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笑道,“谢谢郡王爷,因为我弟弟,让你得罪王皇后和王家了。”又过意不去地跟老王妃道歉,“还让老王妃受了委屈,哎哟,我真是过意不去。”

陆漫的话音一落,何承就起身深深给宋明鞠了个躬,然后又恭敬恭敬给老王妃磕了一个头,说道,“谢谢郡王爷,谢谢老王妃。”

宋明亲自起身把何承扶起来,对陆漫笑道,“我教训王浩白,不只因为何公子,还有其它的事,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发泄一下。我跟王家迟早会翻脸,只不过提前了一段时日罢了。”

第二百六十章 心思

老王妃也笑道,“那几个纨绔,我儿教训得好,赔银子我也认。至于王皇后的训斥,呵呵,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就当成耳边风,她到底不能把我怎样…”

之后,让老驸马带着几个孩子和动物之前出去玩,陆漫和何承去卧房给老王妃把了脉,觉得她这段时日的身体不错,何承还是给她施了一次针。

施针的时候,陆漫同宋明出了卧房来到厅屋。

陆漫说道,“不知怎会那么巧,我弟弟头次去个酒楼,却会遇到那么多纨绔。”

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宋明看了看陆漫,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陆漫看了,急道,“郡王爷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若你知道什么内幕就告诉我一声,我也会让我弟弟有所防范。”

宋明低声说道,“我着人去调查了一番。有人无意中把黄小六约了何公子去酒楼的事情说了出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怎么就被舒家三郎知道了。后来,舒三郎又‘无意’跟王浩白和朱家那个呆霸王说了…”

“舒三郎?”陆漫惊道,自己不认识姓舒的人啊,还是个男人。她突然灵光一闪,又问,“是舒明薇的兄弟?”

宋明点头,说道,“嗯,是舒二姑娘的胞兄。”又颇有深意地说道,“听说,现在舒三郎跟王浩白,还有洪家的几个儿郎玩得都很好。”

陆漫的脸色凝重下来,那些人真是齐心协力帮着姜展唯找备胎,还把主意打到了何承身上。

宋明又道,“他们如此,也不光是因为舒姑娘以为姜三郎有那个心思,想取代你。更因为姜三郎率领的黑暴营屡立奇功,具说颇得皇上赞赏,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王家一直在朝中拉党结营,或许觉得姜三郎因为不满亲事跟长公主和老驸马有嫌隙,想把他拉过去也不一定。”

原来一个是个人原因,一个是政治原因。

陆漫气得又在心里把姜展唯问候了一遍。不管哪个原因,弟弟那次倒霉都是因为他。

她扯着嘴角说道,“若是因为姜展唯,他们如此费尽心机地打击我还真是抬举我了。”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弟弟是个男人,总不能让他像内宅妇人一样,一直困在家里。可是一出去,又怕有人会坑他。”

宋明笑道,“三少夫人勿担心。那几个人是京城纨绔的头头,这次被教训得不轻,而且摆明了我和四皇姑、谢老公爷都是何公子的倚仗,怕是没有谁再敢把他看成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倒是,陆漫又向宋明表示了感谢。

宋明摆手笑道,“你帮我母妃和默儿良多,该当的。”又道,“何公子年纪小,一定要慎重交友,不要被人设计进去,或者带歪了,让人有可趁之机。那样,别人想帮都帮不了。”

陆漫点头。好在这个弟弟懂事,听话,若是不听话的孩子,会把人气死。

她清了清嗓子,又笑道,“嗯,郡王爷,那个,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帮忙。”

宋明特别想帮陆漫的忙,忙笑道,“三少夫人有事请说,不管什么事,本王都会尽全力去办。”

陆漫有些红了脸,沉吟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把相求的事说了。

宋明没想到是这事,不觉眉毛一挑,又认真地看了陆漫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以前的认知里,陆漫是单纯、聪慧、温婉、贤淑、美丽、美好的女人,怎么,怎么能想得出这种事?

看到宋明玩味的眼神,陆漫还是有些心虚,脸更红了,低声解释道,“那个人欺人太甚。欺负了我不说,现在又欺负我弟弟。给她找点事,以后把心思不要想在别人身上。”

睚眦必报,也是好的品德。若以德怨,那才是傻瓜。

宋明哈哈笑道,“好说,必会让三少夫人满意。只不过,得给我一些时间,先要找到人,再要找到事,这样才能一拍即合。”

陆漫笑得眉眼弯弯,轻快地说道,“谢谢郡王爷。”

她觉得,宋明就像个大哥哥,跟他相处,除了想到“偷听”那件事有些尴尬,其它时候都非常轻松惬意,让人没有负担。

怪不得长公主经常说宋明是只“小狐狸”。

宋明哈哈笑道,“客气了,三少夫人请静候佳音。”

在和郡王府吃了晌饭,陆漫几人告辞离开。

宋明把人送出门,又让段嬷嬷把哭闹着的宋默抱回去歇息。

他回屋对仍然坐在侧屋里的老王妃说道,“母妃去歇息吧,儿子也去前院书房了。”

老王妃坐着没动,表情严肃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明儿坐。”

“母妃有事?”宋明坐下问道。

老王妃考虑了一下措词,问宋明道,“跟母妃说实话,你一直不娶正妃,是因为三郎媳妇吗?”脸色更沉了,说道,“她再好,也是别人的媳妇,还要给别人生儿子了。”

看到儿子微愣地望着自己,老王妃又道,“你是母妃的儿子,你刚才看三郎媳妇的眼神那么明显,母妃还能猜不到吗?”又加重口气道,“还好老驸马有病,何家小郎又心思单纯,其他两个都是孩子,否则你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宋明的脸涨得通红,他心里一直有那个不能言的念想,觉得自己一直藏得很深很深,只有看她的背影才敢忘情地看看,却还是被母亲看出来了。

他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低声说道,“母妃,那个,姜三郎不怕死地去边关挣军功,就是气家族不顾他的感受,让他退亲娶冲喜媳妇,他是想功成名就回来休妻,一血耻辱。他的这个心思,三少夫人也心知肚明,等着他回来休妻。我,我…”

老王妃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明,声色俱厉地喝道,“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是三郎媳妇跟你说的?老天,我还以为她是个妥当孩子,她怎么能把这事跟一个外男说,她怎么好意思!以后不要再跟她来往了,更不许默儿去她家。”

第二百六十一章 求而不得

“母妃误会了,不是她跟我讲的…”宋明便简单地把那天在鲁府里的事情说了。

老王妃听了,嘴张开半天合不拢,惊道,“舒家小姑娘怎么那样不知羞,人家姜三郎都娶亲了,还打着那种不要脸的坏心思。还有那个夏小姑娘,是西勤伯家的姑娘吧?前些日子还有人来牵线,想把她说给你当媳妇,我还觉得不错。啧啧,那些小姑娘明面看着乖乖巧巧,背地里却人不人鬼不鬼,专干没脸的事。”她又思索片刻,说道,“不管怎样,现在姜三郎还没有休妻,三郎媳妇就还是姜三郎的媳妇,你就不能打她的主意。何况,她还是长亭的孙媳妇,长亭有多厉害,她有多看重陆氏,你心里都清楚。以后少见她,若是被长亭察觉你的心思,可是不会放过你…”

宋明低头沉默了很久,抬头说道,“母妃,儿子这么大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于礼不合的事,儿子肯定不会做,以后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行。”见老王妃的表情松弛下来,又说道,“请母妃答应儿子一个请求,能不能暂时不要催着儿子找女人…若姜三郎真的休了陆氏,儿子也能有个机会…陆氏,她,她真的是儿子求而不得的女人…”

说完,宋明便跪在了老王妃面前。

回到长公主府,陆漫让何承和姜玖直接回家,她把老驸马送回了鹤鸣堂,正好长公主已经午歇起来了。

老驸马回房歇息,她则直接坐去了长公主旁边。

长公主对舒明薇的印象很好,还觉得是姜家对不起她,必须要把舒家人跟王家和洪家联手的事情告诉长公主。

长公主听说何承被算计是因为舒明薇胞兄把话传给王浩白和朱呆子,又跟洪家几个儿郎玩得好,果真发了气,骂道,“洪家就是在找死,跟着王家找咱们家的事儿…”

陆漫很满意,老太太把自己和弟弟的事看成是长公主府的事。

只听她继续说道,“但愿洪氏能记住教训,不要再跟着洪家和王家瞎起哄。若还知迷不悟,为了这个家的安危,我也不会手软。”又道,“怎么舒家也扯进去了?哦,我说舒大人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升了官,原来是攀上王家了…唉,也可惜那个舒小姑娘了,模样好,性子好,却是命运不济。先是咱们家让她婚事坎坷,若她家再卷进不必要的分争,被别家利用,那真是可怜了。“

陆漫没想到长公主对舒明薇的印象这样好,居然没去想想她胞兄传话是不是为了舒明薇,或者得了她的授意,还把她看成了受害人。果真印象好了,什么都好。

陆漫张了张嘴,还是没敢把那天偷听舒明薇和夏姑娘壁角的话说出来。那天掺和进了一个宋明,一男一女“躲”在大石后面偷听人家说话,说出来对自己的名声不好。虽然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孩子,但古代贵族一般没把下人当人看。

她也不好再多说了,说多了反倒落了下乘,只有下次抓住别的事情再上眼药吧。

又说笑了几句,陆漫才告辞回东辉院。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中,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陆漫的肚子更大了。

中秋节这天,陆漫三人要去长公主府吃晚饭顺带赏月,看戏。

本来还邀请了何氏和何承,他们拒了,因为他们请了同仁堂的李掌柜和几位大夫,还有王嬷嬷一家在榆青院过节。

听说,白天的时候,陆家的二爷陆科来请何承回家吃顿团圆饭,被何承以“要陪母亲过节”为由拒了。陆鑫正在考乡试,陆家宁可让大房的庶子来请何承,都没让二房的陆畅和陆丰来,那两兄弟是彻底被老太太放弃了。弄不好,为了能让何承回去过节,都没让那两兄弟回家。

鹤鸣堂里,天还未黑就四处挂起了灯笼,一派节日景象。

芙蓉厅里,一片欢声笑语。长公主豪爽,不兴吃饭不说话,再加上今天过节,气氛更是比往日热闹许多。

听几位老爷说,今天一早皇上又收到了边关捷报,谢家军又打了一次大胜仗。而这次胜仗,黑暴营也立了奇功一件。就是黑暴营摸到敌军运送粮草的线路,烧了粮草,致使敌军断了供给,被谢家军打得节节败退。

大楚朝和大金国交战过多次,这次仗应该是打得最顺的一次。

皇上在朝上大赞了谢大帅用兵如神和大楚军队无往不胜的同时,也夸了几句姜展唯,说他足智多谋,年轻有为,是大楚的栋梁之才。

二老爷是真的高兴,哈哈声打得特别响。三老爷也高兴,不时夸着姜展唯,还让几个子侄多向展唯学习。而姜侯爷虽然也笑着在夸奖,却掩饰不住脸上的落寞。他现在十分后悔,早知姜展唯如此奇才,自己又压制不住,该早些把他的心收拢,好为家族所用…

长公主与有荣焉地乐着,老驸马却不爱听了,把碗往桌上一撂,骂道,“那些庶子,就是喜欢做上不了台面的事,专耍阴私手段。”

长公主忙道,“驸马爷又糊涂了,这是两国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跟敌人还讲什么上不上得了台面啊。”

姜展玉也说道,“是啊,祖父,大金国来抢我们大楚国的粮食,杀我们的百姓,我们跟这些穷凶极恶的人还能讲阳谋,讲客气?”

老驸马揪揪胡子,眼睛又茫然了。

陆漫暗地里翻着白眼。这老爷子也太可气了,两国交战都还能扯到嫡庶上。只是,他再恨庶子也没用,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们是压制不住这个庶子了。

姜展唯的奇功一件连着一件,还把她头上的一件也算在了他身上。他若活着回来,肯定能够功成名就。

众人正说得热闹,一个下人来报,“长公主,驸马爷,侯爷,三爷派亲兵柳春回来了。”

长公主大喜,赶紧道,“快,快让人进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受重伤

柳春穿着迷彩服走了进来。这个朝代的迷彩服样式跟戎装一样,只不过颜色是蜡染的绿、褐、黑三种。

他比之前黑了壮了,前额还有一条又长又狰狞的疤痕,一直斜到右耳,甚是有些吓人。

他给长公主和老驸马磕了头,起身把包裹和书信呈上。

包裹里装的是一些北地珍品猴头菇,还有二十几只用盐腌过的飞龙。

信包括给长公主、陆漫、姜展魁小兄妹各一封,还有一把他无事时给陆漫雕的松木梳子。里面居然还夹了三封陆放荣的信,陆漫、何氏、何承各一封。

听柳春说,烧敌军粮草的任务不能有失,所以是姜展唯亲自带的队。为了隐蔽,去的人不多,虽然完成任务了,但死伤大半。姜展唯也受了重伤,肩部下方被刺了一剑,刺得很深,被几个兄弟拚死救回去了,柳春前额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军医说姜展唯虽然没伤及内脏,但伤口很深,流血又多,这么重的伤势只得凭天由命。但用了陆漫带去的那种神药,驱避了外邪入体,伤口也没有大面积化脓,居然挺了过来,只是现在都还没有大愈…

听说姜展唯受了重伤差点死,长公主又哭了起来,姜玖也大声啼哭,众人又是一阵劝。

陆漫也哭了,挨着她坐的大奶奶赶紧搂着她劝,无助的她也就趁势倚在大奶奶的身上抹眼泪。

朝庭捷报说的都是大好形势,可这些大好形势都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特别是姜展唯带领的特种部队,任务更是艰苦和危险。若不是她带去的“神药”,或许姜展唯已经死了。

陆漫没想到,听说姜展唯受了重伤,差点死了,她的心会这么痛,痛得她几乎全身都在发抖。不止因为不愿意她的孩子当孤儿,也不止因为不愿意那条精壮的生命从此消失,还有心痛,不忍…

见陆漫如此难过,大夫人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又赶紧敛去。你精明,那个庶子比你还精明。你有本事把长公主和老驸马哄得团团转,那个庶子也有本事把你耍得团团转。你就好好等着吧,等着他回来封妻萌子,夫荣妻贵…

柳春又赶紧说道,“长公主殿下,三奶奶,二姑娘,你们快莫伤心了,三爷现在虽然还没有大好,但已经能下床走路了。而且,敌人要喘息一段时日,我军也要休整,这段时间边关可能不会打大仗,三爷有充分的养伤时间。”

姜侯爷赏了柳春十两银子,让他好好歇息几天,他们准备一些给姜展唯的东西,让他一起带去边关。

或许伤还没好的关系,这次姜展唯给陆漫写的信只有两页,字也没有像之前的那么好看。说了几句“甚思、甚念”,以及想到自己快要当爹的喜悦。又说不管生男生女他都喜欢,男孩取名姜得璟,女孩子就叫姜悦。

他希望男孩光彩照人,前程似锦,希望女孩幸福快乐,这点期许跟陆漫倒是不谋而合。

接着就是感谢陆漫带的两种神药救了他和他的士兵…

军医给姜展唯吃了十颗黄克来后,他居然活了过来。伤势好些他就不舍得再吃了,留了三颗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另外还送了谢煜三颗。陆放荣的背部中了一箭,伤势严重,军医也给他吃了四颗,他的伤势已经大好。

又说,水杨散也非常好,不仅治风寒有奇效,对外伤引起的发热也有治疗作用,还镇痛。这种药因为多,受伤的将士都用了,已经用完了。问陆漫还能不能多弄些这两种药,给他带过去。另外再带些牛肉干,下酒好吃。

他还想要黄克来,黄克来又真的救了他的命,陆漫即使再宝贝那个药,也只得再给他带一些过去了。至于水杨散,就多弄些,让人拉几车过去,也能给其他营的将士用。

陆放荣的信,陆漫想了想还是打开看了。陆放荣首先感慨自己有个能干的闺女,弄的神药救了他和女婿的命。又说,陆老太太让人给他送了信去,他才知道明珠回京了,居然还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他知道后“热泪盈眶,激动万分”,打仗也更有了几分“蛮力”。他说为了妻子儿女,他也会爱护自己的命,争取活着回京一家人团聚…

陆漫暗诽,他也好意思。何氏都被他老娘休了十几年,他也重新娶了一个老婆纳了一个妾,还跟那两个女人生了三个儿女,他凭什么还说何氏是他的妻子啊。还什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恶心!

而且,又开始跟自己套关系了。

捏捏他给何氏写的信,非常厚。再看看信封,上面写着几个挺拔飘逸的大字——明珠亲启。

陆漫又是一阵恶寒。

人家已经不是他妻子了,他凭什么还唤人家的闺名啊。

怪不得当初天真的何氏被他哄得忤逆老爹也要嫁给他,他还真是个会哄女人的小白脸。

何氏一直表态不会搭理陆放荣,但愿她真能做到。

因为姜展唯受重伤的缘故,长公主心里难过,也没心思看戏和赏月了,众人吃了饭后各自散去。

小兄妹的情绪也不太好,慢悠悠地跟着陆漫往东辉院走。

姜展魁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哽咽着说道,“嫂子,看到那圆圆的明月,我更想哥哥了。咱们在啃着月饼,吃着美食,可哥哥却在外面吃苦受罪。”

姜玖眼圈红红地说道,“哥哥受了重伤,多可怕啊。万一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我们没有了哥哥,小侄儿还要当孤儿…我不要他死。”说着,还往陆漫的身边挤了挤。

陆漫安慰他们,也似安慰自己,说道,“莫怕,你们哥哥手上有神药,我再带些给他,不会有事的。”

回到东辉院,陆漫直接走到她的小窗下。明亮的月光中,那三株夜黄花的长茎依然碧绿挺拔,只不过挂的叶子不多。长茎顶端的果实已经长到桂圆那么大,绿苞也已经开了口,里面露出黑褐色的果子。卫嬷嬷说那就是种子,她还说,那几颗果子这几天就要落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别扭的翁婿

陆漫轻声跟小兄妹说道,“若这些种子能生根,发芽,开花,就能制出更多的神药。不仅能救你们哥哥,还能救更多的将士。”

卫嬷嬷说过,夜黄花应该跟月季花一样,都属于半常青灌木。也就是说,温度适合就能呈现常绿状态,温度寒冷时又呈现落叶状态。

天渐渐要冷了,十月之后,这花若放在外面就不会再长叶子。为了多制些水杨丸,最好把花放去那边的暖房。但这花又太宝贝,不放在眼前,万一被偷了或者被拔了怎么办。陆漫想着,到时候跟长公主说说,能不能在花房的最里面隔出一间小屋,专门放这几盆花。小屋不仅要上锁,自己还要派专人去看管。

这天夜里,陆漫居然梦见了姜展唯,梦见他坐在广阔无垠的草地上,静静地望着天空那轮明月。他的脸依旧冷峻,执拗,桀骜不训,脊背笔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一如她见到他的第一面…

北地,姜展唯的确坐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只不过,他的背挺得并不直,微微佝偻着,伤口还有些痛。他的脸也不冷峻,嘴里衔着一根草,嘴角微勾似有笑意。

突然,月亮里的阴影幻化成了桂花树,树下似乎还站着一位清丽绝俗的仙子,那仙子长得跟漫漫一模一样。她手里抱着的不是雪白的玉兔,而是黄黄的小猫…

他咧开嘴笑起来,这样的月宫仙子很是有些好笑呢。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盘腿坐在姜展唯的身旁,正是陆放荣。

姜展唯没理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陆放荣看到姜展唯望的这个笑极是诧异,因为他还从来没看到姜展唯这样笑过,这个笑容太过温暖。哪怕打了胜仗,或是黑暴营被谢大帅褒奖,甚至皇上来圣旨嘉奖他,他都没这样笑过。即使咧开嘴大笑,笑容也不达眼底。

在黑暴营里,陆放荣只比姜展唯低一级,是黑暴营名副其实的二号长官。他又是姜展唯的泰山大人,有了这两重身份,按理他跟姜展唯的关系应该非常好,还应该有绝对的话语权。

事实却正好相反,姜展唯跟他的关系非常生疏,绝对的敬而远之,还经常抓住他的小辫子阴他一把,或者讥讽几句。而且,他在营里几乎没有话语权,姜展唯是绝对权威,营里绝大多数兄弟都不知道他们二人还是翁婿关系。

陆放荣极是憋屈和不服。但也没有办法,无论官职、谋略还是背景、关系,他都远不是姜展唯的对手。若不是自己武艺好,又对北地极其熟悉,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来黑暴营,更别说升官了。为了前程,他也只得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更不敢摆老丈人的款儿。

两人的关系还是在完成这次烧粮草的任务后稍微有了些改善。因为陆放荣带队掩护烧粮草的人,不仅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他个人还因为保护姜展唯而受了箭伤。

两人沉默了很久,还是陆放荣打破了沉默,说道,“柳春应该把信送到漫漫和明珠手里了。可惜了,我给明珠准备的首饰和狐狸皮子,都没能交到她手里。”姜展唯只让柳春帮着带了三封信,其余什么东西都不许带。

陆放荣唯一一个让姜展唯吃瘪的地方,就是他也能叫陆漫的闺名。有几次,他被姜展唯整得发狠了,就故意在姜展唯的面前多叫几声“漫漫”。然后,在姜展唯的怒目下遛之大吉。

他知道,姜展唯对自己不满,主要是觉得他纵着陆家害了陆漫,还有就是觉得他护着抱琴。他非常委屈,漫漫是他的亲闺女,还是明珠为他生下的,他爱还爱不够,怎么会不喜欢。

他把漫漫留在京里,的确是为了她的日子更好过。都是小陈氏恶毒,才让漫漫遭了那些罪,他不是已经把小陈氏弄死了嘛。

还有抱琴,他始终觉得她是个温婉的女人,是好心办了错事。他也狠下心肠处治了她,怎么女婿还是这样得理不饶人,甚至还会公报私仇。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明珠居然回来了,她还为他生了个聪慧俊秀的儿子。

明珠是个美丽、温婉、善良、识大体的女人,她回来了,以后自己跟漫漫的关系也就能缓和了,那么跟女婿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冰冰了。

至于母亲说明珠和承儿不认陆家,陆放荣也不担心。他若能活着回去,一定能把明珠的心哄过来。而且,他们黑暴营立了这么多功,他肯定会官升几级,也能给明珠一份好生活…

姜展唯听陆放荣又叫了“漫漫”二字,居然还把“明珠”也说了出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陆将军,我的岳母似乎跟你已经没有干系了,你不能再叫她的闺名,这于礼不合。还有,帮你给她带信都只此一次,更不要想其它东西。”说完,就起身走了。

陆放荣气得不行,望着姜展唯的背影大声说道,“你虽然是我的上峰,是我的女婿,但明珠跟我有没有干系,你还管不着。”

姜展唯站下,回过头来冷冷说道,“若有登徒子敢调戏我岳母,我会让人打断他的腿!”又坏笑了一下,说道,“陆将军的妻子虽然暴病而亡,不是还有小妾嘛,有想法找她去。不要老想着去调戏良家妇女,这样会被罢官的。”

说完,就大踏步地走了。

陆放荣气死了,大声说道,“我家漫漫跟她娘一样温婉贤淑,美丽聪慧,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嚣张蛮横的夫婿。我可怜的闺女,这辈子要受苦了。”

姜展唯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再理他,继续往前走去。

陆放荣气把脚下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女婿怎么能对老丈人这样,大不孝,真是大不孝。再想想,他若讲理孝顺了,也就不是姜展唯了

第二天上午,何承在前院上课,陆漫让人把去何氏请来,又让人去买牛肉回来做牛肉干,去同仁堂跟黄老师傅说多制些水杨散。

第二百六十四章 自说自话

从内心来讲,陆漫真不想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何氏。但她还是决定亲手转交,她要看看何氏的反应。

一刻多钟后何氏就来了,笑着说了几句昨天他们请客的事。之后,又问陆漫道,“闺女,叫娘来有何事?”

陆漫道,“昨天三爷的亲兵从边关回来了…”

何氏忙道,“女婿怎么样,他还好吧?”

陆漫道,“还好,他们打了个大胜仗。三爷受了伤,现在已经好多了。还有,陆放荣也受了伤。”

何氏听说姜展唯受了伤,很是担心。可后一刻怎么又说到了陆放荣,他也受了伤。她觉得那个人离她好远好远,远得像隔了几辈子。现在突然从女儿嘴里知道他的近况,让有些她无所适从。

看到何氏情绪莫名,陆漫又说,“陆放荣还带了几封信来,这是你的。”

说着,把陆放荣的信递给她。

何氏愣了愣,她没想到陆放荣居然会给她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