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臻反问,“你不知道?”

“…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甚至可能比我自己还重要一点,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一定比任何人都难过。你对我表白,真的吓到我了,我宁愿你什么都没说过,我还能跟你继续当朋友,你突然这样,我不知道怎么摆放自己的位置,朋友做不了,爱人做不到,看见你头疼,看不见你又想你…”宋映白眼尾泛红,又羞又恼。

黎臻有所触动,“…我知道了。”

宋映白默然,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想说的话。

“我能抱抱你么?”

“…好吧。”

黎臻笑道:“遵命。”将他心疼的抱在怀里,“以后你别躲着我了,我也不逼迫你了,咱们慢慢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你对我冷言冷语,你心里也不舒服,何必强行跟我分开,让你自己也痛苦。既然都离不开彼此,咱们就和好吧,就算到最后走不到一起,那也是自然发生的,而不像现在这样人为中断,让大家都痛苦。”

“我不想给你希望,最后再让你失望…”

“失不失望我说了算,你别替我做决断。”

“我不是断袖…”宋映白道。

“我也不是,我就是喜欢你,别的男人肯定不行。”黎臻在宋映白额头轻吻了下。

“我也是。别人要是抱我,我早翻脸了。”

黎臻笑着将他搂紧,“唉,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

宋映白呆坐在炕上,双眼处于放空状态,仿佛就剩一具空壳。

他昨晚上竟然跟黎臻抱着睡了一夜,还说了一堆肉麻的话,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时黎臻走进来,“马都喂好了,天就要亮了,咱们可以回城了。”

宋映白腾地站起来,揪住黎臻的衣襟,疾言厉色的威胁道:“昨晚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我怎么会说出去,我巴不得这是咱们两人之间才知道的秘密。”黎臻说完,走在了前面。

宋映白无语凝噎的跟着他,出门翻身上马,就听黎臻笑道:“宋映白,你喜欢我吗?”

宋映白朝他做了个鬼脸。

黎臻一挑眉,轻笑,“看来药效已经过了。”说完,打马行在前面。

宋映白一边跟着他一边想,幸好药效过了,否则回城就麻烦了,哥哥一问昨晚上发生什么,还不得全说了。

不过自己这种常年口是心非的人,竟然遭遇了吐真剂,堪比凌迟。

宋映白想通了什么,驱马赶到黎臻旁边,狠踹了他一脚。

“怎么了?”黎臻莫名其妙。

“那个老头喂我药丸,是你指使的吧?为了撇清关系,还在我跟前假模假式的做戏!”

黎臻憋住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96章

宋映白一路上没再理黎臻, 等到了裴怀珹的府邸,才下马对黎臻道:“快进去吧, 不过, 你得想一想怎么解释你的血液能救人这点。”

哥哥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出来这件事跟黎臻有关系,必然迁怒于他。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一会进院子, 我先去找个小瓷瓶,装一些血液,然后由你给你哥哥抹上, 等他醒过来,你就跟他说, 是那个老头的血液, 那个老头是个狗妖, 已经被咱们杀了。”黎臻道:“至于细节,你随机应变补充吧。”

宋映白不得不佩服黎臻, 这的确能够把事情糊弄过去。

进门后,宋映白径直冲进卧房看看,门口的守卫是裴能的人,一开始还拦着宋映白不让进,直到裴能从旁边的屋子出来, 脑袋上缠着绷带, 一挥手, “让他进去。”

宋映白忙踏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保持着玉化的哥哥跟,跟已经差不多变成雕像的廖中芳。

廖中芳坐在床下打坐,除了头顶外,都已经变成了雕像。

裴能小心翼翼的跟进来,焦急的追问,“怎么样?有解决的法子了吗?这都一天了,时间再拖就瞒不住了。”

宋映白道:“我们抓住了罪魁祸首,取了他的血液,只要将血淋到玉雕上,人就可以恢复。现在血在黎大人那里。”

裴能道:“那黎大人呢?”

这时候就听黎臻道:“解药来了。”手里捏着一个白净的瓷瓶,递给了宋映白,“你来吧。”

宋映白接过瓷瓶,向着哥哥面门倒下一流鲜红的血液,然后就看到他一点点恢复了原样。

“太好了——”裴能扶着额头,因为一块石头落了地,突然间浑身放松,竟然晕了过去。这一次,宋映白眼疾手快,没有再躲,将他扶住了。

黎臻过来将裴能扶到一旁的桌前坐下,“你慢着点。”

而廖中芳那边同样处理,很快,他也变了回来,只是和宋映白当初一样,还不能立即自由行动,但是意识应该都恢复了,所以这时候说话要特别注意。

黎臻绝不多说一句话。

宋映白便对着哥哥编造了一番,说那老头是狗妖,因为争婉玉姑娘的怨恨,对他下了诅咒,让他碰触的人都变成了玉雕。

不过现在事情解决了,取了黑狗要的血,让大家复原。

大概了过了半刻钟,就见裴怀珹慢慢坐了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怎么知道狗妖的血,能将人变回来?”

他的表情微怒还,显然这次的遭遇让他充满了恨意。

“因为后来我也变成了石像,是黎大人斩杀了黑狗妖,血溅到我身上,我由此复原,所以才知道的。”

黎臻道:“宋千户说的对。”

裴怀珹上下打量黎臻,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似乎在怀疑什么,但苦于没有证据,虽然不甘心,但只得作罢,“原来是这样,谢谢黎大人出手相救。”

黎臻装作冷漠的道:“不客气,大家在一起做事,彼此帮助是应该的。这里没什么事了,我走了。”说完,干脆的离开了。

等他走了,裴怀珹又待了一会,便可以下地走路,而廖中芳那边恢复的更快,行动已经和之前无异。

不过他对那个黑狗妖的事情很敢兴趣,问了宋映白很多问题,最关键的便是:“这个妖物的法力十分高强,你们怎么打败他的?”

宋映白心虚,不过遇到这种不会回答的,只需推到黎臻身上即可,“我不清楚,当时我也变成了玉雕。”

“那你没问他吗?”

“其实我们最近关系闹得很僵,都不怎么说话了。”宋映白说完,廖中芳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道了声抱歉,紧接着走了。

裴怀珹则道:“他没继续缠着你吧?”

“我拒绝的很清楚,看样子他也放弃了。”宋映白道:“咱们别提他了。”

裴怀珹笑道:“也对,虽然他救了咱们,但有些事情态度不能变,不能混为一谈。”

宋映白心虚的附和,“是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裴怀珹又问了一些他们如何追查黑狗妖的事情,大概是想找狗妖的亲戚或者后代寻仇,宋映白一概以不清楚不知道掩盖了过去。

第二天,宋映白调任的公告发了下来,他成了裴怀珹手下的一个掌刑千户。

常出入的地点,也变成了诏狱,跟黎臻许多天才能碰到一次。

转眼入了冬,天黑得早,吃过晚饭,家家户户没什么的话,都落了锁。

一处僻静的巷子内,一个豆蔻少女哭着拍打一户人家的门,“叔叔,婶婶,我娘生病了,你们过去看看吧。”

她擦着眼泪,一边啜泣一边拍打门板,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有一个中年男人,满脸不高兴的打开了门,“别嚎了。”

“二叔,我娘生病了,你和婶婶过去看看吧。”女孩抹泪恳求道。

“月兰,你娘每个月得病二十天,整日不是头疼就是脑热,没什么事的。”赵二说完,就要关门。

“二叔,不一样,我娘这一次真的病得很厉害。”月兰拽住大门,不许二叔关门。

赵二不乐意了,这月兰是他大哥的独女,早晚要嫁人,就不是老赵的家人,再者,他和大哥早分家单过了,别说他死了,就是他大哥没死,他想不管就不管。

“病得厉害,不还没死呢么,等死了再叫我!”赵二说完,将月兰推开,把门重重关上。

月兰哭得眼睛都肿了,望着紧闭的大门,绝望的回到了不远处自家的院子。

才进院门,她就听到母亲的咳嗽声。

她忙跑进屋子,见母亲趴在炕沿上,地上有一滩呕出的血,“娘——娘——”

母亲的眼睛看不到,眼看就要摔下炕,月兰忙上前扶住她。

赵娘子气若游丝的道:“我没事,只是蛊发作了而已…你又去找你二叔了?那种人,你去求他有什么用。”

月兰给母亲擦净嘴角的血迹,不停的掉泪,“娘,月兰好怕…”

“你别怕。”赵娘子嘴角挂着血丝,笑道:“娘不会有事的。”可刚一说完,又一大口血呕出,喷溅了一地。

月兰哇的一声哭开,“我去找大夫,我去给您找大夫。”

“别去——”赵娘子抓了一把,但是慢了一步,让女儿跑了出去。

她整个人被折磨得气息奄奄,摔下炕,爬了几步,昏了过去。

月兰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街上除了偶尔的狗吠外,静谧的吓人。

她一口气跑到最近的药铺,这里有坐堂的大夫,她之前在这里替母亲抓过药,虽然那些药粉,有的时候管用,有时候却一点作用不起。

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要一个大夫去看看她娘。

“开门,开门——快开门——”

敲了很久,里面传来伙计懒洋洋的声音,“打烊了,明天趁早吧。”

“我娘病了,我想请大夫去看看她,求你了。”

“这个时辰,大夫早回家了。”伙计道:“明早吧。”

“大夫家在哪里?”月兰抽抽噎噎的道。

伙计道:“天水胡同第四家,不嫌远你就去吧!”

月兰连声道谢,擦了把眼泪,继续往天水胡同跑,天水胡同离这边不算近,而娘的情况那么急,她得抓紧时间了,她憋足一口气,开跑!

她跑得太急,横穿胡同的时候,没看清前方来的马车,几乎被一辆马车撞翻。

她跌坐在地上,手掌破了皮,鲜血淋漓。

“你没长眼睛啊?!”车夫怒骂道,“大晚上奔丧去吗?这么急!”

这时车帘撩开,一个醉醺醺的年轻公子探出头,瞭了眼月兰,顿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竟然跳下马车,来抓她,“小蹄子,大晚上一个人在街上浪什么呢?!你是哪个院的?”

所谓院就是勾栏院,大概以为她不是好人。

“我不是哪个院的,别碰我!”月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扭伤了,才站起来就又差点摔倒。

“哈?!一看你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谁好人家的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男子反倒变了脸,指责上了月兰。

月兰不敢跟这个人争执,一瘸一拐的要跑,却在这时,嘴巴猛地被人从后面捂住。

她被往车上拖着,她拼命的挣扎,但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是一个醉汉的对手。

加上有马夫和车厢内另一个人的帮助,几乎是瞬间,她就从街边消失了。

车厢内虽然有灯笼,但对她来说,却如同的黑暗地狱。

不要,娘,救我,救救月兰…

马车驰进了夜色中,谁也不知道这样平静的夜里,消失了一个女孩。

月兰被发现,已经是五天后了,人像废弃物一样被随意丢在了她家附近的水沟里。

有人认出了尸体是月兰,突然兴奋了起来,毕竟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死了,更刺激,更有谈资,待日后向别人谈起的时候,也更生动鲜活。

“这不是赵月兰么,她爹去年死了,她跟着她那个瞎娘一起过日子,怎么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啧啧,死的时候连件衣裳都没穿。可怜可怜。”

“怕是报应。”人群中有人道:“听说她娘就不是个贤惠的,而且来历不明,因为她,赵家两个兄弟阋墙,过不下去分家了。古时候撺掇兄弟分家的女人都要下拔舌地狱的。女儿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娘不积德。”

“我见过她,下巴尖尖的,狐媚子脸,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眼睛瞎了,怕也是报应。”

“嘘——赵娘子来了。”有人悄声道。

就见赵娘子披头散发,脸色煞白,青天白日下,竟然也像个鬼。

她的眼睛,没有黑眼仁,全部是眼白,愣愣的睁着,令人不寒而慄。

她赤着脚,一步步走来,她所到的地方,人群不由自主的避开,给她亮出一条路。

走到女儿的尸体前,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刚才还津津有味谈论的人们,见此情景都再说不出任何的风凉话,默默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