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古代现代,这事儿搁谁身上也淡定不起来啊。

玉仪虽然捐了三万两,可并不是小心翼翼攒下来的,没有那种偷偷摸摸的满足,更没有等着扬眉吐气的期盼。况且那三万两银子,本来就很难拿得到手,捐了虽然那有点心疼,但终归也是有限。

不像阮氏,十年心血付之一空。

“太太呀,你可别吓唬大伙儿啊。”赵荣家的声音抑扬顿挫,又是给阮氏揉搓,又是富有张力的哭诉,“你不为别的,也要为三个哥儿想一想啊…”

也没看见谁去报了信,玉娇、承文等人立即跑了进来,四个小毛头围了一圈,齐刷刷的哭了起来,场景好不壮观!

“都怪你!都是你害的…”承武一扭头,就朝玉仪这边跑了过来。

仿佛这是一个信号,玉娇和承文、承宝也蜂拥而至。虽然年纪小,但也架不住四个人拉扯一个,玉仪一下子被扯倒在地上,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正要推开,就见承武拔了玉娇的发簪,朝着自己的脸扎了下来,只来得及本能的反手一挡,手腕立马划出一个大血口子。

还好彩鹃和素莺反应快,赶着把承文和承武用力拉开了。

可惜屋里的其他人却没人动弹,玉娇和承宝仍然吊在玉仪身上,承宝到底年纪太小了些,只知道胡乱拳打脚踢一气。玉娇倒是比较有技巧性,先是抓玉仪的头发,接着还想要去抓脸,似乎不毁了姐姐的脸就不甘心!

如此配合有素,玉仪瞬间有些明白过来了。

屋里的这些丫头仆妇,即便没有得到阮氏的搜意,想必也明白主母的心思,谁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冒傻气,坏了主母的好事。周姨娘似乎想上前拉人,可是看了看玉清,却又低下了头,甚至还悄悄拉住了玉清的衣襟。

看来眼前的情况,阮氏早就衣襟算计到了啊。

幸亏玉仪年纪要大一些,且不是古代娇滴滴的弱女子,一下便将玉娇的头发抓在手里,用力一扯,使得她不得不先去掰自己的手。然后站起身来,朝旁边的人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啊,摔着小少爷怎么办!奶娘呢?妈妈们呢?!假装看不到是吧!”

这顶大帽子扣下去,不信没有人出来把承宝抱走。

“小祖宗,快点过来。”承宝的奶娘不敢再迟疑,只得硬着头皮去抱了人,不然回头追究起来,自个儿可是推不了责任。

玉仪反剪了玉娇的一只手,冷冷道:“五妹妹再不松手,等会儿可别怪我扭了你的胳膊!”

玉娇哪里吃过这种苦头?立即痛得眼泪直流,松开手道:“你敢欺负我?!”

这场闹剧至始至终,阮氏都是一副噎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玉仪看的清楚明白,将玉娇的手用力一甩,冷笑道:“这话说得好,我今儿可是一个欺负了四个!”低头拣起首饰盒子,也不管自己形象多难看,干脆抬手再往脸上抹了一把,方才蓄了泪往上房跑,进门便朝孔老太太哭道:“祖母救我…”

看着面前披头撒发、鲜血淋漓的孙女,孔老太太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哆嗦道:“快把三丫头扶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太说家里艰难,要让大家再凑一点钱…”玉仪边哭边揉,揉得脸上血迹惨不忍睹,“还说我藏了私房钱,准备将来给新姑爷买丫头…”

孔老太太骂道:“这都是什么混账话?!她也敢对姑娘家说!”

大太太本来在旁边屋子,闻讯赶来,惊诧道:“怎么弄成了这样?!”

“大伯母…”玉仪用一种遇到久别失散亲人的口吻,无限委屈诉道:“太太让人搜了我的屋子,因为没搜出值钱的东西,太太一着急就被痰噎住了。结果…,玉娇和承武几个恼了,然后就…”

“这…”孔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斥道:“老二媳妇是疯了吗!”

玉仪脸上又是血又是泪,就是那无声的控诉,哽咽道:“孙女只剩这点首饰了,若是祖母派的上用场,就全都拿去吧。”

大太太忙道:“傻丫头,哪里用得着你的东西?快起来。”——

这话说得可笑,感情顾氏的三万嫁妆不是自己的,本来就是孔家的了?玉仪当然不会跟大太太抬杠,抽抽搭搭站了起来。

孔老太太厉色道:“去,把二老爷找来。”

大太太原是要让玉仪去梳洗的,闻言立刻止了口,正巧看见追来的彩鹃和素莺,忙道:“好好陪着你们小姐,看都吓坏了。”

孔仲庭进门一见嫡女,吓得不轻,“出什么事了?谁弄的?!”

“你问的好!”孔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你那贤惠媳妇做的好事!居然派人去搜三丫头的屋子,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腌臜话,还纵使几个小的打人!”

孔仲庭有些难以接受,“有这种事?”

“人站在你面前,你自己瞧瞧?”孔老太太恼道:“难道还是我撒谎不成!”

“儿子不敢。”孔仲庭忙道:“我这就回去好好的教训她!”

孔老太太冷笑道:“你那个贤妻也该管管了。”顿了顿,“你便是不心疼三丫头,也该为几个儿子着想,有这样的母亲,将来能养出个什么好样儿?再说你瞧瞧,三丫头都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若不罚,我可是断然不依的!”——

若不是眼前的孙女,哪里能够这么快弄到四万两银子?

“是是是。”孔仲庭又气又恼,不料那个一向温柔贤惠的老婆,先是私自吞了嫡妻的嫁妆,闹得自己没脸,继而又弄出这么一摊子事来,难道还嫌家里不够乱?一路气冲冲赶了回去,进门先将丫头们悉数喝退。

面对孔仲庭的指责,阮氏只是伤心无限哭道:“我是动了先头太太的嫁妆,可还不是为了娇姐儿和几个哥儿吗?难道只有三丫头是你亲生的?承文他们还那么小,娇姐儿还没出嫁,哪一样不要用钱?我又没有拿钱贴补娘家,便是有错又能多大,结果呢,大嫂居然全都拿走了。”——

阮氏动用嫡妻的嫁妆固然不对,但她的确也没有贴补娘家,再说这种事实乃大大的丑闻,孔仲庭自己并不希望张扬开了。

孔仲庭的气势缓了缓,皱眉道:“大嫂拿走又不是自己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不不上亏空怎么办?再说了,娘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些。”

阮氏又恨又痛,气道:“那一点够什么用?还不够给哥儿办一次亲事,将来一大家子还要嚼用,如今弄成这样…,还不如找根绳子勒死我算了。”

“行了!”孔仲庭斥道:“只要孔家还在,将来孩子们的亲事自有公中掏银子,倒是你一点不要脸面,动了仪姐儿的嫁妆也罢了,怎么还去搜她的屋子?还把她弄成那幅样子?!你的心也太狠了些。”

阮氏只恨今天儿女们没有得手,撇清道:“哥儿几个淘气,我哪里会事先晓得?”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自己也没想着太过分,好歹还是打算给嫡女做点嫁妆,可是她坏了姚家的好事,害得自己少了七千两银子!哼…,既然这般不识趣,那就休想从孔家拿到一分!

这边孔仲庭半信半疑,为免继妻以后再惹什么事,厉色训道:“你是继室,又没有为父母守孝三年,若是再有坏心,我便休妻!”

不过只是恐吓而已,以阮氏对他十年的小意温柔,只要没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都不会真动这个念头。

只是希望继妻以后能安分一点,少给自己再惹什么事。

阮氏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老爷好狠的心!只是听信别人的话,就这般半分不念夫妻之情!难道也不管几个儿子了吗?如今承章媳妇掌了家,将来承文、承武可怎么办?长房再亲,也没有自个儿的儿子亲啊。”

孔仲庭原是要来训斥的,眼下反倒被阮氏绕得头晕,眼下又忙着外面的事,只得烦躁道:“家里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你就安生些吧!”

“老爷太太,三小姐过来了。”

阮氏眼里闪过浓浓的恨意,——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年,才为儿女攒下了那些银子,如今全都泡了汤?这叫儿女们以后怎么办?玉娇拿什么去做嫁妆攀好人家?三个儿子又如何成家立业?都是元配留下的这个丫头,把自己害得这么惨。

那种恨意,简直不是言语能够描述的。

眼下玉仪来了,阮氏完全不愿见面,但当着丈夫又开不了口,只得一扭脸别过脸去不言语。孔仲庭看了微微不悦,朝玉仪问道:“脸上没有伤着吧?好些没有?”毕竟即将出嫁的女儿,弄花了脸可不好跟江家交代。

“没有大碍。”玉仪新换了一身烟霞色的素面褙子,显得整个人十分温柔,看不出动过气,反倒朝阮氏欠了欠身,“方才让太太生气了,特来赔个不是。”

古人有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玉仪虽然不认同这一条,但是阮氏的心太恶毒,自己也该回敬她一点麻烦,眼下这便是第一步。心里恨不恨暂且按下,面上总要站得住理,叫人断断挑不出错来,回头也好叫人没法说嘴。

孔仲庭皱眉道:“都是你几个小兄弟淘气,回头我会好好教训。”——

到底儿子比女儿金贵多了,今天承武险些毁了自己的容貌,玉娇等人也是不死不休,却不过换来一句淘气而已。

眼下自己还能说什么?说承武他们黑了心,受了阮氏的教唆,想对自己不利?且不说便宜爹信不信,又肯不肯处罚,自己单是指责继母有错,就是一顶不孝的帽子。

罢了,反正也不指望便宜爹能向着自己。

然而不知为什么,玉仪心下还是有些难受,——阮氏对自己狠辣也罢了,还能说是她有她的私心。可是便宜爹呢?自己好歹是他的亲生骨血,却也凉薄如斯。真是枉费了大太太的一番“苦心”,仿佛自己洗了一把脸,身上的伤就全然不存在了。

玉仪心下苦笑了一回,方才问道:“太太这会儿可好一些?”

阮氏明知她是虚情假意,却不得不应声道:“嗯,好多了。”

孔仲庭也道:“没事,你去歇着吧。”

“老爷太太,那我就先回去了。”玉仪一如平常行了礼,缓缓走出门,双手拢在袖子紧紧拽成了拳,——看来自己真的该做点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阮氏疯魔了~~我也快…,日更叫人疯魔了,日更五千更叫人疯魔~~~~现在写完以后,已经不想再回头检查推敲鸟~~~感觉和这文的蜜月期要过去了,希望能坚持日更到玉仪结婚吧~~~

PS:这几章拔得太高了,下一章会缓一点,写一点勉强算作感情戏的戏份~~~种田宅斗类的文,感情戏会比较慢~~~~

雷霆(上)

雷霆(上)

孔知府到处东挪西的凑银子,又变卖了家里几处房产以及良田,再加上从阮氏那里刨出来的四万两,最终总算把亏空给补上了。

好在他虽然贪了不少银子,但好歹没别的大罪,顶多也就算一个贪官、昏官,还够不上奸臣一类的高度。又有公主府、江家以及罗熙年等人周旋,马马虎虎遮掩过去,落了一个为官无能的罪名。

最后被罢免了官职,责令家眷在三天之内搬出知府宅子。_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孔知府赶忙派人去跟公主府道谢,又亲自去了江家,倒是罗熙年他并不知晓,当然少不了打赏锦衣卫一干人等。

罗熙年哪里会把二百两银子放在眼里?自嘲笑道:“咱们费了老大的劲儿,就为了这么几两破银子?打发要饭的呢!”“整整十二万两银子,孔家怕是都掏空了。”江廷白喝着酒,说道:“再说你原本就是为了帮我,何曾稀罕这些?六爷要是嫌少了,回头我再找几样好东西补上。”

“算了吧。”罗熙年因在江家闲着,早脱了锦衣卫的服饰,换了一身宝蓝色的刻丝暗纹直裰,配着秋香色的绸裤,一副豪门贵族公子哥儿的派头。手上还戴了一个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在白瓷茶杯的映衬下格外翠绿,悠悠道:“你有好东西,还是留给你的小辣椒好了。”

江廷白也知道他不稀罕,方才不过是说笑,因此笑了笑,问道:“你这次打算在苏州呆多久?还是跟着他们几个一起回京。”

“有差事就是这一点麻烦,再呆个几天就走。”罗熙年夹起花生米往嘴里送,吃完又是一笑,“谁叫你跟小辣椒的婚期在明年,不然就可以看你做新郎官了。”

江廷白微笑道:“国公夫人还在给你四处订亲?”

“提她作甚?”罗熙年脸色骤冷,面前的花生米也不吃了,“她不就是想着,让我落个挑三拣四的坏名声,好让老爷子教训我一顿吗?真是无聊!”

罗家的情况有些复杂,鲁国公先后一共娶过四任夫人。

罗熙年是第三任夫人蔡氏所生,当时鲁国公已经年过半百,因为是老来子,所以平日里格外的宠爱。如今的国公夫人小汤氏乃第四任,是第二任夫人汤氏的堂妹,由于嫁进来时太晚,鲁国公的种子已经报废,所以膝下并无子女。

要说小汤氏找的那些亲事,实在不能算差,可惜罗熙年素来和继母不大对盘,无法接受继母插手自己的生活。于是就陷入了一个怪圈,继母找的亲事也算门当户对,可是他拒绝了一门又一门,惹得父亲鲁国公颇为不悦。

罗熙年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坑,偏偏却跳不出来。

江廷白凤目微眯,问道:“你既然不喜欢国公夫人的安排,怎么不自己找一个?”

“怎么找?”罗熙年反问道:“难不成把小姐们一个个拉出来,看看到底哪一个合适?哪一个又不适合?你以为谁都像你,还能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古代的盲婚哑嫁,对于男女来说都跟撞大运一般。

江廷白叹道:“哎,后宅的事本就该女人来管。”

如果罗熙年的母亲还在,自然会为儿子用心挑一门亲事,他即便没有见过女方,也会相信母亲的眼光,便不会一直别扭到今天。

不过说到喜欢,——自己真的喜欢孔三小姐吗?-

江廷白试着想了想,摇头一笑,这种念头平日还真没深想过,应该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吧,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娶她了。

“大哥…”江锦珠从门外急步进来,看见罗熙年吓了一跳,赶忙回避出去,在门外细声道:“大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江廷白方道:“进来吧。”-

江锦珠这才小心翼翼进来,方才那个俊朗的公子已经不见,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静了静心,方道:“早起我和绣珠去孔家了,眼下正忙着搬家,乱哄哄的,不过还是见到了孔三小姐…”

“怎么了?”江廷白见妹妹语速有点慢,猜度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孔二太太也过分了。”对于江锦珠来说,玉仪已经算是半个脚跨进江家的,早算作了自己家人,忿忿道:“我见孔三小姐手腕上有道伤,这么长…”比了比,“一看就是才弄上的,问她却不肯说,后来只好私下打听了下。”

“出什么事了?”江廷白不由吃惊,好好的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把手弄伤的那般厉害?又不是西大街屠户的女儿,其中一定有文章。

“听说…,是被几个弟弟妹妹弄伤的。”

“几个?”

“是啊。”江锦珠有些不屑,说道:“那孔二太太养的好儿女,仿佛说是一窝蜂的都上去了。”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大哥你想,孔三小姐一个人哪里挡得住?听说要不是旁边丫头拉着,险些把脸都弄花了。”

江廷白脸色微沉,问道:“总得有个缘故吧。”

“再详细的就问不出来了。”江锦珠摇了摇头,“不过…,好像孔三小姐把母亲的嫁妆拿了出来,给孔家添补亏空了。或许,其中有什么关联吧。”

未婚妻把嫁妆捐了出来,——以她母亲的身份,这比嫁妆肯定价值不菲。可结果却惹恼了继母,唆使几个儿女弄伤了嫡女,难道说…,那阮氏在打未婚妻嫁妆的主意?这也实在太不堪了!

江锦珠又道:“我记得家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已经让五妹妹送了过去。”

江廷白能猜到孔家会乱一阵子,但没想到乱到这步田地!一想到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却在家里受这等委屈,忍不住有些恼火,问道:“难道孔家的人就不管了?就算这个孙女跟他们没感情,好歹也是公主的外孙女儿,他们家如今正遭了事,就不怕公主府的人追究?!”

“对了…”江锦珠又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孔二太太已经不再主持中馈,据说是病了,谁知道做了什么没良心的事。可是这种内宅俗务,应该不是孔二老爷的决定,倒像是孔家老太太做的主。”

江廷白摇头道:“如果只是这件事,不至于撤了孔二太太的掌家之权,依我看多半还是牵扯到那份嫁妆,这里面的水太混了。”

“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江锦珠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哥不如把婚期提前,免得大嫂再受这种窝囊气!”

“那几位少爷小姐呢?孔二老爷也不管?”

“倒是管了。”江锦珠很是不满,不屑道:“听说要罚跪三个时辰的,结果小少爷受不住,孔二太太又在旁边哭,最后不了了之。至于孔二太太也没怎么着,只是不许她出房门,不许再插手孔三小姐的事,还请了大夫去瞧病呢。”

“罢了。”江廷白听得心烦,起身道:“我去找孔老太爷说说话。”

“哎哎哎…”罗熙年从屏风后头跑出来,喊道:“你急什么?还想把我一个人撂这儿啊!不行,今儿爷也得去凑凑热闹。”

江锦珠一见陌生男子出现,忍不住红了脸,“大哥,我先回去了。”

“好。”江廷白点了点头,心不在焉。

罗熙年笑嘻嘻道:“等我换身衣服,过去吓唬吓唬那孔老糊涂!嘿嘿…,再敢欺负我们的小辣椒,爷要他好看。”

江廷白哭笑不得,“六爷,这事儿好好说就行。”

“不行。”罗熙年坚持道:“我从京城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你能顺利成亲,不然理会他什么孔家洞家的?他们家要是再不识趣,回头就把那老糊涂流放三千里。”

江廷白看了他一眼,微有沉默,继而笑道:“好,就靠六爷撑腰了。”

孔老太爷眼下正在焦头烂额当中,公主府的顾忠带着人找上门来,不带感情的把后宅的闹剧说了,然后质问道:“虽说三小姐是你们孔家的女儿,可好歹也是我们公主的外孙女,且在跟前养了十年,如今就被自家人这般欺负!老太爷若是说不出个缘由,只怕公主知道了也不依!”

“是是是,是我管教不严。”孔老太爷现今无官无职,今后仰仗公主府的地方多了去,哪里还敢轻易得罪?况且玉仪是要嫁给江家的,这也是将来的一大依仗,两边都得罪不起,只能放低身段赔不是。

顾忠岂会听他几句话就轻易揭过?冷笑道:“说句难听的话,若是三小姐也把弟弟妹妹打了,是不是一句管教不严就说得过去?若是一个少爷小姐淘气也罢了,四个人齐刷刷的淘气,换做谁又能不多想一想?小孩子还说是不懂事,大人也不知礼数吗?”

孔老太爷连连赔笑,心里早把二房的人骂了个遍,他为官时日甚久,还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过!只是眼下发作不得,陪笑道:“顾管家请放心,该罚的一定要罚,绝对不让仪姐儿白受委屈。”

顾忠脸色稍微缓和,说道:“那我就相信老太爷一回,等着信儿了。”

“放心,放心。”孔老太爷连连答应,又道:“这次多亏公主府出力周旋,不然孔家必将不保,大恩大德老夫不敢忘,绝不敢忘!”

顾忠笑道:“我倒不担心三小姐,好歹还捐了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呢。”——

孔三小姐为什么捐嫁妆?这么多银子又是做什么使?哦…,原来他祖父贪污了官家银子,用以添补亏空去了

孔老太爷听得冷汗直冒,又愧又气道:“这个孽子,连个媳妇都管不好!”私下恨得牙根痒痒,还得陪着笑脸把顾忠送出去,又说了不少好话。

刚到门口,就撞见一身锦衣卫打扮的罗熙年,要不是旁边站着江廷白,孔老太爷还以为是过来抓人的呢。

“六爷?”顾忠不想撞见了熟人,上前请了安道:“怎么六爷也在苏州?”“瞎逛逛。”罗熙年打着哈哈,叮嘱道:“回头见到我们老爷子,你可千万别说遇见我了,免得又是好一顿啰嗦。”

顾忠好笑道:“不曾见过,不曾见过。”

罗熙年有样学样,也笑道:“多谢,多谢。”这边让顾忠上了马车,那边江廷白已经寒暄完毕,孔老太爷正笑着请人进去,他也大大咧咧进了门。

孔老太爷毕竟为官多年,一看江廷白的脸色,便知道是为孙女的事来的,心下叫苦不已,还得继续赔笑。等人上了茶,便先道:“方才那们是公主府的管家,已经说了仪姐儿的事,这都怪老夫平时对家人管教不严,让…”

若在以往还能叫一声“白哥儿”,然而今非昔比,况且玉仪虽然是孔家的小姐,但却是江家未来的媳妇,哪里还敢再攀什么交情?

江廷白根本没心思琢磨这些,只是道:“既然世翁都如此说了,那么我也就不再啰嗦,只求三小姐在家过得顺当些,也免得委屈了我们宽家的媳妇。”

孔老太爷忙道:“这都应该的。”又朝罗熙年看去,“这位大人怎么也…”先头给过几个锦衣卫谢礼,却没什么深刻认识。

罗熙年抢先道:“我是来给江家撑腰的,嘿嘿…”笑得颇为阴险,“上次能把你那案子抹平了,将来也就能再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