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接信,而是看着陆漫手里的那封发呆,怔了一会儿便流出眼泪来。即使隔得再远,那上面的字迹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她心悦他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能写一手漂亮的好字。而且,信封上居然还写着“明珠亲启”。

看到何氏的样子,陆漫心里猛地一沉。若几个字一个称呼就能把她哄进去,那以后的麻烦事就多了。

何氏流了一会儿眼泪,又把泪水擦去,摇头说道,“我不要,我不看,我跟他再没有干系了,你把信撕了吧。”

陆漫非常满意何氏的表态,搂着她的胳膊挑拨离间道,“娘,你这么想就对了。陆放荣的嘴再甜,也别上当。娘若跟他沾上,也就跟陆家沾上了,我和弟弟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必须用自己和何承威胁,何氏才会重视。

何氏的目光果真更加坚定了,咬牙说道,“娘知道,娘的心已经死了,不会跟这个男人再有任何牵扯。”

“那这封信?”

陆漫还是有些为难。她不想让何氏跟陆放荣再扯上关系,但作为“女儿”撕这封信好像不妥。

何氏也觉得让闺女处置这封信不妥,就对吴婶说道,“把信丢进灶里,烧了。”

吴婶都恨死陆家和陆放荣了,听了这话,接过信快步走出房门,生怕何氏会改变主意。

等到何承上完课过来,陆漫又把陆放荣的信交给他。

何承没有犹豫地接过信封,他还是有些激动,手都在发抖。他取出信看了起来,之前激动的表情慢慢平复下来,嘴角讥讽地抽了几抽,眼神也越来越不屑。

他看完后把信塞进信封,冷冷说道,“陆将军还真会自说自话,想法很是让人费解。他的话里,似乎我娘不是被他娘休了,而是去探了一次远亲。他也没有再娶妻纳妾,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而是一直在家里盼着妻子儿子早日归家。那十几年的光阴,似乎在他眼里只是瞬间闪现,期间没有一点波澜和涟漪…他怎么能这样!”

陆漫更满意何承的表态,真是分得清好坏的好孩子。

何承也对何氏说道,“娘,不管他以后当了多大的官,你都不要跟他破镜重圆。因为他和陆家只能同富贵,不能同患难,从来不会站在娘的角度上想问题。若再有风吹草动,肯定又会做伤害娘的事情。”

何氏叹道,“娘知道,娘不傻。娘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们姐弟也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漫漫还差点被害死,娘怎么还会信他的话。放心吧,娘不会的。”

三天后,陆漫把二十五斤牛肉干,几套姜展唯的内衣裤、鞋子,还有陆漫、长公主、二老爷等人的信件,以及二十颗黄克来,二百颗水杨丸交给柳春,又让人赶了三马车的水杨散送去边关。

为了以防万一,陆漫没有把手里的黄克来都给姜展唯带去,还是留了十六颗。

何承犹豫再三,还是给陆放荣写了一封信,寥寥数语,只问候了几句。而且,只说他,没说一句何氏的事。他觉得,自己跟陆放荣有血缘关系,但何氏跟陆放荣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柳春脸上的伤疤也好多了,前几天陆漫就让绿绫每天给柳春上一次药。柳春知道黄克来金贵,自己连边都挨不着,但水杨丸他却能弄些。听绿绫姑娘说,吃水杨丸比吃水杨散方便,不需要跟其它汤药一起服用,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他就悄悄问绿绫,能不能私下给自己一些。

绿绫很崇拜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就私下给了他二十颗。

柳春喜得不行,又似是无意地说自己不是府里的家生子,没有亲人,连软和些的鞋子都穿不上。军里发的鞋子硬,容易打出血泡。

绿绫十分同情他,再想到自己也是几岁就被卖进陆家,现在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更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很想帮他做几双鞋,又觉得于礼不合。便说道,“你的鞋子多大,我请嬷嬷们帮你做两双。”

柳春马上比划了一下,告诉了绿绫具体尺寸。

因为时间紧,绿绫在下人中买了三双厚厚的千层底鞋底,忙了两天两夜,又出钱请婆子帮忙,终于在柳春走之前赶出了三双鞋子给他。因为快到冬天了,其中两双还是冬靴。

柳春拿着鞋子欢喜不已,直说下次回来会给绿凌捎带北地特产,会带用鸡血石做的首饰,极漂亮。

柳春快马加鞭,在十日后的日落前赶到营里。他远远就望见了营门口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翘首以盼,那是陆放荣。

陆放荣算着时间,这几天落日前都会站在大门口等柳春。

看到柳春了,他迎上前笑道,“回来了,我的信呢?”

柳春只得下马,拿了一个小包裹给他,说道,“这是我家三奶奶给陆将军做的五斤牛肉干,还有五十颗白杨丸。”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我家舅爷给陆将军的信件。”

陆放荣还伸着手,说道,“还有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实话实说

柳春摇头说道,“没有了。”

陆放荣吼了起来,“怎么可能!明珠的信呢?”觉得不妥,又道,“我闺女娘的信呢?”

柳春说道,“姑太太没有让小人带信,只舅爷给陆将军写了一封。”又抱了抱拳说道,“三爷还等着小人呢。”说完,上马跑开了。

陆放荣还想问问明珠和承儿的近况,他们在长公主府过得好不好,可那小子已经骑马跑远了。

若那小子不是姜展唯的亲兵,一定会给他一顿马鞭。长官还没发话,他竟然就跑了。

陆放荣气鼓鼓地把那封信拿出来,字写得非常漂亮,比畅儿写得还好。但内容却让他又是心酸又是失望,只泛泛问候了他几句,最后祝他身体健康,旗开得胜。对他的称呼是“陆将军”,落款是“晚辈何承”。

整封信客气而疏离,这是怨着自己呢。

陆放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明珠那样的好性儿也会怄气,还把气性带给了儿子。想着,只得等到回京后再去缓和关系了。明珠良善,儿子又是自己的亲骨肉,哄哄也就能回心转意了。

他又看了两眼牛肉干,之前闺女给姜展唯带过,却没给他这个亲爹带,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怨念的。觉得是小陈氏没把闺女教好,若是闺女在抱琴身边长大,或许就不会不把他这个爹放在心里了。这样看来,当初还是应该把闺女接到自己身边生活。

结果,女婿更绝,吃得香喷喷的,却也没说给他这个老丈人尝尝…

柳春跑回姜展唯的营帐,把东西和信件都交给了姜展唯。

姜展唯没有看东西和信,而是问柳春道,“三奶奶的肚子有多大了?人胖没胖?”

上次柳春回京的时候,姜展唯也问了同样的话,柳春说没敢仔细看三奶奶,所以没看出来,气得姜展唯甩了他脑袋两巴掌,骂他笨猪。所以这次,柳春专门悄悄瞥了三奶奶的肚子和脸好几眼。

他一听姜展唯的问话,马上用双手在肚子和腰间比划了一下,笑道,“禀三爷,这次小的仔细看了,三奶奶的肚子有这么大。人也胖了,有双下巴了,体重大概超过了一百斤,嘿嘿嘿…”

他还没笑完,后脑勺又挨了四巴掌,腿上还挨了两脚。

姜展唯瞪着眼睛骂道,“混帐东西,看那么仔细作甚?滚!”

怎么又错了,柳春哭丧着脸一溜烟地跑了。

他刚跑出营帐,又听到姜展唯冷清的声音,“滚回来。”

柳春赶紧又进了营帐。

姜展唯又问道,“你说没说我伤受的事?”

柳春听是问这个,又笑了起来,说道,“哦,小的说了。小的一说三爷受了剑伤,差点死了,三奶奶、长公主、二姑娘一下就哭开了。特别是三奶奶,哭得那个厉害啊,都倒在大奶奶身上起不来了…”

姜展唯先是脸上一喜,后又担心起来,又给了柳春一脚,骂道,“蠢东西,三奶奶有身子,你说那么严重做甚?滚!”

柳春又哭丧着脸走出去。

姜展唯想像着陆漫大肚子、圆脸蛋的样子,又乐了起来,开始坐在案前看信。虽然她的信依然客气有余,但想着她因为自己受伤那么难过,还是很开心。

跑出去的柳春被另几个亲兵好生取笑了一番,说他脑袋不止进水了,还有两个大坑。宁可挨两巴掌,被骂蠢猪,也不能仔细瞧三奶奶啊。他倒好,仔细瞧了,还傻了吧叽地告诉三爷他瞧得仔细,可不是要被骂被打嘛。

东辉院里,陆漫领着姜展魁小兄妹站在六个花盆前看了半天,还舍不得离去。小兄妹知道这些花救了哥哥,比以前更加爱惜和注意它们了。

这些花里,有一个花盆里已经冒出半寸高的小苗,其余五个花盆里刚刚冒出小苗,小苗嫩绿嫩绿的,在晚霞的照耀下,还带了些许红晕。

这几株小苗正是夜黄花。十日前,那三株夜黄花的果子先后落了下来,是六颗黑褐色的果子,皮又厚又硬,又没有缝隙。

卫嬷嬷看了后,说这种果子怪不得不容易生长,种子被壳裹住,而这种壳不仅厚,还防水,无法让里面的果肉吸取水份和阳光,也就没有办法生长,除非把外面的硬壳砸开。而那几株夜黄花的种子能发芽生长,很可能是碰到了什么外力,把那层厚壳撞开了…

陆漫让卫嬷嬷先用一颗夜黄花的果实试一试。

卫嬷嬷把硬壳砸开,取出里面的果肉,在温水里泡了两天后,又埋进了花盆。几天后,花盆里果真冒出了一截小苗。小苗嫩绿嫩绿的,可爱极了。

陆漫都快激动哭了。

成功了,夜黄花真的培育成功了。通过姜展唯和陆放荣转危为安,陆漫更加知道黄克来的巨大作用。若夜黄花能大面积种植,将给这个时代的百姓带来巨大的福音。

她奖励了卫嬷嬷二十两银子,又让她把另几颗种子处理了。然后,又让那五个护卫再跑一趟西北坡村,找到郑强,让他们去曾经找到过夜黄花的地方,再找找桂圆那么大的黑褐色果实。

只是那五人去了几天,现在还没回来。

她又把这事跟长公主说了,长公主也高兴,让人在玻璃暖房的最里面隔出来一个小房间,专门用来养夜黄花。

长公主已经看出水杨丸的巨大药效,听说这种夜黄花制出的药比水杨丸的作用还巨大,这将是天下百姓之福。

天呐,这些药以后报备到太医院,再全民普及,这个孙媳妇肯定会名垂青史呀。

现在,陆漫在她心里的地位更是扶摇直上,不仅超过了所有儿媳妇孙媳妇,仅排在老驸马、大儿、三儿、大孙子、三孙子、大重孙的后面。

那五个找药的人是在三天后回来的,他们在郑强的带领下,共找到了三十五颗那种果子。

卫嬷嬷把果子砸开,有二十六颗的果实肯定能用,另九颗或许年久,已经干枯发黑了。卫嬷嬷都没浪费,泡好,栽进花盆。几天后,冒出了二十七株小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怪胎

日子进入九月,陆漫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她的预产期是九月中下旬,就快到了。

由于陆漫很懂得优生优育,劳益结合,营养均衡,还有些控制饮食,除了那次差点小产,其他时候她都非常小心。所以她肚子里的胎儿长势很好,个头不算小也不算大,胎位也正。

长公主不放心,又嫌绿绫经验不够,已经请了两个有经验的接生婆住在府里,乳娘也找好了。

陆漫还私交待绿绫交待,不到万不得以,不要使用产钳等器械助产。还有,若孩子脑袋大不容易生出来,用剪刀侧剪。

绿绫现在偶尔会代表同仁堂去给人接生,侧剪的手艺已经练出来了。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麻药,陆漫也怕痛,但快速剪个小口总比宫口被扯豁强得多。

初五这天晚上,陆漫领同姜展魁小兄妹几人正坐在炕上说笑,就看见何氏拉着何承走进来。何氏沉着脸,好像还哭过。而何承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似在怄气。

陆漫问道,“娘,承儿,你们怎么了?”

姜展魁和姜玖见了,知道他们有事情,都懂事地避了出去,王嬷嬷领着下人也退了下去。

见没有外人了,何氏才小声跟陆漫说道,“漫漫,你说承儿这孩子多不让人省心。这孩子,这孩子,哎,他惹大事了。”说完,又流出泪来。

陆漫吓了一跳,问道,“娘,你说清楚些,他惹什么大事了?”

原来,何氏觉察到了何承的一些不对劲。说他们搬进榆青院后,不仅有人找何承看病,何承偶尔还会在晚饭后带着白芷去后街给人看病施针。

之前就算了,现在天渐渐黑得早了,何氏怕他出事不愿意让他去,可何承脾气拧,一定要去。何氏就留了一个心眼,在何承和白芷出门后,她悄悄把门隙了条缝,才发现何承带着白芷根本不是去了后街,而是偷偷摸摸进了对面平国公府的侧门。

何氏可是吓坏了,她站在门口等,还好两刻多种后何承两人又出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拽着何承来了这里。

何氏哭道,“你说说他的胆子有多大。那府里住的是公爷,听说还是近身保护皇上的,那得多厉害啊。他怎么敢进人家的后院,还悄悄的进去,万一被人当坏人抓起来,或是打死怎么办…”

陆漫想起当初那个小丫头求自己的事情来,问道,“你是去给平国公府的哪位姑娘看病了?”

何承本来就不敢骗姐姐,见姐姐又猜出来了,只得点头道,“嗯,是给刘府的四姑娘看病。”

陆漫气得伸手拍了何承的背一下,骂道,“糊涂!你知不知道你进去有多危险?深宅大院里的阴私多得紧,别人家的事连我都要退避三舍,你一个后生小子还敢参合进去,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或者被人抓包,告你拐骗人家姑娘,你混身是嘴都说不清。”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何承,又说道,“你的运气还真好,去了这么久,居然没被人发现。”

何承嘟嘴道,“姐姐放心,那府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关心刘姑娘。刘姑娘也聪明得紧,很多事情都先做好了防范。而且,我也是留了心眼的。除了第一次,每次我去都带了白芷,还有几次带了豌豆黄。没让白芷跟我去那个院子,而是藏在小门边的一颗大树后,若我没按说好的时间出来,他就赶紧出去报信。豌豆黄倒是跟我进去了,刘四姑娘喜欢它得紧,还给它点心吃…”

陆漫气道,“你真出了事,报了信又有什么用?还有豌豆黄,它再厉害也是猫,不会说人话。”又道,“什么刘四姑娘,怎么回事,说清楚。”

何承看了两眼陆漫的大肚子,嗫嚅道,“姐姐,这件事大,弟弟本没想瞒你,想等你生完孩子再说。现在就别问了,行吗?”

“不行。”陆漫坚定地说道。

何承为难极了,又道,“姐姐,这事孕妇们听了不好,真的。你不是一直在胎教吗,听了这事对胎教不好,弄不好还会做恶梦。”

陆漫经常说胎教的重要性,何承也就知道了胎教。

他的样子更加激起了陆漫的好奇心,掐了他的胳膊一下,说道,“臭小子,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可以,不许再跟刘四姑娘有联系。”

何承无法,先贼溜溜地跑去窗边和门边看看,见没有外人,又回来坐下,低声说道,“姐姐,不光是刘姑娘身患恶疾,这里还牵扯了一件惊天密闻…”

陆漫一听“惊天密闻”四个字就不淡定了,既然是“惊天”,肯定有天家的事。她赶紧压低声音喝道,“不要说了,你还要不要命了。掺合进了人家的家务事,现在连天家的事都敢去听。”不解气,又伸手掐了何承一下,骂道,“外祖父死得就不明不白,但他是御医,有些事想避避不开。可你能避开,却硬要往里钻。你钻进去了,不仅害了你,连你的一大家子都会被害死。”

何承赶紧道,“先我也不想听,可这里有咱们外祖的事,我就听了。”

陆漫同何氏对视一眼,便没再言语。

何承继续说道,“我给刘四姑娘看了一段时间的病,她相信了我,又因为我是何御医的外孙,她才跟我说了实话。这话姐姐和娘听了,谁也不要说出去,要烂在肚子里。”声音放得更低了,说道,“刘姑娘的父亲是平国公刘大人的弟弟刘三老爷,现在江南吴州任知府。刘姑娘今年十五岁,闺名刘惜蕊,是刘知府的长女,生下来被说成是‘怪胎’,送去庵堂养着…”

刘惜蕊出生三天就被送去离京城一百里外的一座叫三仙庵的庵堂,庵堂很小,只有一个修行的尼姑,平国公府每年会派人给庵堂添二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他们都以为刘姑娘会活不大,结果她居然活下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胎毒

听刘姑娘说,她的奶嬷嬷还活着的时候,悄悄跟她说过她的生世。她母亲先刘三夫人和皇上当时的李妃娘娘是同胞姐妹,感情非常好,居然还同时怀了孕。皇上比较宠爱李妃,偶尔她母亲还能进宫跟李妃见见面。

因为姐妹两人的父亲李大人跟何御医的关系很好,她们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何御医就悄悄跟她们诊了脉。说李妃怀的是男胎,她母亲怀的是女胎。这个消息把姐妹两个高兴坏了,因为当时刘淑妃也怀了孕,皇上说了,谁生的是男孩就立谁当皇后。若两个都是男孩,谁早生就立谁当皇后。所以,即使她母亲知道自己怀的是女孩,也为姐姐感到高兴。

何承最后耸了耸肩,遗憾地说道,“结果,上天像跟刘姑娘的母亲和姨母开了一个大玩笑。她们姐妹两个生孩子只隔了两天,她姨母先生下来一个怪物,而两天后她娘则生下一个怪胎。知道内情的人私下都在传李家定是遭了天遣,所以两个女儿都生了那样的孩子。”

“什么,什么怪物,什么怪胎?”陆漫惊道。

何承道,“李妃生下的怪物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刘姑娘也不知道,只说怪物生下不久就被埋了。刘姑娘生下来一身皮肤都是紫色的,下巴左侧还有一个大包,人们就说她是怪胎。她母亲伤心过渡,几天后就死了。本来刘大人他们是想把刘姑娘溺死的,但她的祖母刘老太君心慈舍不得,说送进庵堂,能活就活,不能活是她的命…”

陆漫的嘴张老大合不拢。何晃外祖怎么敢给皇上的女人断胎儿的男女,这世上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传出去李妃没命,何晃也会没命。那时后宫中掌权的人物是先太后,先太后可是王淑妃的亲姑姑。

不知道他的死跟这件事有关没有。在陆漫看来,何晁在太医院干了二十几年,还是太医院院判,为人处事应该小心谨慎才对,他不应该出那个昏招啊。

而且,那姐妹二人生的孩子都有问题,是不是家族遗传病?

陆漫又问,“刘姑娘现在的皮肤还是紫色的吗?还有,那个包还在吗?”

何承道,“她现在的肌肤莹润如雪。只不过因为很少见日光,稍显苍白。包还在,长在这里,有这么大,而且只有这个包的颜色还偏紫。”他指了指他的下巴左侧,用手比了一下大小,比核桃大一些,又道,“她说,她的奶娘说她刚生下来时只有桂圆那么大,后来长成这么大的。”

陆漫道,“她的肌肤是自己变白的?”

何承摇头道,“不是。听她说,她五岁时,她的奶娘下山买吃食,无意中救了一个摔断腿的老婆婆,又把老婆婆扶去庵里歇息。那个老婆婆是个接生婆,她看了刘姑娘,说她的肌肤和那个包块应该是中了一种极罕见的胎毒。包块就是毒素聚集的地方,若长到婴儿拳头那么大,毒素扩散,命就没了。

老婆婆说她能帮着解毒,解了毒后刘姑娘的肌肤会随之变好,却消不了那个包块,只能让它停止生长。老婆婆开了喝的药和洗浴的药,刘姑娘用了半年果真肌肤就由紫变白了。可庵中的尼姑和奶娘却不敢把她中胎毒和皮肤变白的事情说出去,还说,若刘姑娘想活命,胎毒那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因为我是何御医的外孙,又在给她治病,她就把这事跟我说了。”又强调道,“中胎毒这事她只跟我一个人说了,连丫头小喜都不知道。”

真是高手在民间哪,那个老婆婆真厉害。

陆漫再往深一想,就吓坏了。刘三夫人中的是胎毒,所以生了“怪胎”,李妃会不会也是中了胎毒,生了“怪物”?

她已经听说李妃死了,是在生了孩子的第二天死的,却原来因为她生了“怪物”。陆漫还知道,何晃也是在那天获的罪。两个月后,李妃的娘家因为贪脏枉法,家主被斩立决,其他人流放琼州。

这么看来,刘三夫人最有可能是在宫里中的毒,她去看李妃的时候中的。而且,何晃的死应该与李妃有关…

陆漫又问道,“刘四姑娘回府,府里的人看到她皮肤变白,没有疑问吗?还有,你给她治了这么久的病,那个包怎样了?”

何承说道,“那位尼姑和乳娘很好,怕刘府中有人对刘姑娘不利。刘姑娘的皮肤即使变白了,她们也想法子把刘姑娘的脸手涂黑。刘姑娘十二岁那年,她的乳娘和尼姑先后得病死了,那时刘老太君子还活着,不忍她小小年纪流落在外,也不愿意送她去千里之遥的亲父身边,怕后娘苛待她,就让人把她接回国公府。回府时,她也把脸手涂黑了,还戴了面纱。只有老公爷、老太君、国公爷和刘大夫人见了她一面,也没仔细看,就把她打发到那个小院子,还不许她出院子。小喜是刘姑娘在庵堂时买的丫头,她的一切事宜都由小喜出面。刘姑娘就无声无息在那里生活,连府里许多主子都不知道那个院子里还住着人…”

还说,刘姑娘下巴上的那个包块没消,还是疼痛无比,弄得她经常睡不着觉,非常痛苦。吃了他的汤药和经过他偶尔施针,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怕药味和药渣引起怀疑,事先小喜就去请示了大夫人,说四姑娘身体不好,皮肤和下巴疼痛无比,在庵堂就一直在吃药。

这点府里的人都不怀疑,也知道四姑娘的体质特殊,需要吃药。明面上把那些药拿着,熬的药却是何承送去的药。刘姑娘很聪慧,也从来没放弃对自己的治疗,在庵里跟着尼姑和乳娘学会了认字写字,以及简单的医术,还照着医书给自己施灸…

何承又说道,“还是在我给她吃了咱们的神药白贺丸和水杨丸后,疼痛程度才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夜里也能睡着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其目的

听了刘惜蕊的事,陆漫觉得那是个聪慧又自强不息的姑娘。她能活到现在,不仅命好遇到了会解毒的老婆婆,还跟她乳娘及她自己的谋划分不开。

陆漫看着何氏说道,“娘,承儿说的这些话你必须烂在肚子里,任何人不得说。”

何氏也有些吓着了,问道,“漫漫,我爹不是因为犯了罪,而是碍了贵人的眼吧?”

陆漫道,“既然娘有所猜测,就更要万般小心。”又看向何承,郑重说道,“为了刘姑娘,你,还有我们的安全起见,你暂时不能再进府给她治病。万一你进去的事被刘家闹出来,再闹出去,就麻烦大了。”

何氏忙不叠地允诺。

陆漫还是欣赏和同情刘姑娘的。再想到她体内的胎毒,以及她母亲怀孕时偶尔进宫看望李妃的事,或许她本身就能成为某些事的证据也不一定。

不管是基于对刘姑娘的同情,还是为了给何晃翻案,陆漫都希望她能活下来,坚持到自己能治愈她病的那一天。

陆漫想了想,又详细问了刘四姑娘的病症,以及何承给她开的药和施针情况。

她觉得刘四姑娘的那个包块有些像皮下囊肿,靠中药和针灸是绝对消不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刀取下来,开刀现在根本做不到。白贺丸是抑制了那包块上的毒,水杨丸能消炎止痛,何承给她吃这两种药没错。

陆漫又道,“明天晚上你还要去给她施针吧?去吧,为了安全起见再把豌豆黄带着。告诉她你现在还治不好她的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治不好。让她也别气馁,现在治不好,不代表以后治不好。让她保重身体,继续这样保持低调,活着就有熬出头的一天…还让她不是万不得以,不要再找你。你再多拿几瓶白贺丸和水杨丸给她,除了这两种药能帮她暂时解除一些痛苦,其它药和针炙都没有任何作用…最好把她小时候解毒的药方要到手。”

凡是大夫,都对好药方感兴趣。

何承一一答应。

陆漫看何承大松了一口气,或许还觉得自己做对了,不仅帮了刘姑娘,无意中获得的这个大秘密或许对外祖翻案有大用。

她又沉下脸说道,“回了榆青院后,自己对着外祖的牌位跪两个时辰,把事情从头到尾想清楚。”

何承不知姐姐为何这样惩罚他,急道,“姐姐,为什么?”

陆漫低声喝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人去人家后院给大姑娘治病,还敢掺合进这些事里。告诉你,十个你也算不过一个刘姑娘。你以为她只因为相信你,因为你的外祖是何晃,就把这么绝密的事情告诉你?这事她连服侍她十年的贴身丫头都瞒着,凭什么相信才认识不久的你?还有,她的积症连会解毒的婆子都化不了,她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能帮她化了?

你也不想一想,她的丫头能私下买通婆子,手里肯定有不少钱财。在乳娘和尼姑死了以后,她完全可以带着丫头在外面隐姓埋名过自由日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进国公府被软禁起来?她回来,一定是有其目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找机会给她母亲和姨母翻案。她找上你,不是因为你会医术,而因为你姐姐是长亭长公主的孙媳妇,通过姐姐想为外祖翻案而把这些话传到长公主的耳里,借着长公主的势给她母亲和李妃翻案。若这事闹出去,又没翻了案,她大不了一死,可咱们一家却白白搭进去了…以后,你就长长心吧,遇事要考虑周全,万不能冲动。”

何承听了陆漫的分析,越来越心惊。他一直很为自己能救助一位身处困境的姑娘而暗喜,却原来是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他又羞又气,俊脸通红,最后连眼泪都涌上来了。说道,“姐姐,我知错了,是我蠢,脑子不够用。以后遇事一定多想想,再不敢冲动乱相信人了。”

陆漫道,“知错也要跪,娘要看着,这事绝对不能姑息。”

何氏在一旁听了也吓得不轻,连连点头,觉得儿子是该得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