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钰…”李思川叫住她。

小钰眨了下眼睛,问:“怎么?”

“做个好梦。”李思川改口说。

“For your。”小钰说,伸手关了视频。

李思川的心情瞬间变得好起来。

第二天他剃了胡须,精神抖擞地去上班,查看了工作日志,填了调休单,定了机票,告诉小钰,他三天后去看她。这三天他铆足了劲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又是三天没刮胡子,就那样半张脸青茬茬的杀气腾腾地飞去上海,差点没让机场的安检人员拿他当中东人士给另眼相看了。

一到出口,他就见到小钰等在那里。他快步上前,把她拥在怀里亲她,立毛蹭蹭的胡子扎着她的脸,他也不管,只顾和她厮磨。

小钰推开他,皱了眉看着他问:“为什么这样对我?”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怪他弄痛了她的脸,里面一层意思却是埋怨他为什么和她生分了。

他听得懂。

他揽了她的肩,和她离开,路上他问:“小钰,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呢?我和你差得太远,你是天上的仙女,古书上的狐女。海贝壳上的维纳斯,神话里的杜尔伽。广告里的明星,富豪榜上的新贵。你该只存在于平面画报里,在我休息时翻看报纸杂志的文字旁边,看见你动人的笑脸,和那些美丽金边的衣裳。

今天小钰没有穿那些绣着金边的衣裳,也没有戴金饰。她穿一件薄薄的灰紫色羊绒裙装,长至臀下,脚上是一双踝靴,露出两条长腿,腿上的烟灰色长袜闪着鱼鳞的光泽。从上身到足下都是贴身的设计,显示出她曼妙的腰肢。初春时分,天气尚冷,她脖子里围了一条大大的篷篷的樱粉色戒指绒围巾,衬得她色若春晓。

李思川爱煞她各种妖娆到极致的打扮,每一个男人都想要这样的一个女人做他的女友,挽着她走到哪里,都会赢尽男性的羡慕。

何况这个美女停下脚步,仰视着他说:“因为只有你对我说:‘小玉,你可姓霍?我恰好姓李’。是你先对我说,说你前世欠了我的。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我相信我们是真的有夙缘。那我就有底气和你做情人,以至做夫妻。思川,和我结婚吧。”

李思川呆了一样的看着她。

她向他求婚?

像她这样一个美女,既使在他最荒淫无耻的梦里,也不敢奢望她会向他求婚。

他向她求婚还差不多。

“思川?”他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一时动弹不了。她再问一声,“思川?”

他从九霄云外回过神来,接住她抛来的绣球,问:“小钰,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是。”她笑说,“啊,李思川先生,你可愿意娶我霍小钰为妻?”

“卑人何德何能?”他感动得要以身相许了,她还在开玩笑。

她用手指戳戳他胸口,“品德和体能。”

他听了,挑了下眉,“你这次倒不先测试一□能,就算通过了?”

“不了,自家男人,要留着慢慢心痛的。”小钰有时候说起肉麻话来,是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李思川自认跟不上她,可这次他不能让她占先机。他抢在她头里说:“我想快快心痛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小钰瞪他一眼,“我开车来的,没有磁悬浮跑得快。”她指一下眼前的一辆银色莲花跑车,拿出车钥匙,轻轻按一下,开了锁。

磁悬浮。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李思川大笑,搂过小钰,在她头顶亲一下。

小钰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请君入瓮。”

李思川看一眼这车,说:“车子不错,我喜欢。钥匙给我,以后你的车子,都由我来开。”为了能在这一刻如此大方自得地说出这句话来,此前的许多在深夜痛苦到绝望的悲伤心情,他才不会告诉她呢。

小钰把钥匙给他,“你会吗?”

“不试怎么知道?”李思川语带双关,存心要她好看。他钻车里,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然后打开了折叠的车篷,系上安全带,自信地说:“坐好,我要开啦。”

小钰坐在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带我飞吧。”

“去哪里?”他豪气万丈,觉得可以开到时间的尽头。

“看GPS。”小钰笑着一指。

“你已经设定好了?这也是测试的一部分?”他看一眼上面的路线,问。她回她自己的家,她自然是用不着GPS定位导航的,这样的设置,只有一个理由,为他准备的。

小钰慧黠的一笑,下巴扬了扬,“随你怎么想。”

李思川看着她,做出沉思的表情。

小钰收起笑容,警觉地说:“你想反悔?”

“我想咬你。”李思川不客气地说,“走嘞!”一踩油门,跑车绝尘而去。

小钰的樱粉色围巾在他耳边飘,风声呼呼,缠裹在围巾里,送过来她的一句话,又被风送远了。她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但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她灿烂的笑容。

他没有听清小钰说那句话是:我将踏上光荣之路。

第四章 我醒来,睡在月光里1

李思川在美读硕士的时候,有过一桩艳遇,这事儿他没告诉任何人。因为实在太过离奇,告诉别人,别人也未必相信,只当他是孤身男子在海外寂寞苦读,背英文专业名词背晕了头,趴在书斋里,发了一回春梦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一年,他在他那间三流大学的一流建筑系读书,系里是天南海北的男同学,女生偶尔有,是别的男生从别的系借来,让他们这些人顺眼一观的。那一段时间是他最寂寞的青春年华,好男儿志在四方,心在姑娘,可惜姑娘不借东风便,书院春深锁心猿。

李思川那个时候,有些强迫症的给自己下命令,用艾宾浩斯的遗忘曲线心法,五天之内要背多少个单词,这多少个单词的单位,是用千来计数的。

寂寞如雪是绝顶高手才有的境界。他不过凡夫俗子,没到拈花一笑的境界,突击完成了这以千计数的单词后,就想找人显摆。于是他爬上twitter公布他的成果,吹嘘他的成绩。当即赢来了不少羡慕的留言,和置疑的质问。有一条质问颇有些抬杠的意思,他当然不屑,将其驳得哑口无言。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狗,他觉得和一只狗辩论,就算赢了也没多大意思,语气就有些得意。而他的头像是他的玉照,半张脸在明处半张脸在暗处,把他表现得即有切格瓦纳的英俊又有他的沉郁,总之是潇洒不羁绝世美男一个,与他的真实形象相差甚远。但是人都有虚荣之心,男人也不例会,不会不喜欢把自己拍得美美的照片。他用这张偶尔得来的帅哥照片做头像,本来就有钓姑娘的意思。

面对美男的热血挑衅,对方躲在狗头像后面说,空说无益,当面决高下。李思川正找不到释放能量的地方,当即就定下决战地点和时间,约好了在同性恋游园会上见面。这是当时当地最大的一个聚会,他的意思是,就算对方无趣,这个地方总是有趣的。就算对方是个Gay,他不是正好闲嘛,说不定,万一人家请他吃饭呢。

再说了,和人说说话抬抬杠,还能多练习口语。一对一懂中文的口语陪练77刀一小时,他承受不起,免费的干嘛不要呢。

也是他誓要将无趣化为有趣,不能浪费他的宝贵时间,这才想了这么多。从见识新玩意儿到白吃一顿饭再到免费口语陪练都想到了,事情都往好的方面去想,当然各种不测也不是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可要是想到不测就畏首畏尾,世上就没有探险小说和冒险家一说了。

到了那里,各种有趣的人物各种好玩的事情,他看得很嗨皮,见识了好些从前没见过的异端。因而对方爽约没有出现,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到了日落时分,大家都在散了,这时接到对方的电话,说在前面拐角处的电影院大堂里见。

李思川那叫一个气哟,他腾腾的火苗窜了上来,赶到电影院门口,想怒斥对方一顿,除非对方请客。正在心里组织着骂人的语言,就见对面过来一个白人美女,高、瘦、Tan得一身棕,穿海豹皮裘大氅,头发辫成黑人那样的细碎辫子,眼皮上磷粉闪闪。她迈着她的长腿走过来,大氅随着她的脚步摆动,露出光溜溜的两条大腿,原来里面穿的是齐腿根的黑色皮短裤。

他一见美女就忘了他在这里是做来什么的了,正忘我地欣赏着,那美女对着他走来,开口问,是Lee?他点头,美女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熊抱。

李思川没想到有美女投怀送抱,那么结实有弹性的乳压在他的胸前,压得他结结巴巴地问,是Iris?美女说Yes。李思川心如鹿撞,一边在揣摩刚才压上来的胸是几杯,一边假装正经地问,看电影?他早忘了他来这里是约了高手来过招,决战紫禁之巅的了;也忘了刚才还想责问对方迟到,要人家请客来的。他想既然美女约在了电影院见面,总是为了看电影吧。谁知美女说N0。说她饿了,去吃饭吧。

李思川马上说OK,他正饿了,就问去哪里吃。美女说了过去不远处一间著名餐厅的名字。李思川想一想他的钱包,脚都抖了,马上说他不饿,其实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美女说,我请客。李思川说,奇怪,我刚才觉得不饿,现在就饿了。

美女哈哈大笑,领头往名餐厅而去。名餐厅就是名餐厅,门口有站着给客人开门的司阍。司阍看了一下这两人,眼睛里就冒出无数的问号,像是在问李思川,什么情况?李思川耸耸肩,自己也觉得不好回答。想司阍一天要见多少人啊,他会觉得奇怪,那就真的是很奇怪了。

面前酒店的大玻璃门正好做一面镜子,照着司阍眼里奇怪的两个人。前面走的是蜂腰鹤腿黑人小辫Tan成沙滩棕色穿海豹皮大氅的白人美女,后面跟一个穿牛仔裤背双肩书包的华人男学生,怎么看怎么怪异。李思川至此已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领位的带他们去坐下,拿了餐牌上来,美女随口点了些菜,又拿了酒单问喝什么酒,李思川突击背单词背的是学科专业名词,还没奢侈到把时间用来背酒名,看了只能傻眼。那些字母个个认识,也能拼出,就是不知道指什么。总不能要beer吧,还好记得在圣地亚哥喝过玛格瑞塔,就说了这个。

美女听了笑,说喝酒讲究,从差的喝起,以后带他上道。李思川心想你给我的液体我什么不喝啊。

——李思川略懂酒,就是从这里来的。

吃了一点喝了一点。主要是李思川在吃在喝,美女只是浅尝即止,看看他吃得差不多了,说,这里的酒不好,我认识一个地方,那里的酒保调得一手好酒。李思川还能说什么,当然说好。美女结了账说走,李思川这时候又发昏,问怎么去,坐几路公交。

美女说,我开车来的。到了她停车的地方,是一辆敞篷车。黑色车身,流线造型。可惜李思川不认识。他一个穷学生,除了死读书,就是看看免费的gay游行,梦里最多出现一下日本□□,对名车一点没研究。用手机查了下,才知道是保时捷。美女配香车,再配也没有,可惜身旁坐着一个穿破牛仔裤抱着双肩背书包的穷小子。

换了酒吧,美女给两人一人点了杯鸡尾酒,聊了些东南西北的话题,聊到李思川的遗忘曲线记忆心法,李思川这才找到点自信心。他夸了几句口,美女不接岔,反而问,你懂电脑吗?我新买了个电脑,使用时有点不熟悉,想下载电影来看,却不得要领,能不能指教一下。

李思川是个建筑系的学生,不是学IT的,电脑不是他的强项。不过身为一个中国留学生,下载盗版电影那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不会都不好自认是龙的传人。当下一口说行。这个时候他再傻,也不会不懂得这是找借口邀他上门。

于是又坐上美女的跑车,开到了半山上,这里的住宅,几乎可以和比弗利山的媲美。事情到了这里,已经超出了李思川的想像,他开始忐忑不安,但这时候说走,又实在说不出口。他脑子里出现的是《聂小倩》里情节和镜头,树精姥姥要□壮男人的精血,派美女出来勾引书生。

千真万确他是个书生,虽然长得高大一点、胡子多一点,和中国传统戏曲故事小说里的白面书生有点区别,可这是在美国加州,盛产西部牛仔的地方,人家就喜欢高大野性的男子。

李思川到了这个时候,各种不好的意恻涌上心头,表面还要装着镇定。虽然李思川觉得这美女美,美得魅惑,可以和她做深层次的交往,但最好是按照他的套路来。比如说先网聊两周,再吃个饭喝个酒拉个小手两周,一个月后才深入比较好。这是他一惯勾搭学姐学妹的方法。

他悄悄打开手机,GPS定位,查找回去的路线。

李思川做着这番小手脚,保时捷已经停在了一幢奶油黄的西班牙式住宅前面。美女说到了,请他下车。李思川那个抖哦,从头皮到神经,从心理到脚步,差点连声音都抖了。他礼貌地赞她的房子漂亮,装饰如何到位,夸了足有五分钟。这是他熟悉的邻域,不会露怯。

硕大的屋子里没有旁人,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暂时还没出现,李思川稍稍放点心。这时是晚上十点,李思川从吊膀子的、蹭饭吃的,变成了电脑修理工。

美女把他带到书房,书桌上是一台巨大的苹果机。李思川又在心里打鼓,心想老子对苹果机不熟啊。一开机,鼠标一晃,是XP和苹果系统互切,马上心里欢呼,从如来佛祖谢到基督耶酥,再到玉皇大帝的老婆他的天妈。

李思川两分钟就下载好了PPS,问要看什么电影。美女说《卧虎藏龙》。她一直对神秘的中国文化和功夫有兴趣,就是找不到路径,这下好了,有你来教我,我就能看懂了。

李思川想,原来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吧。我就是那通往神秘中国文化和武侠世界的路径。中国人,穷学生,英语过得去,交流无障碍。看来他在twitter上大吹大擂还是有点功劳的。又想,哦,我长得很武侠吗?为什么认定我懂功夫?

当然,李思川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除了熟读金梁古温黄外,平江不肖生、刘白羽、王度庐等老一辈武侠作者也还真是知道一点的,不至于人家说个《卧虎藏龙》,他除了西递宏村的徽派建筑和风水龙脉就一无所知了,美女找上他算是找对了人。

《卧虎藏龙》没一会儿就下载好了,两人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看。看一段,李思川解释一点,说得口沫横飞的,把原著者王度庐这个人的生平和其他作品也介绍了一遍,以及《卧虎藏龙》的上篇《宝剑金钗》和下篇《铁骑银瓶》的内在联系。

正说得口干,美女就体贴地送上了一碗酒。是清酒,美女说你不善喝酒,试试这个。

sake入口,迷离梦幻,李思川看到眼前姑娘艳丽无双。李思川觉得此女甚妖,甚好,甚美,他日可共巫山阳台。

李思川这时候想的还是他日,美女却不这么想。她借递酒的机会,坐在了他的身边。趴在了他的腿上,娇嗲地问:我可以在这里看吗?

李思川嗡一下脑子就乱了,铁骑和银瓶到底是什么关系讲了三遍都没讲清。居然不解风情地问:看完电影要一点多了,我怎么回去?美女说,那就不回去了,睡在这里。说着就爬上他的大腿。

这是李思川看过的最糟心的电影,不在于腿上趴着个人,不在于此人甚美,而在于他透过厚棉布牛仔裤感觉到,对方真空。从没想到牛仔裤这么厚居然如同无物,大腿上的皮细胞居然这么敏感。以前那么多的女同学师姐师妹们的亲身教导都没涉及到这一层,再多的实践经验都不够用,一个姑娘是一个姑娘,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就没个一样的。

他低头看她,她抬头看他。那么多的好莱坞文艺片是怎么教的?当美国人和你四目相对时,不要犹豫,吻上去。李思川既然是来美国接受教育的,那不管是教授的建筑学,还是好莱坞的爱情学,都一股脑地接受下来。

他眼睛一闭,吻了上去。双唇相接的那一刻,李思川终于相信这就是一场艳遇,不是别的阴谋诡计,诸如割个肾什么的。

那什么,多少枯坐书斋的书生发白日梦,不就为了这一场艳遇吗。李思川放下心防,想,今晚就不回去了。

——那叫一个风光旖旎哟。

——但舌头接触的那一刻,李思川突然想到她今天先是迟到,在酒店嫌东西不好吃,换一家酒吧喝酒,又是修电脑又看电影,拖到这关节上,都晚上十二点了,他早就回不去了。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草蛇灰线伏笔千里。

他少不免心防又起。等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确认了大腿的感觉,心防又下去了。

他不亏啊,那至少得是D杯啊。

第四章 我醒来,睡在月光里2

李思川躺在霍小钰的水床上,厚颜无耻地讲着他的艳史,讲到这里,停了下来,问:“你信吗?”

小钰撑着下巴,眨眨眼说:“听上去像天方夜谭或是聊斋志异。也许是你自夸,也许是你听来的你的同学或是根本就是网络上流传的段子,也许是你编的故事,好骗我放松心智,以如你的愿。你说个具体的,我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具体的…好吧,这个够不够具体。”李思川动一下,换个姿势,人就在水床上载沉载浮的,“第一回合下来,她说,她以前有过几个男友,都是白人。本来以为亚洲人的小,做了思想准备,谁知刚才一下子,有顶到肚脐的感觉。”

他色眯眯地看着小钰,继尔恬不知耻地问:“你觉得呢?”

小钰没有告诉他她的感觉,而是问:“你听了这话后,做了什么?”

“我先一身冷汗,没想到会被用来和白人比。后来借故跑到卫生间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翘了大拇哥,说哥们,好样的,你为国争光了。”李思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嗯,你可以再去夸自己一次。”小钰似笑非笑地说。“不过要修正一下,不是为国争光,是为洲争光。你已经走出中国,走出亚洲,走向世界了。”

李思川俯身看着身下的她,用“谢耳朵”的语调和口气问:“这是讽刺吗?”

“是。”小钰十分肯定地说。“后来呢?”

“后来我就过了这样一段神仙般的日子。每天放了学有跑车来接,然后吃饭,喝酒。吃遍旧金山各种美食,喝过新旧大陆各种美酒。”

“酒池肉林。”小钰加个注脚。“你的‘含羞草’就是这么学来的?”

李思川咬她一口,“然后看电影,去她家,交活儿。我活儿交得不错,你说呢?”

“神仙一般的日子你过了多久?”小钰没回答,反而问道:“怎么又分开了?”

“三四个月吧。后来她就不再来找我了,不过给我发了封邮件,说我们不合适,她比我大五六岁,不过我真没看出来。她说我像个弟弟,不像个男友。就此算了吧。我非常伤感,也回了她一封信,好几千字呢,说感谢她对我的各种友爱。过几天她又回了我一封信,说看了信很感动,愿意认我为弟。”

“再后来呢?”

“没有了,一旦做了弟弟,就真的彻底结束了,连邮件也没有了,更别说其他。后来我毕业了,就回来了。甚惆怅。”李思川想起来颇为惆怅,“你说我这是被富人包养了被玩了一回,还是刘阮入天台山遇到仙女?”

“这要看你觉得是被包养有面子,还是觉得只是谈了个跨界的恋爱有面子。”小钰冷静地分析说:“换言之就是,你是要感情至上,还是想当个物质男郎。”

李思川觉得很有意思,他说:“你这是在为我找借口开脱吗?这是不是真爱?”

“哦,我是觉得你是夸耀你自己,很有女人缘,很男人,很纯情。”

李思川听到“纯情”两个字,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嗯,你刚说到刘阮入天台遇仙女,那其实就是男版的被包养记。为什么只有女人被包养的说法?这不是歧视男性相貌上的劣势吗?我选有面子版,这说明我够靓仔,她也不吃亏。还有,为什么没有女性版的遇仙记?”

“有,不过换了一种形式,她们遇完仙,回来就说踩上巨人的脚印、吃了某种果子,或是误吞了鸟蛋,生下禹啊弃啊的三皇五帝们。”小钰拽起文来,“女嬉食薏苡而生夏祖禹、简狄吞鸟卵而生商祖契、姜嫄踏巨人迹而生周祖弃。《春秋公羊》里说:圣人无父,感天而生。这说明圣母都遇仙了,耶酥也是有母无父,无沾受孕。可见中外皆同。”

李思川愕然,“那是她们比较会吹牛?还是我们吃亏了?”

“人家遇仙了,有证据留存于世,你们遇仙了,能留个什么纪念品?衣云餐叶,蕉碎絮蒸,并腾腾而去。性别上的优劣势,是性别注定了的,你不能强求。”小钰用了一段聊斋里的典故。

“女性能生育,确实是优势。”李思川说,“不管进山遇个什么仙,脚板仙也好鸟蛋仙也好,都能成为祖龙之母,倍儿有面子。”

“是吧,面子很重要吧?所以我问你,是要面子说,还是纯恋说。”小钰离他远一点,像是在评估他,好给他打分。“今晚算不算遇仙?”

“不算。男人一遇仙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要遇仙。”他把她拉回怀里,笑说:“你就认领了我吧,让我不再是流浪儿一个,省得我在外面乱撞,总有一天会遇到危险。目前看来我运气还算好,有惊无险。”

“你不是风流史很多,才讲了一个吗?要是被认领了,将来就没有风流史可续写了。”小钰讪笑着打趣他,挠挠他胸,他马上像通了电似的哆嗦了一下。

“是你先逼问我的风流史,我吃打不过,只好招了。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老实交待了,却落得个被你奚落嘲笑的下场。”李思川觉得被骗了,“大鸣大放大字报可不行,引蛇出洞这种招数,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咦,你难道不知道,女人逼问风流史是不能交待的吗?一定要咬紧牙关死不承认,说从来没有过女友,这一辈子都守身如玉、目不斜视,就等着逼问者的出现。要知道一旦承认,就是罪证。你为什么要承认呢?”小钰在他胸前画个巨大的问号,“你说吧,为什么要承认呢?是不是虚荣心作祟,想夸自己走出亚洲,走向世界?”

“第一个问题,我意志薄弱,一见美女就不会思考了。何况你用这样的姿势逼问,我是坚决一定要招的。”李思川老了脸皮说:“关于后一个问题,我觉得做为一个学生,要有求知的欲望和勇气。答案我是亲身验证了一回《□》里的五字真言。”

小钰把手摆在脑边,做出思考的样子,问:“潘驴邓小闲?愿闻其详。”

“她觉得我潘,不然不会主动找上我;驴,上面已经说过了;她邓,总要有一个是邓对吧?我小,特指年龄,我当时比她小;闲,我是学生,当然再闲也没有了。”李思川掰着指头数完,问她,“你认为呢?”

“你说的几条我都赞同,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事情是在发展的,就‘小’字而言,你现在不是年龄小,而是真的做低伏小,‘绵里针忍耐’工夫甚好。”

李思川收起一脸的无赖腔调,正经地问:“你是明白的是吗?”

“是的,我明白。”小钰也收起调笑的神情,攀着他的脖子吻他,“谁没有几段过往?只是别人不如你离奇。别人的故事,不过是忍耐不下去。比如有的人身上有浓重的尼古丁味,有的人同时有好几个同居密友,有的人,纯粹是腔调难看。”

李思川回吻她,手抚着她的裸背,轻轻地摩娑。

“小钰,我不会。”

“我知道。我以前说过,你德能兼优。你相信你有德有能,我相信我的眼光。”小钰用手指描着他的眉眼。“我要你站在我身边,不管旁人说什么。”

李思川抱着她轻轻摇,就像在摇晃一个婴儿。他想,小钰真的是一个狐女,身后全是谜团。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交待了她的情史,比他的长篇累牍,不知简洁了多少,却又讲得清清楚楚。

就他翻阅网络得来的信息,他知道她订过两次婚,然后又是她单方面提出解除。就像她说的,他知道的,不过是她想让他知道的。作为集团企业的继承人,如果不想让这样的花边新闻留在网络上,只需要让公关部门花钱删除就行了,而她却留了信息让他自己去查,她不想瞒着他。每个人都有过往,现在的模样,由过去的点滴塑造而成。

因为有了那一段“刘阮入天台”的故事,李思川有些顾忌再次陷入那样的境地。他还有点自知之明,自觉还没有那样“潘”到那种程度。先有Iris,后有霍小钰,都看中了他的容貌。何况他和小钰的故事有所不同,是他先认准了小钰,厚了脸皮去搭讪,逼人家自认霍小玉,就因为他姓李。

在他知道小钰的身份之后,他想过要和她分手。像他们这样身份地位悬殊的两个人,分手是唯一的下场。他有意和她生分,小钰也感觉到了。所以她说,思川,你真经不起考验。也恰恰是有过这样的经历,让他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不进则退。

女人要的是男人改变她的生活,而不是跟着她走。跟着她走,就成了她的弟弟,死路一条。带领她走,她就是你的妹妹。妹妹和弟弟是不一样的。弟弟就是弟弟,没有第二层意思;而妹妹,所有中国人都知道,妹妹等于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