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莫俊生好奇。

高延之思索了番,却找不到记忆的端绪。

“高伯伯,你上次提到的冯裕庭,到底是怎么样个人?”方有惟一脸探趣。

“我和冯裕庭认识那么多年,总结出他的为人就是四个字。”高延之竖起四个指头,显然有些喝多了,咧着嘴笑,“自私阴郁。”

“哦?是吗?”莫俊生问。

“没人受得了他,你当他是谁?真的很了不起吗?”高延之摆摆手,脸醉醺醺的,“其实就是靠女人发家的,没有他老婆,他能算个什么东西!”

“高伯伯不太喜欢他。”莫俊生笑笑。

“我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在外面撑着面子,其实他自己的生活是一团乱,老婆疯了,儿子死了,你们说他还有什么可傲的?”高延之眯着眼,嘲讽的语气。

“他那么惨?真是看不出来。”方有惟摇晃着手里的红酒。

“老婆是被他逼疯的,儿子是被他逼死的,也对,他那样的人谁受得了?注定要孤老一生。”

高延之摇摇头。

莫俊生呷着酒不说话。

一曲奏罢,远处的紫时起身,莫俊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过去,在他眼里,今日的紫时特别清瘦,短而犀利的头发,黑色的西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个弹琴的,怎么越看越面熟。”高延之喃喃道,忽的醒悟似得定睛,“好像在冯裕庭的家里见过。”

莫俊生一愣,慢慢笑笑:“高伯伯一定弄错了,那样普通的小子一抓一把。”

方有惟也像是听了笑话一样。

“高伯伯,你喝多了,当心回家被伯母念叨。”

高延之笑笑,摸摸脑门:“也许,是糊涂了。”

走出餐厅已经是十点多,高延之的司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高延之像是很尽兴,整整西服,腆着肚子钻进车里。

方有惟则蹭上了莫俊生的车。

“要不要再去喝两杯?”方有惟歪着头,扣开衬衣。

莫俊生举腕看看。

“不了,太晚了。”

“晚?夜生活才刚开始,你这公子哥倒说晚了?”方有惟笑笑,一脸打趣,“这么迫不及待回家见你那宝贝?”

莫俊生但笑不语。

“话说回来,罗嘉宁还真漂亮。”方有惟一脸神往,“什么滋味,让我也尝尝。”

“你少来毒害清纯少年。”莫俊生笑笑。

“怎么?就许你玩,不准我碰?”方有惟笑笑,“反正你和初苒的事都定了,尽快收收心,把那宝贝给我玩几天。”

莫俊生看着方有惟一脸酒后的淫 欲,淡淡地说:“和我说没用,他要是不愿跟你,你强来也没意思。”

方有惟只是一个劲地笑。

chapter10

回到家,打开门,罗嘉宁正坐在沙发上。

莫俊生将钥匙扔在桌子上,脱下西服,懒洋洋地倒在床上。

罗嘉宁起身走到床前,看着一身酒气的莫俊生。

“怎么?眼睛又是红红的。”莫俊生问。

“莫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罗嘉宁小声地说。

莫俊生边笑边摇头,阖上眼睛,转个身欲睡。

“莫大哥。”罗嘉宁摇摇莫俊生的手臂,“我哪里错了?我可以改的,只要你和我说。”

“你没错。”莫俊生闭上眼睛,语气有些混沌。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罗嘉宁说着又哽咽。

莫俊生忽的转过身来,伸臂将罗嘉宁拉到怀里,笑得轻佻:“谁说的?我现在就要你。”

说着又吻罗嘉宁的唇。

罗嘉宁哪有心思回应他,只是一个劲地排拒。

莫俊生倒了兴致,索性放开他,倒头睡了过去,不久就发出轻鼾。

罗嘉宁在一边掉眼泪,他看着睡过去的莫俊生,颀长英挺的身子,突然心凉了一片,终于明白他从来没有想过照顾自己一辈子,他要的只是一时的贪欢。

罗嘉宁不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对莫俊生还是有一定了解,知道他的脾性,但要是一个人一旦陷下去就不可避免地自欺欺人。

想来的确是悲哀,原以为找到了金灿灿的幸福,实则是镂空的浮华。

罗嘉宁蹲在床边,哭到清晨。

几天后,罗嘉宁搬出了莫俊生的公寓。

“紫时,我和莫大哥分手了。”罗嘉宁一脸期期艾艾,清点着刚出炉的面包。

“别难过。”紫时拍拍罗嘉宁的肩膀安抚。

“是我自己主动离开的。”罗嘉宁咬着唇,“但现在又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你做的很对。”紫时笑说。

罗嘉宁不语,只是低落头,面色苍白无血丝

一个月后就是莫俊生和初苒的订婚典礼,两人盛装熠熠,宾客盈门,富贵云集,直到莫俊生将钻戒套在初苒的手指上,掌声四起,侍员将香槟从金字塔的玻璃杯上倾斜下来,金黄色的液体全是幸福的香甜。

觥筹交错,人人都举杯祝贺新人,莫俊生微笑着应酬,偶尔抬眼皮看看一边美丽的未婚妻却有种恍惚感,像是演戏一样。

既然是演戏就要好好演,莫俊生笑着搂住初苒的细腰,嗅着未婚妻发丝上馨香的滋味。

“俊生,今天是个什么滋味啊?”方有惟举着红酒打趣他。

莫俊生耸耸肩膀,笑笑。

“你看初苒高兴的样子。”方有惟笑着看远处被一群名媛围绕的初苒,又意味深长地笑笑,“又出现了不少漂亮小姐。”

“怎么?色心又起了?”莫俊生笑笑。

方有惟摇摇头:“千金小姐总是高傲骄纵欠可爱。”

“初苒不一样,她倒是很乖。”莫俊生也看看远处的初苒。

方有惟笑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贴耳低语:“那个罗嘉宁的事,你处理好了?”

“他走了。”莫俊生又笑。

“走了?怎么?你舍得放他走?”方有惟挑眉。

“其实得到了也就是那种滋味,和其他的差不多。”莫俊生整整自己的领结,慢慢地说,“虽然他的确很漂亮。”

方有惟一脸歆羡,挑着眉:“兄弟,你真让人好不羡慕,事业有成,如花美眷,还时常有野味吃。”

莫俊生但笑不语。

方有惟慢慢呷着酒,脑子里浮现的是罗嘉宁那张令自己神往的面庞。

宴会结束,昂贵的贺礼像是可以堆积如山,令人意外的是贺礼中有一份是冯裕庭赠的,礼金不多不少,却派人很恭敬地呈送。

初苒倒在沙发上,脱下高跟鞋,微微蹙眉。

“好累,为什么把仪式弄得那么复杂。”

“那是当然,谁家嫁女儿不是宝贝着的。”初苒的母亲笑笑,心里思忖着今日典礼上的细节,有哪些还欠妥,一一核查,以求将来的结婚典礼臻于完美。

初苒撅起嘴,揉揉发酸的脚趾头,心里还是不免的喜悦,刚才自己的小姐妹丽琳,雅晴都对自己歆羡不已。

“初苒,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莫俊生笑笑。

初苒有些舍不得,但碍于父母在边上,只能是抿嘴一笑。

莫俊生开着车,穿梭在夜晚的城市中,打开车窗,松松领结,让窗外的风大口大口灌进来。

迎着夜风,他委实清醒了不少,对于刚才宴会上的一切都有种似真非真的感觉,华丽的布景,纯白的小天使,成叠高耸的蛋糕,神圣的音乐,端庄优雅的未婚妻,所有的一切几乎完美,却像是一个罩在玻璃里的花,美得不自然。

碰上一个红灯,莫俊生倚在椅背上,想起小时候表姐表姑翻阅的结婚杂志,里面华美洋溢,爱意甚浓。那时莫俊生还小,对于爱情,婚姻都是有纯真的期望,理所当然地认为以后要娶一个心爱的女人,给予她郑重的承诺和幸福的一生。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生活总不是按自己的想法发展,连自身的想法,价值理念也不受控制地变形。

莫俊生苦笑,他知道自己是不爱初苒的,但爱不爱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一个妻子,一个不至于让自己讨厌的妻子。

对于爱情,莫俊生早就不信了,那只是人生中激动愉悦的一刻,只是一时一刻而已,不会长久。

夜风徐徐,对街上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乞丐正俯卧在地上,面前是一份像大字报一样的苦难事迹,莫俊生笑笑,脑子里本能略过了同情,只是想到欺骗。

突然,一个人影驻步在乞丐面前,慢慢弯下身子将自己手中的面包分给他一半。

是紫时,莫俊生心一跳,本能地牢牢看着他。

紫时穿了单薄的外衣,一手抱着一袋面包。

莫俊生静静地看着紫时,莫名地,最近总是想起他,也许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尤其是那双黑色分明的眼睛在淡漠无奇的脸上显得特别明亮。

如同孩童的眼睛,莫俊生会在那双眼睛上看到以前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存在着理想化的希望,对俗世的感情抱有热忱的渴望。

像是从未失望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点虚假也无。

不能否认,莫俊生对紫时没有了最初那样的厌恶,现在的他时常在想人选择生活的方式各不相同,自己和紫时的生活完全不是一个平面的,人怎么可以像紫时那样地生活?

没有绚丽的激情,生活的颜色那样淡漠,像是一擦即逝,即使活到百岁也是徒然。

莫俊生蹙眉,眼睛凝视着远处的紫时,他怎么也不能理解紫时,那样几乎是隐忍,惯性的生活。

紫时抱着面包一步步向前走,莫俊生本能地按了下喇叭,发出局促刺耳的音。

紫时当然没听到。

莫俊生有些玩味地笑笑。

翌日,方有惟开车到面包房来找罗嘉宁。

“嘉宁,你还认识我吧?”方有惟语调温柔,自认为风度翩翩。

罗嘉宁点点头,之前和莫俊生在一起时偶尔会看见这个男人。

“有时间吗?我带你去吃饭。”方有惟笑笑。

“不用了。”罗嘉宁语气冷漠,对方有惟这个花花公子他一直是没有好感的,甚至是有些害怕他像是有所图的目光。

方有惟笑笑:“嘉宁,我一直喜欢你,之前没有行动是因为你和俊生在一起,现在我不用顾忌了,你已经离开俊生了。”

罗嘉宁听到莫俊生的名字还是心凉了一下,两手微微发颤,低着头。

“他最近还好吗?”

方有惟挑眉:“哦?你不知道吗?他已经订婚了。”

“什么?”罗嘉宁惊愕,“怎么…这么快?”

方有惟又笑笑:“和我的表妹初苒,他们早就看对眼了,可谓是青梅竹马,双方父母也早就认定,现在正是水到渠成的时候,我想结婚也快了。”

罗嘉宁面色立即发白。

“嘉宁。”方有惟靠近罗嘉宁,“俊生那样的人不适合你,他注定要结婚生子继承家业的,我呢,就不一样了,上面还有兄长,一向无羁绊,我是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的。”

罗嘉宁像是没听到方有惟刻意温柔的语气,只是神志恍惚。

“好好考虑下,我自问没有一点是比俊生差的,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方有惟轻佻地看看罗嘉宁,眼里有不可忽视的占有欲。

罗嘉宁呆在原地,脑子里徘徊的却还是莫俊生订婚的事实,直到方有惟推门而出还没有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紫时拍拍罗嘉宁的肩膀。

罗嘉宁木然地点头。

“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他说的话不要相信。”紫时淡淡地说,刚才在一旁听方有惟似柔情蜜意的告白,本能地担心罗嘉宁再次受骗。

chapter11

夜晚,罗嘉宁走出面包房,就看见一辆耀眼的红色轿车冲他闪着两个大光,走近一看,原来是方有惟。

“嘉宁。”方有惟赶紧下车,笑眯眯地靠近罗嘉宁。

“有什么事吗?”罗嘉宁疑惑。

“哦,想请你一起用晚餐,可以吗?”方有惟穿了一套浅色的西服,看似文质彬彬。

罗嘉宁摇摇头,正欲转身走,却被方有惟攥住了手腕,罗嘉宁一惊。

方有惟笑笑:“你不想见俊生吗?”

罗嘉宁心一惊,瞬时两眼来了光彩:“他…他还要见我吗?”

方有惟靠近罗嘉宁:“不瞒你说,今日就是受他之托来接你的。”

“不可能,他不会想见我的,他都已经订婚了。”罗嘉宁摇着头。

方有惟笑笑:“我也劝他不要再和你有什么联系,但他想你得紧,碍于面子不肯主动来找你,只好让我搭个线。”

罗嘉宁沉默了一会,又摇头。

“他不会的,他怎么还会想到我呢?”

“怎么不会呢?见过嘉宁的人都会惦记着嘉宁的好的。”方有惟一番话说得暧昧至极,眉眼的笑容隐隐。

罗嘉宁本能地后退一步。

“怎么?”方有惟推推眼镜,“真的不想见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