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窃蓝也不知道怎么察觉到,却伸手拽住狐裘的领口,不让她解下,低着头,星眸半眯,似乎要透过黑暗看清她的真实想法,用略显喑哑的嗓音问:“方才他问的问题,若是我没过来,你打算怎么回答?”

郗浮薇微微蹙眉,道:“什么?”

“他刚才说。”沈窃蓝很平静的问,“你打算嫁给我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她不一样

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连窗外原本滔滔的风雪声,都仿佛消失了。

好一会儿,郗浮薇才沉声问:“属下愚钝,大人问这话…属下只怕会误会的。”

沈窃蓝平静道:“你没有误会。”

“…”郗浮薇眯起眼,片刻,道,“属下愚钝,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不愚钝。”沈窃蓝首先纠正她,“你若是愚钝,我也不会问这话了。”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又说,“我知道你为何迟疑,无非是因为家世。但且不说宋尚书的义女,足以与我匹配。就算你不曾跟宋家扯上关系,只要是良家子,我也可以保证,许你结发。”

“大人,我听说,您是为了积攒功劳,才来山东的。”郗浮薇对这话实在难以相信,因为是上司的缘故,到底没用嘲讽的语气,只波澜不惊的提醒,“而属下若是为您妻子,只怕什么都帮不了您。”

她仔细想了想沈窃蓝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的缘故,“如果大人是觉得属下在书房伺候的很好的话,其实家中小丫鬟里找俩机灵的随便调教些日子也能用的很顺手的。说句轻狂些的话,属下毕竟是做了十几年大小姐,这伺候人的差事,总归不如丫鬟做的熨帖。”

“我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妻子,不是缺人伺候。”沈窃蓝凝视着她,明明此刻两人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郗浮薇却觉得他目光犹如实质,竟觉得面庞一阵灼热,“在之前我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世人都说娶妻娶德,长辈们说温柔贤惠门当户对。我也觉得就是这样了。但这段时间,你我在书房谈古论今,我就想到,如果往后我的妻子,只能做到温柔贤惠,将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将子女照顾的妥妥帖帖,甚至还会大度的容忍我纳妾…我也许会感激她,会尊重她,却不会同她达到心心相印的地步。”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前,他也没觉得娶个贤惠的妻子有什么不好。

她会将后宅打点妥当,让自己专心致志的建功立业。

而且温柔体贴,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哪怕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又或者忙于公务无暇陪伴她,她也会理解。

省心省力有面子,父母家人也都会赞成。

可是跟郗浮薇在书房相处过之后,见到这女孩子的聪慧机敏,以及不弱于男子的见识以及沉稳的心性后,沈窃蓝忽然觉得温柔贤惠的女子实在有点索然无味。

就好像他之前自己跟郗浮薇说的那样:温柔贤惠是最容易不过的,不管一个人本身的性情如何,只要愿意装,断没有说装不出来的。

可才华,胆略,气魄,坚毅…这些,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

沈窃蓝对于温柔体贴的女子没有恶感,然而却没有强烈的,要跟这样一个女子过一辈子的冲动。

而郗浮薇是不一样的。

这个寻常人消受不起,如于克敌哪怕母亲成氏百般劝说都只想认她做义妹,从来没想过要撩她做妻子的女孩子,从来都不安分,而且足够的铁石心肠。

如闻羡云所言,闻家在郗浮璀去后,尽管是立刻翻脸无情了。

可是在郗浮璀还活着的时候,闻家对郗家这个亲家真的是掏心掏肺。

闻羡云本人也算是才貌双全,且性情温文尔雅,怎么看怎么都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乘龙快婿。

更别提他还有东昌府首席望族宗子的身份加持。

但郗浮薇对此似乎无动于衷。

她带着侄子诈死逃离东昌府的时候,甚至都没想过抱着万一的希望,去同这个未婚夫对质一二。

可见这个未婚夫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轻,轻到她甚至根本不在乎此举是否是别人的挑拨离间,是否会冤枉闻羡云?

这也是沈窃蓝明明说了自己是帮他们姑侄从东昌府离开的人,却还是要扣下郗矫做人质。

因为看到了闻羡云的下场,不将郗矫留在手里,沈窃蓝根本不能相信郗浮薇会乖乖儿听话。

果然哪怕押着她侄子在手,这人进了邹府之后,仍旧没少折腾。

他吩咐的差事没怎么做,倒是频繁上门来要他帮忙解决这个那个,仔细算笔账,他收这人完全就是亏本买卖、

若只有这些的话,郗浮薇在沈窃蓝心目中,也就是个志大才疏之辈,不堪重用。

然而于克敌让她代为伺候书房的这段日子,这女孩子表现出来的天资以及功底,却着实给了沈窃蓝惊喜。

大概是因为女孩子左右不能考科举的缘故,郗浮薇自己对这份才学抱着非常平淡的态度。

她打从心底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但沈窃蓝却有种,这才是我要找的人的豁然开朗。

也许是骨子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安分之辈,所以对于安分守己的温柔闺秀,怎么都提不起来热烈的情绪。

譬如悲剧的姚灼素,这女孩子对他炽热的爱恋他一目了然,却无动于衷。

这种一眼可以看到底的小家碧玉,沈窃蓝并不反感,却一点跟她有瓜葛的想法都没有。

而贵胄子弟的身份,以及自幼长辈们的教诲,又让他对野心勃勃充满算计的女子,有着本能的防备与疏远,譬如说,傅绰仙。

至于宋稼娘这种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沈窃蓝觉得…蠢了点。

这不是他故意使用侮辱性的字眼来形容宋稼娘,只是幼承庭训的沈二公子看来,有宋礼这样的亲爹,尚书府这样的出身,不好生进学,修一身书卷清气,反而毫无城府的到处帮倒忙,这种不求上进只能在父兄以及往后丈夫的权势地位上寄生的女子,他实在懒得招呼。

他对蠢货没兴趣。

不管是手下还是妻子…或者说妻子更不能忍受。

毕竟手下太笨他可以训斥可以换掉,但妻子的话,尤其是门当户对的妻子,不管是休弃还是和离,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家之所以会坚决拒绝宋稼娘,正是他的表态。

归根到底他喜欢聪明的。

哪怕品行未必出众,甚至照世人的眼光还有点瑕疵…沈窃蓝也无所谓。

在他看来,郗浮薇有时候的心狠手辣以及精于算计,正是她聪慧的表现。

毕竟笨人不被占便宜就不错了,遑论占人家便宜。

此刻见郗浮薇沉默不语,他顿了顿,又说,“不是每个人成亲都想着门当户对的,你真的很好。不止我这么想,欧阳渊水何尝不是?否则芬芷楼待字闺中的女子不止你一个,为何他从头到尾都只纠缠你?”

实际上芬芷楼的三个女孩子里,郗浮薇是最不好上手的。

出身普通又没城府的姚灼素最好哄,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差不多也就认命的;败落乡绅之后的傅绰仙看似精明狡诈、但因为钓金龟婿的目的明确,只要符合金龟婿标准,反而好上手;倒是郗浮薇,跟傅绰仙一样是乡绅之后,然而家境不是败落,手有余财,又惦记着家仇,心思最复杂,心肠最硬,翻脸最快。

欧阳渊水从跟她初见就帮忙解围,之后虽然嘴上一直试图占便宜,实际上却不无真心维护。

就是这样,郗浮薇拒绝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可号称风流成性的欧阳渊水,尽管没有因为郗浮薇断了同身边美貌女子的逢场作戏,在芬芷楼的三个女孩子里,却始终追逐着郗浮薇不肯撒手。

郗浮薇自己无动于衷,也漠不关心,沈窃蓝却早在尚未意识到对郗浮薇的心意前,就派人将这些查了个清楚。

所以才会再三警告郗浮薇,跟欧阳渊水保持距离。

“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大人派过去的?”可郗浮薇思索片刻,却反问,“他对我感兴趣,从开始就是冲着锦衣卫的。”

“…”沈窃蓝沉默了会儿,道,“起初也许是这样,可后来呢?后来你跟他都对对方的立场了然,他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直接找我,为什么还要通过你传话?”

郗浮薇道:“也许是怕跟您说僵了没法圆场?”

沈窃蓝摇头:“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何况他在邹府风流多年却仍旧稳坐邹家公子的西席之位,这不是靠着一个举人名头就能做到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傻了,本是要逼着郗浮薇说出真心实意的,怎么在说欧阳渊水了?

定了定神,他赶紧扯回正题,“我不觉得你是妄自菲薄之人,怎么,你是觉得我绝对看不上你?”

“我的确不会妄自菲薄。”郗浮薇沉吟,“但也不会自视太高…大人,你我门第差的着实太大。说什么我是宋尚书的义女,但这个义女怎么回事,大人只怕比我还清楚。”

又说,“最重要的是,大人,宋家不可能真正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而我父母兄长都已经不在,还带着个年幼的侄子…我不可能将这个侄子扔下不管,是必要带着他的。如此,大人也许大度,不计较,可大人的家里,对大人一向就很重视,会允许大人放着十里红妆父宠母爱的高门贵女不娶,娶我这样一个会拖累大人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是不是想拒绝我?

“若是我家里不反对,你愿意嫁给我么?”沈窃蓝闻言,不答反问。

郗浮薇抿着嘴,思索片刻才道:“兹事体大,我需要考虑几日。”

“你已经听说过了,我是家中嫡次子,上头有胞兄。底下有庶出的弟弟妹妹以及一位嫡弟、一位嫡妹。”沈窃蓝似乎笑了一下,说道,“家中对我管教素来严厉,自幼读书习武,哪怕是旦日,也不容丝毫懈怠。所以我的婚事,他们并不要求一定要婚娶名门。”

虽然此刻室中昏暗,看不清楚彼此的神情,然而沈窃蓝也能猜到,郗浮薇面上的狐疑。

他缓声解释,“其实道理很简单,精心栽培的子弟,自然图他本身上进,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成天寻思着找个高门贵女娶了,去沾岳家的光。若果存着依靠妻族的念头,还怎么养出力争上游的心气?倒是我几位庶弟,还有我那嫡弟,有些惫懒,虽然父兄严加督促,却至今没什么争气的意思。家里所以决定,他们的婚事,是必要门当户对的。”

这是沈家对于子弟婚事的态度,也是高门大户里普遍默认的潜规则:不求上进的子弟,比如说沈窃蓝所言的,他底下几个顽劣的弟弟,家里是不会让他们低娶的。

此举既是出于不相信他们将来的持家能力,所以要为他们找个妻族来分担风险,也是因为,这样的子弟左右给家里做不了什么贡献,甚至惹是生非的还要给家里找麻烦,锦衣玉食养出来,唯一的用途也就是联姻了。

倒是沈窃蓝这种有能力有前途的,虽然家里也希望他们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但也只是抱着锦上添花的想法。

如果他们看上的女孩子出身比较低,只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人家,还属于良家子范畴的,一般都可以商量。

毕竟这样的子弟,一个是没有妻族也能出头,辜负不了家族的投资;第二个是有能力就意味着有主见跟有想法,即使因为年轻暂时被长辈们压下去,日后反弹起来,不定就是鸡飞蛋打,哪怕是人丁兴旺的家族,出色的子弟始终都是值得珍惜的;第三个则是因为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强迫有才干的子弟娶了他不喜欢的女子,要是那种比较讲道理的还好,不讲道理点的,将满腔怒火发泄到长辈给他娶的女子头上,人家又不是没娘家,到时候结亲弄成结仇,却是何苦?

贵胄出身的沈窃蓝对这份默契心知肚明,之前跟宋家的婚事告吹就是个例子。

沈家得知宋稼娘的举动后,虽然不高兴,但也还没到决定放弃这门亲事的地步。

毕竟宋稼娘的出身不错,又对沈窃蓝真心喜爱,不懂事,可以学么,左右她年纪还小,犯糊涂也是有的。

但沈窃蓝自己送消息回去说不想要这女孩子,沈家很快就跟宋家委婉表示结亲之事请勿再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嫡出的身份,这些年来的表现,以及可以预估到的前途,足以保证他在自己的婚事上,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而非几个弟弟那样,要么联姻,要么就被赶出沈府,去过一过没有家族庇护的日子,直到他们屈服或者醒悟,选择联姻或者奋起。

一个家族的兴盛,总是要每个人都尽可能的参与进来。

不可能放任绝大部分人做寄生虫的。

那样这家族离覆灭也没几天了。

郗浮薇到底只是出身乡绅,郗家这几代又子嗣单薄,对于真正的高层的想法,自然很是陌生。

此刻听了沈窃蓝的话,不禁沉吟。

沈窃蓝顿了顿又道:“而且天下承平才几年,你也不要以为当今朝中有多少人家是实打实的世家名门,高高在上。俗话说三代为官才懂穿衣吃饭。我沈家祖上原也贫寒,洪武年间,我祖父不过是北地一介将士。靖难之役里频繁立下战功,方才位列公候!”

“就是我外家,也是当今太子妃的娘家,祖上上溯几代,亦是寒微。”

“因此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家母,性情都很平和,没多少门户之见。”

郗浮薇心说我对三教九流也都可以心平气和的招呼,但要是郗矫长大之后要娶妻,我也肯定希望他找个富家女,最好娘家有权有势还愿意拉他一把的那种…人心就是这样,谈不上对错。

她低声说道:“我现在心里很乱,容我过两日答复你成么?”

沈窃蓝闻言,知道今日是拿不到确切的答复了,暗叹一声,柔声道:“行。”

“大人…”郗浮薇见这话题揭过,暗松口气,就关心起今晚的行动来,只是才开口就被打断:“你之前入我麾下也没有正式职分,如今我有意聘娶你,这所谓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自然不能再继续…你唤我字即可,我字你还记得么?”

郗浮薇咬了下唇,道:“幼青,你在这儿盘桓许久,也不知道邢行首那边怎么样了?”

“我都安排好了。”沈窃蓝轻笑了一声,道,“今晚那边自有于克敌他们看着,不必你我费心。”

郗浮薇心说我不费心很正常,你也不费心的话,至于亲自装作被麻痹大意的样子,带头来逛窑子么?

“此地腌臜,不如我先送你离开罢。”正这么想着,沈窃蓝又说道,“也省的等下刀光剑影惊扰了你。”

“邢行首到底想做什么?”郗浮薇“嗯”了一声,就感觉到他伸手过来托住自己手肘,引着出门下楼,她小心翼翼的跟着,低声问,“她是汉王的人吗?”

被表白了待遇顿时就不一样,类似的问题她之前也问过,沈窃蓝基本上不是递给她一个“这不是你该问的”眼神,就是直接让她闭嘴,做自己的事就好。

此刻却是不假思索道:“邢芳归是建文时大员之女,今上登基之际,因为其父兄的所作所为,母姐都被许给了象奴为妻,不久就被折磨而死。她自己容貌出众,被破例官卖,入了娼户。若非如此,如今身份应与宋小姐平起平坐。所以她嘴上不说,心中对今上必然是深为怨恨。之前听说她亲自前来济宁,我就防着了。”

象奴就是照料大象的奴仆,这些人都是出身卑贱,如战俘,有些甚至是邻国所进贡的熟知大象脾性的象夫,根本不是中土人氏。

这个时候的国人,虽然经历了宋亡时崖山的惨烈,又才挣脱所谓的黄金家族的奴役,然而属于汉族自古以来的自尊心仍在,除了本族之外,凭什么族在他们眼里都是不上台面。

尤其深入骨髓的士农工商之下,从士族的贵妇贵女,到被奴仆玩弄凌.辱…这份落差带来的羞辱,邢芳归要对永乐帝没有怨恨那真的是不可能。

“这么说,邢芳归是建文余孽?”郗浮薇心头一跳,道,“她是来联络邹府的吗?”

沈窃蓝道:“目前还没发现她跟邹府联系,今晚之事,主要还是汉王的出手。”

“汉王?”郗浮薇诧异道,“她若是对陛下衔怨的话…如何还会为汉王做事?汉王可也是陛下的嫡亲骨血。”

不等沈窃蓝回答,她又醒悟过来,道,“她是存心想看天家骨肉相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楼下,这是一个小小的厅堂,点着灯,只是灯的罩子有些厚了,那光亮含含糊糊的不是很清楚。

照的两个人面庞都有些朦胧。

大门半掩着,北风努力的想挤进来,将门后搁着的炉子带来的一点热气吹的涓滴不剩。

郗浮薇忍不住再次想解下狐裘:“就算今晚事情顺利,接下来单是文书就有的忙,而且开河之事还需要你坐镇…你若是有个风寒什么的,岂不是要误了大局?”

沈窃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微笑道:“你真希望我穿上狐裘?”

见郗浮薇点头,他又说,“但我更怕你着凉。”

“不是说现在就走了?”郗浮薇道,“去了马车上就不冷了…再说我就算着凉了,大可以缓缓养着,左右没什么要紧事情要我操心。”

“那好吧。”沈窃蓝想了想,道,“你把狐裘给我。”

郗浮薇答应一声,也就脱下裘衣递给他。

这过程沈窃蓝一直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神情,看到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同意而流露出任何不愉后,眯了眯眼。

他接过狐裘迅速披上,不等郗浮薇反应过来,竟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这样咱们俩都不冷了。”郗浮薇一惊,本能的想要挣扎,却听到这人低笑着说,“就这么几步路,将就下?”

“…”郗浮薇无语了下,挣扎道,“不好,我不怕冷,我可以就这么去马车里。”

她刚才说需要想一想再回答沈窃蓝,但实际上,她已经想好了。

并不打算答应这位前途无量的沈二公子的提亲。

原因很简单。

就算沈家同意沈窃蓝迎娶她,想也知道,过门之后,也不会很重视她。

不说故意找麻烦,态度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出身的差距在这里放着。

高攀怎么可能不付代价?

而按照郗浮薇自己原本的计划,不出阁,靠着手里的钱,以及在锦衣卫里打下的关系,招人入赘,自己当家,虽然没有嫁给沈窃蓝那样体面跟有权势,却舒心太多了。

她对沈窃蓝不能说一点好感都没有,毕竟这人不管是才干还是家世还是容貌…绝大部分少年女子都会动心的。

如果双方门当户对,郗浮薇又没有家仇的拖累,说不定也跟姚灼素一样,主动兜搭了。

可出身的差距,郗浮薇觉得,自己对沈窃蓝的喜欢,还没深刻到愿意为他做低伏小一辈子的地步。

这话她没有当场说出来。

毕竟地位不对等,她吃不准沈窃蓝听了这番话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郗浮薇觉得还是先拖一拖再说。

回头她兴许可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来打发了他。

因此此刻下意识的就拒绝了跟沈窃蓝亲近。

“你是不是想拒绝我?”然而话音才落,她就察觉到沈窃蓝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即,这人缓缓问,“现在是已经在想着怎么同我撇清关系了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若是想同床共枕的话…

郗浮薇闻言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否认:“没有!”

她又放缓了语气,努力显得诚恳,“这是终身大事,而且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你这样出身的人,会看中我,我这会儿心里乱的很。”

因为仍旧被沈窃蓝揽在怀里,面颊紧贴着这人的胸膛,尽管旁边就有灯火,却看不到他神情,只听男子“嗯”了一声,缓缓说道:“看来你踌躇的还是家世…若是没有家世的烦恼,你对我这个人的本身,可还满意吗?”

“…自然。”郗浮薇总觉得他此刻脾性跟平时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戳穿了那层窗户纸的缘故,这会儿的沈窃蓝不再沉默寡言,显得步步紧逼:“既然满意,此处既无你我家人在,甚至没有其他人…为什么事急从权的共用一件裘衣,也要这样反感?”

“幼青,照这说法,你我家人都不在济宁。”郗浮薇嘴角抽了抽,努力跟他讲道理,“岂不是同床共枕都没什么了?”

沈窃蓝道:“你若是想跟我同床共枕的话…”

吓的郗浮薇赶紧否认:“不不不不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我就是打个比方!”

“我也觉得留在洞房花烛夜比较好。”沈窃蓝话语里有着笑意,显然是在逗她,“但是浮薇,我记得你是有些不拘小节的,譬如说,之前欧阳渊水心绪不佳,你明知道他声名狼狈,却还是念及前情,陪他登楼买醉。”

…所以,他这是觉得欧阳渊水的待遇,自己也要有吗?

郗浮薇有点头疼了。

她从来没想过冷冰冰的沈窃蓝会看上自己,以至于此刻固然被他揽在怀里,都还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郗浮薇心里惊大于喜。

毕竟她虽然从小生活也算优渥,由于生母早逝,长年为父分忧,打理家业,早就养成了比寻常女孩子更现实更冷静的想法。

在父兄去世之前,她就考虑到闻羡云是出名的孝子,其母又没多少贤名,反而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哪怕闻家当时对郗家各种好,都想着退亲再找个厚道的人家。

郗宗旺跟郗浮璀出事后,郗浮薇更是彻底将女儿情怀扔到了角落里。

她关心的是报仇跟养大郗矫,延续郗家的血脉。

至于自己的婚事,郗浮薇的想法就是招赘。

这不仅仅是怕自己没了父兄扶持后,嫁人会被欺负,也是因为从小管家的习惯,不把事情的发展掌握在自己手里,她就没什么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