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昭和廖鸿先自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姚希晴虽未圆房,但这些事情,出嫁前已经被讲解过,也是知晓。

三人中两个红了脸一人扬眉笑,因着各自的原因,俱都没有行动——廖鸿先与江云昭是不知道廖泽昌崔少爷与红燕为何闹在了一处,有些迟疑。而姚希晴则根本不知道屋里头到底有哪几个人。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暗自琢磨的时候,屋里的两个男子喘着开了口,说出来石破天惊骇人的几句话。

“平日里装得平淡冷静不爱搭理人,我与你说话,你都不正眼瞧我一下,如今还不是让我得了手?”

“你这嫂嫂…看上去正经八百的…没想到倒是浪得很!”

头一个,明显是廖泽昌的声音,屋外人俱都认得。第二个,则是崔少爷。

屋外人初时听闻廖泽昌那句,还没想透是怎么回事。再听了崔少爷那句,齐齐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剧变。

廖鸿先登时怒火起,抬脚大力朝那房门踹去。

屋门大开。

虽然天色暗了看不甚清,但是里面的淫靡情形,就连目力最差之人也能辨出来轮廓。

众人齐齐怔了下。

一个女子脚踏地趴在桌案上,被布巾勒住了嘴巴,只能闷闷地发出哼哼声。她的身后有两个赤裸的少年,正大力抽.插着。仔细看去,却是用了她身下两个不同的出口。

听到动静,少年们还不停歇。其中一个头也不回地喊道:“滚出去!若是耽误了老子的事儿,唯你们是问!”又大力挺.送了几个来回,“好嫂嫂,弟弟这话儿怎么样?可是比你那亲亲夫君要好许多?要知道他这些年不近女身,也不知是不是成不了事。往后若你对他不满了,尽可以来寻弟弟我。定然让你满足。”

正是廖泽昌。

廖鸿先脸色阴沉如墨,默不作声地去到他身后,五指成爪掐住他脖子,大力一拽将他从那女子身上拉下。

廖泽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廖鸿先一言不发,死死拽着他下巴,两步拖到墙边,扣着他下颌将他拎起,大力掼到了墙上,死死掐牢。

他动作又快又狠。旁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廖泽昌已被双脚离地死死扣在了墙上,憋得脸颊通红,喘不过气来。

暗色里,廖鸿先双目赤红,周遭似是在散发着血腥味,充满了致人死地的狠戾之气。

廖泽昌呼吸不得,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垂死挣扎声。

崔少爷吓得立时萎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愣,高着声音嘶喊道:“来人啊!要出人命了!”

这声音惊动了姚希晴。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廖鸿先,又看看几欲要死的廖泽昌,拼了命地去扯廖鸿先的衣裳。只是还没触到廖鸿先的衣角,就被邢姑姑一掌拍开。

姚希晴被女官拉住,扯着嗓子喊道:“杀人了!你个混账!竟然敢在新婚夜弑杀新郎官!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廖鸿先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松力道,下手反而又重了两分。

长夜去拉廖鸿先,被廖鸿先挥起左手一掌打到地上,吐了一口血。

红襄、邢姑姑和女官小厮都想过去劝他。

廖鸿先慢慢侧过头来。

昏暗的天光下,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仿若来自炼狱底层一般,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杀气的笑容。

众人大惊。

女官们和小厮们还好,只遍体生凉僵立当场,却还能站住。

姚希晴带来的几个人,却已经吓得瘫坐到了地上,股下一片濡湿。

红襄反应过来后,顾不得礼法,在旁拼命去摇江云昭:“夫人!我们打不过世子爷!您去求!您去求世子爷一定会放手的!不能让世子爷这么做啊!若是出了事,可全都是世子爷的错了!”

江云昭满心恨意地看着廖泽昌,只巴不得这人立时死了才好。

她听了红襄的话,慢慢转头去看大喊大叫的崔少爷,喃喃道:“还有一个。”

江云昭走到崔少爷身边,抬起一巴掌落了下去,将崔少爷的脸打肿了一大块。

“滋味怎么样?这回清楚了么?”

她一开口,崔少爷就认了出来。

他看看暗影里模糊不清的江云昭,想着她那身银红色的衣裳,又看看桌旁颓然倒到地上的赤裸女子,转而死盯着旁边被扯坏的那团桃红色,讷讷说道:“屋里太黑,弄错了?”看一眼几乎死去的廖泽昌,赶紧闭了口,说不出话了。

江云昭抬脚就要朝他狠狠踢去。

红襄忙拉了邢姑姑一起跪下,去抱住江云昭的腿,“夫人,先劝住世子爷要紧!能劝住世子爷的可就您了!您不能犯糊涂啊!”

她们不停地求着,江云昭终于听入耳中,愣愣地不说话。片刻后,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不能犯糊涂。什么事都不能犯糊涂。如今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凭什么不能犯糊涂!”

“如果能解了你们的怒气,你们就能饶他一命罢?”屋角响起一阵桀桀怪笑。

江云昭猛地睁开双目,朝那边看去。

姚希晴钗环凌乱地死死盯着廖泽昌,笑得颇为可怖。

江云昭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理睬。

她深吸口气,脚步沉重地走到廖鸿先身后,环抱住他的腰身,轻声道:“莫为了他反倒让自己惹上事情。松手罢。往后有的是法子处置这人。”

廖鸿先没有反应。

红襄看廖泽昌要翻白眼了,顿时有些语无伦次,急着喊道:“快啊!快啊!”

江云昭疲惫地叹了口气,去到廖鸿先身边,不停说着“来,松一下手。很简单的不是吗?”将少年纤长的指一点点松开、掰离那人的脖子。

待到手指松开,那人仿佛死物一般,贴着墙边慢慢滑到了地上。

江云昭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将廖鸿先冰冷至极、略带僵硬的手指拢在掌心,好好地搁在自己胸前暖着。

她抬头望向他,抬指抚过他好看的眉眼,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而后一句话不说,只拉着他依然冰冷的手,往屋外缓缓行去。

刚走两步,就听长夜问道:“主子,这人怎么办?”

江云昭头也不回,只冷冷一个字:“撤。”

这个地方,太过污浊,她片刻也不想多待。多待上一刻,她都恨不得血染当场,将那两人置于死地。

听了她的话,她和廖鸿先带来的人半分迟疑都无,尽数跟在他们身后,撤离。

只留下姚希晴的人,在屋里和那几人单独相处。

这个时候,天已经基本上黑了。

江云昭和廖鸿先相互依偎着走到院子正中,却见一人踏着夜色而来。在月光下看,倒也有几分风流倜傥之色。

正是永乐王廖宇天。

廖宇天先前就得了红燕的消息,知晓她得了手。只是今日宾客往来众多,难免有人会出入这碧空苑中。他生怕私会红燕之事败露,被王妃董氏发现,又是一场争闹。

——今日是儿子大喜之日。万万不可出岔子。若是有个一丁半点的出错,二房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他打算等天色黑一点来私会红燕。谁知不过晚来了这些,竟是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那和他天生相克的廖鸿先与江云昭。

廖宇天暗道了声晦气,想要避开他们。后又有些庆幸,得亏了自己来晚了一点。不然让这两个小魔星撞见了自己的好事,定然会想法子让董氏知道。

这样想着,廖宇天的心里好受了许多。看到廖鸿先和江云昭,倒也能扬起个过得去的笑来了。

谁知廖鸿先根本不理睬他。

少年平日里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面上,此刻满是寒霜。周遭三尺,好似都聚结成冰。踏入其中,便觉不寒而栗。

他带着的那些人,此刻都小心翼翼地远远缀在他的身后,亦是不敢靠近。

廖宇天甚是惊奇。扭头去看江云昭,就见她挽着那满身戾气的少年的手臂,挨着他与他一起慢行。

两人丝毫都不理会他,连个眼神也欠奉,就这么冷冷淡淡地擦身而过了。

廖宇天这就有些恼了。

他若不搭理他们,他们也不理会他,倒也说得过去。

此时他儿子大喜之日,他又主动示好,这两个小辈再如此做派,就有些膈应人。

廖宇天心头愤懑,扬声喝道:“小子们太过狂妄!有你们这样对待长辈的么?就算是陛下和娘娘,也得遵循礼法!”

听了他这声喊,廖鸿先终于朝他看了一眼,却把他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忍不住退了两步。

——这家伙,眼里好大的杀气!

只有动了杀心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气势!

廖鸿先手指动了动,举步要朝廖宇天行来。被江云昭暗暗拉了一把,这才作罢。与她一起往院门行去。

廖宇天心中惊疑不定,由着一行人宛若地府来客一般出了院子。边往前行,边琢磨着会不会是红燕的事情败露,而后被廖鸿先灭了口。若是如此,他还是离开得好。

正进退两难之地,他就听到屋里响起了红燕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快来人啊!好多血!要出人命了!哪里伤到了?哪里伤到了?啊!不好了!少夫人将少爷、少爷的、少爷的…给切了!”

141|4.城

永乐王府的大婚晚宴草草收场。

原本喧嚣热闹的王府,好似突然笼上一层愁闷的薄雾,突然收起了所有的欢声笑语,突兀地静了下来。

宾客们离开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悄声问前来传话的仆从,仆从们也是一脸茫然。

“这是王爷和王妃的吩咐。奴婢们并不知晓。”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连句歉然的话语或者是委婉些的托词都无。

大家有的惊奇有的疑惑,也有的生气愤然,怀着各样的心思,依次离开。

但是办喜宴的王爷与王妃,却无暇顾及这些。

新荷苑的一个跨院之中,早已乱作一团。

“大夫呢?大夫去了哪里?去叫了…就不能快些?”

听着内室不住传来的廖泽昌的哀叫声,永乐王廖宇天失了平日的儒雅风度,瞪着双眼指着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抖着手喊叫不停:“一个个不中用的东西!手脚慢成这样,明日就赶你们出去!紧着点!快起来!大夫呢?大夫还没到?”

有个丫鬟看着端出来的血水,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小声与廖宇天说道:“王、王爷。要不要再叫些人过来伺候?奴婢们怕人数太少照顾不周…”

廖宇天怒不可遏,抬脚就朝她踢去。

“贱婢!主子遭了难,你不小心伺候着,还想将这事宣扬出去?忒得心思歹毒!”

这一脚踹得力大。

丫鬟肚子疼个半死,也不敢再言语。望了望四周战战兢兢的同伴,她悄悄抹了把眼泪,端了盆子去换新水。

——方才一把廖泽昌弄回新荷苑,廖宇天就直接将他安置在了这个跨院之中。又命人守在院门口,旁人一个也不准进入。

现在屋中伺候的她们几个,都是先前在碧空苑亲眼看见了那一幕的发生的。她们本就是跟着姚希晴从国公府来到王府,若还不警醒着些,怕是要受更大责难。

廖宇天望着屋里来来回回伺候的这些人,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半晌后,高声唤道:“红燕呢?让她也来伺候着!”

“回王爷话。”一个婆子胆战心惊地小声说道:“红燕刚才…”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点点,“怕是已经疯了。”

刚才红燕一醒就看到廖泽昌躺在血中。她伸手一捞,就摸到了廖泽昌被姚希晴斩断了的子孙根。

拿在手中看仔细后,她登时吓坏,尖叫不已。后来被廖宇天派人打了一顿后,好歹不尖叫了,却一直不停地说着胡话,畏畏缩缩地往屋角钻,显然神智已不清醒了。

婆子差点就提到了红燕疯了的缘由,好在话到嘴边没说出来,不由低着头暗自庆幸。

她虽不提,廖宇天也回想起了刚刚自己进到那屋子时的可怖情形。

廖泽昌满身是血,先是没意识地半昏迷着,后蠕动了下醒来,开始不停哀嚎。

而那女人…

那女人就这么提着匕首,在旁边一直怪笑!

“贱妇!”廖宇天猛地拍案,“贱妇竟敢私藏凶器,伤了我儿!”

屋子一角,王妃董氏如以往那般表情淡漠地静静坐着。

她看着一盆盆从内室端出来的血水,只觉得那红色艳得触目惊心,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不由双手紧拧,绞着手里的帕子。

稍稍动了动唇,她再开口,竟是有些哽咽:“血…这血…这么多血…”

想到之前闻讯赶了过去,看到儿子倒在血泊里嗷嗷直叫痛不欲生的场景,董氏遍体生寒。

今日是儿子的大婚之日!

大婚啊…人间至喜之事。

怎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听到廖宇天的痛恨之声,她稍稍回了些神,忽地想起来先前因了担忧儿子,而忽略了的那事、那人。

她腾地下站起身来往前大步行着,拨开眼前一切碍眼之人,径直去到廊下,扬起一巴掌就朝眼前的红衣女子狠力扇去。

“啪”地一声脆响。

女子的脸歪向一侧,面上肿高,浮起红红的掌印。

“毒妇!”董氏指着姚希晴的鼻尖怒骂:“世上怎有你这般恶毒的人!居然在大婚之夜做出这种事来!”

姚希晴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抚上自己的侧脸,低低说了一句话。

董氏没有听清,怒喝道:“有什么不敢大声说出来!这样鬼鬼祟祟的,当真让人厌恶!”

姚希晴捂着脸转向她,嘴角绽出笑来,“你想大声听?好。我大声说。”

她拔高了声音,遥遥指着里间屋,“你的儿子,你的乖乖好儿子,他厌弃新妇,觊觎嫂子!没有人性无法无天!不过是阉了他罢了。要我说,死了才好!”

说罢,纵声大笑。

“啪”地又一声脆响。她另一侧脸颊也挨了个狠巴掌。

董氏再也没了那高贵模样,如泼妇一般,揪着姚希晴的头发狠命厮打,不住谩骂:“你这毒妇!恶毒之至!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你这不要脸的!居然敢伤了我儿!”

姚希晴经了先前那些事情早已疲累,又在猝不及防下被董氏制住,哪里是她对手?当即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姚希晴听着董氏的叫声,不甘示弱回喊。凑着董氏不注意,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对着露出的手腕狠命咬了下去。

董氏踢了她几脚,待她吃痛松开手,忙倒抽着凉气将手臂抽出来。

看着如玉的腕子上多出来的红红齿印,董氏恨得难受,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大力戳着姚希晴的额头,咬着牙喊道:“你这狠毒之人!今晚我便写下休书,休了你这毒妇!”

姚希晴眼睛一亮,

‘休书’二字入耳,屋里头的廖宇天回过神来。

眼看着董氏又扬起手来,再一个巴掌即将落下,他心念电转,扬声喝道:“且慢!”

董氏猛地回头,怒道:“没你的事!”

廖宇天看看扬着鬼魅笑意的姚希晴,拉着董氏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拖到院中不起眼的一角。

董氏气道:“你做甚么!”

廖宇天说道:“这亲事,分不得。”

“都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得养着个心思如此狠毒的人在家里?”董氏不敢置信地望着廖宇天。

想到姚国公府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支持,廖宇天到底不敢做得太绝。

——廖泽昌的子孙根被切,已然接不回去了。

可姚希晴还在!

她若是安然无恙,廖、姚两家的关系便可长久和睦。这可是大事。如今廖鸿先已经回了王府,他若想让二房长长久久地荣华下去,少不得要借国公府之力。

而且,今日之事如若闹大,人人都知晓永乐王爷的嫡长子不是个男人了…

这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董氏与他做夫妻多年。看他神色漂移不定,董氏稍稍思量了下,自然明白了他的‘顾虑’。顿时怒火中烧,指了他的鼻子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儿子都这样了,你竟是还想着那些!”

“不然怎么样!”廖宇天一掌拍开她的手,“他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若再不留着这个媳妇儿的话,往后还能再另娶他人为妻不成!”

董氏听了这话,呆若木鸡。

这时那位与他们相熟的名医终于到了新荷苑,前来给廖泽昌诊治。

廖宇天看见了,拂袖而去,“她好歹是你外甥女。你自己好好想想罢!国公府的二夫人还在京城。若是有个一丁半点儿的岔子,可是没甚么好处!”

他走到姚希晴身边,“你做下这样的事情,送官查办的话,国公府也保不住你!若你好好留下,不乱说话,我或许还会保你吃穿无忧。如果你不肯罢休…也好!明日对簿公堂!”

姚希晴愤怒地望着他的背影,还欲辩驳,一旁董氏已然走近,唤来几个婆子,命令道:“把她给我押到柴房去!”

“你凭什么关我!我要告诉二婶!告诉爹爹!告诉娘亲!”姚希晴努力挣扎着,看向自己带来的婆子如今听了董氏的话来押她,不禁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别忘了,谁是你们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