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侍卫低沉的声音:“殿下,太后密诏。”1

李继迁一了怔,指尖流连地刮了一下我的面颊,终是起身离开了我,随意的抓起了床下的外衫,赤裸着上身,下了床,手一挥床幔垂落,遮住了我此刻的不堪。

门打开了,只一会儿,门口传来他的喝令:“命所有人即刻起身,连夜进京!”

“是!”门外之人脚步飞快的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他掀开了床幔看着我,我却早已神志模糊。

恍惚中,他抱起我。喂我吃了一粒药丸,帮我穿好了衣服,又将我放在床上。

那颗药是解药,我渐渐从混乱中恢复,头痛欲裂,感觉到他此刻炙热的眼神,不堪的别过了头去,眼泪不争气的涌了上来,不堪、委屈、恨,早已说不清此刻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全身燥热渐渐退去,我虚弱得毫无气力。

不一会儿,一人上前敲门,在门外问道:“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嗯了一声,抱起我,连夜上路,赶往西夏京城。

那一夜的折磨,再加上连日来赶路的奔波,我病倒了,高烧几日不退,直至到了西夏皇宫,我依旧病得一塌糊涂。

早已管不了那么多,几日来昏昏睡睡,恍惚间,每次醒来都能看到那抹令我心惊胆颤的炙烈眼神……

或许我该庆幸自己病了。

可我病终有好的一天,当我的烧退了,再次醒来时,已不觉头疼发冷了,只剩下一身的虚弱,耳边听到几个女子的谈话,一个女子慌忙奔了出去,我把身体转向床内,我知道,他又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脚步声在外响起,门被打开,婢女跪在地上,齐齐唤了声殿下,又纷纷退下,门又被关上。

他坐到了我的床边,一抹淡淡的兰花香从他身上飘来。

许久……

屋内寂静无声。

他伸指撩了撩我散落在枕边的发端,指尖划过我的面颊,脖颈……我一颤,转头瞪住他,打掉他的手指,怒道:“放肆!”

他一怔,竟笑了,俯身与我对视,笑道:“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他眼神戏谑,眉宇间那颗蓝宝石熠熠生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魅。

我眯起了眼睛,低声道:“滚!”

他一扬眉,似不甚在意,只道:“你好好养病,病好了,会很忙的。”

我一皱眉,他是什么意思?

他大笑着不再看我,离开了。环绕在四周的兰花香也随之消失。

他一成不变女出门,立刻有侍女端来莲子粥,服侍我吃下了,又帮我洗漱更衣。

我不会亏待自己,我打定注意养好身体,应对他。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投射在我身上,隐约把天地万物渡上了一层金边。

他的府邸布局和摆设极尽奢华,到处都是艳丽的颜色,眼花缭乱看得我甚是心烦。

我的病已经痊愈了,几日来,他都没有来骚扰我,这到让我多了几日的喘息和思考,我一直无法走出这个院落,看守我的侍女和士兵比我想像的还要严苛,竟然连看我一眼都不敢,服侍我时,也总是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

每日里,李继迁都会不定时的送来一堆礼物。搬来时,总要打开来给我过目,我不屑一顾。可谁又会在意我喜不喜欢,过不过目……

夜里,夜明珠照得屋内四周明亮,我无法入眠,坐在床边看着挂在墙上的琵琶发呆,这是李继迁不知在哪日送来的,琵琶精致,上面彩绘的是仙女图,色泽光滑触感圆润,我还是忍不住的伸手取了下来,拨了几个音,果然好琴。

我弹起了自学琴以来,娘亲教我的第一首琴曲。想到了如今自己的处境,想到了娘亲和衣娃,想到自己一个人,竟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琴便再也弹不下去了……

这时,门被推开,房外冷风侵入,他像个妖怪一般,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靠在门边,没有进来,只斜睨着我,似笑非笑:“继续弹吧,你的琴音我很喜欢听。”房门大开,他身后赫然是一切从实际出发轮圆月,此时此刻,竟说不出的妖魅。

我侧过身去,冷冷道:“李继迁,你到底要对我怎样!你明知道我是辽国萧氏之女,也敢私下软禁我,你好大的胆子!”

他轻笑一声,挥了一下衣袖,门边的侍卫全部退了下去。

他走进屋子,反手关上了房门,我听到声音一辈子惊,转身戒备的看着他,抱紧了手中琵琶。虽然知道无用,可还是下意识的那么做了。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下,笑看着我。另一只手在腰部一摸,摸出了一个金片,正是饶送给我的那个。提着金片上的红线,看着金片在他眼前不停的摇摆,道:“花儿,若今日是饶把你软禁了,你也会这般对他吗?”

“李继迁,不要顾左右而言它,你到底要怎样!”我冷冷道。

他自然不会理会我的想法,似自言自语继续说道:“是啊,该把你怎样呢?饶既然放了手,自然知道你会落在我手里,呵……他又想把你怎样呢?”

这几日静下来,我早已想到饶放我离开,应该已料到李继迁会纠缠与我,北上一路,我也曾担心他会纠缠不休,没想到他不只纠缠我,甚至……更加过分。是我低估了他对我的心思……如今想起饶曾点拨过我,饶曾说过:“他对你已达到惊人的关注和包容,即使他不知人身份想必也不会轻易放手。”这句话,我当时并没放在心上,如今被他抓住,想来很难全身而退。

感觉自己就像是遇到了纠缠不休的疯子。想到这里,甚觉心烦意乱。

他瞥了我一眼,停止了金片的摇摆,夹于两指间,道:“饶对你还真好,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也会送给你,你知道吗?这可是天下无二的无主金片,只要持金片者,走遍大江南北,宋国,西夏,辽国,甚至更远的过渡,都可以拿着它随时寻求保护,所有的商号必会有求必应,甚至随时可以去三国任意一辈子家银号支付银两,无主金片,天下就这么一个,应该在饶的身上才对,没想到竟然在你的身上。”

我气息一滞。无主金片竟然这么重要?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想当年,我还曾想过,若什么时候没钱了如指掌把它典当了还值点银子呢。

他声音微顿,看着我不自然的表情,轻轻的笑了:“原来花儿并不知道这金片真正的含义,花儿啊,你就那么相信他?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你可知他与我之间的关系?呵呵……花儿啊,你真的太相信他了啊。”@

他说的,令我懊恼,我确实一样都不知道,我曾告诉自己或许是因为我小的时候曾救过他一次,他对我如亲人,对我的那一分温柔和宠溺是发自真心,所以我无理由的相信着他。

可这些理由,早已说服不了自己。我曾经矛盾过也曾经疑惑,但今天他告诉我这个无主金片的作用,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饶决不会骗我!

“至少,他从不曾伤害我。”我道。

他冷笑起身,渐渐逼近我,我想后退,可发现自己早已在墙边了,无路可退。只得听他道:“或许,饶对你真的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宠爱,可他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见我退无可退,甚是满意,继续道:“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我皱着眉,不想承认,却又不愿否认。

他似格外开恩般,轻快的说道:“那我就告诉你……”

一抹残忍的笑容浮上了他的脸,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是我西夏未来的驸马爷,他的未婚妻就是本王的妹妹……李鸿瑶。”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怔愣当地,李鸿瑶不是要嫁给耶律休哥吗?怎么会?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在骗我。但他却忽然大笑出声,听到他得意的笑声,我忍不住轻颤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蔓延全身,只听他道:“李鸿瑶确实是我妹妹,可她要嫁的不是耶律休哥,而是饶,怎么样?花儿,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与你青梅竹马的耶律休哥要娶的竟然是饶派去的刺客,没想到吧,花儿……”我不相信他说的,可他依旧残忍的继续说道:“耶律休哥抛弃你,娶的竟是一个刺客,一个饶精心安排的刺客……”

他触及了我最痛的伤口,我再也忍不住厉声道:“住口!”一挥手,手里的琵琶甩向了他,他闪身躲过,琵琶轰然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我指着他,大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这个……你这个……”

他冷冷的看着我,一抹耻笑浮上唇角,几乎让我发了狂。而后,只听他道:“花儿,我以为你是聪明的,我妹妹你已经在苏州见过,难道你忘了?”

我忽然想起,当日门外那个红衣女子,眯起眼睛的时候与李继迁十分的相像,又想起现下应该还在辽国等待婚嫁的李鸿瑶,竟越想越害怕,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是……竟再也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不相信我,是吗?”他冷笑了声,“那她的话你信还是不信呢?”

他走到了门边,伸手推开了房门。

夜空中高挂着清冷的明月,仿佛照得院落中也是一片清明。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躺在院中央,女子听到门声,微微的抬起了头,我看清后,大惊失色,那女人赫然是红。

我颤声问道:“是……是红吗?”3

她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扑出门外,扶起了她,不知她被丢在院中多久,浑身都已冰冷,我撩开遮住她面颊的乱发,几抹惊人的紫色鞭痕赫然出现在她的颈部,向下一直蔓延,显然刚受过刑罚。

我道:“红,你……”我不知此刻还能说些什么,一切都已了然,我还需要问她还好吗?她当然不好,是很不好。

她对我笑笑,痛苦地皱了皱眉,复又展颜对我一笑,轻声道:“小姐,红有负公子所托……让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句话,我忽觉心口酸涩,忙道:“红,你告诉花儿,临行当日,是不是我小妹李鸿瑶到府上寻过饶?”李继迁忽然插声问道。

我看向李继迁又看向了红,红的眼神闪了闪,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一惊,“红,她果然是李鸿瑶?不是别人?”我追问。

红躲避了我质问的眼神,再次点了点头。

“红,你是不是被逼才如此说的?他对你用刑了,你怕他。”我道。

李继迁一声冷哼,说道:“对她用刑,是因为她假传太后旨意,要不然那晚……”

我蓦地瞥向李继迁,竟见他提起这事也颇为不自然,不禁闭上了嘴。

我再次看向红,低声问道:“红……,李鸿瑶真的是……饶的未婚妻吗?”

红看向我,闪过一丝怜悯,我的心蓦然凉了,她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这一声是,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我的胸口。闷且痛,痛得我几乎失去了知觉。

“把她带下去。”李继迁道。

侍卫上前,从我怀里拖走了红,我摇晃地站起身来,心神恍惚。

李继迁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发呆的模样,上前牵起了我的手,轻声说道:“你真的很在意饶,你喜欢他!?”

喜欢他?!我恍惚地摇了摇头,却听到他说:“那你又何必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此时,我的心乱作一团,下意识的回道:“耶律休哥真的娶了一个刺客,他,他,情何以堪……”

我的手忽被他紧紧握住,只听他冷声道:“原来你一直在意的……竟是耶律休哥!”

我在意的是耶律休哥……

原来我最在意的还是耶律休哥……

我以为我早已忘了,早已放下了,可再次触及时,想起他,想起如今他的处境,心口的疼楚却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曾经以为他为了家族、国家和他的理想、抱负,而不得不放弃了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我想怪他,却不能去怪他。

那时,我只剩下忍受。我把与他的曾经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埋藏在心底不能碰到的地方,只偷偷的,偷偷的偶尔留恋着。

可今日……,听到他所付出的一切只不过是个可笑的骗局时,还是忍不住啊……

忍不住为他心疼,为他心痛,再次牵起了我们所有的过往,一切都那般清晰,犹如发生在昨日般,历历在目。

或许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当我故意拉住他衣襟不愿放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忘不了,还是忘不了……

我猛地推开李继迁,厉声道:“那个刺客要刺杀谁?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们?阴谋?你竟然还不知道……呵呵,看来,大家都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他的笑声让我更加的心烦意乱。@

“假的西夏公主刺杀了你们的皇帝耶律贤,不过,可惜啊,可惜……她并没有得手,耶律贤只是受了些伤而已。”

“你们好大的胆子!”

“你们……”他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是我们,刺客是饶派的,而计谋是我定的,而黑锅却是另有人背。正是你那青梅竹马的耶律休哥啊!哈哈……”

闻言,我气到了极至,竟不怒反笑,道:“公主是你们西夏的公主,你们难逃干系!”

他一挑眉:“你说得对,还有一个人因此受了牵累,他还派人刺杀我,却不知,饶和我是同一路的,我们早已设好埋伏,等他入瓮。

难道他指的就是畅心园那一次的刺杀,他果然事先就已设好了埋伏。

“那人又是谁?”我问道。

第21章

他目光闪了一下,并不回答。

我看着面前的他,一股恨意沁入骨髓,几乎咬碎银牙:“此人和我血脉相连,为了皇位,你们自相残杀,互相陷害,我说得没错吧!”

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知道,也不愿去想罢了。曾经以为,那样就可以置身事外,却不知,自己早已被牵扯进来。从那场晚宴遇到假李鸿瑶开始……

我在辽国时无意中听到爹爹和大哥说过,西夏二皇子野心勃勃,早已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他不满大哥的统治,一直都有取而代之之心。

我了这一在知道他是西夏二皇子时,就想起了这一点。

他脸上闪过惊诧,却又很快恢复,云淡风清的看着我。我你你

他愈不在意,我愈发生气,“你意图颠覆你大哥的统治,派假公主去和亲,暗杀我国皇上,只为了破坏辽国和西夏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你希望辽再次大举进攻西夏,你好从中渔翁得利!”

他一笑,你似我说的一切他根本都不在意,道:“原来你都知道啊,只是你只说对了一半。不只如此,我还暗中勾结辽国,而且……暗中与我联系的,你再猜猜,是谁?”

他又恢复了往常模样,眼中的嘲讽和恶意,令我厌恶,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眼中的恶意和嘲讽,让我清楚的知道,那人必定和我有关系,我忽然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不想知道!@

“是谁与我又有何干!你抓我来此,到底意欲为何?!”

他没有逼我,只静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面颊有些微红:“嫁给我吧,作我的王妃,将来,总有一日,你会成为西夏的王后。”一一

“好。”我一口答应,令他大吃一惊。

感觉到了他炙热的视线,我背过身去,继续说道:“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辽国皇族,如果你要娶我,就到辽国提亲吧,只要我爹爹同意,我就嫁给你。不过,在此之前,先放我回辽国,你如此软禁我,我宁死也不会从你!如果你再逼我,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背对着他,怕他看到我对他的厌恶神色,此时,我必须忍,只要我先回到辽国。

许久,听他说你道:“如果……萧丞相同意你和我……,你真的会信守诺言……嫁给我吗?”

“会!我会!”我咬紧牙关才能回答他,只要能让我离开他,撒谎又算什么。

他不知是不是太震惊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我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疑惑地瞟了一眼,只见,他正不知在想着什么,仿佛出了神,身后一阵子了一轮明月,清冷却魅惑,他垂在肩头的发丝隐隐发着微光,魅惑人心的凤眼微微的眯着,唇边带着一抹梦幻般的微笑,修长的身姿优雅,衣衫被夜风轻轻扬起,那一刻,我竟听到了自己低低的抽气声……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妖精……

那一夜之后,李继迁并没放我离开,但却派人去了辽国,不管怎样,他如此做,至少可让家人知晓我如今身处何处。

李继迁每日里都会来看我几次。我就像是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喜欢的时候就来逗弄一番。

开始几日,一见到他,我都当没看见,既便他和我说话,我也置之不理,他若触碰我,我就甩开,不理会他,如此僵持日久,他竟还是来得很频繁。

就这样僵持着,新年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过去了。

新年过后,服侍我的侍女一反常态,频繁借机与我闲聊,有意无意的透漏他们的二王子殿下如何如何。

四个侍女,轮番上阵,无论我在发呆还是在看书,她们都会时不时的说起他们二王子,二王子是西夏的第一美男子子,至今身边无一阵子个妃子,是他们西夏女子争相想嫁之人,还有对我是如何的特别,等等……

听多了,竟因此想起了另一个人——耶律斜轸。想起了他连阿月和乌里珍都收买了,阿月每日口中念道的那句:那个英俊潇洒的将军……

不自觉的,令我微笑。

我的反应想当然令她们惊讶,看到她们眼中掩饰不住的惊喜,我忽然计上心来。

我想离开,可又无法离开。如今孤立无援,我不会武功,暗器又全被搜走,布阵也没有条件,如今在李继迁的软禁下,身边随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根本就无法动弹。

唯今之计,必须先让李继迁对我放松警惕,才能伺机而动。

可如何让他对我放松警惕?

 李继迁并非完人,他有弱点,别的我不知,但他对我的感情……或许可以成为突破口。还记得,那晚我一气之下,允他婚约之时,他虽然心知肚明我是在欺骗他,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那晚他异常的温柔和陶醉仍令我印象深刻。

或许,利用他对我的感情,我太卑鄙了,可若让我就这样被迫跟着他,被他软禁于此,我又如何甘心?

如果我一直这样反抗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软禁我一辈子,那还不如一定程度的顺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