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茶盏慢慢撇着茶末,秦氏清淡地笑笑,“你就不怕她醒来后拆穿了你?亦或是,你就这么肯定,她醒不过来了?”

马氏:“大嫂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什么叫醒不过来了?人好不容易救下来了,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她再出事不是。”

她的语气神态极为诚恳极为担忧,但秦氏只稍稍勾了下唇角,“这么说来,你是笃定了云琼不会开口?既然如此,那事定然是极其难以启齿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龌龊事情,将庶女逼上了绝路、选择了这般决绝的方式!”

马氏正要义正言辞地反驳她这个说法,可是将秦氏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仔细咂摸了下,才发现秦氏好似话里有话。

马氏正要想法去套话,就听秦氏扬声说道:“红芳,你去把紫藤叫来。”

听到自己身边丫鬟的名字,马氏这才呆住了,半晌没有言语。

屋外的江云昭虽然没进屋子,却也并未离开。

方才红锦告诉她,秦氏现在有话要与马氏讲,让她先去旁边的屋子稍等会儿。

江云昭细细叮嘱红锦务必要顾及好母亲的身体,因着担忧江云琼的状况,这便去到静园深处探望。

昏暗的烛光明明灭灭。床上躺着的瘦弱身影,在这昏黄灯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无助与脆弱。

江云昭看着江云琼眉眼紧闭的模样,走到外间,问守着的大夫:“姐姐境况如何?”

老大夫捋着胡须说道:“若是鸡叫之前能醒,便无大碍。若是迟了,就算醒来,人怕是也有些不好了。”

江云昭想到江云琼还给她的那方帕子,心里被揪得生疼,却也无计可施,只得低低地对老大夫说道:“那就劳烦您了。”

从屋里转出来,她心情郁郁。走到先前红锦说的那间偏房,本想一个人静一静,顺便等等母亲。哪知刚一进去,屋内就有人叫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回你的院子!”

江云昭抬眼去看,这才发现江云珊竟也在屋中,正气急败坏地怒视着她。

“谁准你来的?你算什么?凭什么进我们的院子!别以为在侯府你就能横着走了。告诉你,没门!”

望着情绪激动的江云珊,江云昭暗暗摇头。

自家姐姐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此人不去担忧这个,竟然还有闲工夫与她争论旁枝末节的事情…

江云昭懒得与她争辩,懒得与她争辩,便欲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她刚起了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施行,就听那边传来清脆的“啪”地一声。

“姑娘方才犯了两个错。一是气急败坏行为不正,二是污言秽语出言不逊。既然如此,需得惩戒两下。”紧接着,又是一声“啪”的脆响。

江云昭脚步滞了下,很是惊讶地看了过去。

负责教导江云珊的嬷嬷似有所觉,亦是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嬷嬷万年冰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就是很明显的示好了。

上次这般,如今也是这般。

江云昭不知自己做过什么得了这位嬷嬷的另眼相待。可是心中有疑惑,那离开的步子便迈不开了。

她仔细衡量了下,最终还是走到屋中,寻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江云珊。

她再也不顾得其他,立刻迈开步子冲到江云昭身前,扬起双手就要朝江云昭抓去。

那嬷嬷紧跟两步,劈手就将她的腕子给捉住了。

“姑娘这是做什么!你这样的行径,可是与泼皮无赖一般了!”

“可她欺人太甚!”

江云珊急急说完,便见王嬷嬷神色阴寒地望着她,似是失望,又似愤怒。

江云珊这才记起自己要学好规矩的初衷。

想到那个眉目清朗笑容温和的少年,她咬着牙努力压抑住性子,指着自己额头上刚刚冒出的汗珠与手上的薄汗,说道:“我去梳洗一番。还请嬷嬷稍等片刻。”

待她走后,江云昭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也不知二婶下午对大姐姐说过些什么,竟是害得她寻了短见。”

王嬷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一旁案上搁着的她的物什,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件事奴婢略知道一二。姑娘要不要听?”

江云昭便笑了,“愿闻其详。”

说起来,这次马长程来侯府,目的有二。

一个是帮妹妹出头,敲侯爷一笔银子。第二是,让马氏兑现当初的承诺。

先前马长程帮助马氏,说白了,不过是笔交易。

马长程有一个女儿,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兄妹俩商议好了,马长程帮助马氏弄到那些东西,而马氏,则允诺让江承珍娶马长程的女儿,使马家下一代继续能和侯府攀上亲戚。

如今虽说马氏的事情败露,但马长程暗忖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好,就想让马氏赶紧兑现承诺。

——他儿子拖欠人大笔赌债,债主日日上门追讨。马长程求人宽限些时候,那些人不听。他拿妹妹是侯府二夫人来说事,那些人非要说做不得数。

谁让姑姑和侄子隔了好大一层关系呢。

但是,如果他的儿子是侯府大少爷的大舅子,那关系就又不一样了。

如今他兴冲冲前来,倒让马氏犯了难。

可是马氏当初答应他,不过是个缓兵之计。她哪舍得让宝贝儿子娶那么个身份的女子?

只是她如今准备再要一批那种东西。若在此刻惹恼了马长程,到底得不偿失。

左思右想后,马氏心里冒出了个念头——马长程的儿子已经丧妻。而江云琼,还未嫁人。

虽说江云琼不过是个庶女,可说到底,是侯府出去的正经姑娘!

马长程听闻此计,大为开心。

自家儿子若是得了这么个身份的媳妇儿,那些人还敢说什么?!

二人商议已毕,却在江云琼那里碰了壁。

马氏与江云琼说了许久,口干舌燥后,江云琼依然不肯松口。

马氏便撂下狠话:“你不想嫁,也得嫁。这个静园里,可是我说了算!”

谁料一向温顺的江云琼竟是烈性了一回。当天晚上就自尽了。

“说到底,他们在乎的不过是个‘钱’字。哪里还会在乎人。”王嬷嬷说起这些时颇为唏嘘,“这位大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

江云昭默默颔首后,忽地偏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王嬷嬷。

教引嬷嬷是宫里出来的,素来行为端正口风极严。

这般详尽地将私密事情说与她听,对教引嬷嬷来说,绝对是不同寻常。

江云昭垂下眼帘,拂了拂膝上的衣衫,轻声问道:“不知嬷嬷因何对我另眼相看?”

“姑娘发现了?”王嬷嬷笑着环顾了下四周,见并无旁人,这才说道:“廖世子寻到老奴的时候,特意嘱托过的。”

第44章 帮或不帮

“廖鸿先?”江云昭奇道:“他怎么找上您了?难道嬷嬷来到家中,竟是与他有关?”

话一出口,她稍稍思量了下,又有些迟疑,“可是请您来的,应当是马家才对。”

“姑娘说的都对。”王嬷嬷笑道:“先前马家就托人寻过我,被我拒了。后来廖世子不知怎地听说了此事,就亲自来与我说,希望我能应下这差事。问他缘由,他便讲明这位三姑娘和她娘亲都不是省心的,让我帮忙看顾着昭姑娘些,省得姑娘被她们算计了去。”

这就是明摆着害怕二房会对江云昭不利了。

江云昭听闻,心中感激廖鸿先为她着想,只是对这做法也颇为哭笑不得,说道:“劳您费心了。为了我的事情这样麻烦您,实在过意不去。”

王嬷嬷就笑,“这有什么?去哪里都是一样。如今我来这儿,廖世子还会另外再给我一份工钱。怎么想,都更划算。”

江云昭正琢磨着怎么向廖鸿先道谢更好,这边王嬷嬷斟酌了下,到底还是把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就这些日子老奴观察下来,世子的担忧不无道理。三姑娘心大想的也多,姑娘还是当心些为妙。”

这话乍一出来,江云昭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王嬷嬷在宫里看惯了后宫女子期盼皇帝的模样,当她见到江云珊时不时发呆的样子时,自然心中有数。可是这话哪能跟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娃娃说?只得隐晦道:“三姑娘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昭姑娘是横在她路上的巨石,时常念叨着想要给姑娘您个下马威。她做事素来没轻没重,姑娘还是当心些为妙。”

虽说王嬷嬷没有明说江云珊因着何事看她不惯,江云昭自己细想也未能想明白,但二房对大房怀有敌意并非一两日,相互之间闹翻开来也已有些时候。就算没了王嬷嬷这番话,江云昭也对静园之人早已提防。故而此刻并未多纠结,当即颔首,道了声谢。

王嬷嬷本欲开口再言,谁知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两个人默契地齐齐止了这个话头,随口说起了各色名茶。

江云珊进屋时,看到的便是江云昭和王嬷嬷各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上去既生疏又客套。

就算如此,江云珊依然心生怨怼。

王嬷嬷待她严厉苛刻,半点不合规矩,一个戒尺就要抽下来。别说这样随意闲聊饮茶之道了,平日里她想与王嬷嬷说些别的话,无论什么话题,只要开一个头,就会被王嬷嬷不知不觉将话题引到了所学之事上。哪有半点的自在可言?

她有意要发作,一番说辞刚刚要出口,瞬间想到了王嬷嬷平日里叮嘱的话。

——公卿之家,最是注重礼仪规矩。若是性子太过张扬,一定会惹得他们不喜。

想到楼家世子温和淡笑的模样,江云珊咬了咬牙,硬是压制住了脾气。深吸口气,她缓步上前,僵笑着说道:“七妹妹好兴致,竟是与嬷嬷说起这个来了。我可是没那么好的运气,能得嬷嬷这般的指点。”

虽然她表情动作都有些僵硬,但江云昭发现,比起以往,她举手投足间已经多了几分韵致,显然是王嬷嬷这些日子的提点起了大作用。

含笑望向王嬷嬷,江云昭正想赞王嬷嬷一句,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转而说道:“嬷嬷说的许多种茶,我竟是见都未曾见过。”

“我不过是在宫里多带了些时日,看到主子们那里有这些罢了。”王嬷嬷如此说道。

看着两人一说一答,想到方才听说的事情,江云珊到底按捺不住、张口嘴来:“喝的茶再好又有何用?心术不正的话,任凭你吃什么进腹,也变不了好人!”

王嬷嬷的眼神瞬间冷了。

她正要开口训诫,却见江云昭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王嬷嬷便止了那念头,故作没有听见。

而江云昭微微翘了翘唇角,一个字也没说,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清冷地望着江云珊。

江云珊只觉得江云昭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刺眼。偷觑了眼王嬷嬷,见王嬷嬷正看着墙上一幅字画没有留意这边,便恶狠狠地瞪了江云昭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们这边刚出了乱子,你就巴巴地跑过来看笑话,还不是希望见到我们过得不如意?告诉你,你这样想可是打错了算盘!”

“你说我是来看笑话的?”江云昭气极反笑,“在你心里,大姐姐出事,只值得用‘看笑话’的心思来对待?”

江云珊冷哼一声,并未说话,但她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本江云昭还想套她的话,弄清马氏和马长程吵架一事,也想顺便探听下秦氏唤去紫藤后事情如何进展。可是望着江云珊如今的模样,她突然失了与此人说话的心思。

一个连同父异母的姐姐差点没了命都毫不在意的人…

哪还有半点血性在?

“三姐姐怎么想,便是怎么样吧。”江云昭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朝外行去,“只是三姐姐记住一点。如今你不把旁人搁在心上,待到日后旁人也不把你搁在心上时,你不要心怀怨恨。”

江云珊闻言,怒意更胜,嗤道:“你有这闲心来想我们的事情,倒不如多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别日后你们那边闹出丑事了,再来我们脚边上痛哭流涕,没得惹了人恶心!”

江云昭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江云珊知道江承珍算计江承晔的事情!

她猛地回头,正对上江云珊遮掩不住的得意笑容。

江云昭正待开口,一旁的王嬷嬷已经发现了江云昭眼神不对,当即扬起戒尺,呵斥了一声。

江云珊全部的注意力被王嬷嬷吸引过去,自是顾不得江云昭这边。

江云昭站了片刻,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火,这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静园,回屋歇息。

辗转反侧了许久,好不容易睡着。待到醒来,天却还未亮透。又躺了许久,虽然头脑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可到底是睡不着了。

江云昭揉揉额角,只得起了身。

蔻丹和红螺来伺候穿衣裳时,二人刚进屋子,江云昭就忍不住问道:“大姐姐怎么样了?可曾醒了?”

“醒了。”蔻丹答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倒是红螺接了上去:“大姑娘醒了后就一直躺着看天花板,不吃也不喝。旁人和她说话,她好似也听不见,一点都不搭理。也不知是心里想不开有些魔怔了,还是这么一折腾伤了身子。”

江云昭没料到会出现这般情形,忙问:“那大夫怎么说?”

“大夫只说是醒了就没大碍了,好好调养即可。夫人已经在外院给他安排好了住处,留他多待几日看看大姑娘的情形。”

江云昭稍稍放下心来。

待到收拾完毕,她去到秦氏屋里,问起江云琼的状况。

秦氏也是这般说法,末了还提起一事:“大夫特意与我明说,琼姐儿的身子定然没有什么问题了,想来还是心里头有事,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江云昭颔首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不知怎么才能让大姐姐舒心起来。”

郑妈妈在一旁说道:“这还不容易?二房那位和马家那位都松松口,把先前提的那事儿取消掉,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偏生那俩人面皮极厚心肠极硬,就算自己那些个龌龊心思被看穿了揭发出来,依然咬着牙不肯作罢。”

江云昭就皱了眉。

江云琼素来寡言,但心地很好。先前百日宴出事时,她曾示意紫雪去了厨房一趟。虽说没能帮上忙,但好歹有了那份心。

后来还特地在帕子上作了提醒…

江云昭到底不放心她,征询了秦氏的意见后,起身朝静园行去。

谁知刚一出院门,却是遇到了正在宁园外静候她的江云梦和江承梧二人。

自上次二人求江云昭帮忙、将丽姨娘从安园带出来,已经过了些时日。其间大家虽见过几次,也不过是寒暄着问声好罢了。似如今这般特意等着,却是头一回。

江云昭生怕出了什么事,问道:“二姐姐和三哥哥可是有什么事情?”

江云梦笑着说道:“听说给大姐姐看病的大夫还在侯府,并未离去?”

“是这样的。”

“姨娘最近身子愈发不舒服了,先前的药也已吃光。我们就想着请这位大夫来给看看。不知七妹妹是否有空,帮一下这个忙呢?”

江云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地问道:“你们怎么不去请?”

“母亲一向不待见姨娘,若是我们提出来,母亲少不得要生气,许是就不准姨娘看病了。若是能拜托七妹请来大夫,母亲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等一下。”江云昭忍不住打断了江云梦的话,淡笑着问道:“难道二姐姐是说,这事儿你们提起来,不一定能行,所以没去试试看。而由我来开口,必然百分百能成,故而你们来这里寻我了?”

“正是这样。”江承梧上前一步,朝江云昭揖了一礼,“这事需得拜托妹妹了。”

望着神色坦然表情笃定的兄妹俩,江云昭抿了抿唇,侧身避开了他这一揖,淡淡说道:“三哥哥不必如此。我可受不起。”

她说这话时语气颇冷,听得江云梦和江承梧都是一愣。

江云昭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笑了,“刚才二姐姐和三哥哥是不是想着我肯定会答应?毕竟我上一次很容易地就帮了你们,是也不是?”

江承梧没有答话,江云梦低低地“嗯”了一声。

江云昭唇角的笑意愈发冷然,带了几分讥诮之意。

“如此说来,上一回倒是我的不是了。你们的忙,我竟是一次都不该帮。也省得让你们养成了习惯,遇到事情自己不去努力争取,次次都要寻到我的头上来!”

第45章 解决之道

江承梧脸色一沉,说道:“七妹妹此话何意?我们不过是忧心姨娘的病情,想要为她寻个大夫。这本是身为儿女的本分!此事对七妹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们而言,却是难上加难。你不愿帮忙说一声便是,却为何要出言相辱!”

“出言相辱?我不过是将事实说出罢了。”江云昭紧盯着他,问道:“你们都不去试试看,怎么知道难上加难?若说三婶婶肯定不会帮忙,好,那三叔呢?即便三叔不肯帮,你们大可以去求祖母,去求二叔二婶。亦或是,三哥哥可以去外院寻了那大夫,亲自请他。那么多的人可以找,为什么偏偏来寻我?不就是看我年纪小好说话,上次答应得容易,便想着这次必然也不会拒绝吧!”

江承梧的心思被她猜中,反倒愈加恼火。他不顾江云梦的拦阻,上前一步,愠怒地望向江云昭,“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事事顺心如意,不就是因着身份比我们高贵?刨去这个身份,你与我们是一般的人!如今我们忧心姨娘的身体,想方设法给她寻大夫,倒成了你嘲讽我们的借口了!”

“想方设法?”听到他说起这四个字,江云昭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再不愿多待,轻轻摇了摇头朝一旁缓缓行去,“我为我父母的身体‘想方设法’的时候,可比你们努力多了。如果真的想尽了法子,我今日是看不到你们的。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解决不了,往后,你们只怕会更加艰难。”

虽说已经对江云琼的状况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的望见那形容憔悴面如死灰的少女时,江云昭还是被惊到了。

前一晚的江云琼没有醒来,却还带着几分生的气息。如今已然苏醒,反倒全身上下透着股子死气了。

江云昭慢慢坐到她的床边,轻声唤江云琼。

江云琼仿若未闻,只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点表情也没有。

江云昭不死心,又低低地叫了她许久。

“没用的。”立在旁边的紫雪轻声说道:“姑娘醒来后只说了句‘怎么不让我死了呢’,就再也没开过口。”

江云昭双手不自觉就攥紧,语调平静地问道:“二婶她们还是不松口?”

“怎么可能松口呢?”紫雪的眼中划过一丝绝望,脸色愈发苍白,“姑娘待我们姐妹亲厚,奴婢就也不瞒着您了。奴婢先前取果子时经过夫人那边,听到夫人在与老爷说话。夫人说,她现在已经太多事情做不了主了,这件事情她偏要做个主。老爷也就随她了。”

紫雪的话刚一说完,江云琼眼睫颤了颤,几滴泪瞬间涌了上来,顺着眼角往下流。

紫雪惊呼一声‘姑娘’,便扑了上去。

江云昭忍不住伸出手去,覆上江云琼的双手。

刚一相触,便是一阵冰冷袭来。江云昭指尖被这寒意激得忍耐不住颤了下,滞了一瞬后,反倒更用力地握紧。

一人趴在身上伤心痛苦,一人将手握得死紧。可是江云琼,却依然睁着空洞的双眼,双唇紧抿,半个字也不说。

双手渐渐变凉。

江云昭只觉得江云琼的无尽哀伤正同那凉意一起,不断地透过指尖传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