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着,九爷姜展雁又来了。姜展雁刚刚五岁,长得十分讨喜,弯弯的笑眼,齿白唇红,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他是被乳娘宋嬷嬷领来的。

宋嬷嬷红着脸说道,“三奶奶,九爷吃了那碗刨冰,甚是喜欢,又让丫头做。可丫头拿冰和水果做出来了,九爷就是说没有三奶奶做的好吃。这不,就闹腾着来了。”

这位小客人来的真的很意外。陆漫笑道,“哎哟,没有冰块了。”看到姜展雁的嘴翘起来,又道,“还剩点酸奶,做水果酸奶一样的,只是没有那么凉爽。”

她让小桃去厨房做了三小碗酸奶水果丁来。几个孩子坐在桌边吃着,却并不热络。

陆漫看出来,姜展魁跟姜展雁并不亲近。两个人很少说话,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只有姜玖很热情,凑上前喊姜展雁“弟弟”,还大方地把自己小碗里的酸奶舀给弟弟吃。

按理说,两个男孩子只相差一岁,上午又在一起读书,关系应该非常好才对。

或许是三老爷夫妇瞧不起庶子,也影响了小小年纪的姜九爷。也或许是姜展魁跟姜展唯一样自卑和压抑,刻意跟嫡子保持距离。

陆漫直觉,后一种可能性较大。她真心不希望这个小屁孩子跟他哥哥一样,活的累不说,还有心里阴影。

小可爱小玖儿或许被哥哥们保护得很好,再加上心眼没有那么多,良善单纯,心思也少。再被排挤被打压,也不像两位哥哥那样自卑,甚至产生对立情绪,相反还强烈地希望融入排挤她的团体中去。

单纯的孩子不知道成人世界的繁杂而渴望被他们接纳,是让人怜惜的。而姜展魁,小小年纪就能看懂世态炎凉,也是让人心痛的。

想到这里,陆漫又对姜展雁笑道,“三嫂还会做其他的稀罕吃食,等以后三嫂不忙了,就请九爷来吃。”

她还是希望多给姜展魁和姜玫争取一个好朋友。

“好。”九爷糯糯答道。

几个孩子吃完,才心满意足地走了。走之前,姜九爷还舔着嘴唇说,“三嫂,明天我还来七(吃)。”

宋嬷嬷嗔笑道,“九爷这话说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嘴儿馋。”

陆漫笑道,“九爷喜欢,来就是了。”

心里却想,这些天得早些把酸奶水果送过去。她现在实在忙得紧,没有那么多时间应付他们。等以后把有些事理顺了,再经常把几个孩子请来作客,让那对小兄妹多个朋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漫还在梦周公,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杏儿的说话声和红绫的吵闹声。红绫从后罩房跑来找陆漫,被值夜的杏儿挡在了门口。

杏儿压低声音不高兴地说,“红绫姐姐,你找死啊,现在才卯时,三奶奶还没起床呢。”

红绫急道,“我有急事见三奶奶,好狗别挡道。”

杏儿可不怕红绫,挡在门口不让开,反唇机讥,“你嘴那么臭,骂谁呢。告诉你,打扰了主子的好梦,告去管事嬷嬷那里,是要挨板子的。”

红绫的声音高起来,骂道,“你这小蹄子真是欠收拾,才得意几天,就猖狂起来了。我服侍三奶奶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呢…”

陆漫高声说道,“杏儿,我醒了,让红绫进来吧。”

红绫“哼”了一声,巴拉开杏儿,跑进卧房,又反身把门关上。她头发没梳,衣襟不整,一下跪在陆漫的床头哭起来。

陆漫惊道,“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有话好好话。”

红绫哭着小声说道,“大奶奶,可怎么得了,我身上起了好些小疙瘩,密密麻麻的。三奶奶,你会治病的,帮奴婢看看,千万别把奴婢撵出去。”

红绫都吓死了,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若得的是过人的皮癣,肯定会被撵出府去。那怎么行,她好容易才能近身服侍三爷,现在三爷跟三奶奶又有嫌隙,若被撵出去,就什么富贵都别想了。

陆漫听了她的话赶紧起身,说道,“到窗边来,让我看清楚些。”

红绫来到窗边,掀开衣裳。

现在天光还不算太亮,陆漫把窗户大打开,躬身看着。红绫的身前身后长了好多小红疙瘩,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很是吓人。

陆漫惊了一跳,连着问了几个问题,“你头痛不痛,发不发热,痒不痒?”

“痒,”绿绫答道,“三奶奶看看,有些地方奴婢都挠出血了。头倒不痛,就是有些发低热。”

陆漫再仔细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说道,“虽然病症有些像斑疹风寒,但我确定你得的应该是花疹,还好不会过人。”

红绫从来没听过花疹这种病,但听说不会过人,还是松了一口气。问道,“什么是花疹啊,奴婢怎么没听过。”

陆漫随口编道,“你当然没听说过,我也是前几天才在医书里看到过。花疹是季节性发病,因为闻了某种花造成斜风入体而起了疹子。你现在是刚开始,只长在身上,过两天就会蹿到脸上手上。花疹同斑疹风寒很像,那病是要过人的。若被人看到报上去,你可要被弄出去了。”

第五十九章 卖了

红绫可不愿意出府,忙说道,“三奶奶,你说过花疹不过人的。”

陆漫说,“花疹是不过人,但许多人不知道有这种病。若被大夫诊成斑疹风寒,那病可是要过人的。长公主和大夫人肯定更相信大夫,而不会相信我啊。”

红绫急道,“这个病三奶奶能治好吗?”

陆漫说道,“算你运气好,何家老祖宗的书里,有专治这种病的方子。不过,这种病不好治,不仅要天天喝药,还不能见风,不能晒太阳,时间也有些久…要不,你先回你自己家吧,娘老子照顾你,要尽心些。”

红绫的眼泪都吓出来了,若回了陆家,很可能就回不来了。她一下跪在地上,哭道,“三奶奶,奴婢尽心服侍你那么多年,求你别把奴婢赶回去。”

陆漫道,“我也舍不得你呀。让你回去,也是照顾你,为你好。”想了想,又说道,“好了,快别哭了。你实在想留下,就留吧。不过,这事肯定瞒不住绿绫和柳芽、桃儿、杏儿,除了她们几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对外只说你不注意扭了腿,我体恤你让你在后罩房养病,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房里不要出来,无事做做针线…”

红绫听了,感动得涕泪皆下,给陆漫磕了三个响头。

早晨,另几个丫头都来了,陆漫把她们叫进卧房,说了红绫得了这个病。她们都答应帮红绫瞒着这事,并帮她做些熬药、送饭、跑腿等事宜。

但跟红绫住一间屋的绿绫提出搬去柳芽的屋里住,理由是,“三奶奶现在虽然会了一些医术,但还是新手,万一诊断错了咋办。若这个病过人,我岂不是也要浑身起疹子,被赶出府。”然后,执意要搬去柳芽房里。

之后,红绫在服侍陆漫净面时,踩着水“摔”了一跤,陆漫诊断,她的脚腕扭着了,让桃儿扶她回房歇息一段时间。

早饭后,陆漫带着绿绫和杏儿一起离开了兰汀洲。陆漫和杏儿去了鹤鸣堂,而绿绫则直接去外院带着两个婆子四个仆人去陆家。

陆漫给了绿绫一些银子和银锞子,让她打点下人,及用作其它。另外,外事房还给陆府准备了礼物,这次去陆家是当亲家走动的。

陆漫还嘱咐绿绫说,去了只说陆漫现在身体不好,每天去老驸马跟前站站,大多数时间都在院子里静养。陆漫想王妈妈想得厉害,所以求了长公主把王妈妈一家接过去。

若小陈氏问起红绫,就说她生病了。

快晌午的时候,绿绫等人急匆匆回来,说小陈氏说一个月前因为王妈妈的儿子偷盗被人抓住反把人打伤,就把他们一家都卖了。陆老太太还让小陈氏把卖人的二十五两银子交给绿绫,让她转交给陆漫。

绿绫的脸都哭花了,说道,“王妈妈那么好的人,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偷盗,二太太一定是不愿意王妈妈回到三奶奶身边,才找这个借口把他们卖了的。太坏了!”

陆漫听了,眼睛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被一旁的柳芽扶住。

柳芽劝道,“三奶奶莫着急,只要人还活着,就能想法子找回来。”

陆漫此时更加确定王妈妈知道的内情多,多得让陆家人害怕。他们怕陆漫把她接回自己身边,所以才提前卖了她。

她被困于内宅,连个二门都出不去。能指挥动的,也就几个低等的下人。既然陆家害怕,王妈妈一家肯定会被卖到远地方。现在交通、通讯都不发达,就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别说找到他们人,恐怕连点确切消息都打听不到。

若长公主愿意帮忙,肯定能尽快把他们找回来,也是最直接的办法。陆漫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能马上求她,除非到了万不得以的地步。

封建社会阶级等级森严,长公主看似仁慈,却也是统治阶级的代表。自己现在虽然讨得了她的一点欢心,但自认为还不足以让她屈尊帮自己这个忙。一房不认识的下人,还是被惯上偷盗的罪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怎么可能多事派人去把他们找回来。若自己厚着脸皮求她,她帮忙还好,万一拒绝了呢?拒绝了连个兜转的余地都没有,即使以后想办法找到王妈妈了,都不好弄进府。

下晌去暗示一下,若她主动提出帮忙最好,若她没有那个心思就只有打别的主意…

柳芽看陆漫急得不行,说道,“都说三爷下个月就能回府,再等等,他肯定有法子。”

对啊,瞧那个人的作派,明的暗的都来,实际能力比表面能力大得多,他肯定有办法。

他们两个是合约夫妻,必须共进共退。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他也能间接受惠,他应该愿意帮自己这个忙。

陆漫点头,也第一次迫切地希望姜展唯快点回来。

她无比忧郁,眼泪止都止不住。王妈妈对原主那么好,就是她想起那个善良的妇人,内心都充满了温暖和依恋。若王妈妈和她一家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会难过内疚一辈子。

陆漫伤心得连晌饭都吃不下。还是柳芽劝了半天,说下晌要去给老驸马按摩,若不吃东西,天又热,容易虚脱。

陆漫勉强喝了半碗冬瓜丸子汤。

刚吃完饭,听说黄婆子求见。

陆漫以为又是因为她儿媳妇的事,并不想见。但传话的桃儿说,陆家下人求到黄婆子儿媳妇那里,给红绫送了一封信。

今天上午绿绫回去讨人,现在那边就坐不住了。

陆漫起身说道,“让她进来吧。”

黄婆子把一封信呈给了陆漫。

原来,红绫的娘陈婆子买通了西侧门的一个守门婆子,让她给红绫送封信。那个守门婆子跟兰汀洲的人不熟,但认识倒夜香的黄牛家的,知道她婆婆在兰汀洲做事,又求黄牛家的把这封信悄悄转给红绫。

陆漫拿着信封看了看,用牙签把信封边沿慢慢挑开,拿出那封信,是小陈氏的笔迹。或许因为红绫认的字不多,也或许怕别人看到,没有多的内容,只让红绫务必去西侧门一趟,她娘找她有急事。

第六十章 小人

陆漫把信折好装进信封,又把信封重新沾好,让黄婆子给红绫送去。

红绫现在困在屋里十分难受,在屋里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出去。只半天的功夫,红疹又蹿到了她的脸上,手上。

她没敢让黄婆子进屋,只开了个门缝接信,还用袖子把长了红疹的手背遮住,只露出几根雪白的手指头。

她看了信气得要命,觉得她娘是在拉她的后腿。如今老驸马的病已经大好,三奶奶又颇得长公主信任,已经不可能被休回陆家去了。她就更不想回陆家,长公主府比陆家富贵千百倍,若以后自己出息了,二太太还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自己爹娘在陆家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她知道黄婆子的儿媳妇如今在求三奶奶看病,弄不好这封信已经就让三奶奶看过了。三奶奶把二太太恨得毒,若知道自己跟二太太还有私下来往,可要坏了自己的大事。何况,她现在得了“花疹”,根本不能出去。

她想了想,对门外的黄嬷嬷说道,“黄嬷嬷,请你把柳芽请过来,我有事相托。”说完,又从门缝里递出十几个铜钱。

柳芽正在上房服侍主子,黄嬷嬷又去上房跟陆漫说了。陆漫给柳芽递了个眼色,柳芽去了后罩房红绫的屋里。

见红绫正在垂泪,柳芽假作不解地问道,“哟,谁给你气受了?是不是桃儿或是杏儿不好好帮你做事?告诉我,我收拾她。”

红绫哭道,“你服侍三奶奶一段时日了,也看得出三奶奶是个体恤下人的宽厚主子。”见柳芽点头,又说道,“三奶奶在娘家的时候,二太太对她就不善,经常让我做些对三奶奶不利的事,我都顶着没做。现在跟着三奶奶来了这里,终于脱离了她的管制,可以一心一意服侍三奶奶。可今天二太太又让我娘来找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唉,都为难死了。我当然不可能做对三奶奶不利的事,可又怕二太太会为难我爹娘。”

说完,把那封信递给柳芽。

柳芽一直不知道为何陆漫那么提防着红绫,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红绫,果真是个奸的。

她看了信,问道,“你想怎么办呢?”

红绫说道,“这封信麻烦你交给三奶奶,我看三奶奶的意思。”

柳芽笑道,“好,我这就给三奶奶拿去。”

她拿着信去了上房,又把红绫的话跟陆漫学了。

陆漫冷笑,若红绫现在还跟小陈氏一条心,她还高看她一眼。虽然是恶奴,但忠心。可现在一看,还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恶奴加小人,更可恨。

这样的人好对付多了,只要在她鼻子前面挂根香香甜甜的胡萝卜,她就会乖乖就范。早知道她这副德性,以前也不需要用那么多心思防范她。

陆漫说道,“回去跟她说,她娘总归养了她一场,这次来看她,她即使生病出不去,也得托桃儿带点月例银子回去。再问问她娘有什么要求,若她能做到,还是该敬敬孝心才对。至于二太太,她不管让红绫做什么事,红绫都答应着就是了,总不好让她娘老子为难。”又从妆匣里拿出根银珠簪,说道,“把这交给红绫,就说她的好都我记着。”

柳芽和桃儿一起去了红绫屋里。

红绫听了柳芽说的话,接过银珠簪,又高兴起来,觉得陆漫还是信她的。她用布包了一贯钱,因为她娘不识字,又拿了一条旧帕子给桃儿,说这条帕子是她娘给她绣的,以证明是红绫让桃儿去的。

桃儿接过东西,去上房给陆漫看了,就急匆匆去了西侧门。丫头们是不能随便出二门的,陆漫又让她拿了几块银角子去贿赂守门的婆子。

陆漫没有午歇,十分疲倦。她吃了一碗酸奶水果丁提提神,又让杏儿把另一碗装进食盒,一起了去鹤鸣堂。

长公主笑眯眯地吃着酸奶,还故意拿到老驸马的鼻子边让他闻闻,老驸马的鼻子真的又皱了皱,把大家逗得直笑。

长公主笑道,“这酸奶真不错,吃了后,觉得心腹舒坦多了,也不闷油了。”

陆漫笑道,“祖母喜欢就好,以后孙媳天天给您做。这东西,长年坚持吃,对身体更好。王妈妈比孙媳做的还好吃呢,可惜…”她还是想探探长公主的口气,又说道,“他们一家已经被二太太卖了。”

长亭长公主已经知道了那件事,说道,“手艺再好,生的儿子不省心就不好。”

她是相信王妈妈的儿子是小偷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仔细想过那个下人会不会真的去偷盗。陆家人还真是狡猾,知道说王妈妈别人或许不相信,就说了她儿子。

陆漫不敢再辩解,尤过不及,只得又打起精神跟老驸马念叨起来。

她还没按摩完,大奶奶就领着姜得宇、姜和、姜得敏来了。

三个小兄妹见到陆漫笑得更欢了,“三婶”叫得脆甜。小敏哥儿还扯着她的裙子说,“婶婶,酸酸好七(吃),敏敏要七。”

和姐儿也说道,“酸酸甜甜凉凉,比冰水水好七。”

无论哪里,哄孩子都是最容易的。

陆漫本就喜欢孩子,见他们这样,都喜欢到心里去了。笑道,“三婶知道你们喜欢吃酸奶,又多做了些。等晚些时候酸奶发酵发好了,就让人给你们送去。”又跟大奶奶说了些吃酸奶的好处。

敏哥儿还高兴地跳了一下,宇哥儿和和姐儿也都呵呵笑起来。

陆漫走后,长公主起身去了西侧间,大奶奶过去扶着她的胳膊一起过去。把长公主搀去罗汉床上坐下,又双手捧着一个粉彩茶盅奉给她。

长公主喝了一口茶,对大奶奶笑道,“我瞧着这陆氏不错,孝顺,乖巧,聪明,小嘴儿也讨喜。虽然你祖父还没醒,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这个孙媳妇。展唯是个冷性子,一锥子下去也戳不出一句话来。他们一冷一热,一刚一柔,正好配得上,日子过起来不会太闹腾,也不会太冷清。”

第六十一章 相悖

听了长公主对陆漫的赞誉,大奶奶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马上笑道,“祖母好眼力,孙媳也这么觉得呢。三弟妹人活络,心思巧,连我家敏哥儿都喜欢她。等她再把祖父的病治好了,哎哟,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长公主点头,又说道,“陆氏虽然是何晃的外孙女,但罪不及出嫁女,何况她生母何氏已经被陆家休离了。”又冷哼一声说道,“那个人越来越霸道不讲理了些,没道理我家娶个什么样的冲喜媳妇,还要看她的脸色。别人怕她,本宫却是不怕。”

大奶奶心道,你老人家是不怕,可我们怕呀。以后夹在你和婆婆两人之间,可不好做事了。长公主对她说这话,八成是借她敲打自己的婆婆…

她心里那么想着,脸上却笑开了花,咯咯笑道,“您老人家谁都不怕,咱们这些晚辈也跟着沾了光,到哪儿都能横着走。”

长公主听了大乐。又说道,“本宫喜欢看到一家人和乐,以后你们妯娌要好好相处。那孩子是个拎得清的,不会惦记她不该惦记的东西。以后等老驸马醒了,我也会劝劝他。他这次遇难,为他解围的就是庶子。虽然本宫也不喜欢一个家里有嫡有庶,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有了,他们又守本分,也无需太过打压,他们总归是我们的血脉…”

等孩子们闹够了,大奶奶便领着他们离开鹤鸣堂去了大夫人住的明和堂。下晌的日头足,这里到明和堂要走一刻多钟,他们是坐轿子去的。

现在几位老爷下衙后都去鹤鸣堂陪长公主吃晚饭,而大房的主子除了姜侯爷,都会在明和堂同大夫人一起吃饭。

大夫人正坐在后堂西侧屋吃着兰汀洲送的酸奶水果刨冰,这次陆漫有准备,做的酸奶比较多,每碗里都放了些酸奶。水果刨冰好做,看看就会了,但加了酸奶的水果刨冰只有兰汀洲出品。

三个孩子看见了,都拥了上去。大夫人让下人把孩子们领去厅屋里吃,那里大,通风。

大奶奶使了一下眼色,下人们都退了下去。她才对大夫人悄声说道,“今儿听祖母的意思,好像打算把陆氏长期留在府里呢。”

大夫人把瓷碗放下,擦擦嘴说道,“之前真没瞧出来,那陆氏不是一般的伶俐,没多久功夫,就把你祖母哄进去了。”又叹了一口气,道,“她是二房的媳妇,照理不关我们大房的事。只不过,皇后娘娘那次提到她甚为不喜…咱们现在没分家,不管陆氏将来是不是展唯的媳妇,都不能让她留在府里。哪怕她冲喜把老驸马冲好了,不好明着休了她,也得以她身患恶疾为由遣去庄子里过活。我也不想多事忤逆长公主,可那林氏就是山上的清风,除了赏风赏月万事不管。她儿子的身子骨不好,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她可以不操心以后的事,我却不能不管,总不能让陆氏毁了展举、展勋的前程吧。长公主那里,以后再想想法子,她总不会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罪臣后人,就不顾子孙的前程。”

大奶奶笑笑没敢言语。

等到六爷姜展勋下学和世子爷姜展举下衙,几人在侧屋吃了饭。

饭后,姜展举和大奶奶回了自己院子倚罗轩,大奶奶又悄悄把长公主和大夫人相悖的意思跟男人说了。

姜展举沉吟片刻,说道,“祖母是一家之主,一切都顺着她老人家的意,万莫忤逆了,惹她不高兴。至于母亲,我会私下劝劝她,那是二房的事,咱们不好插手。何况,如今的三弟可不是原来那个三弟,他的主意大得紧。那天他口口声声护着陆氏,却不见得是真护着。”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听祖母和爹的意思,皇上越来越不喜那位的强势,太子殿下似乎也对王国舅一家颇有微词。还是要劝劝娘,虽然娘跟那位有亲,也是拐了弯的表亲,以后尽量少跟她和王家来往,那位目前左右不了我们兄弟的前程…你记着,家里的事要听祖母和父亲的。”

大奶奶点头称是。心里却有些为难,她也知道要多听长公主的,可婆婆交待她总不好不听吧…

而下晌陆漫匆匆赶回兰汀院,桃儿已经从西侧门回来了。

桃儿禀报说,“奴婢把红绫的钱和帕子交给她娘陈婆子,又说了我跟红绫私交甚好,红绫如今特别得三奶奶的看重,以后前程好着呐。只不过,今天早上服侍三奶奶洗漱时扭了脚腕,走不了路,只得让我来帮着看看有什么事…”

其实,今天上午绿绫去陆府要王妈妈一家的奴契时,就已经说了红绫的脚腕扭伤了,但小陈氏不相信,又赶紧打发陈婆子来见红绫。

小陈氏现在拿陆漫没有任何办法,她让陈婆子来找红绫,是想问陆漫在公主府到底混得如何,是不是得长公主及姜三爷的喜欢…

她当时让人卖掉王家人的时候,还不知道陆漫的任何消息,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小陈氏绝对不相信一个让公主府丢了大羞的人会讨长公主和丈夫的欢心,还等着有朝一日陆漫被休回娘家,所以只把王妈妈一家卖了。

令她猝不及防的是,陆漫好像在长公主府混得还不错,先是绿绫带着长公府的人回家搬书,今天又带人来讨要王家人的奴契。她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贪那二十几两银子,该听老太太的话,想法子直接把那一家人弄死。

现在,不仅人没弄死,老太太还让她把卖人的银子还给了那个丫头,真是鸡飞蛋打。看到老太太要吃人的眼神,她后悔得不得了。

她让陈婆子来见红绫,是想问问陆漫在公主府混得到底如何。

陈婆子没见到女儿很是有些失望。虽然接到女儿孝敬她的一贯大钱高兴,可没完成二太太的任务啊。

听说桃儿跟红绫私交好,她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银角子给桃儿,笑道,“我家姑奶奶有天大的福气,能去给驸马爷冲喜。我家二太太今儿听说她的身子大好了,还能天天去驸马爷跟前敬孝,高兴得什么似的。”

第六十二章 老孩子得哄

桃儿叹道,“其实,三奶奶的身子也不算大好,还是病病殃殃的,到驸马爷那里敬孝都是咬着牙去的。哎,三奶奶命苦,一嫁进门就做了那件事,三爷和长辈们都不高兴,认亲那天被教训得好可怜…”似乎才觉得自己话多了,桃儿赶紧住了嘴,又把银角子塞进陈婆子手里,慌道,“麻烦陈嬷嬷看在我跟红绫姐姐是好姐妹的份上,千万要把我刚才的话烂在肚子里,别害我。”

陈婆子笑得一脸皱子,忙保证道,“不会,不会,老婆子保证谁都不说。”然后,就乐颠颠地走了。

陆漫听了桃儿的禀报,说她做得好,还赏了她两个银锞子。

陆漫内心倍受煎熬,焦急地盼望着姜展唯快些回来,能帮忙找回王妈妈一家。想着,若六月份他不能回来,她就只得孤注一掷,厚着脸皮去求长公主。

她除了在鹤鸣堂打起精神应付那老两口,平时就做点降暑食品,连切脉、针刺这种只有在静心时才做得好的练习都暂时放下了。

一晃到了五月三十,这天全家又都休沐。

当陆漫和绿绫到鹤鸣堂时,三位老爷和世子爷、四爷、五爷已经排排站在老驸马的床前侍疾了,长公主则坐在床前。

陆漫屈膝给长公主、三位老爷、世子爷福了福,四爷、五爷也向她躬了躬身。

因为有这几个男人在,陆漫也不敢像往常那样跟老驸马说笑,只附身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去一旁听两位御医和昨天守夜的人说老驸马昨晚的情况。

这时,听到四爷惊诧的声音,“天呐,祖父好像不高兴了。”

五爷也说道,“哦,对呀,过去祖父一不高兴就翘胡子。看看,有几根胡子翘起来了。”

长公主和几位老爷都低下头仔细看,都不可思议地说道,“果真!”

世子爷纳闷道,“为什么祖父会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