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玖也看到姜展唯了,尖叫着扑进他怀里。

西屋的姜展魁听见妹妹喊“三哥”的声音,又听见三哥的说话声,也顾不得穿衣裳,跑了过来。一起奔过来的,还有旗长。

陆漫一见这货心情就不好,特别别扭。但想到王妈妈一家,还不能得罪他。只得强颜笑道,“三爷回来了。”

姜展唯这次对她的态度还好,虽然没有笑容,但也没有冷着脸,没有嘴臭地恶语相向。应付六只小魔爪的同时,向她点了点头。

陆漫去了净房洗漱,柳芽和杏儿跟进去服侍。

柳芽小声说道,“三奶奶,对不起呀,三爷不让吵醒你们。他两刻钟前来兰汀洲的,好像先去了清风院,听说八爷和二姑娘在这里,就过来了。”

陆漫点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头脑清醒起来,情绪平静下来。她一对着那货,心里就特别压抑。

站在旁边服侍的柳芽和桃儿低着头,她们以为陆漫是被三爷吓着了。

过了大概一刻多钟,陆漫终于平复好心情,走出净房。

一出去,正好听见姜玖在欣喜地宣布特大好消息,“…刚刚三嫂亲了玖儿呢,玖儿也亲了三嫂呢,天呐,三嫂的脸好软好香哦。”

“软”和“香”两个字说得又重又得意,像是在说什么稀世美味。

姜展魁馋得不行,还嘴硬道,“妹妹和三嫂都是妇人,所以才能亲亲。我和三哥是男人,不能干这事,多丢人啊。”

这两个熊孩子,气死人了。

陆漫无语地坐去妆镜台前,由丫头们给她梳头。两个丫头忍笑忍得辛苦,还不敢让陆漫看出来。

姜展唯听了他们的话,嘴角抽了两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到了那晚,他心里只有恨和怨,居然没有一亲芳泽。这些天来,他经常会想起那晚陆漫绝望和伤心的哭声,心里也有些自责,自己的确很没用地欺负女人了…

姜展唯昨天晚上回到前院书房,因为太晚没有进内院。他听柳信和柳青讲了一下这些天家里发生的事情。柳信两人是下人,又都住在外院,知道的情况不详细,只大概讲了一下。他不在家的两个月里,陆氏中规中矩,忙碌着救治老驸马,没做过一点出格的蠢事,更没闹过什么笑话。

唯一一件大事,就是为了救旗长的命,在院子里不顾形像地大呼大喝拦住了把旗长拖去外院的婆子们,并领着小兄妹和婆子去鹤鸣堂求情,还真的保下了旗长。而且,在那以后,长公主居然同意以后府里主子聚会,都会叫上小兄妹,对陆氏也更好了。

对于长公主叫小兄妹聚会这一举动,姜展唯很是不以为然。

不过,这么长的时间陆氏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失当行为,姜展唯觉得实在不符合她易冲动和喜怒无常的个性。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她真的改过了?

早晨,他去清风院的时候,顾嬷嬷话里话外说陆氏很有些心计和小手段,为了笼络小兄妹的心,经常给他们吃不妥当的吃食,叫什么铁板烧。那些东西看着特别腌臜,又黑又糊,有些东西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连下人家炒出来的菜都不会那么难看。昨天就是请他们去兰汀洲吃铁板烧,才遇上大雨回不来的…

虽然他感激陆氏求了旗长,但心里还是有些埋怨弟弟。早就嘱咐他不要过多跟陆氏来往,现在不仅来往密切,居然还跑去她那里住了。

那陆氏,还真的有些小手段。她是想通过弟弟妹妹来讨好他吗?

可当他看到弟弟妹妹欢快的笑脸时,却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来。这么多年了,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笑声也没有这么清亮过。

看看桌上的早饭,并没有不妥当的吃食。那碟山药红枣糕和两小碗鲜虾小馄饨,就是陆氏让丫头拿钱让厨房专门给两个孩子做的。

再看看对面的陆氏,美丽沉静,举止优雅。难道,这才是她真正的禀性,以前的所有名声,真的全是她继母搞的鬼,上吊也不是她狠心和任性,而真的是被逼狠了?

早饭摆在东侧屋的炕上,四个人一起吃饭。姜展唯和陆漫分坐炕几的左侧和右侧,小兄妹坐靠里一排。

陆漫沉默地低头吃着饭,想着该怎样开口求姜展唯帮忙。若他实在不肯帮忙,她只得厚着脸皮去求长公主了。若长公主再不帮忙,路就被堵死了…

小兄妹因为兄长在这里的原因,也遵守着“食不语”的规矩,老实地吃着东西。特别是姜展魁,十分怕这个兄长,腰杆都挺得直直的,生怕哥哥说他没有规矩。

姜展唯率先打破沉默,“谢谢你,保住了旗长。”他垂着眉,没有看陆漫一眼。

陆漫见他主动说话了,暗松了一口气。说道,“三爷客气了。我也喜欢旗长,不愿意看到它受伤害。”

陆漫一对上姜展唯,就不自在,不愿意主动开口说话。但话匣子打开了,后面的话也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迫不急待地讲了想请姜展唯帮着找王妈妈的事情。

“…王妈妈的儿子肯定不会偷盗。小陈氏那么着急把他们打发走,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王妈妈对我极好,我想尽快把他们一家找回来。无论花多大代价,花多少钱。”生怕他拒绝,陆漫又补充道,“我救了旗长,能不能请三爷也帮我这个忙?”

第七十一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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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展唯放下筷子,把目光转到陆漫身上,说道,“你救了旗长,我也的确欠你一个情。你乳娘的事,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时间问题。上京城有许多家牙行,先要查找人是被哪家牙行卖的。牙行也有行规,一般不会向外人吐露被卖人的行踪,还要想法子撬开他们的嘴。若陆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卖他们,肯定会卖去远地方。若他们还活着,即使能找回来,花的时间也不会短。少则几个月,多则恐怕会一两年。那时,我已经不在上京城了。”

陆漫失望道,“需要那么长时间啊,那怎么办呢?”

姜展唯又来了个大转弯,说道,“即使我走了,也会让柳信帮着把事情办好。”

见姜展唯痛快答应下来,陆漫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有时候还不是那么讨厌嘛。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总感觉仁和堂的李掌柜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便又讲了李掌柜故意摔在自己面前,他在何晃没有出事之前就在仁和堂里卖药,以及以前的大仁和堂与现在的小仁和堂的事情,“王妈妈在我小时候提过仁和堂几次,她被卖,我猜可能跟仁和堂有一定的关系。三爷先把李掌柜找到,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只是,跟李掌柜接洽,千万不能让陆家人察觉,李掌柜似乎很怕他们。”

姜展唯的眉毛一挑,勾着嘴角说道,“这还真有些意思了…好,我会先从李掌柜那里入手。”

虽然陆漫很讨厌姜展唯,但也不得不承认,只要他答应帮忙,办成的可能性极大。这货的能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

他们说完正事,饭也吃完了。

姜玖不解地问,“三哥,你不是说过食不语吗,你和三嫂怎么还这么多话?”

姜展唯笑了笑,和声说道,“哦,我们是在谈要紧事。”

小姑娘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这货只有对着姜玖的时候,目光才会这么柔和。对姜展魁都不这样,比较严厉。

饭后,几个人手拉手领着旗长一起出了雨汀洲。小兄妹牵着手,姜展魁牵着陆漫,姜玖牵着姜展唯,感觉像一家四口。

别说陆漫不自在,姜展唯也极其不自在。但看到高兴的小兄妹,他们两人也都勉为其难地配合着。

雨后的清晨,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空气清新而湿润,叶更绿,花更艳,树叶和房檐偶尔还会掉下几滴水珠…

走在湿润的碎石甬道上,两个孩子的欢笑声和狗吠声打破了这里原有的安静。

到了岔路口,姜展唯让小兄妹回清风院,他先要去鹤鸣堂给长公主请安。

姜玖不想跟哥哥分开,拉着姜展唯的手不放。求道,“三哥,玖儿也想去看望祖母和祖父,祖母现在很喜欢玖儿呢,父亲和母亲也是,还送了玖儿礼物。”

姜展唯的脸一下沉了下来,皱眉说道,“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既然他们瞧不上咱们,为何一定要厚着脸皮凑上去?他们的那劳什子礼物,不要也罢。记住,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咱们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姜展唯是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姜玖说话,姜玖吓坏了,委屈得流了泪。

陆漫很是无语。这货心里有毛病,还要弟弟妹妹都像他一样。她忍着气说道,“他们没有要别人的施舍,只是想要亲人的关爱,过快乐的日子。这是每一个孩子都想要的,也是他们应该拥有的。”

姜展唯冷笑道,“你也生长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应该知道个中滋味。亲人和他们的关爱,难道你想要就能要到吗?你想要他们就能给吗?若你真要到了,也不会…”

他觉得当着小兄妹的面不好说“在洞房里上吊报复娘家人”的话,又说道,“既然要不到,不要也罢。自己长志气,多努力,去创造一份好生活。”说完,又不怒其不争地看了姜玖一眼,说道,“你想要的,哥哥以后都会给你。”

陆漫悠悠说道,“是的,我知道个中滋味,孤寂,痛苦,无助,压抑,嫉妒,这些负面的情绪伴随我长大,压得我喘不上气,几近疯癫,才会做出那种疯狂的举动。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愿意让他们去品尝,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他们还那么小,让他们品尝那种滋味多么残忍。”看到姜展唯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又道,“自己多努力,去创造好生活,这是指你们男人。你们男人才有那个条件,走出内院,有先生,有朋友,有自己的天地。只要自己够聪明,够努力,不需要家族亲人,也能够创造一份属于自己的好生活。可女人呢?生活的圈子只有这个内院。特别是单纯良善的小玖儿,远没有你和八爷心理强大,若没有长辈的正确引导,再被下人带歪…”遇到排解不开的事,真的就会走原主的路。

后一句话陆漫没有说出来。在外面吵架让下人看到不好,弄不好,已经有人去跟大夫人或是大奶奶禀报了。她相信凭姜展唯的聪明,他应该猜到她想说的话。

她用帕子给姜玖擦了眼泪说道,“莫哭。上午只有几位老爷在鹤鸣堂,其他人都不在,很无趣,很吓人的,你们去了也没意思。你再等等,下午所有主子都会去,那时再去,好吗?”见姜玖点头,又对姜展魁说,“带妹妹先回清风院。”

姜展魁点点头,幽怨地看了哥哥一眼,牵着妹妹走了。见旗长还跟着姜展唯不想走,又低吼了一句,“旗长,跟我来。”

旗长也只得恹恹地跟着他们走了。

见小兄妹走了,陆漫才扭头向鹤鸣堂走去。

姜展唯站在原地愣了一阵,才跟上去。跟陆漫平行的时候,说道,“刚才是我不好,只想到自己的感受,没有为小玖儿着想。嗯,也谢谢你,让展魁和小玖儿比原来快乐了许多,还让我,我…祖母接纳了他们。”

第七十二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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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漫没想到姜展唯居然会倒歉。而且,那二货老爷把他们兄妹三个伤害得不是一般的深,姜展唯对他应该不是一般的怨,还带了许多恨。所以他只提祖母,而不提父亲。

这就是一个严重缺爱的孩子,面对一大家子亲人,求而不得,就坚决抵制那一份“施舍”。不仅苛刻自己,还苛刻弟妹。还有那个原主,也是如此…

自己何其有幸,虽然只有一个母亲,母亲扛下了所有不幸和痛苦,给了她全部的疼爱,让她前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和快乐。

想到前世的妈妈,陆漫心里异常柔软,眸子如阳光下的秋潭一般温柔明媚,无聚焦地凝视着前方。嘴里却说道,“我喜欢八爷和小玖儿,很可爱的孩子。”再想到姜展魁的那三个鞠躬,又笑道,“他们那么小,还知道感恩。”

姜展唯无法理解,在那样环境中长大的女子,又有那样的性格和名声,怎么会有这么温柔明媚的目光。他的心猛地狂跳了几下,脸也燥热起来…

那种矛盾的情绪又蹿了上来,让他无措和羞惭,顷刻间心情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冷声说道,“我们是怎样的关系,你心里有数。所以,你还是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了,展魁和小玖儿不需要你多操心。还有,没有那些人,我照样能给展魁和小玖儿一份好生活,我们不需要那些人的施舍。”

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反复无常。

陆漫气得胸口痛,收回目光,停下脚步,极其郑重地说道,“放心,我一直记着我们是怎样的关系,也会一直谨守本分不越雷池半步。不过,你指的好生活,是指将来你功成名就了,会让他们衣食无忧,给八爷谋个好前程,让小玖嫁个好人家,对吧?”见姜展唯默许,又说道,“那你想过没有,你给了他们这两样你认为最好的,八爷拥有了好前程也得自己去经营,小玖儿嫁了个好婆家也得自己去面对,总不能你替他们去过未来的日子吧?你再护着他们,也不能护一辈子。更可怕的是,若是他们两人的性格都变成你这样不识好歹,反复无常,没人会稀罕。”

姜展唯气得红了脸,低声喝道,“你这个妇人,真是,真是…你居然敢如此说我。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求陆家求施舍?”

陆漫眼前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难过地说道,“在陆家我求过,小时候,我会去祖母跟前敬孝,去继母面前卖乖,还用攒了许久的钱买了珠花讨好继妹,可看到的永远只有厌恶的眼神,我是真的求而不得,就不想再去求了,求了也没用。可这个府的祖母却不然,我帮着八爷和小玖儿委屈了,她不仅没怪我把手伸得长,还真心接纳了他们。所以说,这个家里对待血脉至亲并没有那么冰冷和无情,至少长公主不是…”陆漫又看了姜展唯一眼,说道,“三爷,哪怕你嫌我多事,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至刚易折,上善如水。就你这个又臭又硬、又不知变通的性格,即使将来功成名就了,路也不好走下去。弄不好,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说完,陆漫快步向前走去。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姜家对待血脉之亲比陆家有人情味多了。既然他们现在是一体,陆漫还是想提醒提醒这个自卑又自负的男人,再有本事,但太过偏执,结局或许还比不上平庸的人,她前世看的人物传记太多了…

陆漫的语速不快,声音依然轻柔,却如重锤一样敲击着姜展唯的耳膜。特别是最后几句,让他非常气恼,又不得不承认极其有道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鹤鸣堂的后门。姜展唯再生气和不服也不敢多话,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地往前走着。

跟在他们身后的绿绫和杏儿吓得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耳朵堵上。见姜展唯走到前面去了,才远远地跟在后面。

陆漫和姜展唯先后进了鹤鸣堂的垂花门,都不约而同地把面部表情放轻松,两人又并排走在了一起,陆漫还稍稍靠后一些。

卧房里,几位老爷和世子爷、四爷、五爷已经侯在老驸马床前了,长公主也坐在床边。

陆漫直接走进了卧房,而姜展唯却站在卧房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老驸马生病前几乎不拿正眼瞧他,除了那次陪陆漫敬茶,姜展唯从来没有跟他近距离接触过,当然就更没有进过他的卧房了。哪怕他生病躺在床上,姜展唯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侍疾。

长公主也猜到他的心思了,招手笑道,“展唯啊,进来吧。床上躺的是你祖父,还用祖母请你不成?”

长公主的玩笑话让姜展唯有些不适应,赶紧躬身道,“孙子不敢。”他走进去,给长公主和三位老爷见了礼。

陆漫低头仔细看了看老驸马,轻声笑道,“祖父,昨儿的雷声那么大也没把你老人家吵醒啊。嗯,睡得好,吃得香,脸色更红润了。等你老人家哪天醒过来,八爷和九爷都跑不过你了…”

话还没说完,世子爷就惊讶地说道,“看看,快看看,祖父的胡子又翘了几根起来。”

众人仔细一看,果真老驸马的胡子翘起了几根。

长公主哈哈笑道,“老孩子定是不高兴坏丫头笑话他廉颇老矣,居然拿小八和小九这两个小豆子跟他比。”

陆漫又赶紧笑道,“哎哟,是孙媳说错话了。等祖父醒过来,就是世子爷、三爷、四爷、五爷,都跑不过你老人家。”

众人又是一阵笑。

姜展唯诧异极了,陆氏什么时候跟祖母这么随意了?祖父似乎真的有感应,也极是享受被她哄着。还有几位老爷,对这一切见惯不惊,连平时端方严肃的侯爷都笑出了声。

那么多年了,长辈们对他们三兄妹只有疏离和漠视,可这陆氏一来,不仅改变了展魁和小玖儿的窘境,连对待自己都比之前随意亲和了…

第七十三章 吓病了

姜展唯看了一眼浅笑盈盈,跟长公主和老驸马说笑着的陆漫,再想到认亲那日,她被众人群起而攻之,双眼含泪,连站都似乎站不稳。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她是怎么做到的?

至刚易折,上善如水…

姜展唯心里正想着,只听姜侯爷低声问道,“你和谢世子一同去北地巡视这么久,依你看,咱们大楚同大金真的会打起来?”

这已经不是军事机密了。

姜展唯点头道,“虽然目前边境表面还算平静,不过听那边的探子说,大金正在调集各处军队,这场仗肯定会打。”

长公主唬了一跳,赶紧说道,“若打起来,健锐营肯定会去打仗。展唯就不要呆在那里了,去宫里当差。”

姜展唯冷峻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对长公主说道,“听说,昨天下晌起,兵部的一切人事调动已经冻结,所有开往北边的将士不能随意调进守卫京城的军队。”

长公主吓坏了,拉着姜展唯的手说道,“那可怎么办,咱们家的孩子多娇贵啊,怎么能上战场打仗呢。哎,都是祖母不好,委屈你了…”

她看了陆漫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如今,她心疼孙子,可这个孙媳妇她也极是喜欢,不舍得再骂她。

陆漫红了脸,她知道长公主忍下了什么话。

二老爷大声喝道,“孽障,知道要打仗,为何还要往健锐营里钻?即使钻进去了,也应该早些出来呀。”又指着陆漫说道,“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早说过了,若实在不喜…”

姜展唯赶紧说道,“祖母,父亲,我已说过,投军是我一直的愿望,跟陆氏无关。男子汉自当顶天地立,金戈铁马,马革裹尸…”

话没说完,就听见老驸马猛咳了几声,脸涨得通红,身体也轻微痉挛起来。

众人吓坏了。陆漫暗道,她就说嘛,这货一来这里豪言壮言,就会把老驸马刺激得跳起来。

付御医赶紧过来施针,急道,“请殿下和各位大人去别处说话,不能如此刺激驸马爷。刺激过了,事得其反。”

姜展唯只得先出了卧房,其他人看见老驸马平静下来,才依次去了西侧屋。二老爷走之前,还狠狠瞪了陆漫一眼。长公主也是一脸沉痛,姜展唯再是庶孙,她也舍不得让他去边关送死呀。

陆漫之前听姜展唯说会去北地戎边,还以为是一般的换防或是调动,压根就没想到会去打仗。他既然知道他所呆的军营会去北边,那么肯定也猜到不久的将来会打仗。

娶冲喜媳妇果然强烈刺激了他,宁可不要命,也要建功立业,主宰自己的生活,然后休了这个强加给他的媳妇。

他恨她,或者说恨庶子的身份,原来恨得这样深,这样狠。

陆漫心里堵得慌。姜展唯去边关打仗,让长公主好不容易对她建立起来的好感又大打了折扣。

突然,陆漫又想到一种可能性,万一那货死了,这些人岂不是又会把他的死算在她头上?

他不是那些豪门子弟找机会去前线镀金,躲在安全的地方不去出战。他是憋着气去建功立业,肯定会不要命地冲在最前线…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将军的战功是用千千万万条生命换来的,谁知道他是最后的将军,还是那千千万万中的一员。

没想到,老驸马还没活过来,自己身上又背上了另一条命。她还想过啥好日子,过个鸟儿啊!

想想自己真是傻,刚刚还在“提醒”他,还不遗余力地为那对小兄妹争取各项权宜…自己就是个傻子!

这个混蛋,恶棍,王八蛋…

陆漫又恨又气又怕,难过异常,心里像抽空一样,之前的战斗力瞬间全没了,浑身无力,眼泪也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付御医见她这样,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看到陆漫付出多少努力改变现状,看到老驸马有所好转,看到长主公等人由痛恨她变成喜欢接纳她,她的前路慢慢变广。可因为这件事,或许又会让她回到原点,前景莫明。

付御医叹了一口气,同情地说道,“三奶奶,驸马爷无事了,你回去歇歇吧。”又劝道,“凡事往好里想,不要钻牛角尖。”

陆漫点头,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告辞出了卧房。走过厅屋时,还能听到二老爷的骂人声,以及姜侯爷和三老爷的劝架声。

路上,绿绫看出陆漫情绪有异,扶着她宽解道,“三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三爷会无事的。”

陆漫没接她的话,轻声说道,“我没惹着任何人,可凭白就背上了两条命…我好累,我好想妈妈,想睡觉,想回家…”

说到后面,就像孩子似地呜呜哭了起来。

绿绫吓坏了,赶紧哄道,“好,好,咱赶紧回去歇着。三奶奶放心,三爷不是答应帮着找王妈妈了吗,定能找回来的。”她想说回陆家还不如在这里,但终究没敢说出来。

一回卧房,陆漫就直接躺上了床。

几个丫头听说姜展唯要上前线打仗,三奶奶吓着了,都是又惊又怕,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吃晌饭的时候,绿绫见陆漫睡得香,便没敢惊动她。等到未时初,就去叫她赶紧起床吃饭,还要去鹤鸣堂给老驸马按摩。

可她叫了几声陆漫都没反应,走过去仔细一看,陆漫满脸通红,嘴唇干得起了壳。再用手一摸,她的前额滚烫。

绿绫吓得一下子哭起来,大叫道,“天呐,三奶奶病了,好烫手。”

院子里的黄婆子听见了,赶紧跑进屋里。她摸了一下陆漫的前额,也哭了起来,说道,“怎么得了,这么烫,三奶奶怕是活不成了。”

黄婆子年龄大,见的多。她这样说了,几个丫头都吓得大哭起来。绿绫赶紧去鹤鸣堂禀报,再请付御医来给她看病。

长公主等人正脸色难看地坐在西侧屋里说话,就见疯子一样的绿绫泪流满面地跑进来。她一下跪在长公主跟前,哭道,“长公主殿下,我家三奶奶病得不醒人世,就快死了。”

众人唬了一大跳。

第七十四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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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绿绫的禀报,长公主喝道,“今天上午她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病得快死了。说清楚!”

绿绫涕泪皆下,哭道,“三奶奶今天从鹤鸣堂回去的时候情绪就不对,哭得厉害,说她没惹着任何人,却凭白背上了两条命。她说她好累,想妈妈,想睡觉。她一回去就睡下了,刚刚奴婢去叫她,才发现她满脸赤红,身上烫得如炭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黄嬷嬷说三奶奶那样,怕是活不成了。呜呜呜…”她没敢把“想回家”三个字说出来。

长公主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含泪说道,“可怜见儿的,一定是听说展唯要去打仗,吓着了。”又对下人说,“让付御医去看看那孩子,无论如何都要救过来,老驸马少不了她,本宫也舍不得她。”

付御医赶紧拿着药箱跟着绿绫去了,姜展唯也紧随其后。他的步子大,迈得快,半刻钟就到了兰汀洲。

还没进屋,就听见柳芽等几个丫头的痛哭声。

姜展唯跑进卧房,看到陆漫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她满脸赤红,嘴上全是干壳,眼睛闭得紧紧的。摸摸脸上,烫得厉害,连呼出的气都灼手。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上午她还好好的,跟他吵架厉害的紧,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这样!她敢做那样惊天动地的事,胆子也不应该这样小啊。

付御医过来,给她施了针,又让人熬了退热药给陆漫灌下。叹着气说道,“三奶奶的这个病来势凶猛,主要是前些天救治驸马爷太过劳累,今天又倍受打击,加上长期愁思郁结,造成外邪入体,高热不退。如果晚上能醒过来,就万事大吉。若是醒不过来,哎,就危险了。她若有个万一,驸马爷他老人家也…哎!”

姜展唯摇着头,喃喃说道,“她怎么可能醒不过来?她那么有活力,上吊都没吊死,还那么会吵架,怎么可能被吓死…”

陆漫的魂魄已经飘出了那具身体,飘飘荡荡回了现代。看到熟悉的高楼大厦,她一阵欣喜。若古代那么多天在现代只有几分钟就好了,她还来得及钻进前世的身体,再醒过来。

可她的魂魄并不听使唤,没有飘去医院,却来到了她前世的家…她终于回家了!

妈妈的头发已经尽数斑白,正坐在她的床上发呆。这间小屋依然如她生前一样干净整洁,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墙上挂着她的大艺术照,梳妆台上放着卷发棒,小写字台上的玻璃花瓶里,几枝鲜花正怒放着…似乎她只是去上班了,还忘了拿手机,晚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