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安夜锦也来了兴趣,这观星之术向来得到古代贵族重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她曾经会看些杂书,上面曾经这样写过关于观星师的事情:说是地上的君王们觉得辽阔的土地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虚荣,便把自己的命运和天上的星星联系在一起,出生的时候是天星下凡,比如刮风下雨,即位时候是紫微星闪耀,被人夺位是异星夺宫,死的时候的是流星落地。总而言之,都和星星有关,懂这门学问的何止是人才,简直是奇才。

司徒亦嘿嘿一笑指着天空之中的星星说道:“天穹中充满了神灵,居于日月北斗星辰中,谓之星神,有各自的名号、服饰、职司。服北斗九星法,其原理是…”

司徒亦说得仔细,安夜锦也听得认真。

其实她觉得观星之术也是有着些许神话色彩在其中的,只是其中的奥秘也是十分了得,刚刚听了一阵,安夜锦就有些迷糊。

其实不怪安夜锦不机灵,当初司徒亦也并非一天就学成了的。

“你抬起手来,双手像我一样。”司徒亦抬起手来,亮出一个“对号”的手势来,两手的食指与拇指对接,做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框出来,面对天空。

安夜锦跟着他做,一样将双手抬起,双眼从方形之中向天空看。

司徒亦看着她的手,伸手将她的双手往下提。指尖碰到指尖,有一种冰冷的触感。

“你可知我为何要你这样做?”

安夜锦回头看他,见他狡黠一笑,开口说道:“这样我就可以碰到你的手。”

听到他这么说,她竟然没有直接抽挥手,而是继续看着司徒亦,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道:“亦哥哥这手指当真修长呢。”

说着,手心瞬间出现了一根银针,刺向司徒亦的指尖,司徒亦下意识的收回手,安夜锦已经手持三根银针向他大腿刺去。

司徒亦几乎是瞬间起身,身体轻盈,紧接着一个旋身,就已经落在了阁楼之下,他的衣袖翻飞,落得好似牵牛花瓣盛开,十分好看。

他竟然会轻功!

一名文弱的书生,竟然会轻功!

安夜锦突然的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司徒亦仰面朝她微笑,突然的心中一阵不舒服,当即坐在那里不动了。

又被捉弄了。

司徒亦看着她不动,等了片刻才道:“我以为你会用针继续飞我。”

安夜锦则是摇了摇头:“我的针是有数量的,不可浪费。”

他点头,从上一次看到安夜锦对自己银针的爱惜程度,就可以知晓她很珍惜自己的银针。

“那若是我将梯子拿走,你会如何反应?”他又问。

“亦哥哥这般无趣?”

“非也非也,这样我就可以让你跳进我的怀里。”

安夜锦当即皱眉,三枚银针脱手而出。

他快速退后,灵巧的躲过三枚银针,突然轻笑起来:“妹妹原来这般刁蛮。”

“哥哥原来这般无赖。”

司徒亦笑得越发灿烂了,最后只是说道:“你下来吧,我扶着你,这夜也是深了,你也该休息一下,明日就要解毒了,不是吗?”

安夜锦这才点了点头,小心的走到梯子边,向下爬。

其实他挺想她脚下一滑,直接跌下来,他就可以过去英雄救美。偏偏安夜锦下来的十分顺利,都没用他扶着。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见她走过去拾起了自己的银针,小心的擦干净,然后就看针尖,确定了没有损伤,这才收入了袖中。

“亦哥哥平日里面就是这般调戏女子的吗?”将针收好,这才回头问他。

他摇了摇头:“你也知,我学琴、学画、学书法、学棋、学星象、学儒学。仅仅几年的时间而已,我怎有时间去关心女子之事?京城有人说我不近女色,其实非也,我只是嫌女子平日里面事多,不想招来我心烦罢了。不过对自己的未婚妻子,就该尽心尽力的陪伴了。”

她回头看着他,微微有些错愕,疑惑的问道:“亦哥哥不准备退亲么?你该不会是想…”

“舍不得罢了。”司徒亦突然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大步的向她房间的方向走去:“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跟着司徒亦走过去,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亦哥哥并非愚笨之人,知晓有很多人不喜我嫁人,前任知府便是这般离任的,亦哥哥是有抱负之人,不该为了这等儿时茹莽之下的婚约而丢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前途。”

他突然回身,伸手在她的额头一弹:“我岂是没有准备之人?”

“你…”她欲言又止。

看着她慌张的模样,他终于叹了一句:“很多事情我都是心中有数,交给我就好,我不会为难你。”

她迟疑着,想着要不要讲话说清楚了,见他已经没有了继续交谈的兴致,这才作罢。

将她送到楼下,他目送她进门。

等待了片刻,看到二楼窗户的灯亮起,这才走回自己的小楼。

发现了当年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司徒亦的心便越发的迫不及待,他当真是想直接将安夜锦困在身边,让她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正妻。

可是两个人都有着特殊的身份,他自己又背负着太大的仇恨,因为心中的恨意,让他这么多年逼着自己前进,难得碰到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他同样不想错过,复仇并不是全部,他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委屈了自己。

天宣阁?呵——他迟早会毁了。

这个天宣阁的叛徒他也要定了。

就算阻碍会有很多,就算知道很多贵族女子对他有所情愫,他也不在乎,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再多犹豫,挡他的人,就直接杀了,对他有所欺辱的,就将他整个家族毁了。除非是他不想做,要做就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第五十九章 夜袭

之后的几日,安夜锦一直在忙碌着解毒的事情,整日留守在小屋之中不出来,司徒亦想见她一面十分困难。

而他越发的贪睡了,近乎一日也不会出门一次,午后再也没能听到他抚琴。只是他夜晚送出的书信越来越多,就好似突生异变,在通告他人。

这其中只有薛安知晓,司徒亦是夜夜观星,知晓将有祸事发生。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就算是避开水月郡主,也不能避开自己的责任。

责任,体现价值。

而司徒亦的价值,只能用熬夜来体现。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是夜,灯火摇曳。

“这院中突然多出的那名侍女,你可调查清楚,她之前去了哪里?”司徒亦坐在桌案前,放下手中的笔,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的痛了。

“小的无能,未能调查出来,只知她去过城南。”

司徒亦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准备休息片刻。

“丑时天空若有繁星,记得叫醒我。”吩咐完,便直接靠在椅子上休息了。

“是。”薛安应了一句,取过薄毯子为他披上,同时吹灭了灯火。

刚入子时,突然有一批黑衣人潜入安夜锦的这处密宅,人头攒动,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这些人训练有素,可见其队伍实力了得。

院中的人同时警惕,这些侍女几乎是在第一个人入院,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等待攻击出去。

楼道中,盏乐提着小药箱快速的跑向安夜锦所在的小屋,刚刚进入,就看到站在窗边的安夜锦。

她此时是静逸的,就算知道周围潜伏着危险,依旧淡然,她站立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她的周身似乎在扬洒这一股自信的气息,让她坦然自若。

似乎是被她影响,盏乐也安静下来,将小药箱放在了地面上,取出药物,打开隔层,从最下面拿出了一支弓弩来,拿在手中调试,这弓弩乃是依据诸葛亮发明的连弩,经过安夜锦改造的。使用时更加轻便,就算盏乐仅仅是一个孩子,依旧可以自由的使用。

相比较弓箭,弩的穿透力强,射程远,精确度高。一次性可以发射十剑,杀伤力更大。

安夜锦静默的看着他,最后也只是微微叹息:“他们果然不想我研制出解药…”

叹了一句,她走到桌前,拿出了一个圆筒出来,仔细看了看,又拿出了三枚娇小的精致圆筒。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接过盏乐递过来的灯火,她点燃了第一支…

夜凉如水。

静逸的小院之中,充盈着一股萧杀之气。黑暗之中,并无声息,却隐隐泛着一股子紧张的气息。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种近乎令人窒息的气氛,被那冲天而起的艳红色焰火所打破。

这是暗号。

安夜锦若是做好解药,便会放出一枚红色焰火作为信号,通知夜辰。在这信息闭塞的时代,能够快速联系的工具不多,这近乎奢华的焰火便是极好的方式。

巨大的红色焰火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看似触手可及,却只是高傲的居于天空,艳了夜色。

刹那间,杀气更浓,院中潜伏的黑衣人对视一眼,一齐快速向放出焰火的房间冲去,同时,有几个人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去到了别处。他们知晓这里住着的人是谁,同样晓得这名女子的行事风格,若是一个疏忽大意,殒命的就是他们,而非她。

院落并不复杂,几栋小楼一目了然,很随意就可以摸清地形进行围剿。

突然的,又有一道焰火升天,这乃是天宣阁的危险信号,若是有人出现了危险,才会释放这种金色的焰火。焰火疾驰而上,在天空之中豁然炸开,犹如金菊怒放,巨龙腾飞。它傲视着这寂静的小院,似乎是在嘲笑这些黑衣人的急张拘诸。

哄!

又是一支金色焰火绽放,游龙腾空,翻飞而起,在天空之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来,洒下一边金色的星点,最后消失不见。

两个危险信号足以证明安夜锦已经发现了他们,领头的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冷哼,当即低喝了一声:“杀!”

既要杀,便不留一条活口。

咻——咻——咻——

数根弩箭从小窗之中射出,速度极快,犹如夜魅之中的闪电,顷刻即没。被刺中者仅仅是闷哼了一声,便直接倒在了地面上,没有了任何声息。

其射击之精准,出手之狠辣,时机之把握都是上乘,若是不亲眼看到,当真不会认为这急处从宽的弩箭手会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从起初对血液四溅的恐惧,到拿起弩箭来保护安夜锦,盏乐作为一名五岁大的孩子,实在是承受了太多太多。明明该是天真烂漫、满目童真的年纪,明明该日日欢笑,乱跑撒娇的岁月,他却要站在安夜锦身边,做那小小的护花使者。

五岁。

当真仅有五岁。

莫要去问安夜锦是如何教的孩子,而要计较安夜锦与盏乐这些年过得有多么的不易。被追杀,被欺辱,将小小的肩膀变得有力,能够独自撑起一片天空来。

黑衣人并未因为几个人的倒下而停住攻击的步伐,他们的使命便是杀戮,从来到这里来,他们就已经抱有了必死的决心。他们是死士,以自己的生命与勇敢,去换来主人计划的成功。他们是工具,是棋子,是政权与贪|欲下的牺牲品。

他们没有思维,只有杀戮。

安夜锦晏然自若,站在窗边,冷冷的看着外面,见到侍女们已经冲出,按照她的安排,布好了阵法。

阵法是匆匆布置完成的,看起来十分粗糙,走位也不是十分精准,她却不急,手中有着银针,随时看着院中几名女子,见到有人走错了方位,便飞出银针指引,将其带回该走的位置。

与此同时,有人跃上小楼,向她攻击过去。

这些人形如鬼魅,身法诡异,他们的身体就好像壁虎,可以快速的在墙壁上攀岩,涌向她的窗口,她手中银针瞬间变为黑色针尖,几乎入手便会飞出,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是七枚银针脱手。

黑色银针针尖含有药粉,仅仅是擦破皮肤即可发挥药效,中毒者会发生休克的症状,当时看起来就与死亡没有两样,待过后用药就可以救活。安夜锦要留几个活口,她还有事情想要调查清楚,中了她的银针,想自杀都不成!

安夜锦与夜辰都是银针高手,鬼骨先生更是凭借自己的针法,让武林高手都为之畏惧。为医者不仅仅是要躲在队伍的后面,在前方人战斗受伤之际给予帮助,同样也要保证自己不会倒下。

鬼骨先生的徒弟,没有一人会为他丢脸。

“东家!”门外出现了青颜与青盈的声音,显然她们已经守在门外了,随时等待攻击到来。

“莫慌,这些人跑不了,同样也伤不了你们。”安夜锦的声音响起,声音安适如常,这种就好似是在平日之中的话语,出奇的让人心中平静。就好似在寺院之中突然的听到了一声浑厚的钟鸣,犹如神明的指点,让人心中神往,佛性禅心。

“是。”两个人齐齐应了一声。

第六十章 将军夫人(二更)

薛安侧身站在窗前,小心的看着外面打斗中的两批人,注意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到了这边来,直接主动迎击。

跃出窗户,一个翻身站稳,抬头警惕的看着两人,铮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来。

他莲步生风,似浮光掠影般移动过去,那两人看到他便直接出手攻击,杀意弥漫。他并没有任何的顾虑,他只知晓,若是有人敢动自家主子一根汗毛,就只有死路一条。

噗——

溅出的血液染红了银月,他的身体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一剑挥洒而下,便有头颅落地,咕噜噜的滚到了老远,最后撞到墙壁停下。

他并未多做停留,而是快速的回了司徒亦所在的房间,带进去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司徒亦依旧在睡,只是突然的皱了皱眉,却没有醒过来。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嗜睡,在阴冷杀气之中依旧睡得香甜,突然的苦笑了起来。

他并未就此怠慢,依旧是在小心警惕着四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幸好安夜锦那边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才会将那些人全部引到她那里,薛安不太灵光的脑袋突然转了一个弯,想着安夜锦会不会是故意帮了司徒亦,不想他被卷进来,可是刚刚这么想他就否认了,这安夜锦看起来不似那般心善的人。

若是让安夜锦知晓自己这般的被薛安想着,当即就会露出一抹苦笑来。

她当真是不想让司徒亦卷入这次的风波之中。

早已知晓会有人来阻挠这件事情,就好似她在刚刚知晓辽皇后中毒之后,就断定夜辰会来寻她一样,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夜辰的毒被人偷取并非偶然,被送到辽国做了后|宫争宠的手段也非偶然。周国之内必有内奸,此人更是敢将夜辰算计进去,可见其实力了得,且胆大妄为。这样的人只会坐等其成,渔翁得利,绝对不会放任安夜锦解毒。

她甚至已经在心中有了猜测的人选。

但是她不会说出来,封闭在心中就好,若是被人坏了清静,她可就不喜欢了。

战斗维持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又有一批人进入到了小院之中。这些人并未隐藏声音,手中甚至持着火把。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统一的头盔,手中的武器同样是一致的,不难看出,这是一只军队。

他们进入之后,领头将士当即一声大喝:“将那些穿黑衣服的都给我杀干净了,拎一颗人头来见我,就赏十片金叶子!”

这男子声音十分洪亮,底气十足,话语之中带着些许戏谑,听得出也是一个性子不逊的。

“好!好!好!”将士们干劲十足,当即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端木将军,这小院可是夜辰大人送于我们东家的,劝你还是让你的将士们莫要踩坏了花草!”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名战斗中的侍女提醒为首的将领,在这样的情景,竟然还有心情提醒这个。

那将军看着她打量了片刻,觉得眼熟,沉吟了片刻这才又吩咐道:“既然是将军夫人送的院子,小的们就给我爱护着点,那泼皮的性子可是不好应付!”

竟然称呼夜辰为将军夫人!?

还叫夜辰为泼皮?!

这关系当真耐人寻味,安夜锦站在窗前听着,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夜辰容貌艳丽,比之女子更丽其容,被这乱世之中的男子瞧上也不稀奇。

古来便有龙阳之说、断袖之闻,此时为乱世,男宠当道,并不罕见,喜欢男子说出去也并非如何丢失颜面之事,只是这般大张旗鼓的说了出来,当真是有些胆量,要知道,夜辰可是标准的毒蝎子,性格也不如何讨喜,能看上他的,还敢称他为夫人的,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端木景晨,甘愿退兵,只求与夜辰同桌共饮,此男子世间难寻。

她当真好奇,这般的男子,会长什么样子,会是怎样的性格。

突然到来的人让战斗变得一面倾斜,不出片刻,战斗已经结束。

安夜锦利用阵法拖延了时间,有利用了焰火引来了端木景晨的人马。

此夜有惊无险。

她徐徐走下楼,进入正堂。

她今日只穿着常服,并非如何华丽的服饰,偏偏这素雅的颜色将美人映衬得更加脱俗,她站在那里,盈盈灯火照耀,映衬出她脸上浅浅的笑容。根本不似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的女子,而是坐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子,亭亭玉立,蕙心兰质。

主动迎到门口,似乎是在迎接客人,而不是刚刚在她院中厮杀一番的将领。

她柔情绰态,仪静体闲,站于那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