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微之人,能说什么呢?”郗浮薇看着他,“只望徐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们计较罢了!”

姚灼素闻言有点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那红袍公子也“咦”了一声,脸色就有点不好看,嘿然道:“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民女哪里来的消息灵通?”郗浮薇摇头,“不过是想着事必有因,公子看着就不是寻常人,纵然刚好被人扰了兴致,也犯不着拿我们两个恰好路过的女流之辈出气!所以想着,莫非公子本来就想为难我们吗?然而我们的身份,如何得罪得了公子这样的人呢?思来想去,约莫是跟庄老夫人的寿辰上…”

那红袍公子抬了抬手,示意她闭嘴。

这个动作等于承认了他跟徐景鸳有关系了,所以怕郗浮薇会提到徐景鸳,叫这儿一群闲人听了进去,日后街头巷尾的散播,坏了名节。

红袍公子止住郗浮薇的话之后,有一小会儿的踌躇,似乎没想好要怎么继续下去。

这时候上头的侍卫下来一人禀告,说是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与事。

一个管事模样的下仆,就请他上去:“这底下什么人都有,实在碍眼,公子还是上去雅间里坐着罢!”

“让她们也上来!”红袍公子就指了指郗浮薇跟姚灼素,说道,“有点意思。”

也不知道他这有点意思是说谁。

姚灼素跟郗浮薇对望一眼,眼中都是不情愿。

只是身侧很快就有侍卫围上来,用眼神跟手势示意她们上楼。

“公子您不能这样!”姚灼素见状,鼓足勇气说道,“我们都是邹家的女先生,你这么做,不怕没法子跟邹家交代吗?”

她这句话说的很急,急到郗浮薇根本来不及阻拦:姚灼素约莫是没注意到那红袍公子的腰带,更没猜到他的身份,所以才会抬出邹府来,以为可能有用。

但实际上,就是邹知寒夫妇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的。

那红袍公子闻言头都没回一下,脚步不停的上去了。

而两人身侧的侍卫,神色已经有点冷:“这位姑娘还是不要折腾了,别说什么邹府,就是这兖州府的布政使来了,也只有给我家公子请安的份!”

姚灼素这才意识到那红袍公子的身份何等不简单,脸色就是一白。

郗浮薇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我看他就是想问问话…那样的贵人,什么没见过?”

所以,未必会做出什么见色起意的事情。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两人被迫上楼后,进了最好最大的一间雅间,里头那红袍公子已经落座,面前摆满了茶点果子,只是基本都没动,就拿了个茶碗慢慢喝着,见她们进来,立刻放到了小几上。

郗浮薇瞥了一眼,发现那茶碗是鎏金雨过天青瓷的,不是茶楼里的东西,大概是他们自己从应天府带过来的?

“继续说你是怎么猜到本公子身份的?”红袍公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在主位上,挑高了一侧的眉,朝郗浮薇示意。

这动作多少有些轻佻不羁,让姚灼素下意识的朝郗浮薇身后躲了躲。

郗浮薇神情平静道:“民女方才看到您腰间的玉带,又听您官话格外正宗,想着约莫是应天府或者陛下帐下过来的贵人。只是就民女的身份,唯一可能跟您这样的尊贵人扯上关系的,大概也就是庄老夫人寿辰上,同徐小姐还有宋小姐的一点误会了。”

那红袍公子说道:“那你为何不猜本公子是宋家子弟?”

这当然是因为你开口就说要把我们送去锦衣卫所,然后锦衣卫就是专门替皇帝监察天下,盯着文武百官有没有做坏事的…正领了开河重任的宋礼跟他们打交道只怕都得存着几分小心,免得落下把柄被拿去当成功劳,何况是宋家子弟?

也就是定国公这种皇亲国戚,既有徐皇后跟忠湣公的余荫在,又没严厉长辈在上面管着,还正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什么不敢管的闲事,没什么不敢捅的篓子,会主动跟锦衣卫叫板。

不过郗浮薇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因为公子风采过人,不像是尚书子弟能有的气象。”

“本公子也觉得你不像是区区女先生能有的镇定。”红袍公子,或者应该称他定国公徐景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的说道,“难怪能让景鸳吃亏…有点意思。”

郗浮薇可不认这罪名:“民女岂敢对徐小姐不敬?”

“你对她不敬也没什么。”徐景昌不在意的说道,“她对我这兄长也算不得很尊敬,三天两头的跟我吵架…要不是我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子,早就收拾她了,还能让她活蹦乱跳到现在?”

听他语气,徐家兄妹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然而到底是一家人,血浓于水,郗浮薇不会因为他这会儿这么一句话,就放心的诋毁徐景鸳,只低着头不说话。

徐景昌又说:“你旁边这个,是谁的人?”

姚灼素闻言有点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怯生生道:“民女…民女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她确实不太明白这都怎么回事,听郗浮薇的话,好像已经知道这位是谁了。

但在姚灼素,至今脑子里一片混沌,糊涂着呢。

“早不到邹府,晚不到邹府,偏偏这眼接骨上到邹府,说没问题谁信?”徐景昌淡淡说道,“别装模作样,本公子一向脾气不怎么好!”

姚灼素吓的瑟瑟发抖,使劲儿扯着郗浮薇的衣袖,仓皇道:“民女是邹府的人!”

其实郗浮薇对姚氏母女的来路也有所怀疑,不过这会儿见姚灼素都快瘫软在地了,犹豫了下,还是替她求情道:“姚妹妹素来胆怯,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这种废物看着也不像是能做事的样子。”本来以为徐景昌未必会理会自己,甚至没准还会迁怒,谁知道这人盯着姚灼素打量了会儿,嗤笑一声,却出乎意料的息事宁人了,摆了摆手,“拖出去!”

郗浮薇也想告退,然而被拦住,“那小丫头既然跟事情没什么关系,打发出去也就是了…至于你,留下来,跟本公子好生说道说道!”

他示意郗浮薇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水,慢条斯理的问,“沈窃蓝来这边也有点时间了,他如今是怎么个想法?”

郗浮薇垂头道:“锦衣卫之事,须得上禀天子,不敢外传。”

“少拿陛下来压本公子!”徐景昌冷笑了一声,坐直了点身子,眼神也冰冷下来,说道,“倘若当真是为陛下做事,本公子也未必这么直接的打听了,然而他当真是存心为陛下做事么?”

这话听的郗浮薇一怔。

徐景昌察觉到,就玩味的笑了:“合着你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这也难怪,你出身山东,也不是什么大族,却怎么知道庙堂之事?”

郗浮薇吃不准是真有其事呢,还是这人故意挑拨,只低着头不说话。

徐景昌于是自顾自的说道:“陛下的意思就是迁都,迁都之前先开河!毕竟迁都之后的漕运,算来算去也就是走运河最划算最稳妥!然而…你知道汉王么?”

“陛下嫡次子,汉王殿下?”郗浮薇小心翼翼道,“据说汉王殿下骁勇善战,聪敏果敢。”

“而且肖似陛下。”徐景昌也不管四周还站了一群下仆,旁若无人的说道,“肖似到陛下亲口说过这样的话…宫里甚至有传闻,说当初陛下从顺天府南下的时候,曾经许诺过,登基之后,当立汉王为储!”

郗浮薇额头见汗,低声道:“国公慎言!”

是顾不得随他自己的自称喊公子了:当初永乐帝因为建文帝的削藩,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南下,那会儿可是口口声声要干掉建文帝左右的小人,匡扶社稷。

后来登基当然也是因为建文帝死掉了,国不可一日无主,而且还是要在那种情况下镇得住场面的主,永乐帝这才“迫不得已”坐上了皇帝的位子。

如果永乐帝当真南下之前就将储君之位许给汉王的话,这不是坐实了他从起兵就没安好心、就是奔着篡位去的吗?

…虽然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身为皇家子嗣,都已经公然举事了,自己不做皇帝能放心以后吗?

可是古往今来就是这样:遮羞布还是需要的。

徐景昌大概真的是被永乐帝宠的无法无天了,这样的话也敢大喇喇的说出来。

他敢说,郗浮薇都不敢听!

此刻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徐景昌嗤笑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屑她的胆怯,说道:“沈窃蓝之所以用锦衣卫的身份来山东,趁着开河的机会谋取功劳只是其一!”

“这个其二嘛…”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太子妃娘家的张

郗浮薇屏息凝神的听着他说其二,谁知道徐景昌“这个其二嘛”拖长声调半晌,却一皱眉,叱问左右:“不是说已经叫这边去预备席面了,怎么这么半晌还没上来?!”

那管事模样的下仆就忙不迭的喝骂起来:“都没一点眼力价?不知道公子一路辛苦,好容易在这边落落脚,还不赶紧去个人催一催厨房?!”

又谄媚的问徐景昌,“公子此番受苦了,就这么用饭怪没意思的,要不去旁边眠花楼叫两个淸倌儿过来,给您解解闷?”

郗浮薇心说,徐景昌既然单独留了自己下来说事情,就算故意掐着话尾戏弄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胡闹吧?

但徐景昌还真就这么干了,他欣然点头,说道:“你亲自去,看看这边的清倌人可还入眼?毕竟济宁这几年是大不如前,不是运河尚且通畅那会儿的繁华了。若是姿色还不如府里的歌姬舞姬,不叫也罢,平白的碍眼。”

就指了指郗浮薇,“至少也要跟这位女先生差不多的。”

这话着实是在羞辱人了,毕竟郗浮薇不管是真正的身份还是伪装的身份,都是妥妥的良家子,而且是士绅之后,徐景昌却拿她比娼.妓,跟当面打脸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可以的话,郗浮薇真心想跳起来挽袖子暴打他一顿!

然而想想人家定国公的爵位,永乐帝的态度,咬了咬唇,到底忍了。

只是她打算息事宁人,徐景昌却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忽而笑着问:“景鸳说你跟沈窃蓝关系匪浅,乃是你蓄意勾引沈窃蓝,是真是假?”

“这当然是没影子的事情。”郗浮薇木着脸,说道,“民女一直都很惊讶,徐小姐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谣言?”

“我也觉得这话是在胡说八道!”徐景昌居然赞成的点头,说道,“倒不是你不够美貌,而是沈窃蓝这人我知道,满脑子的建功立业,做从龙功臣,这会儿哪里有风花雪月的心思?早两三年前,在应天府,有个公认最出色的行首,论起来还是官宦人家出身,就是建文殁后,流落烟花地的,那叫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当时应天府上下的贵胄子弟,没有不喜欢的!然而沈窃蓝同我们一块儿去吃酒,居然从头到尾就随便扫了人家一眼…他嫡亲兄长都有些不可思议,劝他别太把长辈的叮嘱放在心上,该及时行乐的时候,就要及时行乐才是!”

“那时候我们就知道,错非这人功成名就,否则想用女色动摇他是不可能的。”

徐景昌呷了口茶水,总结道,“所以在开河之事论功请赏的结果下来之前…就算是真正的天仙站在他面前,他恐怕也只会无动于衷!”

郗浮薇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扯回正途:“如今朝堂上下最关心的,除了正在北面的陛下之外,大概就是这开河之事了,却不知道这事情,同汉王殿下?”

惹上定国公府,她已经觉得要折寿了,这会儿听徐景昌话里的意思,甚至还跟永乐帝宠爱的嫡次子汉王有关?

“汉王有战功,深得武将拥护。”徐景昌语带讽刺,“太子殿下虽然文治出色,然而连马都上不去,武将那边固然不敢轻视储君,到底陌生些。汉王殿下至今不曾就藩…呵呵,做儿子的,谁不想在父亲跟前讨好呢?”

他眯起眼,“沈窃蓝之母,娘家姓张。”

见郗浮薇还是不明所以,又点了一句,“太子妃娘家的张。”

这就是说,沈窃蓝乃东宫内甥?

郗浮薇大为意外,因为沈窃蓝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家世,虽然从小厮的暗示里听出,沈窃蓝的家里应该也是应天府比较有权势的权贵,不然也不可能在会通河炽手可热的时候,将子弟这么及时的塞过来了。

却也没想到,这位也是皇亲国戚。

“多谢国公提点!”郗浮薇道了谢,也有点迷惑,“未知国公与民女说这些…?”

徐景昌嘿然一笑,看着她:“如今开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你可知道,也是有人反对的?”

“民女寒微,却不知道这些。”郗浮薇心说这话沈窃蓝早就讲过了,但说的却是,“还请国公指点!”

徐景昌干脆利落的说道:“我就是不希望迁都不希望开河的!”

“…”郗浮薇沉默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说话的好:说他这么做是对的,那是违抗圣命的;说他这么做不对,肯定已经有人劝过了,都没劝住,郗浮薇一来不想多这个事,二来也怕这人忽然发作起来,自己岂不是糟糕了?

“你不想知道缘故吗?”倒是徐景昌自己,见她一直不作声,有点无趣的问。

郗浮薇其实觉得这个缘故没什么好问的,徐景昌这个年纪,这样肆无忌惮的恩宠,肯定就是被永乐帝给惯出来的。

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换个人这么做,妥妥的就是找死。

不过为了不触怒这位,她还是低眉顺眼道:“民女人微言轻,恐怕知道太多不该自己知道的,会不好。”

这话也不知道让徐景昌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外头已经开始鱼贯上菜了,徐景昌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也不吃,倒是侧头问人:“徐实呢?怎么还没回来?”

那人忙道:“想是眠花楼的女子姿色出众的少,徐管事需要仔细挑选。”

正说着,就听到外间有脚步声过来,徐景昌“嗯”了一声,道:“看样子回来了…不对,怎么听着是一个人?难道济宁当真凋敝至此?”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到了门口,略一停,推开虚掩的门进来,却让雅间里的人都意外了:来人长身玉立,穿一袭之前应该是靛蓝这会儿却已经快洗成月白的袍衫,外面披了件半旧不新的羊裘,肃着脸,薄唇紧抿,平静的走了进来。

他进门之后没看郗浮薇,而是看着主位上的徐景昌片刻,才叹口气:“听说徐小姐要在济宁停留,我猜她就是想方设法哄你过来,所以立刻给你写了信,看来还是迟了一步?”

“也不算迟了一步。”徐景昌做了个“请入席”的手势,不在意道,“路上就收到了,不过左右在应天府也玩的有点腻,景鸳要我过来,我就过来转转。”

说着指了指郗浮薇,要笑不笑的,“你这个手下有点意思。”

沈窃蓝面无表情道:“你心情好的事情,看谁都有意思。”

“也是看在你面子上。”徐景昌嘿然道,“不然早就叫人乱棍打死了!不是我说你,这手下如果想着多用会儿,该教的还是调教下的好。免得得罪了人还自以为是在逢迎讨好!”

郗浮薇闻言脸色一僵,正想着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而不自知,就听沈窃蓝说道:“你姿容并不坏,却一直听不得别人说你容貌气度好,这岂是别人的问题吗?”

她这才恍然,是自己那句“风采过人”触了这位的霉头了,心里很是无语。

“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何必一见面就吵架?”徐景昌不爱听指责的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但盯着沈窃蓝毫无表情的面容看了片刻,却又叹口气,硬生生的忍了,说道,“前两日陛下在军中,想起来开河的事情,问了几句,内侍可比你们锦衣卫回答的详细多了…虽然锦衣卫派在会通河这一段的不止你一个,不过你若是想要如愿以偿的话,还是更仔细点的好。”

沈窃蓝不为所动,说道:“陛下当时不但问了开河的事情,还问了应天府一干贵胄子弟的近况,你是头一个被禀告的。”

想也知道,这份禀告里,应该不是说的徐景昌好话。

徐景昌一脸的无所谓:“陛下看着我长大,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陛下再清楚没有。”

又说,“我正在查是谁嚼的舌根,你要是有消息,不妨告诉我,我自不会让你吃亏。”

沈窃蓝道:“陛下素来宠爱你,然而你也大了,也该体恤些陛下。”

“幼青!”徐景昌皱眉,唤着他的字,沉声说道,“我千里迢迢来山东,不是为了听你教训我的!”

室中气氛有片刻的僵持。

过了会儿,沈窃蓝缓缓道:“你这时候过来很是不智。”

“我什么时候出来是合适的?”徐景昌不以为然,“那位都去了快十年了,如今已经是永乐九年…这九年来的蒸蒸日上,还有多少乱臣贼子能不死心?”

又冷笑,“邢行首被梳拢的那晚都没人露面,何况是我出应天府呢?”

郗浮薇在旁边默默揣测着,沈窃蓝这是觉得徐景昌离开应天府之后,有可能会被建文帝的余孽刺杀么?

毕竟这是永乐九年…距离建文一朝,也才过了十年不到。

当时那班臣子里,如果有侥幸逃出生天的,现在大部分都应该还在人世。

这些人奈何不了身处重重保护之下的永乐帝,转而对付其他人泄愤也不无可能。

而徐景昌,作为忠湣公的嗣子,现在的定国公,在他们的名单上,排名一定很靠前。

她正思索着,忽听徐景昌又说,“邢行首前些日子还问起过你。”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翠雀坊

郗浮薇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沈窃蓝,心说方才徐景昌不是说,沈窃蓝醉心功名,于风花雪月没心思么?

就见沈窃蓝波澜不惊道:“行首近来可好?”

“前两日李家小子为她打了一架,到现在都被拘在府里思过。”徐景昌呷了口酒水,专门看了眼郗浮薇,才说,“邢行首为这缘故,闭门了好几日,才重新见客。”

沈窃蓝“嗯”了一声,说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我将陛下给我的侍卫都带出来了。”徐景昌先回答了一句,继而皱眉,“你没旁的话要带给行首了么?我这次出门之前,专门过去行首那边吃了回酒,她听说我要过来见你,亲手做了些腌渍的梅子,让我捎过来的。”

沈窃蓝闻言眼中就有了些许的笑意,说道:“那梅子呢?”

“被我路上吃光了!”徐景昌毫不愧疚的说道,“反正你也不爱吃那些东西。”

“我猜也是。”沈窃蓝哂道,“本来行首也是给你的,不过是打着给我的旗号罢了!”

见徐景昌似有不信,就说,“连你这么不关心旁人喜好的人都看出来我不喜蜜饯,你觉得邢行首会心里没数?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托你带梅子?这不是给你预备的,又是给谁的?”

徐景昌闻言,皱着眉头,却也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说:“景鸳闹的厉害,你这个手下看起来也不是很得力很能干,不如就给我带回去给景鸳处置了吧?权当哄她高兴。”

郗浮薇听了这话就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沈窃蓝。

就听沈窃蓝也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这手下最近也没少给你妹妹上眼药,我瞧你对你妹妹也不是真的多么疼爱,她还老是给你找许多不该找的麻烦,不如趁我最近有空,帮你料理了他?这样你不但省事,日后还能少出一份嫁妆钱。”

“看来那丫头这次真把你惹恼了!”徐景昌怔了一怔,却也没有暴怒,而是笑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郗浮薇,“还是你终于开了窍?”

沈窃蓝没看郗浮薇,而是平静道:“之前宋家小姐频繁给我送东西,因着我那会儿不在济宁,身边小厮擅自做主,这事情我知会了宋世叔,是已经处置了的。原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不几日,你妹妹就派人来找我,说是怀疑我同手下有染,要我将人或者打发了,或者送到她手里…我接到信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家慈写来的。”

“张夫人疼你疼的跟什么似的,可舍不得对你这样颐指气使。”徐景昌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回去会申斥她的。”

接下来两人就没再说这话题了,而是谈了不少在应天府时候的人与事。

郗浮薇在旁默默听着,这两人看来是打小就认识,关系还不坏。

到底一个是徐皇后的娘家人,一个是太子妃的外甥,算起来也是转弯抹角的亲戚,互相能喊一声表哥表弟。

“你下去吧!”说了半晌之后,话题渐渐转移到了朝堂之上,徐景昌说着“汉王殿下最近闹的有点不像话,因着陛下在北面,许多人都上表监国的太子,请太子约束兄弟,只是太子也是为难”,沈窃蓝忽然就回头,对郗浮薇道,“你不是出来有事?”

郗浮薇其实正竖着耳朵听的起劲,闻言愣了愣,才有点不甘心的退出去了。

她也不全是好奇心,也是因为徐景昌刚才信誓旦旦的说沈窃蓝来山东跟汉王事有关,只是这人东拉西扯的,一直就没说清楚。

这会儿终于他讲起来了,郗浮薇当然也想听一耳朵,至少弄清楚自己跟上司目前的真实处境吧?

谁知道上司直接赶人了。

她有点气闷的出了门,外头守着的侍卫大概是看在沈窃蓝的份上,不必她问就指了绿莎跟黄苏在的雅间,说道:“方才那位姑娘去那里了。”

郗浮薇道了谢,过去敲门,片刻后,绿莎才战战兢兢的过来开了门,见是她,长松口气,道:“先生可算回来了!”

“你们酒醒好了?”郗浮薇走进去,反手掩了门,见绿莎跟黄苏脸上虽然还有点晕红,看神智却已经清醒了。

“方才姚姑娘过来说,您两位遇见了应天府过来的权贵,被强行带到那边雅间里。”绿莎解释,“奴婢跟黄苏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再被风一吹,当时就清醒了许多!”

郗浮薇说道:“说来也是有惊无险,那位贵人脾气确实怪了点,不过问了些话也就放人了。”

三人打量了下她,见她衣裳整齐,不像是被刁难过的,都庆幸道:“先生没事就好。”

姚灼素拍着心口,到现在还有点后怕:“真不知道咱们好好儿的走着路,怎么就招惹上他了?”

八成是被我拖累了?郗浮薇这么想着,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只道:“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看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去给傅姐姐预备生辰礼罢?”

姚灼素有点担心的问:“现在出去不会碰见那位贵人吧?”

别到时候又叫他裹挟上了。

“现在不会,他叫的席面才开始吃呢。”郗浮薇道,“要是晚点走的话,兴许还会跟他撞上。”

姚灼素连忙站了起来:“那咱们快走吧!”

她们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徐景昌跟前的管事,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的上楼。

郗浮薇猜多半就是斜对面眠花楼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