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

暗吐一口血,心说糟糕,自家这二公子目前显然处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时候,看那郗氏怎么都好!

闻家当初对郗家也算掏心掏肺,到他嘴里就是小恩小惠了?

这用词都透着股儿觉得闻家不安好心的味道!

这还怎么拆鸳鸯啊?

再拆不定自己都要被这二公子厌弃了!

老仆思来想去,虽然打从心眼里希望沈窃蓝好,然而要赔上自己的前途到底有些为难。

倒是沈窃蓝过了片刻抬起头来,道:“这事儿我这边暂时不公布,等宋尚书下次过来之后商议了,让他带人回去应天府再走六礼的程序,免得她如今就住在后头,惹风言风语。不过你且与家里说一声罢,之前娘写过来的家信里,不是还说,让我得空考虑下成亲之事,免得耽搁了终身?”

老仆趁机又说:“之前夫人在信里也给您推荐了几位小姐,都是跟之前的宋小姐差不多身份的。您当时也说让夫人帮忙掌眼,也不知道那边如今怎么样了?要是夫人已经定了人家…那郗姑娘?”

他本来想着就算张氏那边没给沈窃蓝定好新任未婚妻,自己回去之后,可以让张氏立刻找嘛!

反正张氏肯定也希望儿子尽可能的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不是吗?

结果就听沈窃蓝自信道:“不会的。这么大的事情,娘怎么可能不跟我说一声就决定?顶多就是暗示下对方,跟之前宋家差不多那种。为了不耽搁那些小姐的青春,你速速起程回去面见娘,跟她说明此事!”

老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查抄

沈窃蓝一点都不担心沈家会不接受郗浮薇,他对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很自信,沈家花了那么多心血跟代价栽培他,就不会为了并非必要的联姻同他生出罅隙。

毕竟郗浮薇好歹也算士族出身,就算父兄都没了,身份阶层跟沈窃蓝是一样的。

这门亲事顶多算低娶,还没到大逆不道令沈家完全无法接受的地步。

所以家里长辈顶多试探着反对一下,只要他态度坚决,基本上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那到底是他的血亲,又不是存心看不得他好过。

在家族不是非要跟门当户对人家结亲的情况下,当然也愿意照顾自家子弟的喜好。

这事儿他吩咐完老仆也就告一段落,倒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给宋礼写信提亲。毕竟郗浮薇的生身之父跟同胞兄弟都没了,侄子年纪还小,如今最名正言顺做主她婚事的就是宋礼。

而宋礼的亲生女儿宋稼娘又一直将郗浮薇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沈窃蓝自然要防着宋家借义父女的身份做文章。

这些郗浮薇都还不知道,次日早上起来,她原本打算继续去书房的,结果才到前面就被告诉,说是沈窃蓝有事出去了。

同僚们不知道是不知情还是不动声色,总之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看不出来什么异常,道:“大人听说汶水畔有几个庄子出了点事情,所以带人过去看了,走之前交代过,今明两天都不会回来,让鲁总旗代为主持卫所。”

郗浮薇问明鲁总旗就在西厢房办事,就过去询问自己要做什么。

鲁总旗也没客气,说昨晚刚刚有场行动,如今文书工作压力很大,既然郗姑娘你也是能够舞文弄墨的,不如就帮忙处理下吧。

这差使繁琐又枯燥,不过对于郗浮薇来说难度并不大。

她很快就上了手,而且因为功底好,处理起来非常的迅速。

鲁总旗亲自把关了几份之后,称赞了她字写得好,就放心的走开了。

只是没多久,外头有校尉进来说:“门口有下人送了帖子来,邀郗姑娘去茶楼吃茶。”

“谁?”鲁总旗跟郗浮薇异口同声的问。

校尉说道:“下人起初不肯说,兄弟们稍微用了点手段,才招供说是邹府的主母尚夫人相请。”

鲁总旗闻言就劝郗浮薇:“不要去,要说什么让她来咱们这边。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如今大人不在城里,有点什么事情咱们人微言轻都不好说。”

郗浮薇也是这么想的,沈窃蓝虽然只是个百户,但因为家世的缘故,怼上王孙贵族也不憷。可济宁卫所的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出身,如果是汉王赵王,哪怕是定国公之类的贵胄趁势出手,一旦自己陷进去,等沈窃蓝回来,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沈窃蓝前脚才走,后脚来请,怎么都透着可疑。

“沈先生。”她点头之后,校尉就照鲁总旗的意思去告诉了那下人。

又过了约莫个把时辰,门上就说,尚夫人亲自过来了。

郗浮薇同鲁总旗请示之后,才去花厅见她。

这位夫人看着憔悴了不少,显然这段时间过的不太好。

郗浮薇一边给她沏茶一边寻思着,最近没听说过邹府出什么事?

就想到昨晚的行动,想到沈窃蓝对邢芳归的怀疑,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尚夫人倒先说了,“我有些想法,请先生帮忙解惑。”

郗浮薇忙道:“夫人请说。”

“拙夫…”尚夫人迟疑着,良久才一咬牙问了出来,“拙夫是否…是否与前朝余孽有什么牵连?!”

“…”郗浮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吃不准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自知大厦将倾故作糊涂,沉吟片刻,不答反问,“夫人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下子尚夫人倒是也惊讶了:“昨晚锦衣卫夜叩门户,搜查了整个邹府…拙夫及一昂都被羁押下狱,先生既在此处,竟不知道吗?”

她脸上流露出分明的失望来,显然是觉得郗浮薇消息这么不灵通,肯定不是锦衣卫里紧要的人,八成帮不上自己。

郗浮薇闻言也是大为意外,道:“夫人请在此少坐,容我去去就来。”

她匆匆到厢房找鲁总旗,“总旗大人,邹府昨晚被查抄了?”

“邹府?”鲁总旗正埋首案牍,闻言忙里抽空的抬头瞥她一眼,问手边的文书,“昨晚邹府被查抄了?”

那文书也是吃不准,一顿翻找之后,才拿了个二指宽的条.子,道:“是查抄了,不过不是昨晚,是今早的事情…昨晚起先抓到的那批人,不是立刻送到卫所拷打的么?有人招供出来邹府,于是关总旗下令,先将邹府查抄了再说。”

又说,“这事情是早上天还没亮那会儿才做的,因为标注不是最要紧的那一类。当时各处消息且正纷纷汇过来,手忙脚乱的,一时间忘记跟您说了。”

鲁总旗就是皱眉:“若是邢氏一行人当真与邹府有关,下帖子的时候就防着了,这会儿查抄邹府哪里还能有什么收获?”

文书提醒道:“之前大人不是说,汶水动工在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关总旗想必就是因此下令,顺势而为?”

鲁总旗挑了挑眉。

邹府是隐藏比较深的建文余孽了。

这消息还是当初永乐帝攻破应天府时,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机密记载中侥幸获取的。

那一大叠太祖皇帝留给建文帝的暗子档案,烧之前就被泼了桐油,以至于最后能够辨认的根本就是寥寥无几。

而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有的投降,有的已经被诛,邹府是唯一一个丝毫没被打扰的。

这主要是因为,永乐帝建立的锦衣卫经过仔细的查探,摸出蛛丝马迹汇总于济宁,怀疑邹府不是普通的暗子,乃是非常重要的枢纽。

留着他们,可以钓出更多的秘密。

之所以沈窃蓝才来济宁就将郗浮薇安插进去做女先生,还是因为国库刚刚承担了北方的战事南方的水患等一系列巨额开支,接着再为开河跟迁都买单,有点吃不消,永乐帝所以打起了建文余孽的主意。

当初建文帝兵败失踪,永乐朝对外都说斯人已葬身火海,然而朝野上下却一直都有建文帝乃是脱身遁去、下落不明的传闻。

如今已是永乐九年,永乐帝的帝位日趋稳定,对于这侄子是否还在人世,虽然依旧保持着谨慎又防备的姿态,但要说多么畏惧也不至于。

当年建文帝在朝时,名正言顺又大权在握,朝堂上下多少能人之志士效命,都输给了他,何况如今如一条丧家犬?

倒是跟着建文帝一块儿下落不明的一批财宝,永乐帝早先惦记归惦记,一直没顾上,这会儿缺钱了,就格外想念了。

留了快十年的邹府,也可以下手了。

故而才让沈窃蓝来敲山震虎,看看能不能在开宰之前,震出更多的动静来。

…至于说为什么是沈窃蓝,这当然就是沈家有本事抢到济宁卫所的百户之位给自家子弟了。

而这人来济宁后,除了给邹府安插了个女先生,还是个根本没有卧底经验的女先生外,就没其他针对邹府的举动。

一段时间下来,鲁总旗这种知情人都以为国库暂时还能支持工程,所以这事情会拖上几年。

这会儿听说是关总旗下的令,他沉吟了下就问:“大人知道这事么?”

文书瞥了眼那条.子,道:“大人之前叮嘱过,有凭据的话,随便什么人家都抄了再说。”

“那你告诉那尚氏,这些都是大人的意思,大人如今人不在。”鲁总旗眯着眼,思索片刻,对郗浮薇说,“她有什么说辞,等大人回来的。”

想想又不对,“怎么查抄了她还能找上门来?”

“邹家的家主跟独子都已经下狱了。”文书说道,“至于女眷,倒是没动。想必是关总旗希望邹家老夫人跟主母这时候到处求援,能引一个是一个?”

鲁总旗道:“那些人也不是傻子,都知道邹府被查抄了,怎么还会再跟她们有接触?”

又说,“而且一些妇人,也没什么救援的价值,怕是钓不出什么。”

“总旗大人,尚夫人问邹家主是否与前朝余孽有什么牵连。”郗浮薇提醒,“看来她似乎不太清楚邹家的底细,当然也可能是装的。只是她这么直接找上门来问这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鲁总旗不在意的说道:“她是不是装的都没什么,反正过些日子,钓不到鱼的话,迟早都要下狱的。你随便打发她几句就好…嗯,她来这边却只要见你,之前你在邹府时,跟她关系很好么?”

郗浮薇思索了下,道:“那时候给她膝下诸女做先生,同他们母子几个相处都不坏。”

“那你就将邹家的底细透露点给她。”鲁总旗道,“看看她愿意不愿意迷途知返…邹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嗣不就是她所出么?那小子好像年纪还不大吧?这样,你就跟她说,不为自己,也为邹公子考虑,就算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跟邹知寒到底同床共枕多年,之前没多想也还罢了,现在晓得了真相,回想起来,总不至于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提供不了?”

“要是当真提供不了,那咱们也是爱莫能助!”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贤内助

郗浮薇再回到花厅的时候,尚夫人跟前的茶水都凉了,她正打算拿起来去换一盏,尚夫人却心急的按住她手:“沈先生,我不渴!我就想知道,拙夫跟一昂,可还有救?”

“尊夫的事情,是要百户大人回来之后才能定夺的。”郗浮薇叹口气,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至于说邹公子,因为年纪小,方才我去请示时,总旗大人说,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只是…没点理由的话,咱们也是无计可施!”

尚夫人一开始误会了,当下就表示,只要邹一昂平安无事,散尽家财也不在乎。

待听郗浮薇暗示她领悟错误,锦衣卫现在不是要敲竹杠,而是要更多的线索,她就是颓然,道:“我嫁入邹家这些年,虽然知道夫君有些事情瞒着我,可从来都没有多想过,毕竟邹府的家底搁那儿,有些不为外人知的账本什么,也不奇怪。我想着左右邹府日后都要给一昂的,夫君就一昂一个男嗣,难道还会害他吗?所以早先知道他书房里有暗格后,也没探查过。”

郗浮薇问:“那么那暗格…”

“刚才先生的同僚已经找到了。”尚夫人哽咽道,“其实就是因为从暗格里找到了东西,我在旁听几位校尉只字片语,才确认拙夫…拙夫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确认?”郗浮薇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措辞,“这么说,夫人早就觉得邹家主不对劲了?只是之前只是怀疑,此番才确认?”

尚夫人迟疑,到底在郗浮薇“都这时候了夫人就算念及结发之情不愿意出卖邹家主总也要为邹公子邹小姐他们想想”的劝说下,流着泪开口:“就是开河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很多人或明或暗的上门,询问邹家的态度。本来我想着这种事情没什么可犹豫的,邹家祖上就是靠着运河壮大的,朝廷疏浚会通河,对邹家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好事,不但要支持,就算开河要邹家出钱出力,那也是应该!”

“可是素来精明的拙夫却在这件事情上非常的踟蹰,不但久久不肯表态,甚至在朝廷开河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故意躲着如宋尚书之类的要人,很有将各方都得罪的意思,也不肯决断!”

“当时我私下怀疑,是不是拙夫被反对开河的人拿住了把柄,或者是威胁,这才不敢作声?”

“可是一番观察下来,又觉得不像…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邹家在济宁虽然有几分薄面,搁到朝堂上又算什么呢?”

“就算邹家竭尽全力的反对开河,难道这工程就进行不了了?”

“真正让我察觉到拙夫身份不简单的…是先生您!”

郗浮薇意外道:“我?我在邹府的时候,基本上没跟邹家主照过面?”

“但因为东昌府闻家宗子在老夫人寿辰上的闹剧,先生的底细,我们夫妇也算知道了。”尚夫人抿了抿嘴,说道,“可是拙夫不辞退先生,还能说是忌惮先生的来历。但任凭一昂他们几个跟先生亲近…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夫人的意思是,邹家主也是心向朝廷,只是碍着无法言说的内情,不敢明目张胆的自首?”郗浮薇皱眉,“所以故作不知夫人以及邹公子邹小姐们的举动?”

之前在邹府的时候,她就疑惑过,明明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尚夫人自己跟她联系,还能说是勾心斗角,年纪不大的邹一昂邹琼若他们,却还是让自己教着带着,这就很奇怪了。

她思索着,又说,“那么老夫人解雇我的那次,是什么缘故?”

“老夫人,只怕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尚夫人苦笑了下,道,“那次是有人告到老夫人跟前,说了一昂对你有着别样的心思,先生也知道,老夫人自来最疼一昂,闻讯非常的担忧。接到消息说一昂起早去找先生,跟脚就去了,恰好看到一昂跟先生拉拉扯扯,于是就顺水推舟的下了逐客令…本来我是等着先生去找我的,结果先生一直没去,我想着可能先生也想趁这个机会离开邹府?”

郗浮薇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根本就是怀疑所谓被老夫人抓包以至于不得不走人乃是自导自演,原因就是不需要继续在邹府待下去了,找个理由脱身,她不禁挑眉,道:“我就算要辞了西席,也不至于这样给自己还有邹公子泼脏水。”

尚夫人忙道:“是这个道理…只可惜那贱婢因为老夫人不喜欢底下人搬弄是非,已经赶走了,不然非动家法给她长记性不可!”

“是老夫人跟前的人?”郗浮薇诧异问,“那应该终日跟着老夫人吧,怎么会知道邹公子去女学找我的事情呢?”

“老夫人之前一直派那贱婢去看望一昂。”尚夫人解释,“那贱婢知道老夫人对一昂上心,所以就算不去看一昂的时候,对一昂的事情也是时刻打探着。为此不惜拿月钱买通了一昂的近侍,对一昂的行踪了如指掌。”

抿了抿嘴,“据说她有个妹妹,跟一昂年岁仿佛,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存着日后将妹妹塞给一昂做通房的想法。”

见郗浮薇若有所思,她咬了咬牙,起身跪下,道,“先生若是因此事不满,邹府愿意做任何事情取得先生的原宥…”

“夫人不必如此!”郗浮薇忙伸手将她拉起来,恳切道,“我在邹府日子虽然不长,却备受照拂。如今邹府有难,力所能及的事情,岂能不做?”

她沉吟了下,靠近尚夫人,低声道,“这会儿百户大人不在,总旗做主,总旗的意思是,虽然邹家主的所作所为大逆不道,然而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陛下也不是嗜杀之人,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夫人也觉得,邹家主他其实未必不是心向朝廷,为什么不设法劝说邹家主戴罪立功呢?毕竟,如今已然是永乐九年了。不管邹家主以及邹家祖上,同前朝有着什么样的牵连,时过境迁,忠诚也成了愚昧,坚持则成了执迷不悟…夫人以为如何?”

尚夫人要不是这么想的,这会儿也不会来找她了。

此刻得了郗浮薇委婉的承诺,当下就点头,又请求:“还请先生帮忙,让我能与拙夫见面!”

想了想又要求,“若是也能够看一眼一昂,知道他一切安好的话…”

郗浮薇道:“夫人稍等。”

正要再次去找鲁总旗,门外于克敌却忽然走了进来,跟她使个眼色,同尚夫人说:“总旗大人已经吩咐过了,看在郗姑娘的面子上,容尚夫人去狱中看望邹知寒。不过时间只有一炷香,过时还请夫人立刻离开,莫要让底下人为难。”

尚夫人忙起身一福,问:“小儿…”

“令郎单独关押,暂时不可见。”于克敌面无表情,“不过夫人也不必担心,令郎年纪小,许多刑罚都容易落下病根,暂时只是关着没动。”

暂时没动,也就是说,日后还是会动的?

尚夫人听出他话中之意,心头沉了沉,不敢再说要见儿子的话,低声道:“妾身知道了,妾身现在就去狱中可以么?”

于克敌喊了人将她带走,就问郗浮薇:“她肯配合了?”

“她本来就打算配合。”郗浮薇如实道,“就是锦衣卫这边只认识我,所以来找我。”

“我猜也是差不多,这尚夫人看着不像是糊涂的,犯不着为建文陪葬。”于克敌点头道,“不过你也别太老实,等下到了总旗面前,可千万要将自己说的劳苦功高些才是。”

郗浮薇笑着道:“可是我又没的请功论赏,还不如将这功劳给你呢,就说你过来帮腔说动了她。”

“你这人…平常瞧着多精明的,怎么该精明的时候就傻了呢?”于克敌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说道,“这是大人专门给你立功的机会,好让你在沈家人甚至陛下跟前露脸的,你还要推辞给我?你敢不要,我可不敢要!”

这话说的郗浮薇心头一跳,道:“什么?”

“大人放着邹府都好些日子了,为什么早不抄家晚不抄家,偏偏今早动了手不说,还自己一走了之,让尚夫人来了之后,想找大人也找不到,找总旗的话,三个总旗,关总旗亲自带队抄的邹府,并不打算跟尚夫人照面,其他两位总旗亦然,底下的小旗还有我们这些校尉根本说不上话,弄的这位夫人只能找你?”于克敌嗤笑了一声,“还不是为了证明你的精明能干,会是他的贤内助?”

“…”郗浮薇冷静了一下才说,“昨晚在那边吃酒的时候,我记得你是直接陪着大人进门的?”

于克敌道:“你是说白狐裘的事情吗?我当时的确没看到。可是后来大人去后头小楼里找你的时候,咱们的人一路跟着,哪里还不清楚怎么回事?”

见郗浮薇神情尴尬,然而不打算放过她,又说,“其实你得空应该买点烧鸡酒水什么的谢谢咱们,须知道昨晚大人前脚进了小楼,邢行首的人后脚跟过去,还拿了些不太干净的东西。要不是咱们的人及时把人拿下,把东西收起来,那么乐子可就大了!”

“鲁总旗他们也知道?”郗浮薇想到方才鲁总旗跟文书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当时其实也考虑过他们知道了但不说,只是许是因为没捅破窗户纸吧,还没什么,这会儿叫于克敌一讲,顿时有点无地自容,“昨晚那么忙,你们还腾的出手来跟着大人?”

“再忙也得保护好大人啊!”于克敌啼笑皆非道,“不然大人有个三长两短的,其他不说,首先就跟沈家没法交代!”

郗浮薇揉了揉脸,郁闷的说:“算了不说这个,邹一昂关在哪里?我能去瞧瞧么?”

那小子虽然有些顽劣,但也只是孩子气的胡闹,没什么坏心,到底相处一场,郗浮薇对他还是有点怜惜的。

如今尚夫人不好去看望,郗浮薇想着这会儿邹一昂估计惊慌的很,要是上头不反对,虽然不能放了他,到底也能安抚一番,免得他吓出什么事情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监

于克敌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郗浮薇的要求:“一个半大孩子而已,兄弟们吓唬了一下就什么都招了,也是不知情的,押着他主要还是为了邹知寒。你要去看,跟鲁总旗说下就是。”

郗浮薇于是回去厢房跟鲁总旗商量,等把手头文书处置完了去狱中看下邹一昂。

鲁总旗颔首允诺,还叮嘱于克敌给牢狱那边传个话,到时候配合郗浮薇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在邹一昂跟前给郗浮薇刷点好感,没准有什么用呢?

于是这天傍晚的时候,郗浮薇由于克敌陪着去了不远的卫所。

这卫所破败的一塌糊涂,门脸看着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她不禁感慨:“难怪大人一直在小院里办公,这地方哪里能住人?只是虽然国朝实行流官制度,鲜少修衙,这地方委实不能待人了,一直不收拾也不是个办法?”

于克敌笑着说道:“也不是说真的哪里都不修衙,实在没法子用,不修还怎么给百姓做主?可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时候?陛下正为开河的开销头疼呢,这时候沿河的卫所倒是惦记着拾掇衙门,叫人禀告上去,哪怕能够解释清楚,还不是一阵风波?还不如将就点了。”

又说,“监牢在地下,倒还算好。”

说是还算好,其实也就是建筑基本完整,要说真正的环境多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狭窄的甬道两侧用栅栏分隔出一间间的牢房,受刑之后的呻.吟声,诉说冤情的哭喊此起彼伏,虽然隔一段路就有换气孔,到底跟在地面上不一样,各种体味恶臭弥漫,捂着帕子都挡不住。这种情况下听着吵吵嚷嚷,真是说不出来的烦躁。

察觉到有人来了,再一看未上枷锁,多半不是犯人,于是许多人都拥到栅栏前,伸手去扯于克敌跟郗浮薇的衣摆,试图让他们停下来听自己的申诉与哀求。

于克敌一皱眉,摘下腰间绣春刀,连着刀鞘照准那些手臂就砸,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又威胁再纠缠便让狱卒给他们“加餐”,这才镇住场面。

这中间他尚带稚嫩的面容上满是冷酷,眼中无怜悯无犹豫,只有纯粹的厌烦以及被挑衅后的暴躁,全然不似在小院里嬉笑怒骂的模样。

郗浮薇想起他平常虽然有些爱占小便宜却也不失同僚的温情,嘴角扯了扯,心说难怪锦衣卫优先选择世家子弟,不是从小耳濡目染,一般人也下不了什么毒手。

至少她自认为也算心狠了,此刻看着熙熙攘攘的牢房,想到其间必有许多人是受牵累的无辜的,多少有些恻隐。

然而于克敌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甚至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是这一间了。”甬道转了一次弯,两侧牢房里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虽然没看到于克敌方才拿刀鞘砸人的模样,却也无动于衷的瘫在稻草堆砌的床铺上,对经过的人漠不关心。

于克敌一间间的看过去,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其中一个小间,道,“喏,还在睡呢?”

郗浮薇朝里一看,因为牢房是在地下,牢房里没有灯,除了紧靠着甬道的一小片范围外,里头都是一片昏暗。借着甬道上的油灯望去,影影幢幢之间,只见一堆稻草上,是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团。

像受惊过度的小动物一样,哪怕看不清楚神情,也能感受到此刻的恐惧与不安。

“邹公子?”郗浮薇暗叹一声,柔声唤道,“邹公子?你还好么?”

稻草上的人影起初没动,过了会儿,郗浮薇正跟于克敌商量要不要去找狱卒拿钥匙开门看看,他才难以置信的撑起手臂,转头道:“沈先生?”

“是我。”郗浮薇闻言点头,“你怎么样?”

于克敌在旁小声说:“顶多吓惨了…又没动刑。邹知寒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用他逼他老子开口呢,这才开始,肯定不会伤他。”

说话间邹一昂已经跌跌撞撞的扑到栅栏前,借着油灯看清楚郗浮薇的面容后,不喜反惊:“沈先生,您也被抓起来了吗?”

“没有,我是来看你的。”郗浮薇仔细端详着他,这小少年身上的确没什么伤痕,也就是沾了点尘土,头发跟衣襟上粘了些稻草之类的杂物,看着狼狈归狼狈,双目兀自炯炯,她蹲下来,伸手进去替他把稻草什么的挨个摘了,道,“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