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程万进过诏狱?他犯了何事?

陆绎微怔,爹爹并未提过此事,只说杨程万在一次任务中受了极为严重的伤,从此退出了锦衣卫。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绎沉吟片刻,刚想开口,就听见一人连蹦带跳窜过来…

“都完事了!头儿,咱们哪吃去?”今夏噼噼啪啪地拍着手上的灰土,可怜兮兮道。

这个小徒儿平素就饿得特别快,再说眼下确是过了饭点快一个时辰,怨不得她喊饿,杨程万暗叹口气,由杨岳扶着站起来,朝今夏道:“急什么,听经历大人的吩咐。”

今夏看向陆绎,嘿嘿干笑道:“其实我就是在为经历大人考虑,大人肯定饿了吧?”

“还好。”

陆绎淡淡道。

今夏貌似恭顺地低垂下头,在心中腹诽道:“你整个人就是冰做的,哪里还用得着吃东西。”

陆绎招手唤来司狱,问道:“附近可有用饭的地方?不必讲究,能裹腹就行。”

司狱忙道:“往南不到一里地有个渡口,那里往来船只多,饭庄也有几家,只是…”

“怎么?”

“那处渡口不是官家渡口,往来都是贩夫走卒,嘈杂了些,饭菜恐怕也粗糙。”

“用饭而已,无妨。”

果然往南行了不到一里地,还未到渡口便可闻人声嘈杂,加上马蹄声、车轮声作响,热闹如集市,与一里之外荒凉寂静的乱葬岗实在是天壤之别。再往前行,渡口已在眼前,而不远处便是一大片芦苇荡,斜风细雨中,苇杆摆动,起伏如波浪一般。

今夏骑在马上,极目望去,竟是看不到芦苇荡的边际,暗自叹道此地官役的差事必是不好当,若是贼人往这芦苇荡里头一钻,几天几夜不出来,岂不是把人愁煞了。

虽过了饭点,但几处饭庄仍可见炊烟袅袅,司狱捡了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饭庄,领众人进去。

陆绎拣了张桌子坐下。

“我们只是差役,不敢与大人同桌用饭,还是到旁桌去坐。”杨程万恭敬道。

“出来查案,不必拘泥小节,前辈快请坐。”陆绎伸手相请。

待杨程万坐下,杨岳与今夏才敢落坐。

“问他们有没有空心肉圆,就是里面裹猪油的那种…”司狱刚把店小二唤过来,今夏就在旁兴致勃勃地插口道。

刚验过一具腐烂过半的尸体,难得她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陆绎瞥了她一眼。

“头儿,您想吃什么?大杨说江南有种什么什么笋,和肥肉一块儿炖,味道特别好,您肯定喜欢吃,”今夏转头去问杨岳,“叫什么笋来着?”

杨岳不理她,朝杨程万道:“爹爹,我去升个火盆来给您烤烤腿。”他担心爹爹的伤腿被寒气入侵,又该整夜整夜睡不安稳。

店小二动作很麻利,一会儿功夫就把饭菜都摆了上来,炖羊肉、鱼头炖豆腐、红煨肉,确是谈不上精致,但是浓汁重酱香气扑鼻。

浇了点鱼汁在米饭中,今夏紧扒拉了几口饭,挑眉瞥见陆绎貌似无甚胃口,悄悄捅了捅旁边杨岳,示意他看。

“刚验过尸,还是烂了半截的,也就你还能有这么好胃口。”杨岳低声挪揄她。

“你和头儿也没事啊。”今夏暗瞥陆绎,顽心大起,故意略略提高嗓门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夏天,城南的那所老房子,人死在里头一个多月没人知道,蛆虫多得都爬到屋子外面。这次和那回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杨程万抬头望了今夏一眼,今夏嘻嘻笑道:“头儿你还记得吧,那具尸体连仵作都不肯验,最后是您亲自验的,您让我和大杨把蛆虫都挑出来,我们挑了整整两个时辰,事后三天都吃不下饭。”

陆绎面无表情仍在吃饭,而旁边的司狱已经有点听不下去了。

“那蛆虫泡在血水里,个个白白胖胖,拱来拱去,看上去就像…”今夏顿了下,然后指着米饭惊喜道,“就像这泡了汤汁的白米饭。大杨,咱们那时候挑出来的蛆虫估计四、五个人吃都够了。”

估摸着这话实在太狠,桌面上诸人都停了筷,连杨程万杨岳都不例外。

周司狱刚扒了口饭,此刻僵望着自己眼前的鱼汁泡饭,实在没有胃口再继续用饭,脸色难看地缓缓放下筷子,朝陆绎尴尬道:“经历大人请慢用,我去看看马的草料够不够。”说罢便起身告退。

勉强喝了两口鲜鱼汤,陆绎看着那碗白米饭,片刻之后,轻叹口气,撂筷起身,不忘对杨程万有礼道:“前辈请慢用。”

生怕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今夏连忙深埋下头,做专注吃饭状,眼角余光瞥见陆绎已行到饭庄之外去,方才复抬起头来,迎接她的便是杨岳一记大白眼。

“看我做什么,吃饭吃饭…”她笑嘻嘻道。

“你还吃得下?”杨岳没好气道,十分尊重食物的他,最厌这种倒胃口的事情。

今夏低首望了眼米饭,鱼汁浓稠,米饭浸在其中,黏黏糊糊,再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她迟疑片刻,终于也觉得难以下咽。

一桌子的人,就剩下杨程万依然如故,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吃饭。

“我就是想恶心恶心他,”今夏只好解释道,“你想想他在船上怎么对咱们的,差点要了我的命啊!”脖子上的伤虽早已结痂,只是心中那口气难平。

“杀敌一千,自损三千。”杨岳摇头,他指的是周司狱、他和今夏三人。

“误伤误伤…”今夏嘿嘿笑道,“下次不会了。”

杨程万挟了一筷子菜,摇着头淡淡道:“几句话就弄得吃不下饭,早知道在京城,就该让你们一日三餐都跟着仵作一块吃。”

今夏吐吐舌头:“我去找店小二,看有没有包子吃。”

她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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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饭庄之外,陆绎貌似不在意地打量这渡口来来往往的人。此处渡口往来船只不少,载货卸货却是有条不紊,各色人等彼此间似乎还甚是熟悉…

“大人,此地是乌安帮的地盘,扬州城的民间漕运有一大半都在乌安帮的控制下。”周司狱行到近旁,也望着往来搬货的人,“他们人多,势力也大,不过倒还算守规矩。”

乌安帮,陆绎虽久居京城,却也曾听说过这个帮派:“听说帮主姓谢,使得一手好单刀。”

“对,帮主谢百里,江湖上人称谢单刀,从江宁到苏州的漕运他都插了一脚,江浙两省的大帮小寨也都卖他面子。近年来,他年岁渐大,不怎么见出来,此地帮中事务都是两位堂主在打理。”

“两位堂主?”

“青龙堂主和朱雀堂主,还有白虎堂主在江宁,玄武堂主在苏州。”

陆绎点头,淡淡问道:“乌安帮与官府可有牵扯?”

“这个…”周司狱似颇有些为难,“卑职可不敢乱说,不过这次周显已的十万两修河款就是请乌安帮押送至扬州的。”

陆绎一怔,迅速转头望向周司狱:“修河款由乌安帮押送?这不合规矩吧。”

“是不合规矩,不过银子一两不少的入了库,也就没人追究此事。”

正说着,泥泞的道路那头又来了几匹马,为首一人水墨披风,月白绫裙,竟是位女子。帷帽长纱及腰,看不清面貌,仅能看见她腰间悬着一柄朴实无华的刀。这女子所过之处,周遭人纷纷放下手中事宜,向她拱手行礼,甚是恭敬。

“此人便是乌安帮的朱雀堂主,上官曦,听说师从武当,一手双刀使得出神入化。”周司狱靠过来,压低声音道,“莫看她是个女子,可是个硬茬,三年前独自一人便挑了江宁董家水寨,将水寨并入乌安帮。”

与此同时,上官曦也看见了陆绎,在一片鸦青、佛头青、浅云尽黯然的色彩中,他那袭大红飞鱼服打眼之极,实在很难令人不注意到。

她的眸光略略一沉,转头问旁侧的人:“怎么会有锦衣卫到此地?谁惹了事么?”后半截话语气已有些重。

“…应该没有。属下马上去问问。”随从飞跃下马,询问过后回禀道,“他们来饭庄吃饭,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如此。”

上官曦的眸子隔着帷帽的轻纱,打量这陆绎,同时也留意到了饭庄内今夏等人,她翻身下马,径直朝着这方向行来。

“头儿,好像有点不对劲儿,我出去看看。”

今夏敏锐地察觉到外头比之前静了许多,叼着包子窜出去,正看见上官曦走过来,周遭贩夫走卒无不摒气噤声…

“上官堂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周司狱丝毫不敢怠慢,赶忙迈步上前拱手相迎,笑得一团和气。

上官曦亦拱手含笑道:“我们跑江湖的,承官爷大量,肯赏口饭吃,有片瓦遮顶便是好日子了。”

“老帮主身子骨可还好?我原该去府上问安才对,只是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得身。”

“承司狱大人惦记着,我一定转告帮主。”上官曦目光投向陆绎,轻柔道,“这位官爷眼生得很…”

周司狱忙道:“我来引见,这位是从京城来的锦衣卫经历大人,陆绎陆经历…大人,上官曦,乌安帮朱雀堂堂主。”

陆绎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轻纱下的面容,片刻之后方才拱手道:“久仰。”

沾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陆炳的光,陆绎官职虽不高,名头倒是很大,上官曦自然也听说过他,当下微笑道:“久闻陆经历文武双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知此番到江南有何公干?”

“陆经历此番是为周显已一案而来,那十万两修河款至今下落不明,着实令我等忧心得很。”陆绎还未开口,周司狱便抢着替他答道。

既然话说到此处,陆绎便直接问道:“听说,是贵帮将修河款押送至扬州的?”

“不错,是鄙帮负责押送,不过银两已经清点入库,交接完毕。”说到此处,上官曦伸手撩开帷帽上的轻纱,露出姣好的面容,双目点漆般注视着陆绎,嘴角微微上扬,透着掩不住的傲然,“陆经历不会是在疑心我等吧?”

见陆绎笑而不语,周司狱生怕两方冲突,连声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

此时,站在陆绎后头的今夏总算窥见上官曦的模样,笑嘻嘻地插口赞道:“姐姐你生得这般好模样,还会耍双刀,真是才貌双全!”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上官曦还是朝她微微一笑,气氛也为之缓和。

“尚有帮务在身,恕我不能相陪了。”她看向陆绎,笑得温婉,“希望经历大人早破此案,还我等草民一个清平天下。告辞!”

利落地转身,她行向渡口,轻纱在细雨中翩然。陆绎望着她的背影,自然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他淡淡一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微侧了头去瞧方才添乱的今夏,而后者早已连蹦带窜回到杨程万桌旁。

“头儿,你也看见了那位上官堂主了吧?”今夏歪着头,透着饭庄的竹窗,不无羡慕地望着上官曦背影,叹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当什么捕快,也弄个什么堂主当当,真威风!”

杨程万摇头:“她能单挑江宁董家水寨,你行么?”

“这么厉害!还真看不出来。”今夏结舌。

杨岳笑道:“你可以以‘德’服人。”

“小爷德才兼备,你不服啊!”今夏紧戳杨岳腰眼,可惜杨岳天生不怕痒,怎么戳都是一脸泰然,着实无趣,“大杨,你比我强点,眸正神清的,没准人家能看上你,要不你留在江南做个入赘女婿?”

“那怎么行,我老婆可不能这么大气派。”杨岳直摇头,“我想要个温柔贤惠,还得能干活,我做饭的时候她来烧火…”

“你做饭,她烧火,到时候我就只要坐桌边等吃就行。”今夏连连点头,笑眯了眼,“美得很!美得很!”

杨岳斜睇她,嫌弃道:“…这里头怎么还有你啊?!”

“见色忘义了吧,你娶了媳妇,我还不能上你家蹭顿饭了。”今夏白他一眼,接着吃包子,“…羊肉馅的,这馅鼓捣得真嫩,比大杨做的包子强。头儿,你尝一个…”

说话间,她的眼睛不经意掠过竹窗,忽然定住——

窗外,与饭庄隔着薄薄的雨雾,码头上停靠着一艘颇大的夜航船,船头插着乌安帮的鱼鹰旗,颇为显眼。

上官曦就站在舢板上,还有个络腮胡男子,比她高出一头,身材颇魁梧厚实。两人面对面说着什么。

半个包子尚叼住嘴里,今夏连嚼都忘了,遥遥地盯着那个络腮胡,一脸的若有所思。

络腮胡子显然与上官曦十分熟络,话说到一半,竟然伸手把她的帷帽摘下来,在手中抛着玩,上官曦也不气不恼。

杨岳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还羡慕人家呢?”

“嘘,别吵。”今夏略回过神来,嚼了几下包子,双目却仍旧盯着…

在上官曦几句话之后,络腮胡子朝饭庄方向转过来,遥遥望着,下巴微微上抬,竟然径直就朝着这边行过来。

“我以前觉得那身捕快服就够遭人恨的,现在发现锦衣卫飞鱼服比咱们还拉仇恨。大杨,你就不觉得那满脸胡子的人特眼熟么?”今夏努努嘴。

杨岳眯眼细看:“…大高个,络腮胡,有点像京城东头糕点铺子的大掌案。”

“你什么眼神!”今夏嫌弃道。

此时,络腮胡子已经大步行到饭庄前,径直站到了陆绎面前,语气不善道:“京城来的锦衣卫经历,是吧?”

陆绎不答,转头看了周司狱一眼,意思很明白:此人是谁?

周司狱却也从未见过此人,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修河款,我帮可是一纹不少的送至银库。现下你们自己丢了银子,难不成想推到我帮头上?”络腮胡子气势极盛,连坐在里头的杨程万都停筷侧身望过来。

“少帮主!”上官曦随后而至,低声道,“少帮主不必动怒,他们大概只是循例问问,别无他意。”

少帮主!他竟然是乌安帮少帮主。

今夏不可思议地盯着络腮胡子。

陆绎微怔片刻,很快恢复如常,微微笑道:“原来是乌安帮少帮主,失敬失敬。”

“少来这套,爷不喜欢和你们官家打交道!”络腮胡似对陆绎有股莫名的怒气,每字每句都像铁锤子砸石板上,硬梆梆的。

陆绎脸上不见丝毫气恼,温和问道:“既然不喜与官家打交道,为何要替周显已押送修河款?”

“爷的事用得着向你交代吗!”络腮胡直嚷嚷道,十足蛮横模样。

“…少帮主,”上官曦显然不愿意他与官家起冲突,又需给足少帮主颜面,“陆经历初来乍到,想必有些误会,此事稍后我会请赵通判…”

她话未说完,络腮胡将大手一挡,制止她再说下去,又粗又黑的眉毛高高挑起:“他都闯到咱们地头上来了,还叫误会!”

“真是误会、误会…”周司狱连忙解释道,“我们原是去乱葬岗勘察尸首,因过了饭点,就近过来用饭的。”

络腮胡却是全然没把周司狱放在眼中,只死盯着陆绎一人:“只怕是假借用饭之名,实则想查探我帮吧!”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周司狱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这事、这事都怪我。”他不明白这位少帮主究竟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何偏要和他们过不去,眼看周围帮众越围越多,只怕是想到安然脱身都不易。

上官曦也不明白,为何非要和陆绎过不去,他是少帮主,当众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她秀眉颦起,婉言道:“少帮主,理字在咱们这边,有什么误会,进屋去煮壶茶,不愁说不清楚。”

“哼,我跟他有交情吗,喝不下。”络腮胡干脆道,直盯着陆绎,“这事儿怎么了?你痛快给句话!”

陆绎淡淡道:“少帮主想听什么话?”

“爷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络腮胡眉毛挑得高高的,眼中满是嘲弄,“我让你叫两声给爷听听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老四!”上官曦终于出言喝住他,毕竟得罪锦衣卫不是好玩的,更何况是陆绎。

与此同时,杨程万一瘸一拐地自饭庄中走出来,一直走到络腮胡跟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是小霄吧?”

络腮胡呆愣住,莫名其妙地盯着眼前的老头。

“你小时候长得像你娘,现下留着胡子,倒和你爹像得很,”杨程万笑着,“你爹爹身子骨还好吗?”

络腮胡,即谢百里的儿子谢霄,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像我娘?”

“前辈,您是?”

上官曦也忍不住问道。

杨程万温颜道:“我姓杨,你爹还是镖师的时候就认得他,你们大概已经不记我了。”

“你是杨叔…替爹爹找回玉佛的杨叔吧!”谢霄再看杨程万的腿,恍然大悟,郑重施礼:“请恕侄儿失礼,我记得爹爹曾经带我去京城拜望过您。小时候常听爹说起,当年多亏了您,否则爹爹性命不保。杨叔,请受小侄一拜!”

他身为少帮主,这一拜不要紧,连着旁边的上官曦,还有周遭的帮众全都齐刷刷地朝杨程万施礼。

陆绎在心中默默思量:不知那玉佛是何事故,杨程万又是如何救了谢百里,使得谢霄竟会对他如此尊敬?此事是在杨程万任锦衣卫时候的事?还是他入了六扇门之后的事?

扬州城内,官驿,后厨。

一朵朵玉兰花、栀子花还有玉簪花,花瓣被一片一片撕下,裹上调了甘草水的面糊,放入油中微炸,最后置于竹盘中,是一道清香沁鼻,酥脆可口的小点。

另一边炉子上的明前茶也已煮好,咕嘟咕嘟冒着鱼眼水泡。

杨岳取了托盘,将茶壶与小点放入,端到官驿后院。后院亭中,陆绎正在看杨程万刚刚写完的验尸格目;杨程万坐在旁候着;而今夏在旁自顾摆弄着那个捡回来的香囊,拿了柄小刀将香囊的线挑开,将它从里到外翻了个朝天。

她闻到香味,一跃而起,看盘中金灿灿的,喜道:“这么快就做好了!”

“爹爹,经历大人请用。”杨岳边说边踹了一脚今夏,“…小爷,烧火都找不着你人,快倒茶!”

“莫忘了这些花一多半是我帮着你采的。”今夏回踹过去,这才帮着他给诸人斟茶。

他们自城郊回来的路上,杨岳见路两边开了好些花,娇嫩白皙,芬芳沁人,便拖着今夏摘了许多,回来做酥炸小点。

陆绎看毕验尸格目,举筷尝了一片,入口酥脆,细嚼则满口余香,微笑道:“令郎好心思,前辈好福气啊!”

杨程万接过今夏递过来的茶盅:“犬子就好这些不务正业的事,让大人见笑了…夏儿,说说香囊吧,有线索吗?”

“嗯、嗯…”今夏眼巴巴地看了眼酥炸花瓣,只得复坐下来,拿起香囊,正色道:“这香囊针脚细密,针法用到平绣、彩绣、雕绣,其中以雕绣难度最大,也最别致,其人必定是精于女工。拆开来后,内中除了兰花瓣,还有这个!”

一小缕用红线细细绕好的青丝,拈在她的指尖。

“上面所用的发油加了青黛,有染发之效,这位姑娘,我是说九成是个姑娘家…”她顿了下,颇有些惆怅之意,“恐怕是有恙在身,又不愿别人看出来。至于这面料,是丁娘子布,本就出自江南,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