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念念有辞,伸手在何弼学背脊上划了几划,突然间,那位半虚半实的大唐公主李珺,就像是让人重击一掌似的自何弼学身体里跌了出来。

“你…”

委屈的瞪大眼,李珺泪眼汪汪,殷坚一点都不像她前世情人那样怜香惜玉,倒是一直跟在元岚丹夏身旁的席路,意外的红着耳根小心翼翼的扶起她。

“帮个忙!”字典中可能真的没有怜香惜玉四字的殷坚,只是随手将日月星权杖抛给她。

嘟着嘴,想发发公主脾气又不敢多说什么,李珺握紧日月星令牌,跟着杖头的日、月、星快速转动起来,银白色的光芒愈来愈亮。等众人的眼睛适应了这种亮度,看清楚整个村庄之后,不由得连连吸进好几口冷空气…

“老天…这是什么鬼啊?”

墙角、树梢,凡是让日月星令牌光芒照射到的地方,全都出现了人影,不是挂在树枝上,就是平瘫在地上,正常人当然不可能这样,这些让令牌光芒逼出来的人,都像被抽干了骨头、血肉那样,只剩一个皮囊。

“这些…还算是人吗?”压低音量,何弼学紧张的揪住殷坚衣袖,现在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兴奋还是害怕。

像是回答何弼学一样,那些薄薄的人囊自顾自的动着,有的沿着墙滑进屋子里,有的平贴在地上一路滑到村外,就好像他们正平常的生活着。

“天吶…那些纸片人还活着…”张口结舌,何弼学连退了好几步,让几片薄薄的人囊滑过他脚边,看着他们的五官,何弼学心里一阵说不出的作恶。

“你想,他们看不看得见我们?”也学着何弼学的动作,元岚丹夏连连退步,她从没想过原来被抽干了骨头、血肉之后,人会变得如此丑陋。

“应该是看不见吧?我们之前完全没发现他们的存在。”皱紧浓眉,索亦很不喜欢现在的情形,村庄并不是没有人烟,原本的居民并没有消失,只是变成另一种形态,换言之,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被包围了。

“呃…那现在呢?我们用日月星令牌让他们现出原形?会不会…他们也变得看得见我们?”天生护卫命的席路,紧张的将大唐公主李珺拦在身后,就在同一瞬间,殷坚他们一行人全都注意到了,那些薄薄的人囊锐利的眼神不带情感的射向他们,这下等于回答了席路的问话,他们因为日月星令牌的关系,互相看得见彼此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情况太过诡异,就连能征善战的元岚丹夏都有些招架不住,语气微颤的退到何弼学身后,仿佛她的救世主真的能阻挡一切灾祸,只可惜,何弼学的脸色比她更加难看,他以为自己已经见多了鬼怪,没什么可以吓得倒他了,谁知道只不过是被抽干了骨头及血肉,活生生的人就变得如此恶心,何弼学真的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

就像席路将大唐公主李珺拦在身后那样,殷坚也是本能的护住何弼学,虽然他感应不到那些薄薄的人囊有敌意,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发动攻击,一行人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不引起注意的慢慢退出村庄。

突然间,啪的一声,一个人囊不偏不倚的跌在索亦随行的弟兄身上,本来以为只剩个皮囊,应该没什么重量,谁知道竟能重重的将那人压倒在地,一时半刻间爬不起来。

“喂!你不要紧吧?”

一直很习惯于照顾旁人,何弼学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对他有敌意,关心的奔到他身旁想将人扶起。

“快!快拉开这个东西,好重…”被压在底下的那人挣扎着,何弼学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天不晓得该不该动手,那个皮囊的触感摸起来就像真实皮肤一样,只是底下什么都没有,完全违反了何弼学的认知,冰冰凉凉又软趴趴的,恶心得比蟑螂爬满身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底下那人被压得出气多、入气少,殷坚一把推开磨磨蹭蹭的何弼学,本打算一口气拉开那个皮囊,谁知道重量超乎他想象。

看出殷坚的疑惑,索亦也加入帮忙的行列,不只他,就连元岚丹夏他们也好心相肋,一行人吃力的想将人囊拉开,就在此时,那个人囊像是察觉了其它人的意图,突然加快他的动作,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动颈子,将扁平的头颅送到被压倒的那人脸前,下一秒,众人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嘴对嘴的吸干那个可怜人。

“不——”

索亦爆发似的拉开皮囊,可惜迟了一步,跟随他多年的好兄弟已经失去了骨,头、血肉,也变得像纸片一样薄的瘫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说快逃?”

僵直在那里,何弼学比哭还难看的干笑两声,原本在村庄里的人囊全都滑了出来,无声无息的将他们团团包围。

“快跑!”捉住何弼学的手腕就跑,殷坚虽然觉得逃跑实在很破坏形象,但现在也不是耍帅的时候了,保命要紧。

“停下、停下!”追在殷坚身后,索亦气喘嘘嘘的拦阻带头向前冲的那两人,殷坚一向敏捷这他明白,但是那个圆圆脸,笑起来还有点傻气的年轻人竟然这么会跑,这就很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们这样慌不择路的乱逃,很容易误中陷阱的!”严肃的说着,索亦看了看四周,确认所有人都平安才松了口气。

“刚刚究竟是怎么了?那些…人囊一直都是这样?”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何弼学艰难的询问着,他是不感到害怕啦!但是情景太过诡异,一时之间他接受不了,也许看久一点会习惯。

“不!不是的,我之前曾到过这个村庄,他们和我们…没有分别。”元丝脸色惨白,她认得这村庄里的人,虽然不常连络,也算是朋友,现在看他们变成这个样子,心底一阵难受。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将人变成那样?”殷坚指着村庄的方向质问索亦,这一点都不正常,他从没听过有法术能将人变成人囊,除了…鬼格格的长生石。

“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他将人吸干啊!”索亦悲痛的回答,一想到他多年好友变成薄薄的人囊,又是气愤又是哀伤。

“坚哥的意思是,总是有什么外力将他们变成这样,然后他们才去吸干别人吧?”不愧跟殷坚心意相通,何弼学正确无误的问出殷坚心里的疑惑,索亦、元岚丹夏只是茫然的摇摇头,对于道术、法力这种事情,他们知道的比殷坚更少。

“你呢?你知道吗?”又是习惯性的转头望向殷坚,在何弼学心目中,这家伙几乎快跟无所不能四个字划上等号了,这是当然的啊!魂飞魄散了都还能重新众起来溜回阳间,殷坚的命格都不知道是坎坷还是太蟑螂了,怎么弄都不会死。

“我怎么会…”刚想反驳说自己也毫无头绪,殷坚突然灵光一闪的顿了一顿,何弼学的大眼睛瞬间一亮,邪恶的坏笑立即爬上他不符合年纪的圆圆脸蛋。

“想到什么了?”

“殷家有道咒语叫“回光术”,跟“玄光术”很接近,也可以看见景象,只不过是看到过去。”

“喔喔喔!这是个好东西,快用啊!这样就能知道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面对何弼学的催促,殷坚只能干笑两声的呆站在那里,前者眼睛危险的瞇了起来,他太了解殷坚这个表情代表什么意思。

“喂…你别告诉我你没学过。”

“殷家的道术博大精深嘛!”

“你这个半桶水的天师、没用鬼!找什么借口啊?懒惰就承认!小姑姑真的没骂错你,身为殷家的长子嫡孙竟然只学了点皮毛!”

哗啦哗啦的就是一长串责骂,这两人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互相影响,何弼学跟殷坚相处久了,说话也愈来愈刻薄,只不过他一点也没骂错,殷坚总是仗着自己的过人天资,从来没好好认真学过殷家道术,就算静下心来学习,他还会挑三捡四。

“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道术,学来干嘛?”哼哼两声,殷坚嗤之以鼻,自从认识何弼学之后,他哪天不是身处在水深火热的危难中,“回光术”这类既不能伤人又不能自保的道术,学来也只是浪费时间。

“你…你还敢顶嘴?你学的那些大绝招,哪一个不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我可不想替你收尸!”

“我不会死!”

“我不要破破烂烂的情人!”

“敢说我?现在是要算总帐是吗?你又好到哪去?”

果然,又一次的无视于其它人,殷坚及何弼学两人嗓门愈来愈大,吵得愈来愈激烈,等在一旁的索亦及元岚丹夏不知是该劝阻还是该帮腔,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他们都太在乎对方的安危,所以才会在这种事情上争论不休,相信未来还是会不断发生,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样的争论无损于他们的感情,相反的,还是挺不错的沟通兼调剂。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大唐公主李珺幽幽的说了一声,眼神有些哀怨的瞟向殷坚,她一直想回到何弼学的身体里,只是殷坚不晓得写了什么符咒在他背上,害得她无法附身上去。

更委屈的是,殷坚从没正眼瞧过她,这让总是被捧在掌心、天之骄女的李珺,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的待遇。

正当索亦上前想阻止殷坚及何弼学继续的纠缠不清时,元岚丹夏那里突然传出尖叫声,一个平贴在地面上的人囊,正牢牢的捉紧她的脚踝,将她拖倒在地。

“啊啊——”元岚丹夏不愧身经百战,一面尖叫着,一面掏出自己的短刀

刺向人囊,只是锋利的短刀对于薄如纸片的人囊,似乎没什么杀伤力,丝毫不能阻止他继续爬上前,试图吸干她的骨头和血肉。

“快!快阻止啊!”何弼学推了殷坚一把,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这种情况下,像他这类平凡人还是少搅和比较好。

众人七手八脚费力的在人囊得逞前,顺利的拉开了元岚丹夏,只是那个人囊似乎不死心,仍然滑向众人,而且速度极快。

“坚哥!”让席路拉着逃跑的何弼学,意识到殷坚没有跟上,紧急的叫唤几声,后者竟然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眼看着人囊就快滑到他脚旁,吓得何弼学冒出一身冷汗。

口中念念有辞,殷坚突然将一小块水晶插入地里,剎时间大地微微震动,跟着地面上冒出许多荆棘阻挡了人囊继续前进。

“快走吧!”微微笑的伸手敲了敲呆愣着的何弼学,殷坚握紧他的手,两人带头领着众人逃开。

“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地上会冒出这么多植物?”总算停下来喘口气,何弼学好奇不已的频频追问,他知道殷坚的灵力很高、天资聪颖,但是这家伙从来没好好记熟咒语呀!刚才那招,新鲜哩!

“我也是突然想到,向天地借法,荒烟漫草阵!”语气中难掩兴奋,看来殷坚还想多尝试几次,反倒是何弼学,微微的扬高半边眉毛,这不是他“突然想起”,

而是殷司那该死的变态留在殷坚身体里的记忆,像这种因祸得福的事情还是吵来几次为妙,他承受不起失去对方的打击了。

“那些…那些东西为什么对我们紧追不放?”看了看四周,索亦长叹口气,他们完全迷失在幽恶岬里了,现在连他都没把握能不能将众人平安的带回村庄里。

“还为什么?幽恶岬里本来就居住着一群邪恶的东西!”冷哼数声,元岚丹夏靠着席路搀扶,一拐一拐的走近,这番言论引得同是幽恶岬的居民大为不满,两方人马又一次剑拔弩张。

“不!不是这样!我觉得很奇怪…”何弼学不同意的摇摇头,他一直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只是一时间解释不清。

“怎么了?”一面要拦阻两方人马真的发生冲突,一面又很担心何弼学,殷坚心底长叹口气,有时真想一边各赏一记天打雷劈。

“我觉得那些人囊并没有恶意,真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何弼学只是老实的回答。

“这还叫没有恶意?他们将人的骨头、血肉吸得一乾二净,这样还叫没有恶意?”元岚丹夏不满的叫嚣,在她心中,幽恶岬内的生物全都不是好东西。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大唐公主李珺再一次幽怨的提议,她觉得自己从没这样委屈过,殷坚不理她就算了,连其它人都不当她这位公主一回事。

“来吧!我背你!”看着元岚丹夏一跛一跛的行动不便,索亦主动伸出援手。

“你?”戒备的紧盯着索亦,元岚丹夏十分猜忌,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目的。

“你不是扭伤脚了?席路的身材和你差不多,让他背你太吃力了,还是我来吧!别拖累其它人了!”索亦不容反驳的直接将元岚丹夏背上,后者意外的俏脸泛红,她当将领当习惯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照顾她。

“我们也走吧!…你呆站在这里干嘛?也想我背你?”殷坚动手推了何弼学后脑袋一把低声笑着。

“你省省吧!你以为你比我强壮到哪里?”又是数声冷哼,何弼学先是翻了翻白眼,随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两人并肩前行。

习惯了幽恶岬内的黑暗之后,何弼学开始比较起来,同时觉得很新鲜,虽然这里是阴间,但是有许多习性跟阳间的人差不多,就好比在原本乌漆抹黑的森林里,如果开始看见微弱的水晶亮光,就代表接近有人烟的地方,简单说,这里的水晶算是异常环保的路灯兼手电筒啊!记得重返阳间时,夹带几个回去。

“我真的觉得他们没有恶意,你的“回光术”想起来了没有?我想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万一,他们其实是向我们求救呢?”

边走边聊,何弼学还是念念不忘自己刚刚的论调,殷坚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沉吟,有时会觉得何弼学不合时宜的善良很傻气,不过就是这份傻气,才让自己深深着迷。

“等等!何弼学,你别动!”索亦紧张的喝停两人,何弼学茫然的回过身子,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人囊不偏不倚的砸中他,正如当初那位不幸的朋友一样。

“阿学!”

殷坚急得瞳孔泛红,手里捏紧符纸,何弼学却打着手势要他别轻举妄动。

“别乱来!他没有恶意!”尽可能的跟人囊保持一定的距离,何弼学十分肯定自己能读懂对方的心理,那些人囊确实不想伤害他。

“他们…他们只是想把我们变成同类,并不想伤害我们!”听着人囊薄如纸片的喉咙发出的短暂音节,何弼学相当讶异自己能翻译出他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殷坚急得就想将符纸射出,但又怕误伤了何弼学。

“因为没有骨头和血肉,所以没有利用价值,魆不会攻击他们!”何弼学恍然大悟的高叫着,众人愣愣的互看几眼,用这种方式躲过魆的攻击?愿意吗?众人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了迟疑。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是个俗人呀!有血有肉比较有趣!”干笑两声,何弼学竭力的躲避着人囊,试图婉拒他的“好意”。

“废话太多!五雷轰顶!”

殷坚俊眉一挑,符纸激射而出,虚空之中劈下五道刺目的电雷,轰击得人囊一片焦黑。

“殷坚!你看准点再劈啊,我还不想死!”狼狈的爬起来嘀嘀咕咕,何弼学拍了拍弄脏的衣裤,这家伙的灵力又再次提升了,五雷轰顶的威力比在阳间时更吓唬人。

停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在殷坚的五雷轰顶之后恢复过来,不管是莫林高原还是

幽恶岬的子民,全都紧张的盯着殷坚,他的法力高强的无法形容,唯一不当回事的正是何弼学,真是见多了,全当是吃饭喝水那般平常。

“原来…他们是用这种方法躲避魆的攻击。”索亦沉吟起来,虽然并不愿意变成这个模样,但这不失一个解决方法。

“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脱离了骨头、血肉还能存活?”元丝一语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问他!”

何弼学事不关己的指着殷坚,后者突然神情一变,在何弼学眼中看来,就像他的头顶有颗灯泡突然亮了。

这家伙总算没辜负殷司的一番心意,终于想起了“回光术”的咒语怎么念了。

口中念念有辞,殷坚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圆,气流像水波似的晃动不已,最后出现一个银白色的镜面。

“哇…这个酷!”何弼学毫不吝惜的赞美着。就看见镜面中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飘扬的衣裙、赤裸着双足跨进先前的那个村庄。

“喂…你觉不觉得她…”殷坚表情阴晴不定。

“眼熟…”何弼学不知该哭、该笑。

“女娲!”

第三话生命树

所谓的皇族血脉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基因中留有想回到故乡的密码,所以鬼格格及断头公主都不约而同的跟长生石扯上关系,目的只是想要回到这个世界,而她们可能都跟女娲有关系。

“女娲!是女娲啊!她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去灭世吗?…人间…人间毁灭了?”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何弼学心急的团团乱转,他只享受着和殷坚重逢的喜悦,完全忽略了人间的大危机。

“停!你转的我头都晕了!…阳间没事,我感应得到小姑姑一切平安。”

一行人沿着路旁的水晶指示,慢步又戒备的远离着先前的村庄,同一时间里,殷坚不断安慰着何弼学,强调着人间还没毁灭,况且,人间的事并不是何弼学的责任,他不用把所有事情揽上肩。

“小姑姑平安不代表阳间还在啊!”一想到自己的亲人、朋友,何弼学忍不住的眼眶一红、语无伦次。因为自己过得很好,自然认为其它人也过得很好,一点也没想到阳间的危机仍在,何弼学觉得自私而感到内疚。

“人间毁灭了,小姑姑却还在?你当她是强尸还是脱离三界五行的妖怪啊?清醒点!”轻轻的推了何弼学后脑袋一把,殷坚没好气的解释着,何弼学这个笨蛋完全是关心则乱。

“你们说的阳间毁灭,究竟是怎么回事?”陪在一旁走着的索亦,终于忍不住的开口插话,看来,殷坚及何弼学来自的世界也是麻烦事不断。

向来默契十足的两人对望一眼,最后决定由比较不啰嗦的殷坚回答,他一五一十的将四件玉器、长生石的传说,以及鬼格格跟殷司是如何胡搞,招致女娲降临即将灭世的事情全说出来。索亦及元岚丹夏等人听得胆颤心惊,说到底,那位创世女神打算亲手毁灭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日子闲着无聊没事找事,主要就是阳间的凡人太过糜烂、腐败,人心深处恶念丛生,最后算是自取灭亡。

一直以来征战不断的元岚丹夏及索亦互看一眼,他们也处在互相敌对、自相残杀的阶段,若是这个世界有神灵,会不会在他们一怒之下,这个世界,也就是殷坚他们口中所谓的阴间,也会走向灭亡。

“你们的世界并不和平?”元岚丹夏皱紧眉,她原本期望石碑上预言的救世主能带给她莫林高原和平,但何弼学来的那个世界并不是这样,除了他阴错阳差消灭了邪恶女巫乌里雅之外,他甚至不像是有大智慧的人,元岚丹夏的信心正被啃蚀着,会不会到头来,预言只是空欢喜一场?

“岂止不和平,比你们这里复杂多了,阳间的人种多、语言杂,每个人都还有不同的信仰,地球还没自爆真是奇迹哩!”何弼学开着玩笑,他倒不像殷坚这么消极、悲观,何弼学相信凡人会从错误中学到经验,一定能一步一步变好,只要女娲给他们机会,凡人其实罪不至死的,用不着灭世这么夸张。

“说到这个,我一直很疑惑,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同样的文字、同样的语言,你们只是居住在不同的地方,为什么要互相敌视?”殷坚终于忍不住的问出长久以来深埋在他心底的疑问,在他眼中来看,不管是莫林高原或是幽恶岬,根本是同一类人,有什么事情非得用武力才能解决?

两方人马默然的互相对望,他们全都说不出原因,这之间的仇恨已过了一代又一代,再也没人能说清楚、讲明白,只能回答,从他们有记忆以来,就被教导着不与对方来往、相互敌视,至于个中原因,没有人去深究。

“拜托…成熟一点啊!别那么幼稚了,打打杀杀很好玩吗?”看了他们半晌,知道没人答得出殷坚的问题,何弼学“切”的一声翻了翻白眼,他虽然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但也知道和平的可贵,花花草草、小猫小狗都不忍心杀害了,更何况是人?真是一群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

一边听着,殷坚忍不住低头微笑,他挺喜欢看何弼学板起面孔训人,虽然这家伙也是小奸小恶还兼色胚,可是在大是大非上头,被教养得极好,天性乐观善良、

爱好生命,如果有什么人还够资格训诫这群好战份子,何弼学绝对是不二人选。

“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像这样互相合作不也挺好?”看见索亦、元岚丹夏等人说不出的尴尬,殷坚难得当一次好人打圆场,一把将还想继续碎碎念的何弼学拉开。

让何弼学与殷坚这样搅和一番,背着元岚丹夏的索亦,以及让索亦背着的元岚丹夏,不禁沉吟起来思索着,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真有什么误会,那也是不晓得多少年以前种下的,他们也许真该奸好的想一想,继续互相敌视并不是好事。

带头向前走的何弼学,没念够似的嘟了张嘴,不要看他生了一张圆圆脸还外带两酒窝,虽有着不合年纪的稚气外貌,可他当惯了上司、大哥,像这类教训别人的话,他还蛮常说。尤其认识了殷坚这位殷家的长子嫡孙之后,一有机会表现,自然得好好把握。

“没发泄够?”像只肚里蛔虫般坏笑不已,殷坚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让何弼学更加咬牙切齿。

“这不是发泄,总算认识一场嘛!我不希望阳间发生的事情,在阴间又重演一遍!”撇撇嘴,何弼学横了殷坚一眼,他看起来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尖酸刻薄又贪财的那位,听说姓殷名坚吧?

“这里不归女娲管,应该不至于吧?”殷坚没什么把握的回答,事实上,“回光术”看见的影像,并不能证实那个清秀的女人是女娲,至少,除了长相之外,她身上没一件饰品是他们所熟悉的玉器。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说不定她一时多事…哎呀!”何弼学背转身倒退着走路,注意力全摆在殷坚身上,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什么东西似的哀哀叫。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笨啊?”赶紧将人揪回身边,殷坚小心的检查着何弼学的后脑袋,已经不算太聪明了,再撞就真的变呆了。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哪里会看见有墙啊!”委屈的揉着自己脑袋,何弼学手一指、表情一愣,眼前空空如也,哪来的墙?

“为什么停下?”晚了他们几步的索亦众人,茫然的望着殷坚。虽然已经完全迷失在幽恶岬内,但是继续向前走,或许还有机会遇到另一个村庄,总是好过被困在森林里。

“没事,何同学走路不长眼…”

“我没有!明明就有一堵墙!”

眼看着这小两口又要为了无意义的事情争吵,其余人很识相不理会,索亦背着元岚丹夏向前走,才跨没两步,两人神情苍白的慌张退回,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两人身上分别中无数道诡异的刀伤、剑伤。

“危险!”

殷坚脸色一变,符纸激射而出,冒着金光的火龙飞窜没几步,像是让个肉眼瞧不见的黑洞吞蚀的一乾二净。

“你看见什么了?”紧张的追问着,何弼学熟练的先替索亦及元岚丹夏止血,虽然身为都市人,但是何弼学上山下海惯了,外加撞鬼过妖的经验丰富,让他对急救之类的事情拿手得很。

“不行!看不见!”自然明白何弼学问的是什么,殷坚摸出了金钱状的小石子,念动咒语后摆在眼前,可惜,自方孔中看出去,还是一无所有。

“公主,麻烦你了!”用眼神示意,殷坚并不算温柔的说着,大唐公主李珺心底微微叹惜,但又认命的握起日月星令牌,只可惜,就像殷坚的道术一般,光芒过去仍是一无所有。

“连日月星令牌都没用?”席路倒吸口冷空气,机警的将李珺拦回身后。

“怪了!我刚刚不过是撞上一堵墙而已,为什么索亦跟元岚丹夏会伤成这样?”

搔了搔头,何弼学不解的向前走去,大胆的伸出手想尝试,殷坚心跳漏了半拍的将人揪回,他能不能少做点让他担惊受怕的事?他的心脏很脆弱的,禁不起折腾。

“不!不是墙,是刀山!”索亦忍痛的咬着牙,一面担忧着元岚丹夏的伤势,是他背着她走近的,她是他的责任。

“不是刀山,是飞剑!”不是故意与索亦唱反调,但是元岚丹夏身上的伤口确实是剑伤而不是刀伤。

“为什么三人瞧见的全都不一样?”自从索亦背着元岚丹夏后就一直不发一言的元丝,皱了皱眉的疑问。自从遇上殷坚之后,各式各样的危险层出不穷,她愈来愈觉得不祥。

“会不会是什么结界之类的?我记得你可以贴几张符之后,不让妖怪进到你家啊!”习惯性的看向殷坚,何弼学不怎么肯定的询问,玄学的世界太博大精深了,不是他这种普通人可以完全明白的。

“不是!结界只是阻挡,不会让你们三人遇见不一样的状况。”摇摇头,殷坚思索了一会儿后肯定的回答。

“那这是什么?我们过得去吗?”东张西望,四周怎么看都是一样黑漆漆,何弼学实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这堵“墙”究竟有多高、多长,可不可以越过?

“阵法…”再次沉吟,这一回殷坚的语气不那么坚定了。

“阵法?就像你刚刚使的什么“荒烟漫草阵”?”只要是有关殷坚的事情,何弼学就有那个本事记牢,连陌生的阵法名字都能正确无误的说出,殷坚不知该不该钦佩他的选择性记忆力。

“不一样,“荒烟漫草阵”是殷家道术,说是说阵法,但比较像是借用大自然的力量来阻挡敌人,这个阵顾名思义就是利用植物来形成阻碍,目的是抵御,并不伤人。”

“哇!擅长用这招的人肯定慈悲为怀…我指的不是你,用不着得意!”何弼学忍笑的看着殷坚因他的一褒一贬,时晴时暗的表情变化,自从他有了心跳、呼吸之后,人性化的十分可爱,再也不像当初那么冷感、像壶烧不开的温水。

“这个什么阵法的东西,真的这么厉害?”脸上恢复了点血色,索亦好奇的疑问着,他知道邪恶女巫乌里雅的厉害,也看见过日月星令牌的威力,但是对于眼前这样摸不着但又实际阻拦他们去路的“阵法”,感到陌生不已。

“这个阵法能够随着人的意念改变,所以缺乏想象力的何同学只是撞上堵墙而已,反而是能征善战的你们,遇到更可怕的东西。”殷坚反讽着,何弼学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以后者的脑袋而言,那不是缺乏想象力,而是想象力太过丰富,有时会因为这样,临到头来反而啥都想象不出来。

“像这样随意念变动的阵法只在一本书上见过…”俊眉忍不住众拢,殷坚怀疑自己有那个本事入阵、破阵。

“奇门遁甲啊?”何弼学天真的回问,他突然觉得这个主题相当有可看性,随后想到自己的节目早就被停播了,原本开心的神情立刻黯淡下来。

“封神榜。”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殷坚非常冷静的回答,何弼学瞪大了眼睛。

“你在开玩笑对吧?”

“没有!…我以为你只是不念书,没想到连封神榜也没看过啊?里头有很多布阵、破阵的介绍。”

“动漫版的封神演义算不算?”

“不要跟我讨论那种伪物!”

担心这两个家伙又不看情形的吵架,索亦忧心的询问着殷坚是不是有办法通过,他不认为回头会是好选择,只是没头没脑的硬闯,他又害怕有更多人会受伤。

“不,没这么容易。”虽然不甘心,但殷坚仍是摇摇头,如果只有他一人,他会硬闯,毕竟,除了拥有心跳、呼吸之外,他不算是正常的活人,可是现在还有其他人,尤其是何弼学,他不能拿他的生命去冒险。

“我也听人说过,像这样变幻莫测的厉害阵法,破阵讲求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稍有不慎就会性命不保。”大唐公主李珺难得有机会发表意见,毕竟是个古人,在这方面的研究自然比何弼学他们还要多,意外的得到了殷坚认同的眼神,羞得她双颊泛起红霞,尽露少女的天真神态,一直自发性照顾她的席路,不由得傻愣愣的望着她。

“要破阵不是没办法,只是…”殷坚话说了一半,眼神看向握着日月星令牌的大唐公主李珺,在这里,就属他们两人不完全是活人,既然不是活的,当然也不可能死喽!

“不行!别叫断头公主去,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何弼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惹得李珺吃惊的回望着他,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何弼学老是“断头公主”、“断头公主”的叫唤她,没想到真有什么事情,他倒是第一个替她说话。

并没有感到醋意,殷坚很平静的耸耸肩,他反而没有想太多,两人相处这么久了,他很了解何弼学的个性,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神经兮兮又不大正经,更多时候还像个色胚一样,但是骨子里对女性很尊重,什么粗活、危险的事情,很少让女孩子去做,不让李珺去冒险,殷坚能够理解。

“那我去吧!我也不会死。”说着就想动身,何弼学狠狠一把将殷坚拽回来。

“不行!你如果当了,也没办法重开机,到时候怎么救你?”这回,何弼学圆圆的脸蛋上写满关心,他不让断头公主去冒险,没理由让殷坚去送死,都不许去。

“那怎么办?坐在这里干耗着?”脸上难掩笑意,殷坚像是得到什么宝贝似的顽童般笑得意外灿烂,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他很喜欢被紧张、被关心的感觉,尤其像他这种身世,从小没爹没娘,亲戚又不是太喜欢自己的孤独怪胎。

“用你的脑子想,殷家道术这么多,总有一两样能用的!拜托你啊…天师大人,拿出点专业精神来!”动手戳了戳殷坚额头,何弼学像个老妈子似的循循善诱,他终于尝到苦果了,以前为什么不跟小姑姑同气连枝呢?好好的逼这个不思长一进的天师用功,现在也不用呆坐在这里进退不得了。

苦无对策,一行人只好等待殷坚“回想”起有用的咒语。何弼学很感兴趣的观察着莫林高原及幽恶岬的两方人马,虽然还是壁垒分明,但已没有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这是个好现象,他本来就爱好和平,如果两方人马能化敌为友,从他们开始将这份友谊扩散出去,谁说他们不能和平共处?

“喂!坚哥,你觉不觉得索亦跟元岚丹夏其实很相配?”

明知道不该打扰殷坚沉思,但何弼学就是闲不住,来来回回几次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蹭了过去。

“何同学,你想干嘛?听说你是“前”灵异节目王牌制作啊!不是什么红娘节目或者婚友社啊!”每回提起何弼学以前的职业,殷坚总喜欢夸张的强调那个“前”字,惹得对方一阵咬牙切齿。

“不是嘛!如果他们两个头目看对眼,底下人的距离不就会拉近些?”愈说愈兴奋,何弼学跃跃欲试的模样让殷坚好气又好笑。

“你不要多事!乱牵红线会遭天谴。”

拿了几个小石子在地上摆啊摆,殷坚似有若无的提醒着,他多多少少察觉到元丝对索亦的情感,原本就相当有妒心的女人,再加上何弼学横插一脚瞎搅和,殷坚担心事情会愈弄愈糟。

“我听过棒打鸳鸯会遭天谴,怎么牵红线也会?”

“总之…总之你不要多管闲事,给我安份点!”

很哀怨的发现,让人忽视久了,居然也慢慢习惯了。大唐公主李珺幽幽一叹,撑着日月星令牌好奇的飘到何弼学先前撞上“墙”的地方。她一直很希望能附回何弼学身上,这样一来,她能或多或少分得殷坚温柔的目光,尽管殷坚看的不是她,却也好过现在,再也没人当她是宝,再也没人将她捧在掌心上。

只可惜,殷坚一日不解除何弼学身上的禁咒,她就一日无法回去,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呃…你不要紧吧?”不知为何,席路就是对李珺有莫名的好感,总会关心的跟前跟后,他从没接触过这样的女性,倒不是说半虚半实的状态,而是那种优雅、清丽还带点任性、天真的气质,对于在莫林高原中长大的席路而言,李珺就像水晶一样,珍贵且神秘。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甜甜一笑,李珺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她不只是单纯的美貌少女,她生前正值大唐盛世,那可是个开放且女权当道的年代,像这样玩弄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子,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大唐公主李珺喜欢看席路为她发窘、不知所措的模样。刻意向前愈靠愈近…手中的日月星令牌乍然闪耀,同时,一道透明的波纹左右荡开!李珺与席路两人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多喘一下。

“怎么了?你们没事吧?”

同样也感受到震荡,殷坚机警的奔了过来。

“不知道!令牌突然亮了起来,然后有股力量向左右散开。”席路指了指何弼学原先撞着“墙”的地方。

“阵法破了?”向来行动快过大脑的运作,何弼学不知那儿生来的胆子,竟然就这样伸出手去晃啊晃。

“喂!你…”殷坚急忙的将人拽回,心脏又差点让他吓停一次,这家伙就不能安份点,少干些蠢事?万一飞剑、刀山仍在,何弼学伸出去的手臂还保得住?

“先别急着骂我,阵真的破了!”何弼学当然知道殷坚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但这种事总得有人去做啊,他虽然没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高尚情操,但也不好意思牺牲旁人嘛!

“就这样?这样就能通过了?看来那个什么“阵法”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是日月星令牌的威力比较可怕。”元丝不以为然的笑着,语气中还透露出对殷坚的不满,她早就主张将日月星令牌抢到手,可是殷坚却阻止她,现在倒好,握在一个半虚半实,也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手上,万一那位什么公主是另一个乌里雅,只怕莫林高原及幽恶岬的子民,都没好日子过。

“日月星令牌真这么厉害?”何弼学好奇的将令牌接过来把玩,除了质感摸起来像极了四件玉器跟长生石,他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不是这样,除非…”殷坚欲言又止,脑海中有道灵光一闪而过。

“除非什么?”

“除非日月星令牌跟摆阵的人有关联,相生相克。”

“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