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罗熙年心里的疙瘩没了,舒畅了不少,却落不下面子就走,只道:“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忙完就回来。”

玉仪都不好意思去看那空桌子,微笑道:“也好,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倚松一直在外面等着,终于看见自家夫人出来了,欠了欠身让了路,再进去时只见老爷一个人坐着,什么事儿也没做。

和今儿白天有所不同的是,脸色似乎好了不少。

倚松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还是小姑娘的夫人背影单薄,却不想这般会哄人,片刻功夫就把老爷哄好了。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儿,以后断不能因为夫人年纪小,娘家又没有势力,就如同旁人一般把她看轻了——

后宅里只要有老爷给夫人撑腰,谁敢说半个“不”字?

夏日的夜带着和煦的暖风,轻轻吹拂在罗熙年的脸上,抬眼望去是一片繁星闪烁的夜空,空气里似乎还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书房外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在月色下泛出粼粼的波光,一闪一闪的,与天上的星子交相辉映。

倚松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大气儿也不敢出。

罗熙年当然不是在欣赏夜景,仔细将事情前后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理亏,昨晚更是叫新婚的妻子没脸——成亲才没过几天,六夫人就失了老爷的欢心,只怕这一天功夫消息都传遍了。

毫无缘由的,罗熙年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如果没有胞兄的庇佑,自己就算能平安健康长大,只怕也是个不成器的,妻子现在的处境何其相似?昨儿却好像被蒙蔽了双眼,还是太浮躁了——

倒是这件事的背后之人,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不就是不想让六房好过吗?都折腾这么些年了,还是没个完,如今连自己的妻子惦记上了。

罗熙年想起了过逝的母亲,早亡的胞兄,郁郁寡欢的嫂子,年幼失父的侄儿,还有自己从小遇到过的麻烦,心里说不出的厌恶恼恨,不由一声冷笑。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彼此都是继室子,在身份高低上没个分别,这才叫人日日夜夜悬心记挂。

再者罗府人多事杂,趁机浑水摸鱼的人肯定少不了。

这些事绝非一时半刻能解决的,罗熙年决定先回房睡觉,养足精神再说,——如果自己娶的人不是小辣椒,估计芥蒂就不那么容易消除了。

倚松一不留神,自家老爷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在罗府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婆子正在回话,“先是六老爷去了书房,紧接着六夫人也跟过去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出来了。”顿了顿,“接着六老爷在书房外站了一会儿,现在人已经回了六房的院子,甘菊的屋子没亮灯,想来应该是去了正房。”

一个挽着妇人头的女子听了,自语道:“这么快就和好了?”继而一笑,“没出看来咱们的六夫人年纪虽小,哄男人却是一套一套的,六老爷也败下阵来。”

那婆子陪着笑了笑,不好随便非议六房的主母。

过了片刻,那女子说道:“让人去查查,江大人和六夫人有什么瓜葛?”

“是,知道了。”

“叫人小心点,可别漏了马脚。”那女子再三叮咛,又是自嘲,“反正咱们就是看个热闹,宁可得不着好处,也不要鱼儿没吃成却惹了一身腥。”

婆子诺诺应了,正要准备退下又被叫住。

“甘菊那丫头有点实诚,缺心眼儿。”一抹笑意挂在那女子嘴角,意味深长道:“你们有空了,记得多点拨点拨她,别忘了为自个儿的将来做点打算。”

“这个容易…”

“去吧。”那女子没耐心听下人啰嗦,挥了挥手,——一个人夜晚有些难熬,不然也不会有闲情,在如此良宵之夜,去打探别人家的私密事儿。

那婆子躬身出去,只余下一挂珠帘微微晃动。

64.暗涌(中)

64.暗涌(中)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玉仪便迷迷糊糊爬了起来,服侍罗熙年吃了早饭,然后再把人送走,回去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当然也不敢太晚,等下还要去给小汤氏请安。

一想到昨天夜里装肚子疼,玉仪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尽管明白丈夫是一个标准的古代男人,不可能不去通房那儿,但是要自己立马接班滚床单,却是有些难以接受。哪怕这个人不是自己深爱的,但出于本能还是会产生排斥——

原来有些事想着容易,做起来却难。

段嬷嬷等人担心的又是另外一层,彩鹃埋怨道:“老爷也真是的,这才成亲十来天的功夫,就这样不给夫人留体面,若是外人知道…”

玉仪笑道:“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罗府的人肯定早知道了,他们爱怎么想随他们去吧。”——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好歹丈夫不再怀疑自己,把这个最主要的问题解决掉了。

昨儿去给小汤氏请安时,罗府女眷的眼神就有些奇怪,自己也懒得一一研究,无非是看笑话的、幸灾乐祸的、故作同情的…,但自己若是托病不去,那就更成一个大笑话了。

“傻丫头,我还欠着老爷的救命之恩呢。”玉仪提醒了她一句,淡笑道:“再说甘菊本来就是通房,难道老爷从前睡得,现今我来了就睡不得了?”

彩鹃顿时无语,喃喃道:“可是…,也不该这么急。”

“行了,没什么不该的。”玉仪干脆的打断了她,——人家只是答应娶你,可没说过再也不睡通房,更没说过不让你受气。当初就应该明白的道理,现在才抱怨是不是有些迟了?若是眼下自己真的不愿意了,不是随时还有一死。

看得清楚一点,罗熙年肯遣散大部分的屋里人,绝非因为对自己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不喜欢乱糟糟的后宅。送走的那些都是不合他心意的,不得他信任的,否则又怎么会单单留下甘菊?若想着是他对自己的深情,那误会可就大了。

说到底,在这段不平等的婚姻关系里,自己的起点就太低了。

罗熙年只是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保证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并且吃的饱、穿得暖,至于其余更高层次的要求,——那得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让人家心甘情愿的给!只要还不想死,就得继续努力下去,直到能够获得他的信任、看重,方才能够活出舒心一点。

段嬷嬷叹气道:“还好老爷回心转意,又来了正房。”

玉仪听她的口气,认为自己还得感谢那位傲娇大爷。…呃,虽然心里不大爽,可惜事实却真的如此。如果罗熙年接连几天都不过来,一直睡在甘菊那里,六夫人的名头越发成了空架子,下人们也会轻视瞧不起。

“罢了,快点收拾收拾。”玉仪抿了抿头发,看着镜子里那个单薄的小妇人,觉得脸色有点疲惫,吩咐道:“让人去绞一朵精神点的花儿。”

素莺捧了一件玫瑰红的窄袖褙子,服侍着她穿上,上面以蹙金线绣了玉兰花,对襟处是挑线花纹,很是明艳华丽的风格。身上衣服穿得艳了,头饰则相应的减一减,主要是一支足金的六翅大凤钗,凤嘴中间衔了一颗水滴状的血红宝石。

“罢了,也不用簪花了。”玉仪随手拣了几个小金钿别上,略补了点粉,带着彩鹃去了上房,——自己是来得最早的,估计这些天小汤氏已经习惯了。

“还是你最有孝心,一早就来。”小汤氏笑着赞了一句,然后低了声音,“听说小六又胡闹欺负人了?你别恼,回头我替你说他。”

“娘是从哪儿听来的?想必是弄混了。”玉仪故意露出一点惊讶,嘴角含笑,“老爷待我再好不过了,断然没有的事。”

如果小汤氏是罗熙年的亲娘,那还另当别论,有可能真的担心儿子和儿媳,但这两位本来就不大对盘,——什么替自己教训,只怕借机发作才是真的吧。

拜托,你老人家还是别说了。

小汤氏不料小媳妇人小,嘴倒是紧,就连面上也看不出丝毫不自然,——难道昨晚小两口又和好了?有点后悔没事先打听清楚,倒显得自己多事了。

如今鲁国公年纪大了,什么妻妻妾妾的都是那浮云,自从小汤氏进门以后,就没有再纳过妾,几位老姨娘那儿也很少去,一般都是宿在上房。小汤氏要服侍丈夫,虽然晚上不需要滚床单,但肯定不能当着丈夫的面,让人去打听儿媳的屋里事儿。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大融洽。

好在四房、五房的女眷陆续过来,人一多说说笑笑,玉仪就是不说话也不显眼,只需要相应的附和几句。

恭二奶奶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妆花褙子,因为身材比较丰腴,穿接近肉色的衣服更显圆润,衬得鹅蛋脸都更加圆了。侧首看见玉仪沉默不语,忽地一笑,“六婶婶今儿的气色真是不错,打扮的也俊俏,把我们做侄儿媳妇的都比下去了。”

“今儿是吃了蜜糖了?嘴这么甜。”玉仪含笑应付了一句,心下微微奇怪,觉得对方的笑容颇为意味深长,让人觉得不是太舒服。

小汤氏在上头笑道:“你侄儿媳妇生来就是嘴抹了蜜,天天都甜着呢。”

弘大奶奶立在四夫人旁边,婆媳俩表情一致,始终保持着端端正正的微笑,一副聆听他人说话的样子,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

玉仪瞧着,这两位不像婆媳倒更像母女。

“你也坐吧。”五夫人冷眼瞧着,小汤氏竟然一直都不松口,就这么让玉仪在跟前服侍着,——底下都有孙子媳妇了,还要把儿子媳妇拉扯着,做着和小辈一样的事,这还让人怎么去当长辈?因此淡笑道:“今儿不比前几日忙的时候,有世弘媳妇和世恭媳妇在,你无须样样亲自动手,咱们说说话才是正经的。”

玉仪一怔,——这是让自己歇着,借机慢慢的省了一桩辛苦差事?

按说底下还有两位侄儿媳妇,坐着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婆婆没开口,自己怎么好意思提出来?再说又因为年纪太小,娘家不好,拿不出做婶婶的气势,只好辛苦多动动手脚。

可五夫人又是一番好意,——毕竟五房、六房同出一脉,想来应该更亲近,断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既然是五夫人的好意,自己当然不能拒绝,不然以后五夫人也不会帮着说话,还平白得罪了人。

至于顺着竿子坐下来,会不会得罪小汤氏和四房,玉仪只能先抛到一边,——反正就算是自己想贴,跟这两位也贴不到心里去。另外底下两位侄媳妇会怎么想,那就更加不顾上了。

玉仪花了两秒钟做了个判断,当下笑道:“多谢五嫂关心了。”顺势坐在了五夫人旁边,又朝两位侄媳妇道:“容我偷个懒,只是辛苦你们俩了。”断乎不能说是今天辛苦你们,不然明天又回去了——

反正该得罪的都已经得罪了,爱咋咋地。

况且还有一点,玉仪觉得应该给罗熙年上点眼药。不然他一闲着,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又开始乱七八糟的胡想,那才叫人头疼。

“还是老五媳妇会心疼人。”小汤氏看不出是喜是怒,悠悠道:“倒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想的不仔细,早该让老六媳妇歇着了。”

五夫人神色一如平常,微笑道:“娘是为着六弟妹的孝心欢喜,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想到别的?将来世晟媳妇若是这般孝顺,我也定然和娘一样。”

这番话答得既巧又滴水不漏,玉仪不由多看了一眼。

与罗熙年的吊儿郎当不同,当年的罗煦年算得上是一个青年才俊,除了年纪比罗晋年小,论能力、论见识并不输下分毫。不然的话,以五夫人的镇南王府旁支身份,也不会下嫁一个继室子,只可惜年纪轻轻守了寡。

玉仪忍不住想,当年五老爷还活着的时候,五夫人多半是神采飞扬的,或许四夫人都要避其锋芒——毕竟镇南王一支是世袭罔替,太傅最多只是一朝,况且四夫人的父亲魏太傅,还是在病重时才得了这个恩赏,如今只能算是荣养。

“六婶婶就好生歇着吧。”恭二奶奶的笑声,打破了屋里不太自然的气氛,“又没有什么事,不过大伙儿说说笑笑,有我和大嫂就够了。”

弘大奶奶顺势应了一句,“嗯,足够了。”

小汤氏笑道:“你们两个小猴精儿,早点怎么不说?还要你们五婶婶来提醒,孰知不是存心偷懒?”转头看向四夫人,说道:“都是你这个做婆婆的太宠她们,惯得一个比一个娇憨。”

四夫人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但既然问到自己了,又是婆婆问话,当然不能不答,只是淡淡一笑,“娘一向都待媳妇们好,我自然也待儿媳妇们好了。”

小汤氏勾了勾嘴角,笑道:“照这么说,我不但没有疏忽反倒全是功劳了。”

玉仪被这几个女人的机锋绕得头晕,但是看出了一个事实,——在国公府里,没人拿小汤氏真当太夫人敬着,不说儿媳妇,就是孙媳妇也是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小汤氏原本就只是一个庶女,不比姐姐汤氏嫡出,而且汤家的势力亦不如从前,汤老太爷早就不是通政使了。如今的汤老爷是小汤氏的嫡长兄,只是一个正四品的通政,论官阶还比不上罗熙年呢。

这样的情形,小汤氏在罗家还能说上什么话?不过是辈分高,古代人又讲究一个长幼尊卑,看在她如今是鲁国夫人的份上,勉强给几分薄面罢了——

甚至连自己都比她多一个优势,那就是今后还能生儿子。

这真是一个郁闷的早晨,小汤氏回到房中一直沉着脸,过了许久,才仿佛想开了一些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夫人…”窦妈妈在旁边抱屈,几欲滚泪,“如今国公爷还在呢,她们就这般不拿太夫人当回事,将来若是…,太夫人可要怎么办才好?早知今日,这份儿虚荣真是不要也罢。”说到底,还是膝下没有儿子的缘故。

“妈妈糊涂了。”小汤氏语气带着自己人的亲近,苦笑道:“若是没有这份虚荣,姨娘和兄弟们何以立足?再说了,当初要嫁谁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一说到当初,窦妈妈忍不住落泪道:“论人品、相貌和脾气,小姐哪一样比不上大小姐?不过就是输了一个出身,结果…”——

作为庶女来来说,攀高门做继室的真是多了去,可惜国公府的门第够高,国公爷却实在是太老了。若是换做稍年轻些的,哪怕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好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不至于如此孤苦无依,连小辈们都不放在眼里。

小汤氏已经认命了,不想再勾起那些糟心的念头,可是却忍不住怨恨,冷笑道:“拿捏我弄出那么一堆事儿,让我夹在中间几面不是人,不正称了他们的心吗?”鼻子尖忍不住有点酸意,恨恨道:“这种日子我还真是过够了,早点得个结果也叫人省心!”

窦妈妈吓了一跳,忙道:“太夫人…,你可不能搅和进去啊。”

“妈妈放心,不过是说一句气话罢了。”小汤氏笑了笑,安抚道:“反正我做好了也不是功劳,事情办坏了还要落埋怨,何苦多事?趁着国公爷身子还硬朗,先好享几天清福再说,至于将来…”顿了顿,“不论是谁…,想来也要几分脸面做人,好歹我还是太夫人,总少不了好吃好喝供着。”

窦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无限颓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后面还有一小节,无奈小朋友已经快要把家掀翻了,只好先带他出去,那一节算在明天的章节里面~~~~~

65.暗涌(下)

65.暗涌(下)

玉仪回到房中,耳朵和脑子一起清净下来。

正准备趁罗熙年没回来躺一躺,整理一下塞的满满的脑子,还没摘发钗,就听问棋在外头道:“夫人,连翘有话要说。”

玉仪懒懒道:“进来吧。”

连翘穿了一件豆绿色的比甲,打扮的干净利落,进门先看了一眼,陪笑道:“婢子有话单独对夫人说。”朝着彩鹃等人歉意一笑,却十分坚持。

玉仪侧首示了个意,等人走干净了方道:“说罢。”

连翘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走进了几步,低声道:“前几日有次老爷回来,还没到夫人房里,就被甘菊叫了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老爷出来时脸色不大好,还抱了一个乌漆盒子,然后就去了书房。”

有这样的事?玉仪一怔,有什么秘密值得甘菊瞒住自己?不对…,这件事罗熙年后来也没说,连他也瞒着自己——

难道是罗熙年从前的相好,送来什么旧物?

玉仪暂时压下疑惑,笑道:“有这样的事?”

“夫人。”连翘见她神色淡淡的,有些不甘,“你可不能当做小事不管啊。”脸上露出忿忿之色,“甘菊一个丫头,还能知道外面的事不成?既然是内宅的事,就应该样样儿都禀告夫人知道,让夫人做主才对,她这是对夫人的大不敬!”——

好家伙,先把一顶大帽子给人扣上。

玉仪含笑看着她,没有阻止她继续说话的意思。

连翘见状又道:“自从甘菊把那盒子给了老爷,没过几天…,老爷可就去了她那儿,肯定是那盒子有什么问题。”加重语气,一副替主母着想的模样,“夫人可别被人蒙蔽了,自己吃了亏还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玉仪没有说太多,——只是忍不住想,难道这位整天都盯着甘菊的屋子,不然怎么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知道这么清楚。

脑中突然火花一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吃等死,而不是主动一点,抓住每个人利益不同的要害,进而获取更有利的东西?人脉是可以培养的,哪怕不稳定,甚至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你先下去吧。”玉仪赏了一块银子,让连翘告退,静下心仔细的想了一想。

不光是人脉资源,甚至自己和罗熙年的关系,自己在罗府的地位,也是可以慢慢改善的啊。突然间振作了精神,似乎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而不是整天看人脸色,日夜患得患失。

正所谓“命苦不能怨父母,点背不能怨社会。”

丈夫一堆小老婆的四夫人苦不苦?年轻守寡的五夫人苦不苦?嫁了男人跟做尼姑一样的小汤氏苦不苦?人家不一样好好的活着,自己也不能一味叹气啊。

好吧,这个计划暂且叫做,“论把一枚傲娇受改造成为忠犬攻的可行性”,如果要再加一个知音体的副标题,就是“如何从一个娘家败落的受气小媳妇,成长为占据国公府一方角落的六房夫人”。

玉仪一个人想想又笑笑,笑着笑着,又有些莫名奇妙的难受,——道理心里明白,不代表情感上不会委屈,人总是无法做到时时刻刻理智。

中午罗熙年带了东西回来,本来是想借此逗小妻子开心的。轻手轻脚一进门,便看见玉仪呆呆望着窗外,眼睛里有点水汪汪的,像一朵刚被暴风雨吹打过的小娇花,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原来她一直都是不开心的,人前不过是假装罢了。

对于罗熙年来说,去甘菊那里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是新婚几天就去,自己也觉得有些理亏说不过去。道歉的话说不出口,只好买了东西,然而眼前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情景,似乎连礼物都拿不出手。

“老爷?”玉仪终于感应到了旁边有人,侧头看了一眼,迅速低头收了收泪,站起来时已是嘴角含笑,“几时回来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去瞧瞧。”刚要擦身而过,就被罗熙年拦腰截住了。

“早起我让人去百宝堂订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玉仪心里有些反感,但还是生生压抑住了,轻轻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对嵌五色宝石的金镯子,够分量、够成色,上头的宝石也足够大颗——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吗?

还有…,这算是他的赔礼道歉?似乎拒绝是不明智的。

“怎么了?不好看吗?”

“挺好的。”玉仪没有立即关上盒子,而是表现出挺有兴趣的样子,拿出来戴在了手上,偏头笑道:“只是单戴这么一对压不住,显得头上轻了。”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提出要求,应该很容易达到,而且也很能让他感到满足吧。

果然罗熙年高兴起来,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金钗、金项链、金臂钏,你若是喜欢打一整套也使得。”

玉仪突然觉得,某人在感情上也一样是个巨婴。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调教难度系数不高,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努力,成功的希望还是大大的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在前面招手?好吧,眼下也只能这样认为了。

不然离开了罗熙年,难道就会有更好的生活等着自己?一个终生不纳妾不睡通房的古代情圣,并且还要深深爱上二婚的妇人,噗…,大概只能做做白日梦了。

午饭过后,罗熙年还真让人去打了一套整的金头面。

玉仪当然不会反对,谁会嫌钱多啊?从理论上来说,只有归到自己名下的东西,才是真正能够动用的,其余的一切都是属于整个六房。

每天下午是最悠闲的时候,玉仪消了食,觉得其实不想那些糟心事儿,单纯的做一只米虫也挺好的。于是躺在床上,盯着绣多子多福花纹的床帐顶子,反复琢磨着自己的那个伟大计划,最后晕晕乎乎和周公相会去了。

睁眼醒来,又到了玉仪纠结的时候…

等下罗熙年就会回来,然后吃晚饭、喝消食茶,再然后…,总不能再假装肚子疼吧?昨天罗熙年就打算请大夫的了,好歹被自己推掉,——以他那骄傲的脾气,大概不能相信妻子会拒绝滚床单,不然估计早黑脸了。

而现在玉仪的心理是,就算罗熙年没有哪方面的想法,单纯的搂搂抱抱,都还是有一些心理障碍。…怎么办?怎么办?仿佛是心理作用催生了效果,居然真的肚子痛了起来,过了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是…

彩鹃问清楚了情况,有点惊讶,“夫人的小日子提前了。”——

提前了才好啊。

玉仪松了一大口气,赶着去清洗了,又换了一件家常衣服,这才从容不迫的坐在屋子里看书。嗯嗯…,照这样看来,外祖母给的东西还是挺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