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先去忙吧。”玉仪指了指不远处的玉娇,笑道:“我家姐姐妹妹们都在那边,等下想认识什么人,只问她们便是了。”

开玩笑,今儿在坐的小姐们十几个,奶奶们也有五、六个,要真一个一个引见,彼此再说几句,那得弄到什么时候?自己还不被人打量穿了啊?又不是什么寿星主角,这风头不出也罢。

贺婉贞会意一笑,“那好,我去看看饭菜备好没有。”

姚四奶奶笑道:“快去,快去。”

有玉娇在,玉仪根本不愁不认识人。

一则是玉娇认识的人多,二则在苏州地界,谁能不给孔家几分面子?三言两语就搭上了话,先见了江家的几位小姐,继而是袁通判家的奶奶小姐,再然后是梅同知家,最后是姚家一类的攀附陪客。

因为人太多,说笑了大半天,玉仪也没记清楚谁是谁。只记得梅家有位小姐,闺名唤做丽卿的,眉目间与明芝有几分相像,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

用过午饭后,有两位小姐不耐热先回去了,有几位相熟的,一起去了江家小姐的闺房。剩下的,也有坐在池子边钓鱼的,也有在凉亭说话的,几位难得偷空的奶奶们,则支起桌子打牌,反正各有各的玩法。

玉娇喊困跑去了睡觉,玉仪惦记着找贺婉贞说话,便把玉清交给了玉华,自己领着彩鹃往后院走去。倒也不是真有什么话要说,只是人家特意邀请自己,——虽说弄得已经变了质,但是应有的礼貌还是要的,至少得辞行前单独说几句。

方才便是从贺婉贞的院子过来的,玉仪认得路,彩鹃跟在后面抱怨道:“早知道人这多,这么聒噪,咱们今儿就不该来。”又道:“那位什么姚四奶奶,真不会说话,害得大伙儿都盯着小姐看,倒像是小姐看不起人似的。”

玉仪低声道:“别多嘴,又不是在自己家里。”

彩鹃左右看了看,“这儿没人。”又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好啦,我不说了。”正要找两句笑话逗趣,突然旁边假山洞里钻出一个人,不由吓得惊呼,“什么人?!”还没等她看清楚,后颈上边重重的挨了一下。

“江公子,你这是何意?!”玉仪恼怒道。

“进来再说。”江廷白一改当初的从容不迫,神色焦虑不安,竟然一把将玉仪拽进了假山,压低声音道:“对不住了,孔三小姐。”也不等人回答,便将昏迷的彩鹃也拖了进去。

这一处假山做得十分的庞大,为了凸显山石嶙峋之态,内里暗洞内不少,外面的山峰更是高低错落。玉仪站在假山的阴影里,冷冷道:“江公子也是出身,难道还打算做点苟且之事不成?”

“孔三小姐误会了。”江廷白一边解释,一边不住的往远处院子门口看去,心不在焉道:“自从上次在画舫上一见,我就对小姐难以忘怀…,所以…”

玉仪可是活了两世的人了,前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在借机掩饰什么。忽然目光一凝,落在暗处的一片锦缎袍角上面,——原来藏了个大活人,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人物,让江廷白这般鬼鬼祟祟的,拉着自己来做掩护。

正思量间,又见不远处院门口涌进来一群人。

玉仪不由疑惑,那藏着的人分明是个男子,怎么躲到后宅里来了?况且今天来了这么多的小姐奶奶,江廷白不可能不知道,莫非得了失心疯?还是说这个男子非常重要,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藏好,甚至不惜拉着自己,造成两人在这儿幽会的情景。

江廷白还在那里胡乱“表白”,外面的人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玉仪打断他道:“躲到里面去!”

“什么?”

“我叫你躲到里面去!”玉仪目光凌厉,心里是无边的恼火,——他为了藏人,竟然不惜毁坏自己的名节!要知道这个时代,女子名节可是最要紧的。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江家仆妇,加重语气,“你要不听我的,我现在就喊人过来。”

江廷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寒,目光闪烁了片刻,最后还是捞起彩鹃一起躲了进去。

“什么人在哪里?!”一群仆妇簇拥着一个中年女子过来,看样子,那女子应该是江家的某位奶奶,只是不知何故,脸上带着一股子恶狠狠的怒气。

一名婆子道:“大奶奶,等我进去瞧瞧。”

江家虽然一共有九房,但除了有九房孤寡,留在苏州依附家族度日外,庶出的几房都已分了出去。剩下的几房中,唯有二房为元配嫡出,四房、七房则为继室所出。四房的大奶奶是贺婉贞,七房的江廷白还未娶亲,剩下的大奶奶便只能出自二房。

玉仪对江家了解不多,只知道二房的大奶奶姓梁。

“不用去。”梁氏冷冰冰道:“里面的那位请出来吧。”等了半晌不见回音,不由恼怒道:“难道还能一辈子呆在假山里?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先头说话那名婆子忍不住,抢先冲了进去,却是“啊”了一声,退出来道:“大奶奶,里面是一位小姐。”

“小姐?”梁氏不信,执意亲自走了进去。

只见地上蹲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身天水蓝的暗花褙子,里面一袭杏黄色的儒裙,看起来既端方又俏丽。此刻正低头捧着脸,两腮绯红,像是羞臊的不敢见人,只余耳上的两粒琥珀珠轻轻晃动。

“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那少女声音细若蚊呐,正是玉仪,“我是今天来参加花宴的,因为裙子弄脏了,所以…,在这里等我的丫头过来。”

梁氏疑心道:“弄脏裙子也不至于藏起来啊。”

“不、不是…”玉仪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把手里紧握的裙子展开,上面是一团暗红色的血迹,“我…,我的小日子提前来了。”

梁氏这才释然,只是此刻还有要事,没心情笑话这个倒霉的少女,于是道:“那你在这儿等着吧。”象征性的解释了一句,“我们太夫人的猫丢了,正四处找呢。”话音刚落,便一阵风似的又去了别处。

找猫需要如此大动干戈?找人才是真的吧。

玉仪低头看着被簪子扎破的手腕,等外面人走远了,方才朝里道:“出来吧。”

江廷白率先走了出来,紧接着是苏醒过来的彩鹃,此刻脸色苍白,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小姐…,他、他们…”

玉仪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安抚道:“别怕,没事的。”

江廷白上前一步,道:“今日之事多谢孔三小姐了。”

“当不起。”玉仪厌恶的退了退,冷笑道:“江公子是能成大事之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别人的清白都置之不顾,又何须拘泥这些小节?况且我本欠你一命,今日便当是两清了吧。”

江廷白的脸难得红了红,歉意道:“我也是一时情急无奈,还请…”

“还请见谅是吧?”玉仪的怒火止不住的往上蹿,恨恨道:“若是方才你们家的人进来,撞见我和你拉拉扯扯,我的脸面还要不要?往后还活不活?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毒死在画舫上,倒也清白干净!”

“若是让人误会了。”江廷白略一踌躇,然后道:“那我断然不会放任不管,自当娶小姐为妻。”

“娶我为妻?”玉仪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在江家,真恨不得扇他一巴掌,怒极反笑,“照这么说,我还该感谢你以身相许咯?”

假山洞里“哧”的传出一声笑,却不见人出来。

玉仪没兴趣知道藏了什么人,只知道自己若是名节败坏,到时候即便江廷白真的肯娶,江家也不会要的!失了名节的女子,顶多也就给人做妾的份儿了。

真是越想越窝火,只恨从前没看穿这个黑心小白脸,抓起彩鹃的手,冷声道:“既然江公子不打算杀人灭口,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江廷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叹了口气。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辣椒。”阴影深处走出一个中年人来,身量微微发福,模样白皙富态,悠然笑道:“你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江廷白不愿在此事上多说,只道:“此处不宜久留,眼下还是先出城再说。”

花宴(下)

花宴(下)

玉仪在路上安抚了彩鹃,等她情绪平静,方才进了贺婉贞的院子,到里屋解释了一番,仍说是自己小日子提前来了。

“怎么这般不当心?”贺婉贞不无埋怨,嗔道:“还好没给人瞧见,不然臊也臊死你了。”自己去翻了衣橱,找了一条颜色相近的裙子出来。

玉仪心道,但愿那个梁氏不是个长舌妇吧。换了裙子回来,又让彩鹃把染上血迹的处理干净,方才坐下,“我就先不出去了,等下裙子弄好了,换了好回家去。”

贺婉贞摒退众人,倒了两杯清茶放在坐上,笑道:“大伙儿都正玩得好着呢,哪里还用得着我?先陪你说说话。”

玉仪知道她思乡心切,便拣了京城的趣事来说。

贺婉贞饶有兴致的听了半日,感慨道:“我们姐妹几个全是浮萍命,这一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再回去了。”贺家太太并没有女儿,三位小姐都是庶出,不单贺婉贞远嫁离京,另外两位贺小姐也嫁了外省。

“你还是浮萍命?”玉仪笑道:“父母双亲、公婆健在,又跟相公和和美美的,膝下还有哥儿,回头再添一个姐儿,可就是全福夫人了。”

贺婉贞的心情稍好一些,末了叹道:“我只是担心家里的姨娘,隔得这么远,连寻常走动见面都不能。”

玉仪却道:“你如今是四房的当家奶奶,只要你过得好,家里面总是盼着多个臂膀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姨娘。”

“你说得不错。”贺婉贞连连点头,收起感慨,又道:“你也不小了,怎么没在京里头订一门亲事,反而跑回苏州来?你别臊,我只是替你担心。”

因为后宅当家的不是生母,而是继母,就连外人都不看好自己的前程。

玉仪微笑道:“这种事情,哪里是我能做主的?”

“你不是有个表哥吗?又是青梅竹马的。”贺婉贞认真道:“你们是中表之亲,从小又一处长大,知根知底,若是结为夫妻再好不过了。”

且不说舅母不愿意,便是愿意,玉仪也不太希望近亲结婚,若是明淳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那才是真的上佳人选。不过关于优生优育的观念,对古人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提也罢。

玉仪敷衍了几句,贺婉贞以为她是姑娘家害臊,也不便多说,两个人便拣了家常闲话来说。玉仪想起那位姚四奶奶,问道:“那个姚四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我瞧她见谁都熟得很,可看起来关系却并不亲近。”

“破落户罢了。”贺婉贞眼里有一丝不屑,“姚家开了苏州有名的绸缎铺子,拉拉杂杂还做点别的生意,最爱往人堆儿里挤,也就是有几个臭钱罢了。”

所谓“士农工商”,这时代商贾是被人看不起的。

“大奶奶。”上次去过孔家的落梅进来,在门口道:“太夫人那边来人,说是请孔家小姐过去说话。”

玉仪有些诧异,“单请我们家的姑娘?”

“知道了。”贺婉贞抬了抬手,然后解释道:“这几年,我们太夫人一直操心七房白大爷的婚事,一有没见过的小姐来家,都要请过去瞧一瞧。”

江廷白已经二十好几,按说他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了。

听说原本也定过亲,结果先是江家七老爷去世,没几年七太太也病逝了,这一来耽搁了六、七年,订亲的姑娘早等不得另嫁了。等到孝期守完,又有人说他命太硬,克父克母克妻儿,吓得再也没有姑娘敢嫁进来。

如今的江太夫人乃是继室,只生了四老爷和七老爷,素来最疼小儿子,不料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七房只有江廷白一根独苗,江太夫人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之前玉仪听说这些的时候,还觉得古人迷信,经历了“假山事件”后,对江廷白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此刻心里暗道,肯定是因为黑心小白脸不好,所以才会克死自己的父母,活该他娶不到媳妇。

玉仪原想不去的,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而且去别人家原该拜见长辈,无故推托反倒叫人疑心。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勉为其难点了点头,让彩鹃取来熨好的裙子,略作收拾,方才去找玉华几个汇合。

玉娇中午多喝了几杯果子酒,正在闹头晕睡觉,便没有叫她,——免得在外人面前留个贪杯的形象。玉华是见过江太夫人的,也知道她的癖好,但是她身为长姐,自认有义务照顾两位妹妹,早已利落的收拾妥当。

唯独玉清万般忸怩,害羞道:“两位姐姐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五妹妹。”想了想,“要不,就说我也睡了。”

宁愿陪着一向欺负自己的玉娇,也不愿意出去见人。

玉仪一阵头疼,板起脸道:“连姐姐们的话也不听了,还学人家撒谎?往后人家说起,孔府的小姐去别人家做客,居然一次喝醉了两个!年纪小的也罢了,大的也这般不懂事。”顿了顿,“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玉清从没被人训斥过,只觉自己犯了天大的错,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委委屈屈看向玉仪,“我去,我去,全都听三姐姐的。”

玉华在旁边笑道:“你总是爱吓唬四妹妹。”不过玉清都答应了,她自然也不会去拆台,“走吧,等下记得大方一点。”

玉清原本答应的好好的,可是走在路上,却越来越不自在。看到身边不时路过的江家丫头,越发紧张不安,不像是去拜见别家长辈,倒像是做贼的被抓去受审,惹得小丫头们偷偷窃笑不已。

玉仪回头扫了一眼,那些笑声立即停了下来,然后低声道:“走路别含着胸,眼睛看脚前六尺的地方,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东张西望。等下你跟着我和大姐姐,照着做便是,若是江太夫人、太太们打赏,只管上前大大方方的接了。”

“好。”玉清答应了,可是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紧张。

贺婉贞早到了,从里面笑着迎出来道:“快进来,太夫人正念叨着呢。”

江太夫人面相十分和蔼,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头上却几乎找不到青丝,想来是常年保养的结果。“快让几位孔小姐坐下说话。”一面说话,一面拿了准备好的东西,笑眯眯道:“一点小玩意儿,给你们小辈们拿去玩儿。”

三支一模一样的金钗,款式简单大方,都是十足的赤金,分量不轻,估摸要是玉娇来了,就应该是四支一模一样的了。

江太夫人问道:“豫康公主身体可还好?说起来,还是十几年前见过的了。”

江老太爷任阁老的时候,江家也住在京城,只是那时候还没有玉仪,后来江老爷年纪大了,辞官回了故里。如今二老爷留在京城为官,大老爷去了福建,四老爷新调到了陕西,江六老爷升到了浙江,其余几房也有子弟中了科举。

虽然江老太爷已经不再是阁老,但江家根系庞大,门中子弟又颇为上进,故而江家仍是不容小觑的世家大族。

即便是知府孔家,在苏州也不敢简慢了江家。

“外祖母身体还不错。”玉仪带着应有的尊敬,笑道:“可惜隔得远了,不然你们原本就是旧相识,定然会有说不完的话。”

江太夫人笑道:“几时能回京城就好了。”她原是京城长大的,后来江老太爷上京为官时,续弦娶了她,如今老了自然盼着叶落归根。

当初江太夫人进门时,二老爷已经成家立业单过,两人年纪又差不多,偶尔遇见不过是按礼节招呼,谈不上分毫母子之情。故而二老爷在京数十年,江太夫人也没打算去住个一、两个月。如今七老爷又没了,只有等四老爷几时任京官了,或许才会跟着回京城看看,也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玉仪怕老人家伤感,便说起了明淳的那位江姓舅母,问道:“小时候,我跟着表哥表姐去玩,也见过舅太太一、两面,后来才知道是江家的女儿。”

江太夫人笑道:“你说的是三房里的二小姐,顶顶伶俐的一个人。”

玉仪也笑,“是了,舅太太素来最会说话。”

正说着,便见先前找“猫”的梁氏进来,瞧见玉仪怔了怔,然后朝江太夫人道:“方才带着人找了一大圈,总算把那猫找回来了。”话虽如此说,脸上却不见分毫喜色,反倒是一脸愁容。

江太夫人淡淡道:“找到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梁氏似乎有什么急事,竟然一刻也不愿意多呆,只临走时又看了玉仪一眼,然后不等江太夫人点头便走了。

江太夫人的脸色便不大好,只低头拨着茶。

贺婉贞见气氛不对,忙朝孔家姐妹笑道:“国大奶奶是个大忙人,这会儿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玉华便道:“我们不过是坐着闲话,奶奶们该忙便去忙正经的,不用很陪。”

贺婉贞笑道:“我今儿已经打算好偷懒的,说什么也不走了。”

“你呀。”江太夫人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当着外人也这么没脸没皮,也不怕被人笑话。”看得出来,言语间很是喜爱这个孙媳妇。

玉仪接话笑道:“太夫人不知道,贞姐姐从前没出阁便是如此,我看如今越发懒的厉害了。有太夫人心疼她,日子当然过得舒心自在,三年不见,看起来倒比从前还年轻些呢。”

“好啊。”贺婉贞连连笑道:“我请你来做客,你反倒来揭我的老底儿。”

一番说说笑笑,倒也十分热闹融洽。

因为江廷白的事,玉仪并不想在江家久留,说得差不多便起身告辞。玉华也没兴趣呆下去,玉清更是巴不得早点回家,末了找到玉娇,人还迷迷瞪瞪没大苏醒呢。

“你看这孔三小姐如何?”江太夫人问道。

贺婉贞被留了下来说话,回道:“她自幼就是养在豫康公主跟前,教养是不成问题的,模样儿也不错,人又大方爽利,我觉得挺不错的。”

“若论人品相貌根基,倒也和廷白般配。”江太夫人有些惋惜,摇头道:“可惜年纪小了点,我们廷白不能再等了。”

贺婉贞是愿意玉仪嫁过来的,忙道:“也不算太小,先订了亲,回头再准备一、两年嫁妆,嫁过来刚刚好。”顿了顿,“反正小叔叔也有屋里人,只不过子嗣上头晚几年罢了。”

江太夫人又道:“还有她那继母我看不上,亲生女儿一味的娇惯,庶出的养得一股小家子气,实在上不得台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贺婉贞抿嘴一笑,“若是嫁到江家,往后便是江家的媳妇,有老祖宗你教导着,还愁什么?”

江太夫人哈哈笑道:“我知道你,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好妯娌。”

贺婉贞莞尔一笑,又有些担心道:“孔三小姐是豫康公主的外孙女儿,在孔家又是嫡出长女,只怕人家未必愿意呢。”

“难道我们廷白还配不上她?”江太夫人只觉自己孙子是最好的,有些不乐意,“她若是公主的亲闺女,或许我们家攀不上,外孙女都隔了两层了,又能有多高贵?到底还是姓孔不姓顾,也就是知府家的孙小姐罢了。”又补道:“说一句自大的话,她祖父我还没瞧在眼里呢。”

贺婉贞方才不过是故意激将,眼见有了效果,忙笑,“老祖宗说的是,那怕是个金枝玉叶,也没有我们白大爷配不上的。”

江太夫人问道:“今儿廷白去哪儿了?一天都没见到他。”

江廷白此刻正在苏州城外,看着渐渐远去的几匹马儿,直至再也看不清上面的骑坐的人,方才扬鞭策马回城。刚到城门口,便见四周已经开始戒严盘查,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亏得今天没出什么岔子,到底平安把人送走了。

回想今日之事,不由想起了那孔三小姐,一想到那牙尖嘴利好似小猫的样子,就忍不住摇头一笑。当初在画舫上见面时,只当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一朵玫瑰花,浑身的尖刺儿。

不过当时幸亏她反应快,——毕竟自己的法子只是下下策,万一真的造成误会,自己倒还没什么,孔三小姐只怕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至于自己说事后娶她,虽然不是随口诳语,但真到了那种糟糕的地步,便是自己愿意娶,祖母也肯定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只怕难以收场。

当初在画舫上出手相救,除了有点远亲关系外,另一方面也是想交好孔家,毕竟家族根基都在苏州地面上。倘若自己毁了孔三小姐的名节,到时候交好就不用想了,没准儿两家从此结下了仇,那自己的祸可就惹大发了。

不对…,还有豫康公主那边的顾家,越想越是捏了把汗,亏得那丫头反应快,这才把一场惊险化为虚无。

还好,还好,江廷白心里松了一口气。

“白大爷。”刚到江家门口,便见一个小厮跑上来道:“老夫人传了话,让白大爷回来了过去说话。”

江廷白年纪不小了,不方便再住内宅,平日都是住在七房这边,只每天去江太夫人跟前请安。今日忙着送那位重要的客人,一早就没有过去,眼下不等换衣服,便又匆匆去了上房院子。

江太夫人迎面便问:“我听你四房的大嫂嫂说,你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过孔家的三小姐,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江廷白点了点头,“因为用了几瓶子药膏,是书大哥托我带给大嫂嫂的,所以才说了这事,没想到她们在京中原是旧识,倒是越发巧了。”

“你觉得孔三小姐如何?”

江廷白一怔,明白祖母又在为自己婚事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