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了招手,让陪在一旁的大唐公主李珺过来帮忙,殷坚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怎么利用他的身体去感受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是否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能量。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无奈的看着『自己』笨拙的对这盏水晶灯似的物体东摸摸西摸摸。大唐公主李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只有天晓得了。

“我想,这东西应该能使用了吧?捧好,现在只有你跟何弼学能碰它了。”毫不掩饰命令的口气,殷坚用眼神指示要大唐公主李珺顾好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

如果它已经有了足够的能量可以使用,那意谓着:除了『殷坚』那个空有心跳和呼吸,但仍然不算活着的家伙,以及『断头公主』半虚半实、不人不鬼的体质之外,其它活人随时都有可能启动它,为了不再发生意外,只能交由大唐公主李珺来看顾了。

她也能够『幸运』的,不管怎么转换,离『活人』这个身份都有好长远的一段距离。

“等何同学他们回来,我们就来试一下,要注意,不要抗拒自己的本能,它会带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每回遇上这类玄妙的事件,殷坚就会强烈觉得自己词汇上的贫乏。

他曾有过灵魂归位的经历——开什么玩笑,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他都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靠的就是『本能』二字!他相信这一回也不例外。

还来不及继续叮咛,何弼学与席路驾驶的那架小飞艇就这样高速的向他们冲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席路就因为一个闪神,操控不当,小飞艇又在众人眼前翻了出去,上头的两人赶紧松手跃下。

席路身手敏捷、安危无恙的落地;而何弼学又要顾头又要顾脚的一阵慌乱,不偏不倚朝殷坚扑去。原本对方也习惯性的张手想接,不过他忘了自己现在不是『殷坚』,而是『元岚丹夏』,根本阻挡不了何弼学的冲力,两人就这样撞成一堆倒在地上。

“…混蛋!起来,不要跨骑在我身上!”

“你们两个怎么搞的?这样很危险啊!”七手八脚的将殷坚与何弼学拉了起来,元岚丹夏忍不住的指责着,席路一脸为难的频频说着抱歉。只是情况太紧急了,他们不得不以最高速冲回来。

“魆已经包围了这个小镇了!我们不知道数量有多少,但是我可以肯定,绝对很要命!那种感觉就像我在捷运站一样,死亡超级贴近的毛骨悚然。”扶着自己颈子,何弼学脸色发白的形容,就连殷坚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他而言,魆其实不难对付,但该死的在数量上难以抗衡,他们实在没有半分胜算。殷坚一点也不想再被包进那个蛹里,不死不知的困在自己的恶梦中,更不希望这些好友们全成了巨蛆的食物,一点一点的被消化干净。

“那我们得快点,只要公主跟老头换回自己的身体里,那他们就能利用日月星权杖跟大日如来金轮咒阻挡他们。”陪在一旁的殷遇,从容不迫、冷峻理智的提议,众人有些愕然的望着他。

那张带着酒窝、圆圆脸大大眼的稚气面孔,如今却写满了成熟聪颖,真的很难想象他之前不过就是株两片小叶子的豆芽菜…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遇到困难和危险时,这株豆芽菜意外的可靠啊!

“喂,我不是老头。冷冷的挑了眉,要不是那个身体是何弼学的,殷坚真想一记雷轰顶就这样扔过去。其实,就算是何弼学的,他也很想这样教训教训。”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冷笑话?”没好气的横了殷坚一眼,何弼学十分不给面子的哼哼两声。竟然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品味又不是在这里展现,何况,以殷坚的真实身份,殷遇只喊他老头实在够给面子了——『死老头』三个字根本是为他而设的。想到这里,何弼学那不受控制的跳跃性思维又开始发作。一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殷遇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女儿?

才刚想开口询问,那个『何弼学』就这样面无表情的摸了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一把。众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阵霞光绽放,所有人的意识被抽离身体,跟着像断线玩偶似的倒成一片。

停了好一会儿,何弼学呻吟几声的爬了起来,动动手动动脚,似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回来了吗?”茫然的问了句,熟悉的嗓音让何弼学雀跃了一下。是的,殷坚的计划成功了,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回来了!”虽然听起来都有些疲累,但众人脸上的喜悦说明着各自归位了。开心不到两秒,何弼学微微拧起眉毛。有个人一直没有回应他,而那个人还躺在地上,紧闭双眼动也不动,应该起伏的胸膛,如今平静得令人胆寒。

“坚哥…殷坚!”

第二话万恶之源

一道柔和的霞光在黑暗中不断的绽放着,包围着一抹纤丽的身影,她的站姿、她的装扮,就和创世女神像一模一样,何弼学永远不会忘记那座看似玉质却不是玉质的创世女神像。

激烈的爆破声响起,伴随着尖锐的嘶嘶叫声,小镇内的何弼学等人不由得一阵背脊发寒。

那一大群魆果然向小镇大军压境了,幸亏席路他们利用遗留下来的武器在小镇外围设下不少陷阱,也好在那些武器的威力实在非同小可,一时半刻间,那群数量庞大的魆还无法越雷池一步;只是能撑多久,没有人有把握。

“我们得赶紧离开,留在这里太危险了!”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索亦动了动手脚,确认自己完全无恙后,连忙发号施令。

他来自于幽恶峡,自然清楚魆的凶狠残暴,尤其在这附近出现的魆,又远比再现在他们部落附近的更加巨大和丑恶,若是让它们攻进小镇里,只怕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生还机会。

“离开?不行!殷坚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离开?”紧紧的攥住殷坚冰凉的手,何弼学的神情说得再清楚不过,他不会放任这样子的殷坚不管。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体温渐渐转凉,即使如此,何弼仍然不会扔下他独自离开。

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又一次耗尽能量的失去作用。何弼学相信他们已经成功了,否则不会各归各位没留下半点后遗症。惟独殷坚例外,他竟然又失去了心跳和呼吸,完全呈现假死状态——何弼学如此坚信着,那只是假死状态,他绝不相信殷坚也像小镇上的居民一样,意识被抛到另一个空间里,留下这个皮囊渐渐腐败。

“殷坚会不会…”看了看躺在何弼学大腿上毫无意识的殷坚,元岚丹夏抿了抿薄唇,她对殷坚自然不像何弼学那么了解,在她眼中看来,那名高瘦男子现在跟小镇居民无异,只剩躯体留在这个空间里了,最后也会像他们一样,肉身变得干瘪腐坏。

“不会!”毫不考虑、斩钉截铁的回答,何弼学再次攥紧殷坚冰凉的手。

他们有过誓言,说她要同生共死,他相信就连魂飞魄散都能重返阳间的殷坚不会败在这一次,肯定是哪里出状况才会耽误他回到自己身体里,那个男人一直都说话算话、信守承诺。何弼学心底不断叫唤着,那个混蛋一定听得见,也一定回得到他身边。

“先别讨论这些问题了,赶快离开这里!我不认为那些陷阱能够支撑多久!”原本退到最外围和护卫们守卫着小镇的席路,气急败坏的冲了回来。

那些武器虽然杀伤力极大,但是很无奈的,魆的数量实在太过惊人,第一波跌入陷阱惨死后,第二第三波又压了上来…武器仅剩的能量支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完全失效了;而魆却像只损失了皮毛般的大量涌入,很快就会杀进小镇中央。

看了殷坚一眼,何弼学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恍惚间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又或者直接在他脑子里高声叫唤,一再告诫他暂时不能挪动殷坚的身体。

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何弼学莫名的肯定,刚刚那个声音,正是来自殷坚的提醒。他们之间一直有着无法解释的联系,自从多了手腕上的刺青后,这股联系更加明显。

“不,你们先离开!公主,替我照顾豆芽菜。如果遇上危险,就使用日月星权杖保护他们!”咬了咬牙,眼神万分坚定的望着众人。平时也许嘻嘻哈哈没半点正经,但临到危机时,何弼学却十分可靠,第一时间就跳出来照顾、保护着其它人。

“你在说什么傻话?一起走!都别留下来!”索亦低喝一声,说完就想扛起殷坚。他曾见过几次对方因为耗尽力量而呈现假死状态,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殷坚要我们别动他,你们先走!我留下陪他!”身形一闪,何弼学动作敏捷的拦在索亦身前,其余人不由得一愣,平日里总是爱笑爱闹,圆圆的脸蛋上老是挂着一深一浅的酒窝,没想到一旦严肃起来,何弼学竟然会这么有气势,就连一向发号施令惯了的索亦,都顿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在那里。

“何弼学…”元岚丹夏为难的看了看索亦,又看了看何弼学。在情感上她当然是站在后者这一边,但是理智上她绝对支持索亦,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帮谁都显得不对。

“不要再争论了!我现在无法向你们解释什么,但是这真的是殷坚的意思!索亦,你带他们先去藏好,我守着殷坚,没问题的!”脸上挂起自信的笑脸,何弼学拍了拍索亦厚实的肩膀,顺势将人推到元岚丹夏身边,跟着取过席路手中的杖型武器,最后摆了摆手,让其余人赶紧离开。

确认了其它人已经走远,何弼学深深的吸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脑袋飞快的运转着,思考着该如何找掩护来防御敌人。什么穷山恶水他没闯过,那些恶心的变种大蜻蜓也不是第一次对付了…何弼学不断的为自己加油打气。虽然潜意识里还是感到很害怕,但他绝不能退缩,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护殷坚。

“怕光啊…闪瞎你们!”一紧张就会不由自主神经质的嘀嘀咕咕,何弼学以他们自己为圆心,在四周插满了绽放着光芒的水晶。虽然阻挡不了魆的攻击,但是能拖一阵子就是一阵子,尽可能为殷坚争取时间。

一手握着杖型武器,一手攥紧殷坚冰凉的手,何弼学努力压制着自己不断攀升的畏惧感。一直都被对方安稳的保护着,这一次,轮到他守护殷坚。

***

一退再退,索亦等人回到了原本摆放界之镜的地方,也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废墟』;只是这里看起来除了久无人迹,以及少了那面界之镜以外,其实并不破败。

“元岚丹夏,你照顾他们!”安排部署了防御措施,索亦撂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开,赶忙折返回殷坚与何弼学身旁。他一直认为自己较为年长,再加上又是一族首领,众人的安危便是他的责任,即使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殷坚和何弼学,他一样无法坐视不理。

“你疯啦?如果何弼学说他们能战胜魆,那我愿意相信,毕竟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肯定有着我们想像不到的能力;但是你呢?你回去能干嘛?”想也不想的拽住索亦的衣袖,元岚丹夏表示得很清楚:她不希望索亦回去送死。殷坚和何弼学他们不需要他的帮忙,可是在这里的其余人却不能没有索亦的领导。

“有公主的日月星权杖守护,你们一定不会有事;可是殷坚他们却不同。现在他根本没有意识,怎么施展得出大日如来金轮咒?我不放心他们。”

“不放心你又能如何?你帮得上什么忙?我相信何弼学会照顾殷坚,他们之间有着同生共死的誓言。”

“照顾殷坚?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凭什么照顾殷坚?”

“就凭他是救世主!就凭他是何弼学!”

“随着元岚丹夏的大吼,废墟这里变得一片寂静。原本在争吵中的两人,沉默的瞪视着彼此。”

一直以来,她便是靠着这股盲目的信任,一路跟随着何弼学走到这里,虽然旅程中遇上了不少危险,可是他们不都这样安然渡过?这一次绝对不会例外,何弼学肯定会解决问题。如同石碑上的预言所写,他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元岚丹夏如此深信不疑。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索亦为难的望着元岚丹夏。他们之间的信仰不同,他一点也不相信所谓的救世主,尤其是何弼学那种模样,能被称为好人、能被当成好友、能被全心全意的信任,但他绝对不具备抵抗魆的实力;索亦的神情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扔下殷坚不管。既然元岚丹夏等人没有立即的危险,那他一定要折返回去,至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就在两人仍然僵持不下时,小镇中央突然冒出一阵剧烈的闪光。索亦等人先是一愣,跟着默契十足的冒出一个念头——殷坚的大日如来金轮咒!

***

时间倒回十几、二十分钟前。何弼学紧张万分的握着杖型武器,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盯住水晶光芒到达不了的地方。黑暗中,嘶嘶声不断接近。

“殷坚…殷坚!你快醒醒啊!”叫自己不要害怕跟真的不怕完全是两回事。何弼学的嗓音有些颤抖,另一只手不断的摇晃着殷坚,期望对方能在下一秒钟立即恢复意识。

嘶嘶、嘶嘶声靠近,何弼学紧张得忘了呼吸,移不开目光的瞪着黑暗中慢慢浮现的形体,带着倒勾的巨大尾巴小心翼翼的伸向发光的水晶。

那根有着尖刺的尾巴先是有些畏惧似的试探,几次之后,像是适应了那并不强烈的光亮,跟着用力一扫,那根发光的水晶就这样飞得老远,砸碎在地面上,逐渐失去它的光芒。

“该死。”压低音量的咬牙切齿,何弼学不知是在咒骂那些恶心的大蜻蜓,还是在咒骂至今仍无意识的殷坚。

啪的一声,又一根发光水晶跌碎,何弼学设下的防护网已经破了个缺口,一只巨大凶恶的魆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比何弼学更不成比例,大得十分夸张的眼睛当中塞满了上千只小眼睛,每只眼睛当中都可以瞧见何弼学与殷坚的身影。让这个复眼近距离盯住,何弼学感到一股宛如蛞蝓爬在背上的恶心感。

“喂!我、我警告你喔…别…别再靠近啊…”丝毫没有威胁性,何弼学强压下恐惧挥舞着手中的杖型武器。他绝不能退缩。退缩了,殷坚就一点生机都没有——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回到阳间去就要一起回去。

仿佛在嘲笑着何弼学那微薄的战力,那群魆不断发出嘶嘶声,猫玩老鼠似的将他们团团围住,最后一根发光水晶就这样毁在它们强而有力的尾巴下。

在水晶的光芒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在第一只魆凶恶的冲向他们的那一瞬间、在何弼学想也不想扑到殷坚身上保护他的那一瞬间,一道柔和的霞光将他们俩完全笼罩,逼退了那群魆。

畏惧的嘶嘶声大响,动作迅速的退回黑暗里。

“怎、怎么…”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何弼学有些愕然的瞧着这一幕。这就是所谓的命大吗?千钧一发之际又莫名其妙的得救了?

柔和的霞光仍然笼罩着他们。依靠这道光芒,何弼学可以清楚看见黑暗中多了一个纤丽的身影,女媪似笑非笑的回望着他。她守护着这个世界,信仰着众生平等,不愿意他们伤害魆同理可证,她也不会眼睁睁瞧他们受到魆的威胁。

前一秒钟以为自己死定了,后一秒钟竟然被自己的『敌人』搭救,情绪起起伏伏让何弼学不知该如何反应;事实上,也轮不到他反应——一声轻哼,失去心跳和呼吸的殷坚,生理反应又重新运作起来。

“坚哥!你终于舍得醒了!”终于松了口气,神经紧绷好一阵子的何弼学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我以为你会用『传统』的方式叫醒我。”舒服的躺在何弼学大腿上,殷坚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有些狡猾有些邪气。

“去死了啦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位置实在太过刚好,何弼学顺才刮了殷坚脑袋一记,后者先一愣,跟着又听见黑暗中那些嘶嘶声,俊眉一皱,口中念动那串咒语,刺眼的强烈光芒激射而出…

***

“危险!”虚空之中突然出现道裂缝,索亦紧张的将众人护往身后,然后瞧见殷坚揪紧何弼学,两人一前一后的自裂缝中摔出——严格来说只有何弼学悲惨的跌了好大一跤,殷坚自然帅气十足的安稳落下。前者反射神经再快,也经不起后者这种异于常人『旅行方式』的折腾。

“你们俩没事吧?”索亦关心的追问着殷坚。后者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先前的经历实在太过特别,一时半刻之间没办法解释清楚。

“当然没事!”拍了拍身上的灰,何弼学漾开了火力十足、阳光灿烂的笑脸,与殷坚默契的互看一眼,他就知道可以信任彼此。只要两人连手,没有打不倒的大魔王。

“你怎么会…”不知该先问哪个问题,元岚丹夏既想知道殷坚的意识究竟去了哪里,又想了解他们是怎么躲过魆的攻击。

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思绪一番,殷坚缓慢的开口讲述着先前的经历。

原来,因为体质太过特殊的关系。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意外的将殷坚的意识送回阳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跟在这里交换身躯一样,仅有意识回到阳间。殷坚发现自己『寄生』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对于那个陌生的身躯虽然不能操控自如,但至少能透过那双眼睛,查看阳间的状况。

很庆幸的,阳间还在,也还算安全,只是凭着殷坚的特殊感受。他或多或少的察觉到阳间存在着一股吞蚀着希望的力量。

本来,在殷坚与何弼学掉到这异世界之前,就已经知道女娲将会毁灭阳间这回事,所以察觉到那股力量的存在,实在称不上什么新消息;真正让殷坚感到意外——该说是震惊——不得不尽快重返阳间的原因,是他意识到了两个世界的『时间差』。

对他跟何弼学而言,来到这个异世界,最多不过就半年?这还是以他的时间来计算,对何弼学而言,应该还要更短;可是在阳间,似乎已经过去几年了。殷坚没有注意月历上的日期,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他们离开那时的数字。如果他跟何弼学再不想办法回到阳间,只怕真的成功重返时,阳间已经没有熟识的亲人朋友存在了。

“你再多待一阵子,只怕那个被『上身』的人要找天师驱鬼了;搞不好会找到小姑姑,这样就幸运的联络到她了哩!”呵呵的开着玩笑,何弼学不愿意打扰这片刻的安稳。

暂时躲过魆的攻击,众人的心情稍微轻松一些,他不想破坏殷坚历劫归来的喜悦。只是何弼学怎么样佯装快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泄露了他的忧心与焦虑。那个世界时间差太过可怕,他不能想像他的父母在独子失踪一年、甚至好几年的情况下会有多担忧!他不想重返阳间之后,他的亲人、朋友全都不在了。

“别担心,我们会尽快回去的,相信我!”不动声色的走到何弼学身旁。殷坚握紧对方的手,低沉小声的在他耳边承诺。

“恩…我相信你。”用力的回握对方的手。何弼学认真的回望着殷坚。他相信,他们在阴间的旅程接近尾声。

***

由于魆的进攻实在太过突然,再加上为了让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能够运作,他们消耗掉不少武器的能量,如今手边能够防御自己的东西实在不多…索亦不禁忧心忡忡的来来回回巡视。

他们等同于被困在这个废墟里。若在从前,或许还能利用殷坚的力量,在虚空之中的劈出一道裂口来,想办法先闪避到其它地方去;只是这一回,殷坚已经先行使用过了;再加上他才刚魂游归来,脸色并不好看,索亦实在不愿意让他太过损耗力量。

“你们怎么抵御得了魆的攻击?你怎么办到的?”惊喜万分的拉着何弼学问长问短,元岚丹夏得意的瞅了索亦一眼。

她的直觉没错,何弼学果然是预言中的救世主。事实上,元岚丹夏虽然对何弼学有着盲目的信心,但是面对数量庞大的魆她还是忍不住替他捏一把冷汗,担忧着他即使能够存活下来,也少不了缺胳膊断腿。谁知道他竟然如此神通广大,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这下子,元岚丹夏对于何弼学救世主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了。

尴尬的回望众人,何弼学是很希望能享受一下这种英雄式的崇拜,不过他的个性可爱就可爱在不归他的功劳绝对不会抢。搔了搔参差不齐的乱发、傻笑几声后,何弼学诚实坦白的说出阻挡魆的其实是女媪,若不是她的霞光保护了他与殷坚,只怕他们俩会死得连渣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何弼学跳跃式的思绪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好奇着:在阴间挂了,他们的魂魄会到哪里?是就此消失?还是到『阴间的阴间』去?

大约是感受到何弼学胡思乱想,殷坚轻轻敲了他脑袋一记要他回神。大敌当前啊!拜托他把脑力用在对的地方。

“女媪?她为什么要救你们?她不是敌人吗?”扬了扬细眉,大唐公主李珺有些天真的询问。即使死了这么长的一段岁月,她的想法仍然一如当年的单纯,凡是不顺她心意的全都是敌人,是敌人就不该有交集和来往,更别说是出手相救这么荒唐且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她是神,我们是人,保护众生是她的职责啊!严格说起来,在这里,我们才是反派。是我们一直针对她,并不是她在针对我们。”一深一浅酒窝浮现的苦笑着,何弼学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太过精彩了!别人招惹到黑道或是白道就紧张个半死,他居然去招惹鬼招惹神?没有英年早逝真的是前辈子有烧好香啊!

看着何弼学比手划脚的讲述着经过,殷坚理论上应该向他道歉,毕竟,是自己连累他遇险;可是这些话,殷坚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太了解那个长相有些稚气的男人,一点也不介意被连累。

因为他就是那么习惯照顾旁人、保护旁人,何弼学虽然是平凡人,但绝对不是弱者,相反的,在某些层面来说,他甚至比殷坚更加坚强。所以这名高瘦俊秀的男子,仅仅只是握了握对方的手;那名圆圆脸大大眼的青年漾开一抹理解和明了的笑容,一切在不言中。

虽然在肢体动作上已经收敛了许多,但是殷坚与何弼学那旁若无人似的眉来眼去,还是让在场的众人足足静默了好几秒,看天看地的努力渡过这阵尴尬。

“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知道不可以搬运我?”最先回神的仍然是一向冷静的殷坚,除了很感激何弼学把命豁出去似的保护他,殷坚还疑惑着为何对方会知道不可以动他?

在那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将殷坚的『尸体』一并带走躲避。从索亦的神情来看,他肯定就想这么做,可见得何弼学一定和他有过一番争论,最后才只身一人留下来守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个声音叫我别动你。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呵呵笑着,何弼学与殷坚两人的眼神又一次的纠缠起来。众人让他们俩的你侬我侬搞得都有点火起。都什么时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皱起浓眉,索亦只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可是这群人都一样爱追根问底,与其阻止他们,还不如快一点把所有问题挑明,省得梗在心里难受。

“我本来就是强行被招回阳间的恶鬼。也许是这个缘故,所以当灵魂脱离身体时,我被抛回阳间。原来,一旦穿过不同时空后,灵魂与肉身的连接会这么薄弱,这也难怪小镇的居民最后下场会是这样。如果不是我的体质过分特殊的关系,或许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察觉不出这层薄弱的联系,永远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

殷坚努力的解释着,毕竟这些经历,这些感受,实在很难用语言表达,他只能尽可能的让其他人理解。最好是再也不要遇上这种状况,风险实在太大了。

“你不让人搬动身体,为的就是害怕这层联系会断?”虽然不大明白究竟是什么联系,但是何弼学跟随殷坚的经历总是比其它人多,很快就跟上对方的思维,似懂非懂的发问。

“恩!我不能保证搬动身体后会发生什么事,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原状。”点点头,殷坚又一次的握紧何弼学的手。多亏了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牵拌,否则他极有可能用这种不情愿的方式『重返阳间』。

“好吧!大哥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我们的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呀!”和殷坚已经兄妹相称的李珺,微嘟着红唇追问。她生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算死后也是奇遇不断的让人又敬又畏,像这样让魆一再相逼,有如过街老鼠般的一直躲躲藏藏,实在有违她的本性。

“我们和魆经过了对抗,到最后用寄生的方式和平共存,从这点来看,就证明了它们其实是有智慧,虽然残忍的以人为食,可一旦补充了足够的养份后,就会离开,不会发生像这个小镇一样的事情。它们,它们就像…”支吾了半天,索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状况。

别的部落,村庄也让魆侵略过,但他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两种情况非常的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同,索亦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魆变得这么凶暴残忍,非要消灭了这个小镇不可?”狐疑的推敲着,只是这些话说出来,连何弼学自己都感到很诡异,那些恶心的变种大蜻蜓几时停止过凶暴残忍了?不过他也同意索亦的论点,这一回确实很不一样:而且这个变数,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致胜的关键,有道是危机即是转机啊!

“这又如何?我们不可能去追查原因。”不禁有些泄气,元岚丹夏一直想跟魆正面对抗、迎头痛击,可惜他们之间实力太悬殊,冒然行动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不!还是可以,我能利用式神加玄光术,将鹫当成耳目去侦察。”略为沉吟了一会儿,殷坚自信满满的回答。

若在阳间,他也许没有把握能同时催动两道殷家的咒语后做大面积的搜索,毕竟,他不是一名十分格格的天师,对于自家的道术在学习上并不算认真,可是在这里却不同,虽然没有真的尝试过,但是他却很有信心一定会成功,因为在阴间,他的力量被完全诱发,能够随心所欲的想怎么样使用就怎么使用;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力量消耗太多,他会被迫进入假死状态。

“不急!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在这里,还是能够防御一阵子,关于探查的事情,我们再来从长计议。”不愿意殷坚冒险驱动道术,索亦连忙制止他,并且安排着护卫们进行防御工作。虽然一时半刻间不至于遭受魆的攻击,但是他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呢?”回头看了何弼学一眼,殷坚知道他十分心急想重返阳间,也很担忧着这里的朋友们,即使表面上依旧高挂着那张稚气又阳光的笑脸,但眼神中的不安绝对骗不过这名与他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俊朗男子。

“恩,索亦说得没错,你还是听话的先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们得详加计划,我不想再浪费任何力量与时间了。”

***

细长的手指拨动着豆芽菜的两片小叶子,何弼学卸下了乐观开朗的伪装,面无表情的缩在废墟的角落,认真的模样让李珺不大敢接近,扔下豆芽菜之后连忙飘离。

“在想什么?”低沉的笑了笑,殷坚坐到何弼学身旁,挥开他不安份的手,将宝贝儿子还是女儿捧回怀里。

“我是不是太自信…甚至是自大了?”

“你在说什么?”

“阻止女娲灭世?拯救这个世界?我凭什么?我不过就是个平凡人,我凭什么扛起这些责任?万一…万一我失败了,那岂不是糟了?这些事不是该让那些厉害的人来完成吗?”

面对何弼学的自我质疑,殷坚温柔的微微笑,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乱发。在他眼中来看,虽然说会太过偏心而显得立场不公正,但是何弼学最可贵的不正是这个地方?

明知道自己一点特殊能力都没有,仍然努力的完成这些艰难的任务,他担忧着自己不够能力扛起这些责任,而不是抱怨着这些重担为什么掉在他头上。殷坚真的很佩服他,遇上困难和危险,连他自己都会萌生过放弃的念头,而何弼学从来都只有咬着牙勇往直前。

“你不觉得一切都是冥冥当中注定好的?阳间的麻烦、这里的危机,都得由你这个『平凡人』来解决?不管是我还是管彤甚至是小姑姑,我们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这也让我们显得与众不同,代表不了阳间,代表不了凡人,倒是你…”一边不熟练的安慰着何弼学,替他加油打气,殷坚一边加忆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谁会相信他们两人能相知相惜的一路走到这里?

打从第一次碰面,他是那个刻薄贪钱的帅气天师,而何弼学是个八字奇轻无比,不知该形容他神经粗还是没神经的灵异节目制作…原本该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两个人,竟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而相恋;直到现在,连豆芽菜都出来了,殷坚只觉得自己的际遇真的难以形容,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

“坚哥,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我很衰运、很倒霉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搞不好还干干净净的呆在自己的高级公寓里数钞票,而不是脏兮兮的在这个世界里奔波

“笨蛋!我当然后悔——后悔没能早点认识你,后悔我的前半生除了钱之外,只剩『无趣』两个字!”

原本轻轻相碰的双唇,随着彼此之间的感受而愈见加深,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自我质疑,就在这个热吻当中一点一点的消失…

***

啪的一声,何弼学泼了一地的水,虽然殷坚早已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展玄光术,但是能够利用像水这样的强力媒介来省力,那就别客气的尽量让自己省力。

写好了四张符纸,殷坚深吸口气,摒除一切杂念,将那四张符纸向空中一撂;火光过后,四只发着尖啸声的鹫冲入黑暗中。

“四只?你一次放出四只式神?”早已不是第一次看见殷坚施展道术,但对何弼学而言,始终都像第一次一样新鲜。那个男人在这种时刻,总是特别的帅气。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啊!不然一次一只的慢慢找吗?还是你知道魆的老巢在哪?人肉卫星导航…”没好气兼理所当然的哼了一声,殷坚手捏剑诀朝着那一滩水比比划划。

水波过后,淡淡的影像浮现,殷坚甚至得意的瞅了何弼学一眼。那滩水像是有着分割子母画面,出现了四种不同的景象,还有着神奇的夜视功能。

“神气什么?能撑多久才是重点!男人啊…没挡头是没用的!”心里自然很佩服对方,但是嘴巴却是能吐嘈就吐嘈。何弼学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看不惯殷坚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

实在没办法分出心神与何弼学吵架,殷坚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继续专心的控制着式神,一次放出四只鹫对他而言,果然是有些勉强,其余人表情紧张,全神贯注的盯着玄光镜。

其中三个方向的景象,都与他们一路经历的相类似,也就是黑暗、部落和零星的魆,直到剩余的那只鹫飞到某处时,玄光镜中显现的景象让众人愣了一愣,何弼学与殷坚则是倒吸了口气。

一道柔和的霞光在黑暗中不断的绽放着,包围着一抹纤丽的身影,她的站姿、她的装扮,就和创世女神一模一样,何弼学永远不会忘记那座看似玉质却不是玉质的创世女神像。

“那是什么?”不知为何心脏飞快的跳动着,元岚丹夏紧张的指了指玄光镜,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瞧去,那抹让霞光包围着身影,赤足底下不断溢出浓稠的黑色液体。

盯着翻涌的黑色液体,不舒服的感受便袭上众人心头,即使没人开口,所有人默契十足的浮现一个念头:乌里雅河的源头。

“恶念怎么会从她身上流出?”多想叫殷坚Zoomin,何弼学吃惊的大叫。其它人也许没注意,但是他却清楚的看到:恶念像丝线般在那座女神像身上缓慢渗出,然后流进乌里雅河里,使得河水变得黑暗与浓稠。

灵光一闪,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殷坚有些明白为何恶念会自女神像上渗出。刚想开口和何弼学解释,玄光镜的画面变得一闪一闪,来不及重新凝神贯注灵力控制式神与玄光术,就看见影像中的女神像抬起头来,不带任何情感的双瞳不偏不倚的瞧向众人,一股冷冽霸道的力量袭来,只听见那只鹫凄惨的尖啸一声,玄光镜画面全黑,殷坚呕出一口鲜血后倒地不起。

“殷坚!”瞪着那滩水,何弼学第一次感到这么愤怒。因为有着灵力与道术的关系,殷坚一再被这些所谓的创世女神伤害,这简直不可饶恕!何弼学更气自己,他不该这么大意,女娲就是这尊女神像、那尊女神像就是女娲,她怎么忽略掉女媪也是相同的状况?

他不该这么大意!如果他早点察觉,殷坚就不会受伤…无法抑制的怒火不断在他心里焚烧,就算是神又如何?伤害他的人,一样不可原谅!

“该死!该死!我要去干掉她!女神了不起啊?”气得浑身颤抖,何弼学口不择言的团团乱转,其余人让他吓了好大一跳,平日里总是好声好气,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一场飙。

其实,这算是不断累积怒意的猛烈爆发,何弼学是个男人,他也会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可是遇上这些非凡人能插手的事,一再受伤甚至濒临死亡的全是殷坚,何弼学很气那些伤害他的人,更气的是自己,因为平凡,所以无能为力。

“你给我站住!冷静点。”吃力的喘了几口气,殷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底则是苦笑不已。女媪算起来已经是很仁慈的手下留情了。想当初在古墓里,女娲降世时的场景…现在只是吐口血,真的可以偷笑了。

“冷静?冷静?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冷静?总是你在冒生命危险,总是你在受伤流血,我怎么冷静得了?”连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何如此气愤,何弼学只能解释成:在得知两个世界的时间差之后,他开始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而这股压力让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被关心、被在乎的感觉确实很好,但是现在真的不是耍冲动的时候。殷坚咳了两声后连忙拉住何弼学,死命的拽紧他的手腕,就担心一个闪神,那个做事不经大脑的笨蛋会惹出什么事来。

“算了!我已经习惯了。如果换成是你,光是担心就够要了我的命!你想想,让她来这么一下,你还活得了吗?”将人拽回自己身旁,殷坚将大半的体重倚在何弼学身上,一方面是防止对方挣脱,另一方面也是它确实需要些协助。不过他太多心了,一当两人身体接触,何弼学立刻切换回原本模式,担忧的搀扶着他,东检查西检查,就怕殷坚少根毛掉块肉。

“原来…那里就是乌里雅河的源头…”咕哝一声,元岚丹夏的神情大有深意,索亦摆了摆手要她继续往下说。其实,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这个能征善战的女人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个点子太过大胆,若想实现需要莫大的勇气。

“你们也看到了,出现在那附近的魆、幼虫跟蛆的数量实在惊人,足以证明那里不只是乌里雅河的源头,更是魆的老巢。正是因为接近恶念的根源,所以他们才被滋养得如此巨大。”寻求着索亦的支持,元岚丹夏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背负着一族存亡的男人身上。

自从来到幽恶峡,他们两人从敌对到如今发展出暧昧的友情,元岚丹夏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能帮助索亦他们摆脱魆的纠缠。

“如果我们将那盏灯搬到那里…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能量…是不是可以制造出像个小镇居民般的结果?让他们的灵魂与身体分离,将他们的意识抛到另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愈说愈兴奋,解说完毕后她甚至需要急喘几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个点子实在太过大胆,一时之间众人无法回应,只能冒着冷汗想象着。虽然结果可能看似美好,但是过程实在凶险,执行起来恐怕不易。

“先不说那些恶心的大蜻蜓有没有灵魂,万一他们也像坚哥那样,意识跑到阳间、附在无辜的人身上该怎么办?”毕竟阳间那里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何弼学虽然也想替这个世界解决问题,但他也不能不考虑阳间的安危。

“附在人身上又如何?人总不能吃人吧?再说了,你们的世界还有像殷坚一样厉害的家族存在,他们应该可以很轻松的将那些附身的灵魂赶走消灭吧?”愈解释愈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元岚丹夏的反应极快,她甚至联想到日月星权杖。这东西和界之镜应该也是同类的物品,能量应该也能互通,这样就解决了能量的问题,说不定比那些武器能提供的更强。

众人无言的互望一眼。这个点子不能说不好,虽然疯狂了些,但总的来说确实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幽恶峡的问题;就算不足以消灭所有的魆,至少能减缓眼前迫切的危机。

唯一的问题是,该怎么将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带到乌里雅河的源头?这时,众人的目光默契十足的全部瞟向殷坚。何弼学连忙挡在他身前,仿佛这样这个重责大任就不会落到殷坚头上。

“不行!我反对!”如果殷坚好手好脚、健健康康,那何弼学会退到他身后,投以信任票的为对方加油打气;可是殷坚才刚让女媪狠劈了一记,元气大伤的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太冒险。

“反对无效!只有我能悄悄的溜进去又悄悄的溜出来;而且意识脱离身体后,我有把握能够回来。还有谁比我更合适?”手搭到何弼学肩上将人推开,殷坚义无反顾的接下任务。

倒不是他爱逞英雄、喜欢洒狗血玩牺牲这一套,他只不过认为这个点子成功的几率很大。如果解决了魆的问题,那就没有切断两个世界连接的急迫性,女娲就没借口毁掉剩余的界之镜,殷坚跟何弼学重返阳间的几率自然也大增。

“反对『反对无效』!悄悄?在女媪面前你悄悄个屁啊?光是放式神去侦查你就让她逮个正着,悄悄溜进去、在她眼皮子底下消灭那些恶心的大蜻蜓?她不将你挫骨扬灰才有鬼!况且,你根本启动不了这些东西!除非…除非我跟着去!”

“反对…我干嘛跟你玩这些文字游戏?只需一瞬间就能完成任务,等女娲察觉我的意图时,早就解决了那些魆了!至于怎么使用那盏灯的问题,托这一回意识离体的福,我弄明白了!除了感应生命力之外,它主要是利用意念来控制。设计那盏灯的人,在某一个程度来说,比阳间的凡人更先进…我干嘛要跟你解释这些?”

不算是争吵,何弼学与殷坚两人的音量其实不大,但是流窜于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更僵,因为他们真的在争执,头一次两人的意见相左,看着他们俩沉默的瞪视着对方,其余人反而不敢多吭声,怕将情况愈搅和愈糟糕。

“好了,就这样决定。我答应你,我一定平安回来,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了?”

“魂飞魄散的那一次。”

“何弼学!”

“殷坚,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很认真很慎重的警告你,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会把你拖出来鞭尸、挫骨扬灰一千万次!”

***

集中精神,大唐公主李珺专注的凝视着日月星权杖,其实她并不清楚该如何将权杖上的能量转移到那盏水晶似的物体上;不过她之前也不了解怎么让它发出霞光,结果还不是想让它怎么发光就怎么发光?所以她猜想,只要够专注,就能够利用意念操控日月星权杖。

时间像是静止似的停顿了好一会儿,大唐公主李珺正想放弃时,突然间像是心脏瓣膜微微颤动一下,表面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自日月星权杖上缓慢流出,一点一滴的渗入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上,微弱的霞光在它的上头流转着。

“你要怎么知道那些能量够不够?太多太少你都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你老这么执迷不悟非要去冒险?”板着一张稚气的面孔,何弼学看着殷坚与大唐公主李珺的『准备动作』,心里有一千万个不乐意,他不希望殷坚去冒险,他讨厌陪着殷坚去闯龙潭虎穴的不是自己。看着他跟断头公主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何弼学就没由来的气血翻腾,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鼓涨憋得他难受万分。

“如果今天换成是你有能力闯到敌阵当中,你会有所迟疑吗?还是义无返顾的去做,只为了让我能平安回到阳间、让索亦他们不再受魆的威胁?阿学,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正如同你明白我会做出什么抉择一样。今天我们之间的唯一差别只是:我比你幸运,因为是我去冒险,而你在这里担心。”

“殷坚…”

“听我说。你已经信任我、支持我这么多次了,为什么这一次例外?”

“因为我感到很不安…你觉得我们真能次次这么幸运吗?”总是挂着笑脸的面孔蒙上层无法抹去的阴影,何弼学无言的望着殷坚。

自从女媪仅仅只是一眼就重伤了那名殷家继承人,何弼学才猛然醒悟,他们面对的是一名女神,一个高高在上、随时可以将他们像蚂蚁般捻死的神祗,他们凭什么可以这么乐观?问题哪有可能这么简单?随便按下个开关,所有危机迎刃而解?何弼学还没自大到这个境界。如果他们真的够幸运,早在一开始就不会阻止不了女娲降世,进而被困在阴间。

“阿学…”

“听我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别以为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失去那么多好友后,我还有办法面对你的死亡!”如果每失去一名好友,就等于在心里头重重的划下一刀,那么何弼学的那颗心早已伤痕累累、支离破碎了。

知道对方所谓的『坚强』,不过就是等着心里头的伤疤结痂,一层一层的累积,不痛了就以为变坚强了,殷坚用力的将何弼学拥在怀里,一方面心疼,一方面暗笑对方的迷糊。他们之间有着同生共死的誓言,他死了对方也活不了,不必将场面搞的生离死别。

“笨蛋…我不会有事,你也会平平安安。等我回来!”

***

反击计划定案后,虽然过程显得有些草率,但是所有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既紧张又兴奋。

尤其是来自幽恶峡的子民们,这是他们一举摆脱魆的最佳办法;而且他们大多见识过殷坚的能力,就像元岚丹夏盲目信仰着何弼学般,他们也莫名的崇拜着殷坚,总觉得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也许他们这一代人还没办法完全无视魆的威胁,但是他们的子孙、子孙的子孙,一定可以活在没有恐惧和恶梦的世界里。

“你有想过:为什么恶念会从你们的世界传到我们的世界?一开始,应该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吧?至少,你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过来的呀!”小声的窃窃私语,元岚丹夏好奇的询问着。她不像幽恶峡的子民那样激动,反而能冷静的看待这件事,追根究底的想弄明白事件的源头,希望能避免同样的错误再次发生。

“我也不知道。虽然说人死了之后会到阴间,可是那个阴间里跟这里又不一样,殷坚是这样跟我解释,说我曾去过的那个阴间,是整个阴间的冰山一角而已,相信这里也是如此。”何弼学闷闷的回答,一双眼睛始终盯紧那名高瘦的年轻人;看着他与断头公主继续的交头接耳,知道他们讨论得着差不多、反击计划就要开始,不安的情绪又再次袭上心头。

“这还是解释不了两个世界为何会连结起来。”嘟着嘴,元岚丹夏也不是那么想知道答案;只是现在不说点什么,她怕自己会被这股气氛吞没。那群幽恶峡的子民愈来愈兴奋,可是他们愈兴奋,她就觉得此役愈凶险,开始后悔着自己的提议。

“我也不明白…”茫然的看着殷坚跨入虚空的裂缝后消失,何弼学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跟着不见了。

***

嗖的一声,一双修长的腿自虚空中的裂缝处跨了出来。殷坚绷紧一张俊脸,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走到乌里雅河旁。

四周不断传来扰乱人心的嘶嘶声,黑色浓稠的河水中,肥硕的蛆正在那里翻滚、载浮载沉。

殷坚连忙将水晶灯摆好,一切都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他知道魆应该注意到有入侵者,正在大举包围靠近,他倒是不太在乎这些丑恶的大蜻蜓能拿他怎么样,但是却不能无视女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