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宋尚书都派人叮嘱过,那些人都是知趣的。”沈窃蓝颔首,“那几个女孩子,我特别让人透话,都是给你敬过茶的女弟子。”

当然那些人对郗浮薇如今身份的认知,还只是尚书家的义女。

但也足够震慑底层的小差役了。

郗浮薇在邹府的那些日子认识的人不多,既然提到了邹家人,不免问起当时同住芬芷楼的姚氏母女还有傅绰仙。

沈窃蓝说姚氏母女是没什么好开脱的,毕竟姚氏是铁板钉钉的建文余孽不说,到死都没有悔改的意思,且不说朝廷不可能赦免这样的人,冲着济宁卫所之前被劫狱的打脸,也需要交出这种要犯挽回颜面。

不然沈窃蓝即使出身不错,也少不得要受申斥。

天子亲军代表着的是皇帝的体面,敢废物那就是丢皇帝的脸,怎么行!

而姚灼素作为姚氏的女儿,还是她目前唯一的亲人,当然是不可能不受牵累的。

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还因为跟着母亲千里迢迢北上遭了大罪。

不过沈窃蓝的手底下人出于同情这女孩子的缘故,也是有点顾虑她爱慕沈窃蓝的想法,给她报了个刺激太大已经疯了的说辞。

上头盯着姚氏,对姚灼素也不是很在意,就吩咐收押下狱,等着朝廷的最终裁决。

虽然如此,姚灼素自己却也不怎么撑得住了。

要不是看守的人盯得紧,这女孩子只怕早就自己了断了。

之前帮过她的六叔六婶专门去劝过好几次,然而姚灼素很有些心如死灰的意思,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这些沈窃蓝本来不打算仔细说的,却不过郗浮薇追问才稍微透露点:“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多想了。”

又说傅绰仙,“她本来跟曾家的公子好事将近了,因为邹府的缘故,似乎又出了波折。”

这也难怪,之前傅绰仙去邹府做女先生,是指望借着邹府的名头抬一抬身价,以配得上那些富家公子的。

结果邹府说倒就倒不说,罪名还是勾结建文余孽。

这时候距离永乐帝登基才几年,这位皇帝的手段大家都记得清楚呢,谁闲的没事做才会去忤逆。

之前兖州府上下的人有多捧着邹府,现在就有多么的避之不及。

像傅绰仙这种在邹府做过女先生的,从前备受艳羡,现在却少不得要被怀疑是不是也跟建文余孽有什么了。

那位曾公子家境不坏,又不是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即使傅绰仙才貌双全,一时间将人笼络住了,出于担心受到牵累的考虑,变卦拒绝娶傅绰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郗浮薇想到傅绰仙目标明确的嫁个富贵公子,心说这女孩子想必失望的很吧?

人的际遇就是这么无常。

就好像两年前她坐在这堂下喝茶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这两年会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故。

送走沈窃蓝之后,郗浮薇对郗矫的功课越发上心,郗矫差不多天天都会挨打。

这位孙公子的凄惨遭遇,甚至让管家都忍不住悄悄的劝郗浮薇手下留情:“虽然小姐是为了孙公子好,可是这会儿年关将近,衙门都要放假的,何不让孙公子休息几日?毕竟孙公子年纪还小呢,总归是贪玩的。”

郗浮薇恨铁不成钢:“正因为年关将近,才要好好督促他!管家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如今看着衣食无忧,实则人丁单薄的样子!幸亏义父垂怜,认我做了女儿,故而这边地界上投鼠忌器,不敢造次!否则这偌大府邸里就我跟矫儿两个主人,一个女流,一个幼.童,别说路过的匪徒了,就是乡里乡亲的,没准也要生出欺凌的心思来呢!年初二我打算去济宁那边拜会义父,到时候自然带着矫儿。”

“若是矫儿聪慧好学,到时候叫义父看了喜欢,不说也认个干孙子的,提携几句,总归也是一场好处不是吗?”

管家觉得很有道理,却是帮着她越发管着郗矫了。

这个年对于郗浮薇来说一晃就过,对于郗矫来说却是痛苦又漫长。

好容易挨到出发这日,在马车上还被郗浮薇考校了好几次,弄的郗矫战战兢兢的,在济宁的府邸里见到宋礼时,问候的声音都有点打颤。

索性宋礼见惯了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人,何况一个小孩子,也没在意,笑着逗了几句,问了问名字年纪,听说已经进学了,还真考了几句。

郗矫紧张的回答了,宋礼夸奖了一回,却没夸他聪慧伶俐,而是说郗浮薇:“看得出来你对这孩子的栽培很是花了心思,虽然郗家如今人丁单薄,然而你好好养着这侄子,他日振兴门庭未必没有指望。”

郗浮薇恭敬说一定谨记义父的训诫,好好抚养郗矫。

郗矫领会这意思就是让姑姑一直打自己、逼自己,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这时候宋礼跟郗浮薇都不怎么注意他了,倒是说起开河的事情来。

宋礼很是感慨,手底下人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郗浮薇的:“之前听幼青说你才思敏捷,处置公文时辅佐在侧,真格是如指臂使,得心应手。相比之下,为父这儿的副手蠢的像木头,还是那种不可雕琢的朽木。”

郗浮薇谦逊的表示这是因为义父你身边的副手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平时琢磨的都是经天纬地的大事,自己呢一介女流,学点东西也未必派的上用场,也只能在打下手上门花心思了。

她本来以为宋礼只是顺口一说。

结果讲了半天,发现这位义父还真有想要自己辅佐在侧的意思。

仔细考虑了一下,郗浮薇就委婉承诺,等郗矫满了二年大祥,不必在坟前守着了,就带他来济宁长住。济宁这边有沈窃蓝于克敌等郗浮薇的熟人帮忙照顾,她不需要成天亲自盯着这侄子,却可以过来给宋礼帮忙。

宋礼闻言很是高兴,说道:“我也不是白使唤你,你将来出阁的时候我自有表示不说,沈家不是寻常门第,应天府高门之间的为人处世以及各家的禁忌喜好,这些都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明白的。我平时无暇专门提点你,你若是过来给我做事,得空我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同你交代清楚。以你的聪慧,他日进了沈家门,那些人想看你笑话,却是做梦了。”

又暗示得空也会找沈窃蓝过来谈一谈公务,顺便让两人私下见个面说说话,免得长年分别,感情变淡。

郗浮薇谢过他的好意,敲定等下半年的时候再商议细节。

从初三开始就是拜年了,宋礼的地位,过来拜会的自然是络绎不绝。

他这两年都忙的很,今年甚至没有回去应天府,好容易过年停工了就想歇一歇,看这情况,少不得扯了郗浮薇帮忙招待客人。

本来也想让郗矫帮忙陪着一些公子哥儿玩耍的,可是郗浮薇担心侄子野了心思,越发无心进学,依照之前于克敌主动提出来的,把郗矫送过去,让他过年也不许落下拳脚了。

且不说郗矫因此有多少怨念,这番迎来送往的,固然郗浮薇在济宁府各家各户面前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她也是累的够呛。

值得一提的是,郗浮薇见着了曾公子跟孙公子家的女眷。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阁

之前傅绰仙借着邹府给庄老夫人贺寿的功夫,兜搭上曾公子跟孙公子之后,一度是让郗浮薇见过这两位的。

只是这经年的折腾,郗浮薇是早就把这两人给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所以起初见着孙家曾家的女眷时,她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这两位主动委婉提起,代孙公子跟曾公子给她赔不是,郗浮薇才被提醒。

这些琐事她当然是不计较了的。

甚至提都没提傅绰仙。

因为既然沈窃蓝说了,傅绰仙嫁入富家的指望已经落空,这时候郗浮薇提起来,这两家随便哪家择了这个儿媳妇,肯定是看在了她,不,准确来说是看在了宋礼的面子上。

作为因缘巧合才被认下来的义女,郗浮薇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分量,可以擅自做主给义父揽这种事情。

何况她跟傅绰仙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

倒是曾家的女眷,试探着提了句傅绰仙。

但见郗浮薇反应平淡 ,没有很亲密的意思,也就识趣的住嘴了。

这个年虽然忙碌,郗浮薇倒也不是没得到实质的好处。

在宋礼跟前落下来的情分不提,来拜年的人家打听到这边是小姐帮忙张罗,都给她单独备了一份礼,大抵是衣料钗环什么的。

宋礼说这些既然是专门给郗浮薇的,让她拿着就是,权当自己这个义父的心意。

不过郗浮薇还是借口自己正在孝中,很多鲜亮的首饰衣料都用不上,让人收拾了几箱子送回应天府去给宋家夫人她们。

到了开春的时候,宋家夫人的回礼也就到了,是应天府那边的一些衣食,还有专门给郗矫的文房四宝。

都是专门挑选过,适合郗家姑侄这会儿使用的。

这会儿郗浮薇已经带着侄子回到了东昌府,检视过后,挑了些不容易坏的,送去给了宋礼。

宋礼的心腹就笑:“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难说,当初夫人听说要认郗小姐做义女,还是咬牙切齿呢!结果这会儿却主动给郗小姐送起了东西,还是连老爷您都没份,得郗小姐想起来才有的。”

“所以我可惜这孩子是女儿身。”宋礼叹息,“若是男子,我就不是收作义女,而是要收作入室弟子了。”

就想起来前事,说闻家真正该杀。

因为由郗浮薇想到他没见过的郗浮璀,这个被誉为东昌府近年最出挑的读书种子,虽然宋礼没有亲自见过,然而从郗浮薇的行事才学来看,郗浮璀想必是还要出色的。

这么个人才,才刚刚中了举,居然就英年早逝了。

如果是福薄命短也是无可奈何,偏偏是被人干掉的,在宋礼看来,不啻是国朝的损失。

本来闻家投靠主动,态度端正,闻羡云的心狠手辣也很符合宋礼当时的需求,对这家还是很满意,有意当心腹栽培的,然而欣赏起了郗浮薇之后,不免想到,如果郗家没有家破人亡,郗浮璀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闻家用起来再怎么顺手,对于宋礼来说,到底只是商贾,不上台面。

而郗浮璀是士,年少且才华横溢。

按照宋礼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的观念,闻家满门抄斩真的一点不冤枉。

“闻家已经伏诛。”心腹知道他的心情,温言相劝,“何况郗家到底还是留了血脉下来的,之前老爷亲自考校郗家小公子,那小公子不是对答流利吗?虽然当时有些惶恐,可是年纪小,出身也不高,不够大方也是正常。”

宋礼想想也是,说道:“回头俩孩子出孝,浮薇嫁进沈家后,按照约定,那孩子会由咱们家帮忙抚养,你得空跟家里说一说,叫家里人到时候上点心。按照郗家兄妹的天资,那孩子但凡有五六成像到他爹爹姑姑,将来总也有一番成就,不好耽误了。”

说了这话又想起来沈窃蓝这个准女婿,微微皱眉,“据说应天府那边又有人在打沈幼青的主意?”

“之前贵妃娘娘原本打算跟沈家说亲,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提了。”心腹点头,“这事儿外头多少听到些风声,有些人家因此也就选择了观望,但还有些人家却不以为然,就差直接领着小姐家上沈家去做客了。好在沈二公子态度坚定,沈家不好违逆,大抵辞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很多人都在猜测沈家为什么一直不给二公子说亲?毕竟早先沈二公子才来济宁的时候,还能说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可现在诸事走上正途,捣乱的建文余孽也已经抓的差不多了,家里还不张罗这事情,任谁也要奇怪。”

宋礼说道:“这事情是我疏忽了。”

就叫心腹派人回去告诉宋家夫人,该放出风声给郗浮薇找婆家了。

虽然说郗浮薇现在还在孝中,但她自己不提婚姻之事,义父义母帮忙操持起来却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宋礼夫妇又不需要给郗宗旺服丧。

这事情传出去,倒是义父义母对义女上心。

那边宋家夫人接到消息后就给宋礼回信,说还以为济宁这边有什么情况,所以一直没提这事情,实际上这段时间已经有些人家在她面前试探起口风了。

当然都是些条件不如沈窃蓝的。

毕竟宋家义女的身份还是不能跟亲生女儿比的,何况是长大后才被宋家认下来的,又不是打小在宋家长大,这分量就更加要轻一点了。

宋家夫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没拒绝的原因是为郗浮薇考虑。

沈家那边想着沈窃蓝对郗浮薇没准过两年就淡了,自己不提迎娶的话了,宋家其实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所以这会儿就把其他路子都拒绝掉,回头一心一意等着沈窃蓝,万一沈窃蓝不靠谱呢?

总要多留个心眼。

对外只说郗浮薇纯孝,跟她这义母讲了,出孝前不提婚娶之事。

而宋家夫人又是个体贴义女的,没有义女点头,这义女的婚事她可不敢做主,因此只能跟各家解释,愿意等自家女孩子出孝后再谈婚事的人可以等,不愿意的也不要耽搁时间了。

这时候就拿着宋礼的信对外放出风声,说宋礼也觉得义女这年纪,就算现在不能成亲,婚事也该物色起来了。

有意的人家正打算行动呢,就听说沈张氏为儿子提亲了。

如宋礼跟沈窃蓝所料的那样,应天府的高门立刻就想到沈窃蓝跟郗浮薇只怕早有约定,至少也是认识。

不然怎么会堂堂沈家二公子,到现在都没婚娶?

政敌不免就要朝沈窃蓝跟郗浮薇私下勾搭成奸,为了双宿双飞,不惜陷害郗浮薇的未婚夫一家,好让郗浮薇跟闻羡云义绝这个方向引导舆论了。

甚至还弄了几个言官上表弹劾。

只是宋礼很快就送了表书为义女跟沈窃蓝辩解,说自家跟沈家也算世交,一向关系不错,早就有意结为儿女亲家,只不过亲生女儿宋稼娘同沈窃蓝一直情同兄妹,根本没有做夫妻的意思,索性收下来的义女才貌双全,兰心蕙质,却也入了沈家夫人的眼,这才有意商谈婚事。

所谓横刀夺爱什么的,都是胡扯。

宋家跟沈家的关系的确不错,不然之前也不会想着撮合宋稼娘与沈窃蓝。

如今宋礼这么一说,很多人家倒是觉得也有道理。

最主要的是永乐帝不希望沈窃蓝跟郗浮薇的婚事被追根问底,因为指不定会带出汉王还有赵王在济宁那边做的事情。

而那是永乐帝千方百计瞒下来,并且希望永永远远不为人知的。

所以听到风声后,立刻找借口让锦衣卫办了一干谣言的为首者,理由是不能寒了辛苦开河的臣子们的心。

这番内情宋礼跟沈窃蓝心里门清,其他参与开河的臣工却不是很清楚,闻言信以为真,都感动的不行,为了报答君恩,自然是加倍努力在疏浚运河的事情上。

而有些人则看到了皇帝对于开河之事的重视,也是丝毫不敢懈怠。

这么着,从南到北的数千里地上,挥锹如雨,庞大的工程赫然有了飞快的进展。

永乐九年的时候,郗府外的河段还没动工呢,但是到了永乐十年年底,郗浮薇出阁的时候,这儿已经热闹的沸反盈天了。

虽然沈窃蓝这时候的差事还是在济宁,然而郗家已经没有长辈在,何况为了对应沈家的门第,她是以宋家义女的身份出阁的,自然要从宋府出门。所以双方商量之后,决定给沈窃蓝告假,一起去应天府成亲。

完了小夫妻再一块回济宁府过日子。

这一年的时间郗浮薇对郗矫管束非常的严格,几乎到了郗矫现在稍微做错事情,哪怕姑姑不在跟前也下意识的一个哆嗦的程度。

看她如此苛刻,于克敌都有点不忍心了:“你别把这侄子管成胆小如鼠吧,本来男孩子顽劣点也没什么。”

“他要是一直在我手里,顽劣点没什么。”郗浮薇皱眉,“可是等我出阁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呢,到时候是宋家养他,若是还这么不懂事不听话,你觉得宋家会下功夫栽培他吗?”

于克敌闻言也就不劝了。

他是吃过贫困底层的苦楚的,太明白从底下爬上去的艰难,以及少年时候错失良机的重要性。

譬如说在他之前跟着沈窃蓝的人。

那人哪怕没被处置掉,这会儿也一准后悔莫及。

郗矫反抗不了姑姑,这一年多里一度被打的伤痕累累,明着暗着也不知道发了多少次誓言,总有一天要报复郗浮薇。

只是郗浮薇都不予理会,下次该打该骂,毫无忌讳,甚至明说根本不指望郗矫孝顺自己:“你顾好你自己我就满意了。”

郗矫觉得好生屈辱,这姑姑嘴上说着希望他能够有所成就,可是心里只怕根本不觉得他能够有什么样的作为。

他这些心思郗浮薇看的一清二楚,也懒得理会。

姑侄俩为了避嫌,特意同沈窃蓝分两路抵达应天府。

住进宋府后,郗浮薇带郗矫见过宋家人,这时候被调教的乖巧懂事的郗矫,很是惹宋家夫人喜欢,说他听话温驯,招人喜爱,全不像自家那几个猴子一样,一个看不住就不知道蹿哪里去了。

郗矫这段时间难得听到夸奖,闻言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

结果就听自己姑姑说:“这是因为侄子侄女他们天资聪慧的缘故,像矫儿就是寻常了,所以需要笨鸟先飞。”

郗浮薇说这话时将侄子委屈的小眼神看的明白,却没理会,年幼郗矫还不明白,寄人篱下的日子,最要紧的就是别出风头,尤其不要掩盖了主家的风头。

她很希望尽可能的指点郗矫,问题是时间太赶了,沈窃蓝比她大了好几岁,不可能等她调教好了郗矫再出阁。

而郗浮薇也没有为了郗矫耽搁自己终身大事的打算。

何况就郗家目前的情况,从利益角度考虑的话,她也需要沈家这个婆家,来镇住那些贪婪的魑魅魍魉。

已经看到侄子接下来在宋家会有的不开心的生活,但郗浮薇并不打算亲自带着他。

毕竟到了沈家,郗矫仍旧是寄人篱下。

哪怕她成亲后会跟沈窃蓝立刻回去济宁府,在那里小夫妻过日子,沈窃蓝未必容不下郗矫。可是从长远考虑的话,郗矫留在宋家,固然过的不如在自己身边舒心,所能够接触到的人与事,是小小的济宁无法提供的。

说起来郗家当年就是吃的这样的亏,由于蓝玉案的牵累,家境败落,从原本的官宦人家,沦落成了东昌府的一介乡绅。

又因为人丁单薄,人脉不丰,哪怕出了郗浮璀这个指望,最终却还是家破人亡。

相比收获,过程里的委曲求全,在郗浮薇看来是值得的。

她承认自己不够光风霁月,然而在这样的世代里撑起一个门户,有时候有些牺牲也是必须的。

毕竟,将来撑起郗家的,得是郗矫,郗家的光大,得好处的首先也是郗矫。

让这侄子在宋府接受磨砺,她也是问心无愧。

当然这么对待郗矫,郗浮薇也做好了这侄子恨自己一辈子的打算。

却不想,出阁这天,这侄子会拉着她的裙摆,一路哭着跑到大门口,还是因为哭声太大,差点压过了锣鼓,宋家人怕扰了喜庆的氛围,硬把人抱走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大结局

被宋家长子背上花轿的郗浮薇,听着侄子的哭声,却想起了父兄,如果郗宗旺跟郗浮璀还在,看到自己出阁,只怕也是情难自禁吧?

然而听着外头喧嚣的锣鼓,很快就压下了尚未来得及腾起的哀伤。

她出阁的场面很是隆重,一来沈窃蓝在沈家地位不低,沈家为了自己儿子的面子,也不会在婚礼上面苛刻;二来则是沈宋两家有意修复宋稼娘之事的裂痕,一场奢华的礼仪,足以表示沈家对宋家的看重,消除之前沈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怨气。

所以凤冠霞帔无一不精致,也无一不沉重。进门拜堂行合卺礼的一番折腾下来,饶是郗浮薇素来身体不错,也累的奄奄一息了。

这时候外头下人过来,道是席上请沈窃蓝去敬酒,只剩了姑嫂妯娌陪伴郗浮薇,新房里有片刻的冷场,末了还是世子妇林氏开口圆场,问郗浮薇饿不饿,要不要取些点心来垫一垫。

郗浮薇含羞带怯的谢了她,林氏叫人去厨房取糕点时,顺带给房里其他人也带了些。

然而她们的小姑子沈三小姐拒绝了,说是这几个月酒席太多,吃的人整个胖了一圈:“之前才做的裙子,一直压箱底,这两天才拿出来穿呢,系带就不得不多放一截,再吃下去,只怕都要胖成球了。”

“妹妹你这话说的,瞧你那轻盈的模样儿,再胖个两圈那也跟球没什么关系。”林氏劝她,“不信你问你二嫂,你这身段是好是坏?”

郗浮薇打量这小姑子,沈家是男女分开叙排行的,沈三小姐是张氏所出嫡女,年纪比沈窃蓝小了近十岁,这会儿也才十五,正是开始议亲最要好看的年纪。

她眉眼跟沈窃蓝非常相似,只是轮廓要柔和许多,模样当然是不差的,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里才能有的细皮嫩肉,说是自己胖了,其实如林氏所言,总体还是偏瘦的,唯独面庞因为没有完全长开,两颊带着些婴儿肥,望去很有些娇憨可爱。

“我看妹妹是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郗浮薇微笑,“哪里就胖了?”

其实这时候乡间说亲比较喜欢白白胖胖的女孩子,因为这意味着家境不错,更意味着健康强壮,既干的动活,又有益于生养。

不过如沈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根本不需要为柴米油盐操心,审美自然是不一样的。

有唐一朝的以肥为美,追求秾艳富丽,在宋时就已经转成了瘦怯怯的清淡素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