷坚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竟然让何弼学说服了,只能说,能泡一场热水澡,对他而言吸引力真的是太大了。

“呼——真是舒服。”

何弼学几乎呈现大字的摊在池子里,心满意足呻吟两声。

“你还真是大方啊!”摇摇头的低声笑着,殷坚不知道该称赞何弼学豪迈还是骂一声没神经,这又不是温泉池,用不着这么享受吧?

“这样确实舒服嘛…嗯…”

“不要发出这种声音!”

“干嘛?”

“闭嘴!安静泡你的澡!”

好玩的瞪着殷坚,何弼学发现新大陆似的游到他身前,心跳加速的缘故,让殷坚原本一直很苍白的脸,难得的泛起一抹血色。

“哇塞!坚哥,你会脸红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殷坚的脸颊,何弼学带着笑意的话语让殷坚的体温上升了不少度。

“混蛋!你的血液不会循环啊?”尴尬拍开何弼学的手,殷坚还不是很习惯呼吸、心跳带给他的改变。

“啊…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说…”舔舔薄唇,水气让何弼学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看上去更加的水汪汪。

“什么事?”两人凑得有些近,池水将两人的体温又拉高了不少度,殷坚也不自觉得向何弼学靠去。

“管他…”这种时候脑子若是还会思考,那他就不叫跳跃式思维的何弼学。

四办薄唇之间的距离愈缩愈短,呼吸间轻易的嗅着彼此熟悉的气息,眼看着两人的身影就要交迭…

“喂!”

幽幽冷冷、飘飘忽忽的嗓音突然间杀出,一名唐朝仕女装扮的女子蹲在池子边瞅着他们,吓得何弼学与殷坚连忙弹开,一个重心不稳双双栽进池子底。

“喂!你谁啊?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咦?公主?李珺公主?”呛了好几口水,殷坚顾不得自己帅气的形象,冒出水面后就是一阵破口大骂,认了半天才认出这位唐朝仕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正是大唐的那位既被盗墓又断头的李珺公主。

“我不是突然冒出来啊!我一直附在他身上。”羞红了一张俏脸,大唐公主李珺揪着自己的衣袖小声的说着,大眼时不时的瞄向殷坚。

“附在何同学身上?…何同学,你怎么有这么变态的嗜好啊?”一想到她可以自由附身、脱离,足见断头公主的神通广大,自己跟何弼学相处这大半天,她可能全都瞧在眼底,殷坚愈想愈火,何弼学真是太超过了,啥时养成这种暴露的坏习惯?他还没那么没神经,让人看个精光可以不当一回事。

“喂!你还敢说我?是谁跟断头公主订那个狗屁协议,让她附在我身上找她的前世情人?你还有脸提!”终于想起是哪件事情忘了说,何弼学用力戳着殷坚的胸膛,是哪个白痴把事情搞成这种地步的?当初在订协议时,怎么没想到情况会演变成这样?

“是吗?”干笑两声,殷坚试图蒙混过去。

他对“弱小动物”向来都没辄,这位断头公主死时还不到二十岁,清清秀秀又哀哀凄凄的只想等她的前世情人,殷坚一个心软就答应了,毕竟,他占用的是她前世情人的身体,“那个殷坚”确实和她有一段情缘,就算自己“这个殷坚”对她没有感觉,但总觉得有责任要照顾她,至少,让她有个栖身之所,安心等待、找寻自己的前世情人。

“不要想用傻笑混过去,你不适合用这招!”冷哼数声。才刚说完,何弼学与殷坚就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现在两人的情况好像完全反过来,过去,都是殷坚冷言冷语的凶他,现在难得有机会让何弼学好好威风一下。

“这不太可能啊!殷家的道术能让她安静的待在你心底,怎么能轻松脱离?”

看了看大唐公主李珺,殷坚好奇的打量着她,很难接受自己道术失灵的结果。

“应该是来到阴间的关系!”何弼学扬声补充,他们也是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之后,断头公主才开始神出鬼没。

“喂!你们两个不要不理我啊!”用力的招了招手,大唐公主李珺半虚半实的身躯努力的吸引那两个又在那里自顾自讨论得很专心的家伙的注意力。

“又怎么啦?”没好气的白了断头公主一眼,反正都被看光了,何弼学显得很大方,一点也不遮掩了。

“有人快过来了,你们…你们确定还要这样赤身露体?”羞红着脸,大唐公主李珺半转身过去,可是眼光仍然不由自主的撇向殷坚。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异口同声的惊叫,这两个缺乏警觉性的家伙终于舍得离开温热的水池,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寻找衣物。

听着元丝回报的消息,索亦的神情愈渐凝重,就连另一个阵营的元岚丹夏都不免受到感染,跟着紧张起来,两方人马纷纷拿出武器戒备着。

“怎么了?”

依然低沉,但是带点紊乱气音的嗓声传来,殷坚好奇的追问。他与何弼学两人匆忙的换好衣服赶回来,两人显得有些衣衫不整的狼狈,再加上热水浸染的关系,两人的双颊都泛着不自然的红潮,看上去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盯着两人好一会儿,索亦的表情忽明忽暗了一阵子,最后终于皱了皱浓眉放弃追问。

“元丝特地先进到村庄里打声招呼,以防我们需要协助时会措手不及。”索亦恢复首领般的气度,平静、简短的说明,殷坚同意的点点头,他一直认为在这方面,索亦确实是出色的领导人,比起何弼学这种神经兮兮说风就是雨的上司,自然比较能让人信服。

“然后呢?”甩了甩半湿半干的头发,何弼学搞不懂这些人说话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可以一句解决的,非得旁人问了之后才肯继续往下说,直接一点不行吗?

“村庄里有古怪。”回答的是元丝,她是个很谨慎的人,谨慎到说话都会斟酌字眼,这一点,殷坚也了解,所以对于元丝选择用“古怪”而不是“危险”感到狐疑。

“古怪?去看看!”行动力永远是第一流的何弼学,连考虑都不多加考虑,想也不想的就打算进村庄去瞧瞧。

殷坚早就习惯他这种脾气,反正在阳间也没少撞过鬼了,来到阴间应景一番也是应该,已经不打算阻止他,只是认命的跟在他身后,倒是来自莫林高原的元岚丹夏,气力吓唬人的将何弼学扯到另一头去。

“你…你打算进到村庄里?连她的话你也信?她是幽恶岬的人啊!万一是陷阱…”气急败坏,元岚丹夏认定了何弼学是石碑预言上的救世主,他将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努力带给莫林高原和平,但是她不相信殷坚、幽恶岬那群人会是战友?

“信的话只是古怪没有危险,不信的话岂不是更没危险?”呵呵笑了笑,何弼学是那里有危险就往那里闯的个性,更要命的是,他还有本领让一票人跟着他去送死,没想到来到阴间,这个本事不减反增。

元岚丹夏阻止不了他,反倒让席路那些人摩拳擦掌,年轻人该死的血气方刚,喜爱探险、冒险是天性。

“你怎么会是湿的?”

靠得近了,席路好奇的问了一句,何弼学的发稍还在滴水哩!“洗澡啊!很奇怪吗?”理所当然的回答,胆细胞被训练得愈来愈粗勇,在什么恶劣的情况下,何弼学都能像蟑螂般存活着,甚至自得其乐、随遇而安。

“在这种地方?你…你不怕池子里有食人草啊?”元岚丹夏及席路异口同声的尖叫,音量大得刚巧能吸引到索亦那个阵营的注意力。

别说元岚丹夏及席路这么震惊,就连索亦都不由得埋怨的瞪了殷坚两眼,幽恶岬不是个普通的森林,里头藏有多少可怕的不知名生物,就连幽恶岬的子民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两人竟敢没神经的随便跳下水池,没死真是算他们命大。

“食人草?”

这回换殷坚及何弼学异口同声,前者是狐疑,后者是惊喜,殷坚忍不住的又推了何弼学的后脑袋一把,这家伙可不可以别挑奇怪的事物来亢奋。

“干嘛啦?…你不觉得很新鲜吗?食人草耶!”翻翻找找的搜出DV,何弼学一看见电池格度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小格,哀求的大眼睛立即瞟向殷坚,他已经习惯了殷坚的无所不能了,或许这家伙在阴间里会多项功能,充电…

“我长得像干电池吗?”白了何弼学一眼,殷坚自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不行就不行嘛…用得着凶人吗?”撇撇嘴,何弼学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好心爱的DV。

“拜托你清醒点,你的节目已经停播了,“前”灵异节目王、牌、制、作!”

耍起尖酸刻薄一向是他们殷家的拿手本事,殷坚狠狠一剑戳得何弼学血格全失。

一行人鱼贯的进入村庄,就像索亦的部落那样,两旁都是独立的房子,路边插着泛着青光的水晶,空无一人的宛如鬼域。

“喂————有人在吗?”

突然间,石破天惊的招呼声吓得众人心跳差点停了,索亦气得直想掐死毫无警觉性的何弼学,哪知道殷坚也很过份的随便开门进入查探,一点也不担心黑暗中潜伏着什么危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长叹口气,索亦不敢对殷坚发脾气,只好跑来质问何弼学,似乎遇上他之后,殷坚也变得古古怪怪,做事冲动起来。

“地球人啊!”不是很认真的回答,何弼学随口胡诌着,紧跟在殷坚身后也在翻翻找找的探查着,小屋里的摆设很奇怪,像是有人突然间离开一样,食物仍然摆在桌上,但是已经发出酸味,看来主人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整个村庄都这样,好像一瞬间所有人都离开了。”

“而且很匆忙,东西都没有收拾。”

有太多次这种经验了,殷坚及何弼学两人很快的进入状况,连生来就是护卫命的席路等人,也都跟着帮忙搜索,这个村庄不明原因走得一个人都不剩。

没有血腥味、没有打斗的痕迹,殷坚凝重的看着四周,他不担心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就算是大批的魆攻进来都无所谓,他有自信能保护得了何弼学,保护得了这里的众人,就担心有什么疾病,或者更可怕的法力,能让一整个村庄的人全部消失。

“这里不像让魆攻击过,怎么办?离开这里?”握紧长弓,索亦有责任要让那些跟着他来的子民们平安的回到部落,他不能大意。

“我想留在这里将事情调查清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在你的部落里重现一次,我不想让那些孩子们冒险。”沉吟了一会儿,殷坚下了个决定,即使他自己不承认,在心底,还是将索亦的部落视作自己的朋友、亲人了。

说完这番话,殷坚望了何弼学一眼,他唯一会牵挂的只有这家伙的安危,不过那位圆圆脸、大大眼的年轻人,像殷坚肚里的蛔虫般只是耸耸肩的傻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别想撇下他,有难同当、有祸一起闯。

“这下好了,可以不必幕天席地了。”伸了伸懒腰,何弼学刻意摆出累坏了的表情率先走进一间小屋里。

殷坚万分了解他的微笑不已,何弼学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会这么大力赞同进入村庄的最大原因,是因为真正能倒地就睡的是何弼学何大制作,而殷坚这个洁癖鬼没这种本事。

可能是真的累了,何弼学沾上床之后,没过几秒钟真的睡得天塌不惊,陪在他身旁研究着破碎石板的殷坚,先是微微笑的将人搂得再靠近些,嗅了嗅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再听着那规律的微弱鼾声,一种莫名的安定感袭来,殷坚也觉得自己的眼皮愈来愈重,最后忍不住的躺下,也跟着睡得天塌不惊。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殷坚很少睡得这么沉,一直到那个脚步声几乎到他耳边时,殷坚才猛然惊醒,一时半刻之间还爬不起来,何弼学睡相奇差像只八爪章鱼似的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殷坚没好气的将人推开,他讨厌骑乘式啊!为什么就连睡着了那个笨蛋还这么不安份。

“你想干嘛?”冷哼一声,殷坚浅灰色的瞳孔盯牢他的猎物,元丝浑身僵硬的不敢多挪一步。

“那是日月星令牌啊!你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吗?我们不该让那个白光巫师继续持有…”咬咬牙,元丝豁出去的说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幽恶岬的子民、都是为了索亦,那些来自莫林高原的人肯定别有居心。

皱紧俊眉,殷坚不怎么认同的回瞪着眼前这个女人,他一点也不相信这柄让何弼学拿来当登山杖的东西有这么大威力,再说如果发生什么,他肯定是站在何弼学这一方,就算是陌生人,他也做不出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洁癖不仅是生理问题,同样也是心理问题。

“让我逮到了吧!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安好心。”正打算退出房外的元丝,却让怒气不息的元岚丹夏挡在门前,她注意她一整晚了,果不其然。

折迭弓响起振弦声,元岚丹夏警告意味的扣了扣板手,听到吵杂,同样也被惊醒的其余人马全都挤到一块儿,一瞬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原本就已经互相猜忌的两方,现在全亮出武器指着彼此。

“全都不许妄动!”冷喝一声,殷坚尽可能阻止即将来临的风暴,他一点也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只是现在的情况,他不能转身就走、视而不见。

“这是误会!元丝,你快退下。”索亦同样也焦急不已,表面上还得维持严肃、稳重,他还不清楚元岚丹夏他们进入幽恶岬的意图,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人盯牢,但是绝不能演变成武力相对,他们的实力相当,一旦开战只会两败俱伤。

“你们在干嘛?”揉揉眼睛,何弼学一脸没睡醒的站在门边,不成比例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对峙中的两方人马,跟着不发一语的往外头走去。

“何同学!你要干嘛?”不知道先制住何弼学、还是先应付快要打起来的两队人马,殷坚只能低喝一声,看看能不能将那个睡迷糊的笨蛋叫醒,他以为他在哪?

这里是阴间,拜托他别乱跑。

“缴水费!”随便扔下一句,不等众人反应,何弼学头也不回的走远。

打了个冷颤抖了两下,何弼学半梦半醒的打了个哈欠,四周仍然一片漆黑,他只能借着路旁微弱的水晶光芒,找到另一个小池塘洗着双手。

“真是麻烦…一点光都没有…”无聊时就会习惯性的自言自语,何弼学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嘀嘀咕咕的抱怨。

刚刚在睡着时,和殷坚靠得近了,互相蹭了蹭,察觉两人下巴都长出胡渣子,就着池水与水晶的微光,何弼学是不觉得自己的模样变得有多邋遢,但是摸起来的手感确实不太好,以殷坚那种挑剔的个性,肯定又会嫌东嫌西,只是在这种鬼地方,他要上哪去找把刮胡刀啊?

没有刮胡刀、刮胡水这个问题还算小,反正何弼学很少在意自己的外貌,最要命的是他的隐形眼镜快没了,他们在阴间啊!总不能托梦给小姑姑,请她烧个一盒、两盒过来救急吧?

难道他那副被殷坚讥为品味差得天怒人怨的黑框眼镜又要重现江湖了?何弼学心里长叹好几声,怎么有人会觉得跑到另一个时空好玩呢?食、衣、住、行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哪还有精神跑去帮别人建立啥帝国,成就什么大事业啊?

泼了泼冰凉的池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何弼学终于清醒许多,望着池水中的倒影,眼睛、鼻子、嘴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五官,只是他愈瞧就觉得愈不自在,那个五官一点也不像他。

用力的眨了眨大眼睛,何弼学惊愕的瞪着池水里的倒影,那个不像他的倒影,一点也没有反应,不管怎么晃动,池水中的倒影完全没有跟随他的动作,何弼学深吸了好几口冷空气…

他终于发现了他瞪着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池底的另一个人头,而那个人头也正回瞪着他!

“啊啊啊——————”扯着嗓子尖叫的跑回小屋里,何弼学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

“撞鬼了?”非常冷静的询问,殷坚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起来,这里是阴间啊!

那位强悍的灵异版雷达没理由不发挥他的特殊功能。

“池子、那边的池子…有人脸…”结结巴巴,何弼学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冷汗直冒,池子很浅,一个人没办法躺在池底瞪着他,除非那个人跟纸片一样薄。

“你又跑到水边?…会不会是眼花?看见自己的倒影罢了。”虽然做不到好声好气,但是元岚丹夏仍然想办法安慰着何弼学。倒是殷坚,收拾、收拾随身携带的法器就往外头走去,他一向相信那个笨蛋撞鬼的本事,他如果说有鬼就肯、定、有、鬼。

一行人依着何弼学的指不来到池水边,池子仍旧很浅、很平静,侦查了半天并没有何弼学说的那张人脸。

“我真的没有眼花!”接到众人投过来不信任的眼光,何弼学很受伤的望着殷坚求助,后者只是坚定的握了握他的手,继续察看着四周。

“我信你…你到处撞鬼的衰运,就算到了世界末日都不会改变的!”

“殷坚…那不是称赞…”

虽然让殷坚小小讥讽了一下,何弼学心里头还是暖孜孜的,这种被人全心信任的感觉很好,这是他们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建立起来的默契。

正当何弼学还在那里自我陶醉时,席路眼尖的发现池水的波纹很诡异,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朝着村子游去。

“谁在那里?”冷喝一声,殷坚浅灰色的瞳孔绽放出不自然的红光,这里不比阳间,他感应不到四周是不是有鬼灵妖怪,只是隐隐约约的察觉,村庄里不只他们这群人而已。

“这里太暗了,能不能弄亮点?”扯了扯殷坚衣袖,何弼学提醒着,这样敌暗我明非常不利。

“你绝不能使出大日如来金轮咒!”突然间,索亦激动的制止着殷坚,他担忧对方一意孤行,结果反而坏事,殷坚的体力负荷不了这样密集的使用这道咒语。

“但是你可以!”接话的是元丝,挑衅的看着何弼学,他手中有柄日月星权杖,不会连这么简单的法力都使不出来吧?

茫然的望着众人,何弼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日月星令牌,当初烧死乌里雅,完全是断头公主一力完成,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是大唐公主烧死那个女巫的?”真的是心意完全相通,千言万语尽在几个眼波流转间,殷坚当场就猜中何弼学的为难之处,后者诚实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