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阿年,我的妹妹阿年?"

阿水难以相信,喜极而泣,站立起身便往小七身上扑来,摸索着他的脸。

"阿年,我终于找到你了,整整十年了,你都去哪儿了。"

"姐姐,对不起,我失忆了。"

"可是那噬心之毒引起的,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毒现在解了吗?"

小七拥着泣不成声的阿水,听着她诉说十年前的点点滴滴,心中翻江倒海,他前世从不知自己的亲人是谁,孤苦求生,挣扎了半世,本以为今生仍旧孤苦飘零一生,没想到今生竟然有一个同胞姐姐,他这一世姓琉名年。

她们本是南理国人,十几年前,她们父母被仇家复仇索命,她们姐妹被人下了噬心之毒本必死无疑,父母为护住两人心脉耗尽内力而亡,临终前嘱咐她们赶快离开南理国,此后终身不得踏入南理国土一步。两姐妹一路风餐露宿流浪到大燕却被人贩子诱拐自此失散。

琉水后掉下一座山崖被一个江湖人收养,那人将她体内的噬心之毒封锁在眼部,导致眼部失明,但好在那毒终不再发了,辗转间习得琴艺入了位于大燕胶州的万象楼做了一名琴师。

小七又大略说了自己的际遇,逃出青楼,入沙漠寻医,在戈壁拜师习武,只是怕惹姐姐担心隐去了和白锦衣的恩怨,惹得阿水一阵唏嘘心惊,又一番落泪。小七前世今生从没有遇到女人流泪,自己更是流血不流泪,此刻面对温情软语,香泪涟涟的姐姐心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晚间姐妹两人相对而坐。

"那姐姐为何在这青州?"

"去年北齐新帝登基,我们受邀去京都献艺,哪知回程到青州的时候得知大燕围攻虎门关的消息,我们便停滞在青州了,好在这里的万象楼待我们友善,吃穿用度一用俱全,从不曾亏待。"

"姐姐,我们要赶紧出城去大燕,青州迟早会被大燕攻下,到时战火纷飞,北齐覆灭,唯有大燕才是安稳之地。"

既然南理不能踏入半步,而那白锦衣领军队出了虎门关必然会一路率领大军攻下北齐京都才能罢休,北齐必乱,那现在放眼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大燕胶州了。

"今天上午有人刺伤王跃大将军,我们想出城恐怕不易。"

"那刺客呢?"

"刺客已藏匿在城中,王将军手下的军士正四处搜捕。"

小七有些意外,原本他还以为她们跟他和张郎一样是来就陈蓉蓉领崔家赏金的,先前让小乞丐给他们送去信息称王跃在万象楼,只为那时陈蓉蓉已经出了陈府,他们若是去陈府营救便会吸引王跃的注意力,为他们出城争取时间,令小七没想到的是庐州八杰来青州的目的竟是刺杀王跃,只是江湖中人向来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庐州八杰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刺杀一个北齐统兵八万余众的大将军呢?

小七心下疑虑,只是如今王跃受伤刺客并未抓获,她们一行想出城回大燕胶州真怕是难事了。

"姐姐,如今我们只能等几日,等王跃抓住了刺客或许到时候城防会松懈些,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出城。"他无法想象青州变成战争地狱场时自己带着几个弱女子逃离的场景。

有了亲人的感觉真的有一点奇妙,这是小七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感觉,无法形容,无法言表,只觉得自己原本一缕孤魂似的游荡着,忽然就有了活着的真实感,仿佛自己与这个世界有了某种确切的联系,关系一下子明朗牢实了起来,胸腔中满满的热血和存在感。

同城的崔家府邸,大燕摄政王白锦衣傲风滢立于水榭,脚下流水潺潺,色彩斑斓的锦鲤不知愁地欢快游动,他神色讳然,眼前总是浮现虎门深涧边上的那一幕,那个黑衣少年短发凌乱,衣衫破残,瞳孔却亮如灼日,神情倔强倨傲,破釜沉舟的一击一跳。

"我小七宁愿死也不愿意受制于人!"

耳边仿佛还有涧边他决绝的声音在回荡回旋不绝于耳。

"王爷,陈蓉蓉已回崔家。"身后是墨玉公子回报。

"好,命她即刻绘图,传令皇甫文前锋整装造饭,戍时出发,大军亥时出发。"

"是。"

将近半月的时间来,琉水琉年姐妹两人朝夕相处,也许是双胞姐妹心灵相通又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两人无需言语,亦或是抚琴练剑间音符节奏的合拍,亦或是品茶看书时的相识一笑,她们默契十足。小七也发现自己自从有了这个姐姐后似乎也爱说话了些,笑的时候也多了些。

平静的生活终是敌不住喧嚣的战火,大燕的大军似乎是一夜之间从青州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杀了王跃大军一个措手不及,城门被从内打开,大燕白龙旗已经在青州城头飘扬,无数的白甲战士将北齐反抗的青衣军斩于刀下,踏在马蹄下,百姓或是紧门闭户或是四处逃散,王跃的大军群龙无首有的奋起反抗有的就地投降,更有的脱下军服抢钱抢粮。

小七丝毫不敢松懈,彻夜守护万象楼,偏偏世人皆知万象楼一支舞一支曲千金之价,楼中护卫见青州城已破早已抢了钱财而去,舞姬有的被掳走,有的自行逃难而去,更有的被□,此时的小七只在心中庆幸温柔娴静的姐姐有一双看不见的眼,他将她和那个和她一路的舞姬安置在后院里,那里有足够的粮食和水,自己守在院中,一天下来已经是打退了第十几波的乱军和乱民,黑衣早已染上无数人的血浆,发丝零散披乱,握剑的双手隐隐颤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与亲人相认相处还不到一月,只是个美梦吗,美梦过后难道永远是残酷无情的现实吗?

"小七"。

那声音似礼雅之乐,清贵如云端而来,却令小七心中如坠冰窟,是白锦衣。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感觉到那声音来源之处,白衣身躯凛凛,无法对上他的眼都能感到高位者迫人的气势。

白锦衣心中也是惊愕万分,不想这个少年竟然还活着,那么高的深涧坠下纵是轻功再高也难逃一死或是伤残,他竟然安全无恙,那么多护卫沿水追查也没抓到他,不想在这青州城破之时意外见到,只是他的情形与上次似乎一样的狼狈,他总是处于这样的绝地,却总是那样倔犟明亮,一眼就让他在乱战中看见了他,他一身血污,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一人当关万夫莫开,死死守着院门。

白锦衣就这样看着他把剑插入最后一个试图闯院的乱民胸口,喉中不觉呼出他的名字,声调不知是惊是怒是喜。

晨曦微光中中他看着他慢慢转身。

他全身颤抖,终是持剑入土,屈膝对着那天神般的人伏地而跪,"王爷,她们是大燕胶州万象楼琴师舞姬,烦请王爷将其安全护送至胶州万象楼,小七此生愿随王爷鞍前马后,绝不反悔。"

"上官,安排你手下的人亲自护送,务必安全送到。"

"是,王爷,属下领命。"

听到这句话小七终于心中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无知觉,瘫倒在地。

头绪

小七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冗长冗长的梦,梦里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前世和自己同龄的孩子举刀互砍,一个个躺倒血泊,一会儿是姐姐琉水胸前中弹,一会儿是白锦衣护着还是八岁的自己在枪林弹雨中凌空飞行。

醒来他只觉得这个梦太光怪陆离,前世今生的人物和场景互相交杂错乱。

房间里空无一人,想起自己在万象楼前跪求白锦衣的场景,无奈一叹,为保住姐姐不受战祸如今也只能受制于人了,他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手头一顿,心中一阵发凉,他仅着内衫,胸口白色的束胸布清晰可见。

是谁,是谁脱了他的外衫和中衣,那个人发现了他的女子身份吗?放在胸口养了好几年的红心狼蛛怎么没咬他,红心狼蛛剧毒无比,只要谁敢解他的衣襟必死无疑,摸索着胸口忽然想起自己将红心狼蛛给了姐姐琉水,一时间心中惶恐不安,平复许久,镇定下来,看到暗房澡桶里有水快速下水洗了洗,拿起床边叠放的衣物穿戴起来,镜中人面颊消瘦,好在大睡一场眼神仍是熠熠,白棉布紧紧裹住胸部,一层层地穿上内衫,中衣,外袍,黑色的倭缎外袍隐隐光华流动。

他本不习惯这样名贵的布料上身但一想如今自己也算是大燕摄政王的下属,着装太过随意恐怕不妥,便也安心穿戴起来,只是头发依旧束个简单的冠便推门而出,院中不知何处马上走出一人,"小七,王爷命你用完早膳即刻去前厅。"

"这里是哪里?"

"青顶楼。"

看来大燕的军队已经掌控青州了。

"我昏迷时是谁送我到这里的?"

"在下不知"。

小七不敢多想,问了方向快步穿过花园步向前厅。

 

青顶楼本就是青州的名胜古楼,以开阔大气风格著称,前厅本为大型宴会所设,在王跃之手便改为主帅议事堂,如今白锦衣也正是在此议事。

小七找了个角落不着痕迹地挤入人队里,高位上白锦衣似是往他的方位瞟了一眼,他马上低头垂手,用余光扫着堂上的情况。。

堂下左右两排人影济济,除了王府中几人,许多都是大燕左路军中的将领,还有一些似是大燕的文官,小七均不认识,但有几人他却是一眼认出的,那便是庐州八杰,此刻神情肃穆地聆听堂上白锦衣威严之声。

听到白锦衣说此次能从内打开城门放大燕驻军入城庐州八杰功不可没,那八人谦让到是皇甫将军旗下的先锋营从密道中出来得及时,且骁勇善战,一盏茶就解决了五六百人的城门守卫军。小七顿时反应过来,这庐州八杰本就是白锦衣的人,他们的任务就是刺杀王跃,令敌军主将分散注意,另一队人马偷袭城门守卫军,他先还疑惑青州城城墙坚固无比,大燕军队如何忽然之间就进得城来,原来是挖了密道,从城外直通城内。

白锦衣好一招声东击西。

堂下人各自领命渐渐退下,最后堂上只剩下白锦衣和小七两人,墨玉公子领命押送降军去虎门关做苦役,最后临走前看了一眼小七,眼中似有关切之意,小七冲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白锦衣立起身走下堂来,一直逼向小七头顶,久久不出声,盯得小七头皮一阵发麻,他不知道这个权势滔天的王爷将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屡屡逆他龙鳞的人。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头顶传来的声音慵懒间透着几分戏谑。

"王爷英明神武,所向披靡,天下万民敬仰。"小七说出的话诚恳得连自己都不忍感动。

"哦,那你是怎么样个敬仰法?"

小七心中一轻,这是要自己再示忠心,看来他还是要利用自己的,起码暂时是不会对自己不利的。

"小七愿为王爷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时刻记住这句话。"

看着白锦衣消失的身影他有些难以相信,他就这样放过了自己,转念一想他让他记住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自己尽快交出炼钢的方法和黑□。

几日后白锦衣于青顶楼主厅宴请青州几大士族和官吏,不想这些人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都不约而同地携女眷赴宴。这些女子均是韶光年华,浓妆艳服,盛装打扮,莺语婉转,玉脆环鸣,堂间一时间顿生光彩绮丽。

小七和上官分别立于主位下属两侧,恭候主人入堂。不想白锦衣携一女子入宴,那女子身材较瘦,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静默,正是陈蓉蓉。

堂下众女子似根本没见到王爷身边的女子,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昂扬身姿的男子身上,惊艳,痴望。。

白锦衣似是见惯不怪,目不斜视,直上主座便介绍说乃新纳的小妾,堂下众人皆附和称颂王爷好眼光,小七察觉对面首席上那两人似是也如同自己,知晓陈蓉蓉一样,只是投来的眼光暗藏毒光,这样的眼神让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敢为席间的丝竹歌舞分心。。

酒过三巡,白锦衣似是有些醉意,走下堂来占了琴师之位,底下有人惊呼,大燕摄政王琴艺了得,得世外高人无音子真传,不想今日竟有缘得王爷亲抚一曲,能大饱耳福真是三生有幸。

琴声悠然响起,似一下子撩拨出了月光,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堂中的时光仿佛停止了流动,众人皆沉浸在这如水的音中荡漾。

就在此时,那两人身影忽动,手臂暴起,小七来不及多想一脚跨出半步护在陈蓉蓉身前,左臂已中一刀的同时他侧臂翻腕,袖箭瞬间射出直击一人前胸,又嗖地缩回,引得血花四溅,另一手已经摸出腰间长剑迎战那另一人,不等他出手,角落处涌出几十位银甲护卫将那人团团围住,避开身体要害部分攻击,这是要抓活口。他这才回头一看,陈蓉蓉抖索得厉害却在座位上不动分毫,小七低身温言,"陈姑娘,不要害怕。"

堂上刺客早已擒住押往地牢,白锦衣怒视堂上,"本想留你们一条生路不想如此不识抬举,看来你们是想要给王跃陪葬了!全部击杀!"。

那些目光迷恋痴缠的少女不明白这样一个仙姿卓卓的人儿竟吐出这样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门外涌进的护卫铠甲亮得耀眼,银枪上下翻挑,上一刻还欢庆喜悦的氛围下一刻便是哀嚎一片,堂上人瞬间被上官领人斩杀殆尽。

小七挡在陈蓉蓉身前不让她瞧见满堂的血腥,自己胸腔中却翻滚欲呕,白锦衣直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眼中怒火欲烧。。

"小七,你受伤了。"小七这才看到手臂伤口处黑血涌流而下,那刀上竟是涂有剧毒,是何原因,要对一个丧父失家的女子下如此毒手呢?。

"你中了毒可怎生是好,我去求王爷帮你解毒。"说着就要去堂下,小七一把拉住她,"不用,这点毒我自己逼出就是,没有什么大碍。"他总不能说自己中过噬心之毒后百毒不侵,但也确实不想惹动白锦衣徒增麻烦。

"那我送你回后院包扎伤口。"

小七点头,她这才扶着他站起从边门进了后院,他心中许多疑惑正待问询。

"你怎知我叫小七?"

"只有你叫我陈姑娘,别人都是叫我陈小姐,张郎告诉我,那日易容进府救我的人就是你。"

"张郎可还好,他还在那里等我吗?"

"他知道你还在青州就留在同城了,他说只要你有空就去同城三里街找他。"

"我一定会的。"

"张郎不是送你回了同城崔家,你又怎么会回了青州还做了白锦衣的小妾?"

小七看陈蓉蓉默默包扎好他的手臂,并不敢碰其肌肤,心道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身,所以有所避讳,于是自己轻轻掩下衣袖,退后半步,静等她回答。

"小七,你我萍水相逢却两次舍命救我,我也无需对你隐瞒。我们北齐国皇权其实是一分为二的,北齐皇帝占军队一半统管北齐朝政,另一半军队和祖先圣地却直属北齐背面乌雪山,而我曾是乌雪山祭司的女儿,后来乌雪山发生叛乱,我父亲被杀,我逃到北齐南面被我父亲青州太守收养,这才改姓陈。"

小七想起张郎给他那幅陈蓉蓉的画像,画像背景正是在雪山的环境,想不到那就是神秘的乌雪山,传闻乌雪山中有北齐皇族历代祖先的灵魂,除军队和祭司本族,无人能进的去,只因雪山连绵,气温一日三变,没有本地人的领路无人能入雪山之中。。

"那王跃既已经杀死太守为何还要囚禁于你?"

"我自幼习得山川土木之术,善绘图勘地。"

"北齐皇帝想要王跃逼你绘出乌雪山地形图?"陈蓉蓉点点头,小七恍然大悟,"那白锦衣能挖密道进青州也是得你指引?"继而勃然大怒,"卑鄙,他就因为需要你绘图不让你嫁于崔家,逼你为妾?"

门外回廊上白锦衣倚着窗边听到房内小七愤慨的话语恼怒拂袖,却仍未离开。

陈蓉蓉素来平静自若,这会儿已经是满眼通红,凄哀满目,"小七,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七心下恍然,她一个弱女子被众多武夫软禁逼供,哪还会有什么清白尊严,王跃这个畜生,小七现下恨不得生生拨了他的皮。。

"小七,我身为女子没了清白如何做得了崔家嫡母,能蒙王爷收留也算是有了安生之地,我不做他想,只想了度残生。"。

"陈姑娘,你大错特错,没了清白又如何,世间男人又有几个是清白的呢,若是真有一人真心对你又岂会在意这些,你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以后切莫自轻自贱,在我心里你永远如雪莲一般纯净美好。"

陈蓉蓉走后,小七呆坐良久,片刻忽然出声,"谁在外面?"

受罚

廊外白锦衣掀帘而进,小七忙起身行礼。

"这就是你所谓的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乌黑如墨玉的眸子似有热火燃烧,右手微动不容抵抗一把卡住小七的脖颈。。

小七心头惶恐,以为自己刚刚怒斥他的话被他听到惹怒了他,忙呜咽着赔罪,"属下,属下误会,出言---冲撞,请,咳,咳,咳,请王爷恕罪。"

不想喉头更紧,那手掌坚如磐石紧紧箍住,"口口声声说为本王赴汤蹈火,堂上有乱你第一时间在干什么?"。

小七面色涨红心中却慌乱着急,这才明白他是责怪自己刚刚在堂上没有象上官一样第一时间保护他,半天,颈上终于一松,他跌落跪地,"王爷,在下眼见弱女子有难,身为堂堂男儿本能挺身而出,没有顾念王爷安危罪该万死,更何况她是王爷的爱妾。"。

白锦衣看着他面容诚挚,叱的一声冷笑,心中暗叹一声眼前人真是他现今所遇中最为狡稽,心思缜密之人,此时此刻都不忘出言试探自己是否知晓他的女儿身,要不是他那次昏倒自己亲自抱他回房,心下猜疑,脱衣验证才终于确定他确实是女子,此刻还要被他大义凌然的一句堂堂男儿感动呢。转念一想,肯定是他醒来见自己衣衫被褪,又不知何人所为,心中焦虑。想到此处心念一动,凤眼微挑,"哦,你所说似是有理,可本王的爱妾你却关怀备至,是何道理。"

小七暗道一声不妙,又怕连累陈蓉蓉,"请王爷恕罪,江湖传闻摄政王勤于政事,从不近女色而乱心绪。"这明面上是指白锦衣不可为了一个爱妾开罪属下,暗中却是希望白锦衣顺水推舟将陈蓉蓉赏赐给他。

白锦衣心绪陡转,本不欲点破,最终还是出言解释,"她已是被弃之人,天下已无立足之地,本王念在她还有可用之处才收留。"。

小七这才安心,也是,天下之大,不过三国,权势滔天不过大燕,有哪里能比摄政王的旗下更安全呢。。

"你可知罪?"

小七也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哪项罪,反正现在想安然度日只管认罪。忽的一声脆响,他只觉得受伤的左臂关节处一阵剧痛,左臂已是脱臼

"这就是你的惩罚,三天不准归位。"

小七面色平静,一声不吭,低头恭送白锦衣离去,再回房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小瓷瓶,揭开一闻有一股白药味,他想应该是陈蓉蓉留下的,想想白锦衣那张冷若冰敷的脸也不会如此好心。

第二日白锦衣便贴出布告,盛赞青州经略使和从事为坚贞之人,在大燕白龙旗前杀死一众原青州官员并自杀身亡以示对北齐之忠,告示还以大燕摄政王之名起誓善待青州子民,平息周边乱军盗匪流民,还青州一个太平安盛。

百姓雀跃分相告知。

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

青州已是万家灯火,从青顶楼顶远眺,四处已是炊烟袅袅,暮色从容。

"王爷,那人已招,和你料想一样。"

"杀了,把尸体烧了。"

"是。"上官退下的脚步一缓。

"还有什么事?"

"禀王爷,护卫回报小七昨夜去了城郊,将王跃从坟冢中挖出鞭尸。"

"随他去,但切记不可让他脱离视线。"

"王爷放心。"

两日过后一早就有护卫来通传,王爷吩咐辰时出发去同城,对那护卫旁敲侧击半天知道回同城的只是白锦衣一行,留皇甫文大军坚守青州,整顿军务,肃清四野。小七暗自惊喜不已,他以为要跟着大军一直攻占北齐都城,不要三年两载的是不会回到大燕了,如此看来,白锦衣并没有继续攻城的打算,回大燕有望。

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黑漆齐头双驾马车并蹄而立,银甲护卫整装待发,白锦衣挥退候在车边的上官,直视小七,半天他才明白白锦衣这是真的要自己"鞍前马后"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伸出右手躬身扶他登车,刚松一口气,身体腾空而起,已被白锦衣拎进马车,空中那一提一放间脱臼的左臂已经归位。

"王爷。"车内奢华精巧,白锦衣盘腿坐于榻上,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肌肤白皙胜雪,金丝蟠龙香炉里淡淡香气衬得他衣服下摆处露出的赤足微微散发着银白的莹光,小七忙低下头。

"怎么,奇怪怎么不见陈蓉蓉?"

"是,她不跟我们一起回同城吗?"

白锦衣听到"我们"二字心绪微动,翘着嘴角举杯饮茶,"她已回同城,想见她?"

"属下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小七不置可否,往车壁边上缩了缩,正准备低头闭目养神,冰雪之气夹着淡淡的檀香袭来,白锦衣凑近前他受伤的左臂,"伤口愈合了?"

他忙往后退却直贴车壁,"是。"

"你曾中过噬心之毒?"

小七想白锦衣终是问了,不想他竟也知道噬心之毒,还知晓中毒后百毒不侵。他不知道的是,白锦衣早在十年前就听过此毒,并亲眼见过自己的亲人受此毒煎熬而死。

"毒可解了?"

"已解。"

"怎么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