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有人听到赵娘子的口中呐呐自语,“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都该死…”

——

主人在酒楼上面逍遥,马夫在楼下无聊的喂着马匹。

还是那天晚上刺激,连他也能掺上一脚。

他们家李少爷,武少爷,还有他,也算是同靴之乐了。

后来那个小姑娘到哪里去了?好像被少爷带回了卧房,不过,被玩成那样,少爷还会留下她吗?不嫌脏吗?

他将豆饼递到马嘴边,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每一次,马只会用嘴唇夹起豆饼,并不会伤他。

但这一次,坑吃一口,马咬了他手掌一下,疼得他直咧嘴。

他想咒骂它,却发现喉咙说不出话,使劲一咳,吐出了一个带血的钉子,他用手指伸进口中,颤抖的又取出了一颗钉子。

满嘴的钉子扎烂了他的舌头和嘴巴。

而这时,他看到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野狗,呲着雪白的獠牙,一步步逼近他。

你们是畜生,离我远一点!

他发不出声音,在心里惊恐的骂着,但忽然发现这句话,那个女孩也这样骂过他们。

他看到野狗猩红的大口朝他咬来。

天下起了雪,是今天的初雪,他躺在地上,任由野狗啃食他的身体。

为什么他的脖子明明被咬断了,却还有知觉,每撕掉一片肉,他都能感到令人昏厥的疼痛,不仅如此,他甚至能听到野狗啃食他骨头的声响。

为什么,为什么…

他究竟怎么样才能死掉?难道要全部的血肉被狗吃掉吗?

与此同时,楼上的雅间内,李大公子正拥着歌姬大快朵颐,几天前发生的事情,早就抛到了脑后。

他对那个女孩做的事情,不过是和他对丫鬟做的一样,而且那个女孩死了,也不怪他,是她太弱了,不经玩,同样的程度,为什么别人没事,就她死了呢?

而且她之前哭着要回家,他不是把她的尸体送回家了么,哈哈,对她还算不错,她应该瞑目了。

“爷,吃菜。”陪酒的歌姬递给他一筷子菜。

他一口咬住,嚼了几下咽到口中,“嗯,不错…”不知为何,他突然被刺激起了胃口,亲自夹了几筷子到自己嘴里,吃得太猛,嫌筷子夹的慢,便开始用手抓。

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手指,一瞬间,他觉得这才是至尊的美味。

“…真是秀色可餐啊…”

这句话他前几天也说过,是调戏那个女孩的时候。

他试着咬下自己的手指,咽到了腹中,虽然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过去,但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他想吃的更多。

这样的情景,吓坏了旁边陪酒的歌姬,尖叫着跑了出去,等她们带人回来,发现李公子满嘴鲜血的在嚼着什么,是他的眼睛吗?因为他的眼眶只剩两个血窟窿,眼球已经不在了,或许成了他的食物。

有胆小的,当即吓昏了过去。

自然,也有胆大的伙计,上前按住了李公子的手,却发现他嘴里嚼的东西不是眼球,而是他自己的舌头。

“疯了,李公子疯了——”

——

宋映白休沐在家,最近调到诏狱那边,跟黎臻见面都不方便了,前几天他去这边送文书,两人远远相视了一眼,黎臻朝他微笑,他虽然扭开脸,但忍不住笑了。

…所以,他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果然舍不得黎臻。

正想着,丫鬟走进来,通禀道:“少爷,外面有人求见。”

宋映白腾地站起来,难道是黎臻?…这不太好吧,他怎么这么冒失的来了,自己还没做好准备,见面说什么好?

正想着,就听丫鬟道:“那人自称姓周,来自成宁侯府。”

是周瑄?宋映白心里凉了半截,但也不能不见。

到了客厅,周瑄见了他,寒暄了几句后,笑道:“宋千户,周某略备薄酒,可愿意到舍下一聚?”

宋映白不记得跟周瑄有什么交情,“这…”

“你上次赠予我的礼物,我还没回礼。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礼物?那两个扬州瘦马?他都快忘记了,宋映白闲着也是闲着,不去的话,怕得罪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到了一间宅院,走进去一看,一张大桌,酒菜已经备齐,桌前坐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从衣着打扮看得出来,非富即贵。

不意外,能跟周瑄玩的,也不会是一般百姓。

周瑄在两人之间介绍道:“这位是驸马都尉之子武卫武公子,而这位,是宋映白宋千户。”

姓武的驸马?当今圣上倒是有个姑姑嫁了个姓武的,但这个公主不是太后所出,并不受重视。

公主尚且如此,驸马都尉,和他们的孩子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普通人也惹不起就是了。

宋映白客气的跟对方打招呼,不想对方气吁吁的对周瑄道:“不是说去请黎臻么,怎么来了个宋映白?”

不想周瑄笑道:“别急,宋映白来了,黎臻也就快了。”

宋映白脸上一热,难道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他想朝周瑄竖个中指,而这个时候,就听外边通禀,“少爷,黎大人来了。”

武卫就跟看到救星了一样,腿都不好使了,扶着桌子才站起来,喃道:“太好了,太好了,他一定镇得住那玩意。”

镇得住?宋映白盯着武卫,你想让黎臻镇住什么?

第97章

宋映白纳闷间, 黎臻已经走了进来,但是一看到宋映白,转身就走。

你做戏还真认真啊,宋映白心想,便也学着他的样子, 哼道:“我也告辞了。”

周瑄忙上前拦住黎臻, “别走啊, 来都来了。”

黎臻瞅了眼宋映白道:“有他在, 我就得走。”

这时候武卫积极的道:“那就让宋千户走吧, 黎大人在就行了。”

黎臻一听这话,不满瞪了他一眼, 他自己可以说,但是别人说让宋映白离开就不行,

周瑄却看得明白,黎臻和宋映白之前交情非同一般,最近不知闹了什么别扭, 但说和好还不快, “其实今日请二位来, 是为了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 咱们就先放下成见罢。都是我的错, 行么?千般百般都是我不好。”

说着,将黎臻请入席中。

黎臻也怕装的太像, 真的下不来台, 便半就半就的坐下了。

而宋映白那边, 周瑄也是好言相劝,他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也坐到桌前,不过是在黎臻对面,将脸扭到了一旁,故意不看他。

武卫先敬了黎臻一杯,就迫不及待的说起了“正事”,“黎大人,实不相瞒,最近有人想要对我不利,希望您能救救我。”

黎臻之所以坐在这里,全是因为宋映白在,对武卫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随口道:“有人对你不利,你就报官好了。还是说,你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不能报官,私底下来找我。”

要是平时,他也不会上来就怼人,只是武卫刚才说得话,惹了他不愉快。

武卫忙道:“没有,没有,就是有一天我跟李公子喝多了,打赌去了一个墓地,然后…没几天,他就遇鬼了,发了疯,我害怕我也会中邪,所以想请黎大人帮帮我。”

宋映白在一旁道:“你刚才还说是有人对你不利,怎么又变成了墓地的鬼了?”

他对武卫印象也不好,所以也不客气。

武卫改口道:“我刚才说错了,是有东西对我不利,所以能不能请黎大人把佩刀借我一用,挂在房中镇宅,等风头一过,我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黎臻道:“你与其借我的佩刀,不如去请真正的高人帮你。”

“我、我请了廖道长,但是…他也帮不上忙,说这种邪鬼的法术,他从没见过。”

宋映白道:“那你就上路去龙虎山好了,那边有高人,一定能帮你。”

武卫拍案而起,“我、我要是能离开京城,还至于在这里求黎大人吗?”

他一拍桌子,突然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捂着手掌,疼得直咧嘴。

宋映白清晰的看到他手掌心冒出一截针头,武卫捏住露在外面的半截,小心翼翼的拔了出来,然后扔在了桌上。

就是一根寻常的绣花针,可它怎么跑到武卫掌心里的?

周瑄愣怔的问:“怎么回事?伺候你的人也太不小心了。”

武卫听到这句话,扭曲的苦笑道:“既然你们都看到了,我不瞒了,这是最近两天从我身体里拔出来的第十四根针。不知道怎么进去的,突然就钻破皮肤冒出来,手掌,脚掌,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位置。”

宋映白心想,这要是从眼睛冒出来,不就瞎了么,“我觉得这不像鬼魂报复,倒像是活人对你下咒。你应该查查你们戏弄的坟墓主人的亲戚,给人家陪个不是,多赔点钱…”

“我找了,找不到!”武卫喊了起来。

是啊,他能不找吗?可是那个女孩的母亲失踪了,她那个二叔前几日打水,掉进井中淹死了。

黎臻不慌不忙的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以至于人家这么恨你。”

“你们难道不应该考虑这件事的危险吗?为什么反倒一上来就指责我?”武卫叫嚷了起来。

周瑄见双方的关系变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筹备一场成功的筵席真是难啊。

“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黎臻道:“我知道的情况是,最近有个皇商家的儿子,姓李,跟你刚才提到的姓氏一样,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他疯得厉害,据说连自己的舌头和腮帮的肉都吃,他家人只好把他捆了起来,嘴也塞上了,听说这人平日无恶不作,可能是哪个债主找上门。如果咱们所说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你跟他去墓地做了什么,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宋映白听出来了,黎臻的意思是姓武的自己做了坏事,活该,他懒得管。

黎臻说完,起身要走,武卫见状,忙道:“你不能走,你得救救我,咱们好歹是亲戚。”

周瑄则劝武卫,“你到底干了什么,你不说实话,怎么对症下药?”

武卫还是支支吾吾的,宋映白看出来了,做的事情恐怕说出来,跟死也差不了了多少,所以才一直闭口不提。

黎臻不理他,离开席位,就要出门,就听身后的武卫低声道:“我没参与,我只是在一旁看着…最后摸了几下而已。”

宋映白闻言,有些嫌恶的看向武卫,不用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周瑄将黎臻劝回来,“他要说了,你就听听吧。”

武卫捂着脸坐到椅子上,低声道:“是姓李的,喝多了酒,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非要人家去酒楼陪他喝几杯,人家不愿意,他就把她给打了,丢到了路边,后来那个女孩子就死了。”

宋映白一听,这不是人渣么,刚才还敢推到鬼神身上,“就是说,你们喝多了,看到路边的姑娘,就把人掳劫到马车上,人家不从,就把人家打死了?”

可这是真相吗?不从?还是强迫人家从了?人渣的话不能信,以最大的恶意推断对方的罪行才是合理的。

“不是我!我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才说完,他嘴里喷出一口血沫,他从口腔里颤抖着拿出一根带血的钢针。

“你们活该。”黎臻道:“受着吧。”

武卫哭道:“救救我吧,我真是无辜的,我不是主谋,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去找过那个姑娘的家,希望给她们赔偿,但是她的母亲失踪了。附近的人说,那个女人来历不明,一定是她干的。像她这样会使用巫术的人,怎么能放任不管呢?万一她诅咒当今圣上…你们一定得管。”

的确,操弄邪术,罪该处斩,黎臻会把这个危险的人抓起来,但肯定不是现在,“好,我知道了,但你的事情,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周瑄也很尴尬,早知道武卫做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不从中穿针引线,“不行的话,你去龙虎山求救罢。”

宋映白挑眉,不知道龙虎山会不会救一个人渣。

武卫哭着喃道:“我只是恰好在那辆马车上而已,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黎臻从不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事,事实是很多犯人临死前还会美化自己,编造对自己有利的谎言,“你是无辜的?那么为什么你还好好的?”

武卫茫然道:“就因为我是无辜的,我现在才好好的,难道不是吗?”

“是么,我听说李姓皇商之子发疯的时候,他的车夫已经先他死了,死相凄惨,而他的主人却活着。从你刚才的说辞判断,主谋是那位李公子的话,他的罪孽最大,他应该死了才对,可惜他却活着,死的是他的车夫。”

宋映白懂了,“如果真是姑娘母亲的报复的话,在她看来车夫反倒是最轻的,给了他一个痛快的,而李公子却不人不鬼的活着,延长痛苦。”

所以,她对武卫不出意外,打算从精神到肉体一点点凌迟。

黎臻挑明,“武卫,你被留到了最后,现在每天只是吐几根针,我猜,对方要一点点的折磨你。”

“我什么都没干。”武卫一口咬定,“我只是旁观而已,我没碰过那个女孩,我敢对天发誓。”

如果是别人,说不定被糊弄了,但是对宋映白他们却不起作用。

武卫的话,乍一听好像很清白,但这世界上心里扭曲的人很多,其中某一些并不需要直接伤害对方才能获得愉悦。

宋映白冷声道:“那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在一旁出主意吗?”

武卫一愣,眼前浮现出了那晚的情景,他确实没有碰触那个女子,但全程他都在旁边出谋划策,看着别人凌虐他人,比他自己出手更能获得满足,甚至不需要为此背负任何的负罪感。

甚至在最后,他假装要送女孩回家,问出了她家的地址,然后转头就提议,“送她回家,她一定会告发咱们,但是我们可以将她的尸体送回去,对她母亲也是个安慰。”

他承认,他说句话的时候完全充满了恶意,甚至想象到母亲的痛苦,他心里的愉悦感翻了一倍。

他记得姓李的听完,拍手说好。

“我…没有。”武卫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大声回敬,“我是无辜的,姓李的平日出手大方,我受了他不少照顾,所以不敢反对他,我真是无辜的,呜呜呜…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话音刚落,他一声惨叫,宋映白就见他右眼中冒出了一根银针,刺破了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