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我们在一个商业社会,这个社会人吃人,狡猾,奸诈,这是很自然的。”冯裕庭声音温和,“但你要记住,必须找到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就单纯为你,不为别的,金钱,权利,和那些没有一点关系的爱,如果找得到,那就是运气。”

“冯先生…

“你是幸运的。”冯裕庭慢慢陷入沙发了,微微闭眼,又自言自语般“是幸运的,比我幸运多。”

罗嘉宁像凝固在那里。

“冯先生,您现在…”

“我这次不会错过了。”冯裕庭闭着眼,露出笑容,“我现在就要把他带回来。”

罗嘉宁一怔,微微蹙眉,心里隐隐不安。

从这样的高层看下去,夜晚的世界星星点点,溶金般的流动着色彩,果然,这个城市,无论白天,夜晚都是热闹非凡的。

紫时骑车在巷子里时,听到背后有动静,一转头,是肖豫温和的笑容。

走上几个人,在黑压压的巷子里攒动,闷的一声,干脆利落。

“好了。”冯裕庭看看腕表,“时间不早了,谢谢你的倾听。”

罗嘉宁赶紧摇摇头。

“有个人在身边听自己讲话,是件很舒服的事。”冯裕庭笑笑,“谢谢你这个小伙伴。”

送罗嘉宁回到家,下车前,冯裕庭拍拍他的肩膀。

“今晚我牢骚多了些,但对你说的一些还是有些用处的。”

罗嘉宁心里明了冯裕庭指的是洛勇的事,抿着嘴,点点头。

罗嘉宁下了车,冯裕庭转头吩咐司机:“马上开车回家。”

车子到了一幢大别墅前,悠悠停靠,夜有些深了,衬着郁郁的树木,显得森森然。

冯裕庭进了屋子,便看见肖灵站在门边上,赤着脚,咬着唇。

“怎么了?”冯裕庭开口。

肖灵撇过头去,不让冯裕庭看见自己眼角的莹润。

冯裕庭没有说什么,只是径直走上二楼,推开一扇白色雕花门,果然,紫时正坐在床沿,目无表情地把玩着一只黑金属钢笔。

“来了多久?”冯裕庭快步上前,贴近紫时。

“我不是自己来的。”紫时淡淡地説。

“我知道,委屈你了。”冯裕庭摸摸紫时的头发,“谁让你那么倔,我实在是等不了。”

紫时起身,站到窗前,半晌后开口:“你这样做没意思的。”

“怎么?”冯裕庭苦笑,“对我这么生分?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

紫时双手撑在窗台,看下面郁郁葱葱的乔木,亭台水榭,还有小雀啄食的声音。

“你关着我也没用,我始终是要走的,一年,二年,三年,你能关我多久?我最终要走的。”

冯裕庭笑笑,声音有说不出的温柔:“小君,我们像以前那样生活不好吗?”

“别自欺欺人了。”紫时转过身来看冯裕庭,“没意思的。”

冯裕庭收敛了笑容,松松领结。

“那就算你在我这里做客吧。”

说完,门一关,紫时听见外面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紫时脱了鞋子,上了床,他很累,累得一闭上眼就被睡意袭击。

既然暂时改变不了什么,还是放落心休息吧。

清晨,窗外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打在白色被子上,这一带附近的小雀啁啾的声音,一只小巧的褐色小雀停在窗台,顿首休憩,忽的扑棱一下飞走。

紫时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被冯裕庭强迫到了这里。

掀开被子,下了床,走进卧室连带的洗手间,慢慢刷牙,洗脸,然后推门而出。

下了楼,一个笑容慈祥的佣人立刻迎上来,带紫时去用餐,紫时瞟了瞟大厅门口,有两三个面无表情,身材壮硕的人守着,双眼时不时地跟着自己移动。

紫时知道自己暂时跑不了。

早餐很丰盛,香味满溢,长长的西餐桌上是银铮铮的碟子,刀叉,一个乖巧的男孩正坐在一边,一手持着一片牛奶土司,一手为之抹上厚厚的果酱。

紫时坐下来,慢慢看着眼前的早餐,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进食,现在的确饿了。

“喜欢吃这个吗?”坐在对面的男孩肖灵笑笑,指指自己手里的吐司。

“还好。”紫时说,“不讨厌。”

肖灵笑笑,一副周到的待客之道,将手上那份涂得厚厚的两层吐司递给紫时。

“给。”

紫时接过,静静地看眼前这个男孩,他笑容乖巧,很明亮很漂亮。

咬一口,发现味道不对,紫时蹙眉。

“我忘了,涂的是辣椒酱。”肖灵又是笑笑,很顽皮的样子。

紫时不语,慢慢将那份吐司吃完。

“谢谢。”

chapter25

傍晚,冯裕庭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肖灵正蹲在一株盆栽前,细细看着上面缀着的小樱桃。

听见推门声,肖灵立刻起身,怔怔地看着冯裕庭。

“小灵。”冯裕庭开口,“你大哥在外面,他说今天带你回去。”

肖灵一言不发。

“喜欢什么书都可以拿去。”冯裕庭摸摸肖灵的头。

“是你想让我走吧。”肖灵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嫌我碍眼。”

“说什么话。”冯裕庭脱下衣服,坐在沙发上。

“我不回去!”肖灵嚷着,小跑上二楼。

冯裕庭无奈地摇摇头。

紫时正坐在窗边,两眼凝视着外面的夜色,连冯裕庭进来都没发觉。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抱住紫时。

“做什么。”紫时蹙眉。

冯裕庭伸出舌头舔舔紫时的脖颈:“你和以前一个味。”

“别碰我。”紫时扭头。

冯裕庭放开了他。

“你想永远和我这样下去?你还年轻,我的时间不多了。”冯裕庭苦笑。

紫时一愣,垂下眼。

“外面有多少人咒我死我都知道,回到家还要看你的脸色。”冯裕庭说。

“放了我吧。”紫时说,“我们各过各的,你也好好保重。”

冯裕庭忽的一笑:“看,你还是关心我的,只是嘴倔而已。”

“我不是关心你,只是不愿看到任何一个人有坏下场。”紫时淡淡地说,“你要误会也罢。”

“别总是这样对我说话。”冯裕庭一掌握住紫时的下巴,被迫他与之对视,“我要你眼里有我。”

紫时静静地看他。

冯裕庭又加重了手腕的力道:“以前你多乖,只看着我,关心着我,爱着我,现在的你眼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平静低沉的语调,透着隐隐怒气。

许久后,冯裕庭松开手,看着紫时的下巴红红的一片,心里本能一疼,有些急促地松开领带,扔在大床上。

“我洗个澡,今天留在这里睡。”

“哦,那我睡地板。”紫时边说边去拿床上的枕头。

冯裕庭的眼里闪过丝芒星般尖锐的一抹,随即努力克制自己,握紧拳头,又松开。

“算了,你好好在这里睡。”

话毕,冯裕庭快步出去。

紫时又走向窗台边,看着夜色。

隔天早晨,整个别墅洋溢着清幽的音乐,正是紫时在客厅里弹琴,冯裕庭下楼梯的时候,看见紫时穿着蓝色的衣服,坐在那架斯坦威面前,微微低头,很认真地弹着,蓝色的衣服显然大了一号,长袖盖住了紫时的手。

顶级的三角钢琴,中音宽厚温暖,一曲奏罢,掌声响起。

紫时转头,原来冯裕庭已经站在身后,微笑地看他。

“以后每天早晨都为我弹一曲。”

紫时不语,只是用指头随意地点点黑白琴键。

冯裕庭也不为难他,只是温和地笑。

“怎么想起弹琴来了?心情好些了?”

“我只是想出门走走,可是你的门卫不放我出去,甚是无聊,只有弹琴。”紫时说。

冯裕庭也不恼,慢慢抚摸着紫时的背脊。

“等周末,我带你出去玩,还记得我以前带你去海洋公园,你乐得不行。”

紫时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冯裕庭的手指一点点在紫时的背脊上滑移。

肖灵下楼时正看到这样的场面,握紧小手,重重地踩着阶梯小跑下去。

紫时抬头看看。

“他不过是肖豫的弟弟,过来玩耍几天,你别误会。”冯裕庭耐心解释。

“我没有误会,也不需要误会。”紫时起身,又上了楼梯。

冯裕庭留在原地,似笑非笑。

白天,家里除了冯裕庭几个手下,家里只有紫时和肖灵。

紫时很快发现了肖灵对自己的不友善,肖灵看他的眼神是带着明显的嫉妒,单纯的嫉妒,因为年龄,根本不加掩饰便□裸地表现出。

中午,佣人端上的汤菜总是辣得可以呛出眼泪,紫时苦笑,这样的小把戏也只有那样年纪的男孩才会执着地去做。

下楼时,看见肖灵正坐在钢琴前笨拙地弹着。

“你以前学过吗?”紫时看着肖灵不甚娴熟的指法笑问。

“不要你管。”肖灵冷冰冰地说。

“你的环指应该这样。”紫时做了个示范动作。

肖灵立刻起身,绕过钢琴走到沙发边上。

紫时笑着摇摇头,随即捞起一只苹果啃。

晚饭,三人坐在西餐桌前用餐。

紫时打开汤碗,里面是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一闻,居然是墨汁。

冯裕庭放下筷子,声音冰冷:“小灵,晚上我让肖豫接你回去。”

肖灵一声不吭,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算了。”紫时将那碗墨汁递给佣人,“给我一碗清汤就好。”

肖灵咬着唇,起身离开。

“别和他计较,孩子而已。”冯裕庭笑笑,“你若不喜欢他,我马上叫肖豫带他回去。”

“不用了。”紫时说。

“你倒大度。”冯裕庭笑笑。

“我只是不想和你两个人呆在一起。”紫时口气淡漠。

“哦?”冯裕庭挑眉,低笑两声,“行,你想怎样就怎样。”

日子就这样过去半个月。

莫俊生一直忙于事务,没有去西餐厅听紫时弹琴,这一天一去一问,才知道紫时已经半个月没来上班被自动辞退了。

点燃一根烟,莫俊生越想越不可思议,按紫时的性格讲,他怎么也不会是会做这样出格的事情。

心里莫名担心,于是去了面包房。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来了。”罗嘉宁说。

“怎么会这样…”莫俊生喃喃道,随即又看看罗嘉宁,淡淡地说,“我先走了,再见。”

“莫大哥。”罗嘉宁叫住莫俊生。

莫俊生回头。

“你知道吗?你知道冯裕庭先生吗?”罗嘉宁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莫俊生疑惑。

“紫时是他的爱人。”罗嘉宁说。

莫俊生闻言怔住,好久才露出一个笑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