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沉了。

继续踉踉跄跄前行,脚下不稳,在一个墙角的地方,一下子摔倒在地。

但是,他却在这个地方有了惊喜的发现。

——匕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躺着一把匕首。

这样轻巧又尖锐的东西。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就他自己,还不成事。万一有人想害他呢?

得再找些人才成。

“…冬梅什么都没做。她和往常一样,子时刚过不久,就准备去烧水准备晚一些给王妃她们用。谁知道,刚走没多久,就遇上了那人。那人当时带了两个小厮,正从院子外头跑过去。他一眼看到了冬梅,就朝她指了过去。冬梅没反应过来,被抓到了。谁知那人拿着把匕首就朝她刺了过去。冬梅、冬梅就没了气息。”

长海顿了顿,终究是隐去了冬梅被刺后的惨状,没有说。

但江云昭看到他面上的悲痛之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身子微颤,语声冷然地道:“那个恶人做下的恶事,当真是死上十次也不足惜!”

廖鸿先抚着她的脊背,轻声道:“你放心。崔家的事情败露后,他们一个也逃不掉。不过…”他眉目间凝起怒气,“那个浑人先要为他做下的这些罪恶付出代价!”

“除了那两个小厮,还有谁看到了?”廖鸿先问长海。

长海一一禀了。

廖鸿先这便心中有了数。

江云昭努力和缓了下气息,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长海知晓她问的是冬梅,便道:“被那两个小厮挖了个坑,埋了。”

“找到她。带回来,好好葬了。”江云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平缓些,说道:“其余的人,尽数撤离。趁着现在他们想削减人手,各自寻了法子,慢慢离开王府。”

长海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说道:“可是主子,吩咐的事情还没做完。要是撤了,那边没人盯着,也是麻烦。”

“就按昭儿说的做吧。”廖鸿先抚了抚江云昭头顶的发,“如今我们就在王府里,想要探知点什么,也是容易。况且…”

他抬眼望了望新荷苑的方向,嗤道:“况且,那些人,已经在自取灭亡了。”

廖鸿先稍稍思量了下,对长海吩咐了几句,指点他那些在新荷苑伺候的人怎样行事才能不让廖宇天和董氏发现异状,从而不动声色离开。

他不时地侧首望向江云昭,看她一直沉默不语,担忧她的状况。等长海领命下去了,便陪着她回了屋里。

拉了她在椅子上挨着坐好,廖鸿先轻声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冬梅不在了。旁人也要撤离了。但是有一个人,走不得,却处境更加危险。”

江云昭沉默了片刻,说道:“姚希晴。我答应过她,要给她和离书的。现在她必须尽快离开。我必须在那浑人被抓前,给她拿到和离书。”

廖泽昌杀了冬梅,就算新荷苑想替他遮掩,廖鸿先和她也不会让他如愿。

但,他一旦入了狱,姚希晴的和离书想要弄到,就有些麻烦了。

而且,就算拿到手,也无法证明姚希晴的清白之身。

江云昭握住廖鸿先的手,低声道:“我需要你的帮忙…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给你办事还需要说‘帮’?”

廖鸿先揉了揉她头顶的发,轻叹道:“傻的。”

廖泽昌要急疯了。

今日他杀了人心中异常痛快。但痛快过后,他才想起来杀人好像是不对的。就让小厮草草地把人埋了。

因着手上身上沾染了血污,愣神过后,他赶紧洗澡。

洗着洗着,他就开始呵欠连天。眼睛困倦得睁不开。身上被水沾着的地方,又痒又疼,难过得要死。

那种难受,是深入骨髓的。就算他怎么克制,也无法抵抗。

不由自主,他伸手去挠。抓了半天,却是扯下来一大块带血的痂。

——原来,他把上次抓破结痂的地方给再次扯破了。

新的伤口沾上温水,又疼又痛。但好歹,让他清醒了一丝丝。

只是那骨子里的痒感,是无法消除的。

得吸食烟叶才行。

廖泽昌顾不得喊人来伺候。赶紧擦了擦身子,跑出来。穿上干净衣衫,才发现,一身血衣奇异地不见了。

这就也罢了。是小事。

他赶紧去到隔壁,想要找廖宇天和董氏。

谁知伺候的人告诉他,王爷和王妃刚才受人邀请去参加一个宴会。看他还在洗澡,就先走了。

廖泽昌吸着鼻子里淌出来的鼻涕,打着哈欠,去爹娘屋里翻腾。

找了很久,要寻的东西没找到。

他气得砸了屋里所有瓷器,吼道:“个老不死的!居然藏得那么严实!”

别无他法,廖泽昌回屋去寻自己那几片宝贝。

他急吼吼跳到自己屋子里,拼命翻找。

半晌后——

“我的东西呢?哪个混.账王.八.蛋把我的宝贝偷走了!”

廖泽昌气急败坏.

他的烟叶也不见了!

他虽然日日缠着父母要烟叶,但是私下里,他也偷偷藏了一点,想着有必要的时候拿来应急。

如今爹娘都不在家,他痛苦至极,只得用这些宝贝来缓一缓。

可是,那几片烟叶,居然不、见、了!

他冲出屋子,拼命大喊大叫。

桃姨娘从远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关上了房门。

丫鬟婆子小厮,但凡不是方才被他点到名跟着的,都快速回了屋,关上门。

廖泽昌无法忍受身上难受的感觉。

他回屋抓起自己儿时得的金锁,搂在怀里,踉踉跄跄朝外跑着,喊道:“去梅府!去梅府!我要见梅大人!”

梅大人今日早上不过在外面吃了顿早餐,下腹就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他没法静心。

回到府里,他按着小妾弄了一回,没有效果,依然挺立。

梅大人暗暗窃喜。

他年岁已大。除了吃药之外,还真没这般泄了一回还长枪不倒过。

这就起了心思,想要去自己常到的那家青楼去瞧瞧。

——这些年,他靠着那些烟叶,可是攒了不少银子。钱多了没处花,他就起了花花心思,想要给自己谋些乐子。

女的,他早已玩够了。这一年,他喜欢上的是年岁不足的少年。

想到那些小倌儿的姿色,他下腹又热了几分。

里面有几个,可是着实不错。皮肤也好,身段也好。

今日轮到他休沐,有一天的空闲时间。不好好利用,着实是亏待自己。

这样带着花花心思,梅大人急急出了府,到了那青楼外。

他从小门进入,他不在外院多停留,七绕八拐,往那后院深处的小倌儿馆走。

这个地方可不好找。身份地位不足的,是没法进到其中的。

因此,但凡来过这小倌馆的,大家都多多少少互相知道些。

梅大人刚刚选中了人,进了屋,脱下外衫还没来得及办事,外面就有人禀道:“大人,有位少爷来找您,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您帮忙。”

箭在弦上,怎能不发?!

梅大人气极,却也知道能走到这小倌馆里的,不会是寻常人。只能按捺住性子,高声问道:“是谁?”

哪个混账这么不长眼!

“是廖家的少爷。嫡出的那个。”

廖鸿先的话,旁人都说廖大人或者世子爷。廖少爷,基本上是说二房的。

但二房里嫡出的少爷…

只有一个廖泽昌。

梅大人一听是他,起了别的心思。再看身下压着的这个,就索然无味了。

他收拢了衣衫,缓步踱到外面,望见了正在院子里急得焦头烂额的廖泽昌。

梅大人笑得花白胡子抖了几抖。

他捋须上前,笑道:“贤侄你怎地了?”

廖泽昌再不济也是个王爷的嫡子。平日的时候,当着人的面,梅大人绝对不敢说出‘贤侄’二字。

但是此刻,旁边无人,那小子又是有求于他,他就没了这些顾忌。

廖泽昌心急火燎的,哪会注意这些细节?

一听到梅大人的声音,赶紧凑了过去,在梅大人身边急切问道:“大人,您、您那里有带那东西吗?”

少年的鼻息近在咫尺。

梅大人觉得下腹更热了。

他目光闪了闪,笑道:“你说的什么东西?我可是不明白。”

“就是那个、那个烟叶啊!”廖泽昌觉得自己难受得快死掉了,“您不是有那个的吗?”

崔少爷走了后,京城里大部分烟叶都还是靠着梅家来卖。

梅大人邀请过廖泽昌去梅家的诗社。廖泽昌知道梅大人手里有那东西,没了烟叶,就去找他。

谁知梅大人不在梅府。

可今日休沐,依着梅大人的性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去做事。

廖泽昌便想到了前一次自己来这小倌馆的时候,碰到了梅大人一事。径直跑了来,居然真的遇到了!

这边的老鸨瞧见廖泽昌那副要夺人命般的凶煞模样,都不敢拦他。看他问梅大人在哪,老鸨想着梅大人这会儿应该还没开始办事,就告诉了他。

被那犯上来的瘾折磨得欲生欲死的廖泽昌再没了耐性,顾不得梅大人来这里是干嘛的,直接来找他。

谁知梅大人竟是跟他绕圈子!

廖泽昌有些不耐烦了,但也知道,惹怒了梅大人,他没什么好下场。只能压下满腔怒火和梅大人好生说。

梅大人不甚在意地听着他口里的话,眼睛却是不住往他身上乱瞟。

廖泽昌因着吸食烟叶,身子已经垮了。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但是看在梅大人的眼里,却觉得他别有一种风采。

要知道,这可是王爷的儿子。

别人这样或许是瘦骨嶙峋了。但是,王爷的儿子,那就得是‘弱柳扶风’。

平日里为了名声着,梅大人只在小倌馆里做过事,从未养过娈童。

眼前这个少年,如今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少年便做什么。

梅大人头脑一热,凑到廖泽昌身边,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说道:“听说你现在没了那话儿…只能被人压在身子底下让人弄,才能得到那其中的快活。可是真的?”

廖泽昌原先来这青楼,进到里面的小倌馆,花钱找小倌。却因着没了子孙根,并非要将小倌弄成如何,而是伏在对方的身下,让对方来弄他。

只是他终究好面子,从来都是遮遮掩掩地行事。哪让人知道过?

谁知、谁知梅大人这般说,分明晓得其中关窍!

廖泽昌最私隐的事情被人知晓,登时大骇,一下子惊得透心凉,转身就想跑。被梅大人一把拉住。

“贤侄怕是不知道吧?弄你的那位哥儿,是我的老相好。在床上快活的时候,甚么不会说出来?”

廖泽昌恨声道:“原来是那个贱人!”

“说话别那么难听。终究是相好一场,他不弄你,你哪里来的那些乐事?”

梅大人在廖泽昌腰间捏了一把,想到自己能把王爷的儿子压在身下,就又硬挺了几分。

“想要烟叶?好说。今日你陪我快活快活,我就免费送你五片。如何?”

廖泽昌原本不想答应。可是一听有免费的五片,就妥协了。

两人都很急。走到屋子里的时候,什么都不说,直接将双方的衣裳扒了个精光。

梅大人正要提枪上阵,谁知,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平日里,小倌馆没少闹出过乱子。

二人听到外面杂乱,也没当回事。继续行事。

谁知刚刚要成的时候,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

京兆尹、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一溜排开,出现在门外,将两人叠在一起的现状看了个正着。

青楼外的转角处,停了一辆马车。

这车子甚是寻常,与普通车行的毫无二致。

车中,廖鸿先挑起一点车帘,看着大庭广众之下,光溜溜被押出来、身上就披了一个床单遮羞的梅大学士,哼道:“先前找了葛大人与他对阵,他虽上了套,却还守着一个‘度’,未曾说出过激的话来,没有寻到整治他的理由。如今倒好了。一箭三雕。”

一箭三雕,全的是三件事。

一个,是揭发出廖泽昌的丑事。另外一个,是让梅大人再也无法翻身。最后的,却是江云昭先前许下的那个承诺。

江云昭眉目间一片冷然。

望着梅大人身后另外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她想到廖泽昌在大婚之夜做下的混.账事情,平静说道:“嗯。当初答应姚希晴的‘和离书’,如今可以兑现了。”

和离书,她要拿到。

她也要看着这廖泽昌名声扫地、入了那牢狱之中、进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162|5.城

廖泽昌因为行事牵扯到了梅大学士,被押到了刑部候审。

审讯过程,外人是无法前去看到的。

江云昭未将心思搁在这上面。怎样审讯这两人,自有廖鸿先去安排。她遣了人去姚国公府,快马加鞭将姚国公和姚国公夫人给请来了。却不是以她自己的名义。而是姚希晴。

当日下午,姚希晴听闻廖泽昌的事情后,十分震惊。

她既惊慌又惊喜地在屋子里坐了许久,待到天色暗一些了,便来到江云昭这边。

“他真的做出那种事情?”姚希晴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是怎么搭上梅大学士的?梅大学士,他、他又怎么会…”

梅大学士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刻板守旧。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做出那种事情。若不是那么多人亲眼看到,怕是说出去也没几人会信。

江云昭不知道梅大学士有没有吸食过烟叶。

但是梅大学士开着那个‘诗社’,就算是没有吸食烟叶,在那烟雾缭绕的地方待久了,难保有没有沾染到。况且,在看过上瘾之人的丑态百出后,被那些人所影响,他的心境也会慢慢发生变化。

今日的梅大学士,只是表面上和当年的梅大学士一样。内里,早已不同。

“人都是会变的。”江云昭轻声说道。

姚希晴怔了下。

她想到自己,再想到廖心慧,双唇紧绷,半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