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心里暖暖的。”冯裕庭用手指指自己的心窝,“真的。”

晚上洗浴时,冯裕庭惬意地躺在热水了,微微闭着眼。

门被推开,紫时进来。

“我帮你按摩。”

“不用了。”冯裕庭笑笑。

紫时却撩起袖子,指发娴熟地滚揉在冯裕庭坚硬的肌肉上。

“没想到你力气挺大的。”

“舒服吗?”紫时问。

冯裕庭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要我?”紫时突地问。

冯裕庭睁眼,懒洋洋道:“怎么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奇怪,我很普通,想了想,还没特别到可以吸引你注意。”紫时笑笑。

“你今天倒纠结起这个了。”冯裕庭伸手撩撩紫时垂挂在前额的头,“想听哄人的话?”

“哄人的话是什么?”

“算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冯裕庭边说边说,两眼直直看着紫时,有些欲望的小火苗在耸动。

“这就是哄人的话。”紫时低头苦笑,“好听的确是好听。”

冯裕庭笑笑,一手又慢慢滑移在紫时的脊背上

chapter36

春日渐近,冯裕庭像是有了些麻烦,常常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微微蹙眉。

“有烦心事吗?”紫时问。

冯裕庭只是摇摇头,摸摸紫时的头,继续吐着烟圈。

紫时直觉冯裕庭在做一个重大决定,不像是生意上的,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无论再怎么费力,他都不曾有这样的表情。

烟雾弥漫后的冯裕庭脸上有种难言的疲倦。

果然是一件不算小的事。

这日,紫时回家便听见客厅里一个激动的声音,似宣泄,似抗议,刺入人心,以至于好久后紫时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冯燕恒的。

“你这个禽兽!”

紫时一进门便看见满面通红的冯燕恒指着冯裕庭咒骂。

“燕恒。”紫时叫道。

“还有他!你要糟蹋他到什么时候!你是个变态!冷血的杀人魔!”年轻的儿子这样地向他的父亲吼道。

“你和你母亲又何尝不想置我于死地?说起冷血,我们彼此彼此,至于我的私事,更是轮不到你来插手。”冯裕庭捻下烟,声音冰冷。

“你!你心里只有自己,为了钱势利用了一个女人,还不惜杀人,你根本已是良心泯灭!你会有报应的!”冯燕恒全身哆嗦。

“燕恒!”紫时说,“你怎么能这样咒诅你的父亲!”

“他不是我的父亲!”冯燕恒吼道,“我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冯裕庭冰冷地看着他。

“紫时。”冯燕恒立刻走过去抓住紫时的手,“别在他身边了,他会害死你的,跟我走,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话毕,冯燕恒狠狠地攥住紫时的手腕往大门口走。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就把冯燕恒推到在地上。

“真是反了。”冯裕庭两眸冰芒似的尖锐,“你有什么本事带他走?”

冯燕恒恼羞成怒,猛然用肘撑地,起身扑向冯裕庭。

“燕恒!”紫时还来不及阻拦,就看见冯燕恒被重重地摔出去,倒在壁炉边,脸上,脖子上都是红肿的印记。

“我还从来没教训过你。”冯裕庭冷笑,“果然是有爹生没娘教的野孩子。”

冯燕恒倒在地上,头发凌乱,顿时流下眼泪,嘴角向上撇,露出一个古怪之极的笑。

“是你把我爹给杀了。”

然后又是阴阳难辨的笑声,听得紫时一片恐惧。

“燕恒。”紫时赶紧过去扶他。

“滚开!”冯燕恒吼道,“你不过是个被人豢养玩弄的男妓!”

紫时震惊,伸出的双手僵直在半空中。

“恶心!可耻!不要脸!”冯燕恒两眼盯着紫时,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说得刻骨刻肌。

顿时天昏地暗地一片,两个佣人偷偷躲在柱子后,两眼精明地窥伺着这闹剧似的一切。

“闭嘴!你马上给我滚!”冯裕庭一把扯起冯燕恒,连拖带拉。

“我自己会走的!”冯燕恒猩红着眼,挣扎着。

“放开他。”紫时一手轻轻抚上冯裕庭的背,“别…这样,他说得没错。”

冯裕庭松开手,冯燕恒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又回头,蓬乱的头发,古怪的表情。

“你们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紫时浑身血液凝结,这样的冯燕恒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像头血淋淋的,被困住的小兽,奋起反抗,面上是单纯的仇恨。

“小孩子…”冯裕庭低声地笑。

紫时转身去了洗手间,将冷水泼在脸上,用毛巾擦干,顿时清醒了许多。

“怎么了?没事吧。”冯裕庭握住紫时的手,贴在胸口处。

紫时不语。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冯裕庭信手翻着一本期刊,像没事人似的。

“他怎么…那么恨你?”紫时缓缓开口。

冯裕庭抬抬眼皮,嘲讽的语气:“野孩子一个。”

“你,不应该这样说他。”紫时转头,凝视着冯裕庭。

“哦?”冯裕庭笑笑,“你信他所说的?”

紫时不语。

“也对,我本来就是个恶劣的人,正如他所说的,不折手段的。”冯裕庭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紫时辩解。

冯裕庭伸出食指按在紫时嘴唇上。

“你想知道吗?”

紫时楞了楞,本能地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

话毕,紫时转过头,侧身而睡。

下一秒却被冯裕庭的手掌掰过来。

“你听着。”冯裕庭有种怒极反笑的神情,“别想躲避。”

“我要睡了。”紫时心里有些慌,连忙闭上眼睛。

冯裕庭一手捏着紫时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他根本不是我的骨肉,和我没一丁点关系,你记住了。”

“那他的父亲是谁?在哪里?”紫时脱口而问。

冯裕庭笑笑,笑容有些森白可怕,目光嗜血。

“应该在地下吧。”

紫时脑子里泛上一阵恐惧,顿时空气逼仄,时间凝滞,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睡吧。”冯裕庭松开捏着紫时下巴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脸。

紫时僵硬在那里,好久才闭上眼,心里却是一片凄惶。

接下来的几日,刘律师频频出现在小别墅里,和冯裕庭商议着什么,紫时看见堆在他们面前一叠的文件,刘律师有条不紊地着手处理。

“崇华,先吃饭吧。”冯裕庭起身,拍拍刘律师的肩膀,“待会再处理。”

三人坐在餐桌前,佣人准备了较丰盛的菜式。

紫时默默地看着这个坐在对面的男人,犀利的短发,微微发胖的身材,一副浅色的眼镜,面上带着隐隐的笑而眸子里又是一抹精光。

“还在读书吗?”刘崇华笑眯眯地问。

紫时点点头。

“学的是什么专业?”

“会计。”

“喜欢吗?”

紫时摇摇头:“不怎么喜欢,只是觉得比较容易找工作。”

“也是。”刘崇华笑笑,又低头吃饭,没再说什么。

冯裕庭笑笑:“小君,你刘叔叔可是法学的高材生,当年是以优等生保送的,绝对的天之骄子,喜欢他的女孩可以排成队。”

“现在不行了,看我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哪还有什么小姑娘喜欢。”刘律师谦虚地笑笑。

“很厉害。”紫时笑笑。

饭后,冯裕庭和刘崇华又在书房里继续商议,隔着门,紫时听到两人隐约说着什么收购,并吞之类的事。

应该是生意上的事,紫时心想。

刘崇华走之前上了趟洗手间,恰好碰上紫时。

“要走了吗?”

刘律师点点头,笑笑:“下次来还要听你弹琴。”

“好啊,我很荣幸的。”紫时笑笑。

刘律师告辞,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眼里是隐隐的笑。

“和你说件事。”

“什么?”

“那天听冯先生说购买了一架两百多万的斯坦威,我第一反应就是暴殄天物,现在想想自己倒是想错了,你很适合拥有。”

紫时一愣,垂眸:“谢谢。”

刘律师笑着走了。

紫时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端着胖胖身体的男人,心里清楚他早已明了自己和冯裕庭的关系。

月末,商报,名媒上公布了冯裕庭成为夏氏集团最大股东的消息,一时间,舆论喧嚣,猜测纷纷,有人说夏老头行将入土,冯裕庭趁虚而入,有人说夏老头早就惧怕冯裕庭已成的气候,现在这样的妥协忍让也是自然的事情。

毕竟还是一家人,这样的闹剧成了一些达官贵人饭后的闲谈。

紫时看着茶几上的报纸,这则消息不大不小地占在左下角。

“看这个做什么?”冯裕庭走来,轻轻拿走紫时手上的报纸。

“这个和我没关系。”紫时说。

“当然。”冯裕庭笑笑。

静默了一会,紫时还是有些艰涩地开口,目光游移在那份飘落至地的商报。

“不管怎么样,燕恒是没有错的。”

“是吗?”冯裕庭笑笑,“你是在谴责我?”

“没有。”紫时说,“我没有权利谴责你,只是想说燕恒是无辜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不过是个野种,别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淡淡的几个字,话毕,冯裕庭收敛了眼神中犀利的一刺,起身上楼。

紫时震惊,想说什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这是一家的私密,这是几个人心的抗衡,这一切是自己这个旁观的外人无法置喙的。

夜晚,冯裕庭进入卧室时紫时已经半靠在床上。

“这段时间过去了,我放下工作好好带你去玩玩。”冯裕庭声音轻柔。

“好啊。”紫时疲倦地笑笑。

“怎么?很累吗?”

“好困。”

“睡吧。”冯裕庭将紫时拥入怀中,“别想了。”

紫时偎在冯裕庭臂弯里闭上眼,很快就被强大的倦意侵袭,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梦,梦境是嘈杂的,有人在嘶喊,有人在厮打,喧阗过后突然收尾,只剩一片明晃晃的白色,然后一丝血色蜿蜒一线。

紫时惊醒,一身冷汗,看看钟上的时间,快近黎明,天色依旧郁暗一片。

身边的冯裕庭睡颜沉静,一只手臂还搁在自己的脖颈下,安然的,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