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伸出手去抚摸妈妈的白发,却摸不着。妈妈似乎看到她了,对着她的方向,眼睛却是空洞的,缓缓说道,“漫漫,他们都说咱们母女只有三十一年的缘分,时间到了,就该分开了。你不在的日子里,妈妈的生活糟糕透了,妈妈真的不想活了。可是,妈妈又不想死,妈妈活着,还能天天想着我的漫漫,在妈妈的心里漫漫还是活着的。若妈妈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漫漫就真的没了…”

陆漫难过得无以复加,叫道,“妈妈,妈妈,漫漫在这儿,漫漫回来看你了。没有妈妈的日子,漫漫一点都不好过,被人欺负,孤助无援…”她目不转眼地看着妈妈,诉说着无尽的思念和离开妈妈后所受的委屈。

她多么希望她的身体还在,可以让她钻进去。可是,听妈妈的意思,她已经死了一段日子了,那具身体早已化成了灰。

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又把陆漫吸入一个黑洞,陆漫被一道光裹得紧紧地动弹不得,被迫穿过厚厚的黑雾,又来到了古代的兰汀洲。

她看到床上躺着古代的陆漫,姜展唯表情异常冷峻,愣愣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像尊雕塑。姜展魁和姜玖守在卧房门口大哭着,几个丫头也在一边抹着眼泪,不许他们兄妹进屋。

姜玖边哭边说着,“三嫂死了怎么办呀,三嫂好可怜呀,玖儿舍不得她,玖儿不能没有她,呜呜呜…”

姜展唯没抬头,依然望着躺着的陆漫喃喃说道,“她不会死,她上吊都没吊死,她的命硬。”

绿绫哭道,“上吊只是一根绳子,哪里有两条命重。驸马爷的那条命已经重得让我们奶奶喘不过气来,再加上三爷这条命,我们奶奶就被活活压死了。”

姜展唯怒极,侧头望着绿绫吼道,“她还没有死!”

绿绫豁出去了,又哭道,“付御医说了,若是晚上她醒不过来,就危险了。可现在已经到晚上了…呜呜…三爷不是盼着我们三奶奶死吗?这下可如你的愿了…”

姜展唯拳头都握紧了,咬牙说道,“闭嘴!我何曾盼着她死,我…”

姜玖的哭声更尖利起来,喊道,“三哥怎么能盼三嫂死呢,三嫂多好啊,长得好看,又温柔,说话的声音也好听。除了哥哥,对玖儿最好的就是三嫂了,她给我们讲道理,还给我们做好吃的,呜呜呜…三哥坏…”

姜展魁哭得直跳脚,呜呜咽咽说道,“三哥只希望我和妹妹能好好地活着,可三嫂不仅希望我们能活着,还要活得开心。三嫂嫁进来的这些日子,是我和妹妹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三嫂告诉我们,哭换不来怜爱和尊重,即使换来一点同情我们也不该要…为了我们,三嫂顶撞上辈,还说妹妹不能一个人呆在小院子里,要多得长辈教导,多与人交流,才能养成好的性格,而不是像她过去那样遇到难事就上吊…呜呜…她的话祖母和母亲都听进去了,赏了我们好物什,还对妹妹很好呢。五哥只要一回家,就会来看我们…三嫂若死了,妹妹就可怜了…我也可怜了…呜呜呜…”

两个孩子的哭叫声穿透力极力,划破了兰汀洲宁静的上空。

陆漫有些感动动,这两个孩子,自己对他们的点点滴滴都记着。

第七十五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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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展唯听了小兄妹的话,心里更难过,眼里有了潮意。他望着陆漫柔声说道,“你睡了这么久,也该睡醒了。你不是想妈妈了吗?好,我会尽快帮你把乳娘一家找回来…别怕,哪怕我祖父没活过来,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活下来。我即使死在战场上了,也会先把你安排好。不会让你背负我们的性命,这两条命本不该由你背负…”

这样的姜展唯让飘浮在床顶的陆漫魂魄有些无措,这不符合恶棍的个性啊!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是长公主、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奶奶,以及姜展玉亲自来了。他们的丫头手里还拿了许多补药和补品。

几个女人进了卧房,姜展玉则留在侧屋。

姜展唯赶紧起身,把长公主扶着来到床边,几个丫头又搬来几把椅子,请她们坐下。

长公主流泪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这些天辛苦了。哎,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对你祖父的孝心,还有对小玖儿兄妹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祖父哪怕不清醒,也能感觉到。我们知道你是好孩子,放开心思,你尽心了,你祖父活过来是命,活不过来也是命…至于展唯,咱们大楚朝的国力强着呢,让他去中军营中当差,不跟鞑子对打,不会死的。”

二夫人也叹着气说道,“别生你公爹的气,他从来都是有口无心,又爱大放噘词。他听说你吓病了,也后悔了。”

三夫人又说道,“听说你生病了,展雁哭得什么似的,还要跟着一起来看你,我没带他来。”

大夫人也说道,“看看你这孩子,胆子怎地这样小,我们没有你想的那样心狠。”

这话有些诛心,盘踞在床顶的陆漫腹诽不已,但愿长公主不要多心。

大奶奶也想说几句话,但看看大夫人,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几个女人又安慰了一番姜展唯,还让付御医在这里看着,有事情马上遣人禀报,才起身告辞。

看到两个哭得不行的小兄妹,长公主劝道,“很晚了,回去吧。睡上一觉,明天一睁眼,兴许你们嫂子已经醒过来了。”

两个孩子不想走,却也不敢忤逆,只得跟牵着他们的姜展玉一起离开了兰汀洲。

陆漫有些发蒙,她这次病“死”和上次吊“死”待遇完全两样。

她无比忧伤,想回到现代,可现代的她已经化成了灰。这一世有她的身体,可她真的不想活过来,她不想面对这里莫明的未来…

她又想起了妈妈的最后两句话,犹豫起来。同样如此,她若活着,还有人想着妈妈。她若死了,重新投胎转世,一切就都没了,还有谁能想着妈妈呢?

正犹豫之际,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一推,她又失去了意识…

她醒来时,正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不是眼圈红肿,而是眼白布满了血丝,吓死人了。

姜展唯看见陆漫睁开了眼睛,先是欣喜若狂,笑道,“你醒了?”后又板起了脸,冷声说道,“我就说你命硬,我死了,你也不会死。”

陆漫闭上了眼睛,没理他。这货,就是个矛盾又反复无常的人。

付御医赶紧来到床前,诊了诊脉,笑道,“三奶奶无大碍了。”又对绿绫等丫头说,“帮三奶奶把身上擦净,换上干衣裳。”

陆漫说道,“我想沐浴。”声音嘶哑的厉害,像破锣。

付御医说,“三奶奶将就将就,身体刚刚好些,不宜马上沐浴。”

姜展唯也劝道,“听大夫的话,将就一下。”

姜展唯和付御医避出卧房,绿绫和柳芽把她的身体用干布把汗擦净,又换上干净衣裳。喝了药,她又睡着了。

陆漫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喝了药和粥,又继续昏睡。不知睡了多久,她再次醒来,头脑已经比较清明了,身体也感觉好多了。

见柳芽和桃儿、杏儿守在身边,陆漫问道,“什么时辰了?我躺了多久”又觉得头发里全是汗,身体也黏黏的,说道,“我要沐浴。”

桃儿和杏儿去准备,柳芽悄声笑道,“今天二十二,现在已经午时末了,三奶奶睡了两天两夜。”

陆漫洗了澡,丫头把她的头发擦干,喝了一碗汤药,再喝了一碗青菜粥,就斜倚在床头,听着几个丫头的念叨。

三爷两天晚上都在兰汀洲歇息,睡在侧屋。八爷和二姑娘一天要来几次,听说她无事后,才高兴起来,没有再跟三爷怄气。长公主、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奶奶也是一天几次遣人来看她,还送了药材和补品来。长公主还让人说,让陆漫好好歇息,身体恢复后再去给老驸马治病…

今天上午,三爷先出去,又遣人来叫走了绿绫。柳芽还压低声音说道,“好像柳信大哥跟李掌柜接触上了,今天上午三爷就是带着绿绫出府去见李掌柜。”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陆漫惊喜异常。

这场病,来的快,去的快,是自己没出息地吓破了胆,但也有了意外的收获。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情况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那对小兄妹,长公主等人,对她明显有了好感。其中有老驸马的关系,但对她好也是真的。

最令陆漫吃惊的还是姜展唯。他真是矛盾的统一体,恨她恨的入骨,伤她伤得最深,她快死了的时候,他居然那么难过。哪怕因为老驸马和小兄妹而不想让她死,他的表现也完全超出了陆漫的意料。

他那两个沉甸甸的承诺,凭他现在的能力和地位,能做到吗?陆漫表示怀疑。

还有长公主也表了态,说老驸马若活不过来是他的命。她真的是这样认为吗?陆漫还是严重怀疑。

哎,拭目以待吧。

陆漫没有精神,又睡了一觉。醒来时,看见绿绫已经回来了。

她见陆漫醒了,咧开嘴笑起来,小声跟陆漫说道,“三奶奶,今天奴婢见到李掌柜了。”

陆漫喜得一下坐了起来,给柳芽使了个眼色,让她帮着看门,不要闲杂人靠近。主要还是防备躲在后罩房里“养病”的红绫,怕她突然冒出来。

红绫如今不止全身长满红疹,连脸上都长了许多,根本不敢出来见人。

第七十六章 窃取

绿绫说道,“柳信大哥昨天就找到了李掌柜的家,说了三奶奶想见他,想找到王妈妈一家人,但三奶奶不好出面,就委托三爷帮着找…”

李掌柜也一直在寻找机会跟陆漫见面,见陆漫主动派人跟他联系了,激动不已。他们约好在经营古董的上雅堂同姜展唯见面,为了更加取信李掌柜,姜展唯把绿绫也带上了。

之前李掌柜还有所保留,三缄其口。但一看到绿绫,知道的确是陆漫通过姜展唯找他,终于放下所有防备。

李掌柜在几年前见过绿绫几次,都是王妈妈领着绿绫出府办事时见到的,只不过绿绫没注意到他。

那次在醉春轩酒楼里偶遇,李掌柜先是看到了绿绫,再是看到了陆漫。他之前虽然没见过陆漫,但见那个姑娘长得跟师姐年轻时一模一样,又跟绿绫在一起,就猜到她定是师姐的闺女陆漫。因为霍掌柜跟他在一起,他不敢上前跟陆漫讲话,又怕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便硬生生从二楼楼梯摔下去…

李掌柜听绿绫亲口说陆漫在长公主府过得还好,都激动哭了。便把他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李掌柜名字叫李源,今年三十岁。他小时候就跟着何晃学医,他的叔父还是原仁和堂掌柜。他十四岁那年,何明珠,也就是陆漫的母亲何氏嫁去陆家。

谁知三年后,何晃突然遣散了仁和堂里几乎所有人,只留了一个老李掌柜和一个制药师傅,两个卖药的小二。而两个卖药的小二中,就包括了现在的李掌柜。之前李掌柜学的是看病,但为了让他继续呆在仁和堂,只得让他当卖药的小二。

此后,仁和堂只卖药,不诊病。虽然只卖药挣不了多少钱,但仁和堂那么大个铺子是自家的,不需要租金,又有现成的进药渠道,所以除了本钱外,每个月也能挣几十两银子。他们都十分纳闷,只卖药,还不如把整个铺子租出去挣钱。

两个月后,何晃又悄悄把仁和堂写进了女儿何氏的嫁妆单子。还私下吩咐老李掌柜,若他将来有了不测,再难都必须同何氏一道保住仁和堂,这是何家世代基业,绝对不许卖。哪怕以后不做生意不卖药了,就把前面的铺子租出去,一年也有几百两银子的收入。但后院和厢房却不能租,哪怕空着,也不能落入外人手里。切记,切记…

三个月后何晃因对当时的王淑妃“不敬”获罪被斩。他没有兄弟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夫人也因为知道他获罪而怒极攻心气死了,所以官府只抄没了何家家产,而没有管这个已经陪嫁给女儿的没落了的仁和堂。

半年后,陆放荣调去辽省乌城,陆老太太突然发难休了何氏。

何氏离开京城前来了一趟仁和堂,她说她要去蜀中投奔舅家,同时请求老李掌柜几人帮着看顾仁和堂。还说她若在那边安定好了,就会请人送信过来。可过去了这么多年,何氏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了任何消息。

何氏之所以把这么重要的仁和堂留在陆家,主要是她不敢留在京城,又怕自己孤身一个女人保不住这个家业,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留给女儿,陆家总是官身,女儿总流着何家的血…

何氏离开陆家时也留了个心眼,把经营仁和堂的契书交给了陆老太太,但仁和堂的房契却交给了王妈妈和抱琴保管。何氏留在陆家的心腹,包括王妈妈一家,以及一个叫抱琴的丫头。

还让老李掌柜每年把仁和堂经营所得的银子都交给陆老太太,一半陆家家用,一半给小陆漫存着作嫁妆。等陆漫嫁人的时候,再把仁和堂陪嫁给她。说只有这样,陆老太太才会帮着看护仁和堂,对小陆漫也会好一些。

可何氏一走,陆老太太就让陆二老爷回来续娶了她娘家侄女小陈氏。一年半后,陆家新二太太小陈氏突然领着人来赶仁和堂里的人,说何氏早在一年前就托人把仁和堂这个铺子连着后院以五千两银子卖给了她,并把房契拿了出来。

当老李掌柜看到那张货真价实的契书时,气得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李源跑去陆家找到王妈妈,才知道是抱琴为了能给陆放荣当妾,一年前就把那张契书偷出来交给了小陈氏,还弄了张假契书放在那里。王妈妈也是这件事情闹出来后才知道,气得大哭。

李掌柜叔侄知道实情后,根本无能为力。一个是凭他们斗不过陆家,二个是那时何晃死了没几年,不敢把仁和堂这件事闹得太大。那样,仁和堂不仅要不回来,弄不好还会被官府没收,治陆家的罪。

老李掌柜觉得自己对不起何晃和何氏所托,病情加重,几天后就死了。死前交待李源,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呆在那个铺子里,等待陆漫长大,再寻找机会帮助她把仁和堂重新夺回来…

老李掌柜死后,他的老伴子女都回了老家定州,而李源一人留在了京城。李源在仁和堂原址附近租了个小院子,无事就会去那里转转。那里已经改成了布庄卖布,他去买了几次布,又找机会跟霍掌柜交好,经常请霍掌柜喝酒吃饭。

几个月后的一天,他突然发现霍掌柜找人在布庄旁边加盖了一间小偏厦,一问才知道,这间小偏厦居然会是以后的仁和堂。李源气得不行,这也太恶心人了。他猜测,何氏的嫁妆单子上写了仁和堂,陆漫作为她的独生女儿肯定拥有仁和堂的继承权,或许小陈氏怕陆漫长大后不好解释,就弄一个小仁和堂糊弄她。

李源又给霍掌柜送了重礼,说他除了卖药几乎一无是处,他更恨何晃犯罪连累他没过上好日子,请霍掌柜帮忙在陆家二太太那里美言几句,让他去小仁和堂里卖药混口饭吃。

霍掌柜果然不负重托,不仅让李源在“仁和堂”卖药,还当上了那里的“掌柜”。

第七十七章 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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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陆漫终于明白小陈氏为什么要那样陷害原陆漫和把王妈妈弄走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仁和堂。

把王妈妈弄走,一个是为了养废小陆漫,一个是害怕王妈妈在小陆漫长大后把仁和堂的真相告诉她。

把陈斐弄来勾引原主,若原主未婚先孕,或是被人捉奸,她的结果都不会好。不是羞愤寻死,就是给陈斐当妾。死了当然更好,仁和堂完全属于小陈氏。给陈斐当妾,那就是进了她的娘家,小妾能翻什么天,给她个缩水版的仁和堂就不错了。

陆家人和小陈氏绝对没想到,因为冲喜陆漫嫁进了长亭长公主府,那个缩水版的小仁和堂便不敢陪嫁给陆漫了。

那小陈氏太可恶了,还有那个抱琴,以及陆家人。为了各自目的,毁了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陆漫气得胸口痛,说道,“陆放荣和陆家人就看着原主…”她又赶紧改了口,“他们就看着我被小陈氏如此欺负而不管,太坏了。”

绿绫说道,“三爷听了也是气愤难奈,用这话问李掌柜。李掌柜说,他也不太清楚,好像听王妈妈说,小陈氏是把一切办好后才告诉陆老太太。陆老太太本就不喜何氏和陆漫,又怕把事情弄出来陆家丢脸,再一个就是仁和堂原来是何晃的产业,不敢闹大。至于老二爷,远在千里之外,难得回京一趟,又被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抱琴蛊惑,或许现在还不知道仁和堂变了样…许多陆家的家事李掌柜也不太清楚,只有找到王妈妈才能知道具体真相。”

哦,王妈妈。

陆漫急道,“李掌柜知道王妈妈被卖去哪里了吗?”

绿绫说道,“李掌柜之前一直在想办法打听王妈妈的情况,好像知道是哪家牙行卖的人,还先找人买下了王妈妈的小孙子。其他大人都卖去了远地方,卖到哪里李掌柜也不知道。三爷他们正在想办法,让奴婢先回来了。”

陆家卖王妈妈一家的时间正是陆漫嫁进长公主后的半个月,大概他们怕陆漫攀上了高枝,会突然想起王妈妈,或者怕王妈妈找到陆漫,把小陈氏做的这些坏事说出来,才赶紧把人卖了。还好他们只是卖人,而没有杀人灭口。陆漫充分相信,他们没有杀人不是不忍心,而是舍不得那点卖身银子。那家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陆漫又气又急,又出了一身汗,赶紧让人准备水,她要沐浴。又悄悄交待绿绫,再给红绫下另一种药,不仅让她浑身长疹,还要她腹泄,让她没有力气出来晃荡,但必须把命留住。等有朝一日,她出来当了污点证人后再发落她。

何家传下的医书,不仅有治病的书,还有防毒的书。至于防毒的书里,就有什么食物相克,什么药和什么药在一起会产生什么付作用。何家祖宗专门言明,这本书必须保密不能流传出去,以免被恶人利用。

坐在大浴桶里,陆漫摸着那个小铜坠子,心里才平复了一些。她要好好活着,先要把王妈妈的孙子接过来,再想办法找到王妈妈一家,然后让人去蜀中一趟,打听何氏的情况,还必须把仁和堂讨回来。更要收拾小陈氏和抱琴,还有陆家人…

重新充满了斗志,陆漫的身体一下好了许多。

她出了净房,柳芽赶紧来帮着把头发擦干。见陆漫坐去妆台前,问道,“三奶奶不去床上躺着吗?”

陆漫摇头说道,“躺了两天两夜,身子都躺酸了。”

玻璃镜里的丽人更瘦了,下巴尖尖的,眼睛更大。不过,也更加娇柔妍丽了。

陆漫把头发在头顶挽了个卷儿,插了一支银簪,就坐去了东侧屋的炕上。微风吹进小窗,吹来些许凉意,让她舒爽了许多。

古代有一种误区,人一旦生病,就不能吹风,不能凉着。这么热的天气,居然停止给兰汀洲供应冰块,多让她难过。

晚饭已经摆上桌,是一碗青菜粥和四碟爽口小菜,还有一碗银丝肉片面。

陆漫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嘴里也不发苦了,一口气喝完青菜粥,又吃了半碗面。

此时已经斜阳西垂,太阳的余辉洒落下来,给万物铺上一层金光。溶溶的光晕里,突然多出两个孩子一条狗,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进了大门,走过甬道,绕过碧池,向她走来。

看到那对小兄妹,陆漫开心起来。特别是这位拽拽的小正太,那天对她的评价多高啊。

他们也看到了小窗里的丽人,嘴咧得多大,向她跑来。

进了屋,兄妹两个脱了鞋子上炕,齐齐向她挤了过来。小正太也不像平时那么害羞了,很自然地倚在她怀里。她的一场病,不仅让长公主等人意识到陆漫的重要性,也让这对小兄妹意识到自己离不开她。旗长很自觉地没有上炕,而是站在榻板上把大脑袋放在炕沿上,伸出大舌头冲陆漫直笑。

紧随其后的顾嬷嬷跟进来,大声说道,“哎哟,八爷,姑娘,三奶奶还在病中,莫过了病气。”还想过去把姜玖抱起来。

陆漫说道,“放心,我的病不过人。”又对桃儿说道,“请顾嬷嬷去耳房喝茶,她老人家服侍二姑娘辛苦了。”

陆漫没有心情欣赏顾嬷嬷一副忠奴的嘴脸,桃儿和杏儿连扶带拖地把顾嬷嬷弄了出去。

陆漫先揉了揉旗长的脑袋,问小兄妹道,“你们吃完饭了吗?”

姜玖糯糯答道,“刚刚吃了。不放心三嫂,又来看看。”又上下打量了陆漫一番,笑得眉眼弯弯说道,“三嫂现在好有精神呢。”

姜展魁也说道,“看到三嫂彻底好了,我们终于能睡安稳了。”

这话多暖心啊。陆漫笑起来,又把他们搂得紧了几分。

小兄妹话里话外安慰陆漫,老驸马肯定能活过来,他们哥哥也不会死,让陆漫尽管放心,等等。他们在兰汀洲玩到天快黑了,才带着旗长和下人回去。

他们都走出院门了,姜展魁又找借口跑了回来。

陆漫纳闷道,“还有什么事吗?”

第七十八章 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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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展魁爬上炕,趴在陆漫的耳边小声说,“三嫂,我三哥已经知道不能把顾嬷嬷长期放在妹妹身边了。他说等他再找个妥当些的嬷嬷,就把顾嬷嬷送走,以后还会请祖母给我妹妹指个教养嬷嬷。让我把妹妹看好,无事多跟三嫂走动。”

说完,就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陆漫,一副快表扬我的样子。

姜展唯在京城,陆漫并不想跟小兄妹走得太近。但想到这两个孩子在她病得要死了的时候,哭得那么凄惨,话说得那样暖心,她无论如何不忍心把他们推远。

陆漫想起前世有一个女前辈,嫁的丈夫是个二婚渣男,还带了个十岁的女儿。女前辈跟继女的关系相处得非常好,几年后因男人出轨离婚了,继女却选择了跟继母生活。女前辈是八十年代的研究生,她把继女培养成材,又考上名校。那个女孩即使结了婚生了孩子,还跟继母保持着亲密关系,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当时,陆漫与很多人都不理解,甚至认为女前辈太傻,凭什么给别人养孩子,还是渣男的孩子。

现在陆漫终于懂了,看到孩子纯净而依赖的目光,你怎么忍心把他们推远呢?

有时候,人与人相处得好与坏,不一定完全因为血缘,还会因为人心。

在异世里,能收获这两颗温暖的心,也是一种惊喜吧。

陆漫轻轻捏了捏着他的小胖脸,笑道,“八爷真聪明,你没少跟三爷表扬顾二家做的好事吧?”

姜展魁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又悄声说道,“当然,凡是我记得的,都说了,还说三嫂也不喜欢她。”

说完就滑下炕,一阵风地跑出去了。

没有了孩子和狗,屋里立即变得寂静起来。

陆漫命人点上烛,看着一跳一跳的烛光,她想起前世有一首老歌,叫《烛光里的妈妈》。人在病中,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想妈妈的时候。

她让桃儿去厨房灶里拿几块炭过来,她用刀削成条,想着前世妈妈的样子,在一张宣纸上画了妈妈的头像。虽然不算顶像,还是有七、八分像。妈妈烫着卷卷的头发,还带了根施华洛世奇的双心项链。这是她早些年买的项链,已经淘汰了,但妈妈却十分喜欢。

无论衣裳还是首饰,从大学开始,妈妈就习惯性地捡她淘汰下来的东西。还说这是二次利用,又时尚,又省钱,她喜欢。

陆漫抚摸着画像,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在这个没有相机,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时代,她只能用这种办法回忆妈妈,记住妈妈。良久后,她把画像放在嘴边亲了亲,就起身把它放进了床下的小抽屉里,压在《回春杂记》下面。

以后想妈妈了,就拿出来看一看。她在这个世界想妈妈,妈妈也就活在这个世界里。

她又跟柳芽交待,让她父亲无事去外面转转,看看做个三寸长两寸宽的玻璃镜框需要多少钱。

晚上,姜展唯没有回兰汀洲,只让人还带来十斤雪梨。说小玖儿喜欢吃,陆漫留几斤尝尝,再给小兄妹几斤。

这让几个丫头十分失望。绿绫还说,“前天和昨天三爷都回来了的,今天怎么了?”

柳芽说道,“或许有些事还没办完…”

陆漫倒觉得挺好。不管他真有事假有事,保持一定的距离,需要帮忙的时候互相帮忙,这是合约夫妻的最好相处模式。见面多了,容易吵架。

第二天上午,长公主听说陆漫好些了,遣人来交待,让她不要着急,把病养好再去鹤鸣堂。还让人送了阿胶等补药过来,又让厨房每天给陆漫做些滋补养身的药膳。

陆漫十分感动,当着传话婆子的面,向鹤鸣堂的方向屈膝福了福,谢谢长公主对她的疼爱。柳芽又奉上一个装着银锭子的荷包给嬷嬷。

因为长公主的特殊关照,兰汀洲的地位又高了几分。

晌午,柳芽父亲托人来报,玻璃本就昂贵,若再用好些的木头,那么大的玻璃镜框需要五十六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