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仪一直不是太喜欢她,但也说不出来原因,总觉得这位侄媳妇的笑容里面,像是含了杂质一样,叫人不舒服,于是只笑了笑。

四夫人坐在下首,侧头问了弘大奶奶一句,“给公主府的寿礼备好没有?”

“备好了。”弘大奶奶含笑回道:“马车、婆子什么的也都安排妥当,等下大伙儿只管出门就是。”

看来不当家也有省心的地方,只用做一个甩手掌柜就行。

“我这几日有些受了暑气,就不去了。”五夫人略有歉意,对玉仪笑道:“等下记得代我向公主告个罪,得空再去说话。”

“五嫂只管好生歇着。”玉仪知道她孀居之人不爱热闹,因此笑道:“平时见天都见着面的,不差这一时三刻。”

五夫人微笑点头,说道:“四嫂和六弟妹早点出门吧,过去说说话也是好的。”

到了公主府门口,下人们全都换了鲜亮衣裳,朝内唱道:“鲁国公府的四夫人、六夫人,弘大奶奶、恭二奶奶到了。”

玉仪等人坐着轿子一路进去,身后吟唱声不断,耳畔不时听到诸如,“广宁郡王妃和世子夫人到了…”“平昌候夫人和容大奶奶到了…”等语,想来门口正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

到了内院下了轿,玉仪因为算是半个旧主人,于是便在前头做向导引路,时不时的说上几句,罗府女眷很快到了正厅。

豫康公主穿了一身绯红色的通袖圆袍,梳了干净利落的团髻,再配以一整套华丽耀眼的金头面,衬得气色年轻了不少。先跟四夫人寒暄了几句,让了座,然后将玉仪叫到了自己身边,笑道:“这做了媳妇的人,看着就是比从前稳重了不少。”

四夫人带着礼节性的笑容,顺口夸道:“还不都是因为公主教导的好。”

豫康公主乐呵呵的,慈爱的看着外孙女儿,笑道:“从小就是个爱淘气的,只怕她不懂事,好歹有你们几个嫂嫂在前头,提点她几句才好些呢。”

四夫人自然是说不敢当,又夸了一番。

玉仪等着她们客套完,因为等下还有人要来,便领着四夫人等人去了客房,自有顾府的丫头们接手,自己得了空,找了借口溜去了表姐那边。

一进门,只见夏峥嵘早就到了。

玉仪上前笑道:“还是你们自由自在,不像我,偷个懒儿都得找借口。”笑着在旁边坐了,这才发现明芝脸色不大好,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明芝一脸不快,“算了,别提了。”

玉仪便将视线转向夏峥嵘,对方摇了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得又去拉了拉明芝,婉声道:“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

顾明芝看着最要好的两位好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方道:“前些日子,爹爹纳了一位姨娘。”咬了咬牙,“长得妖妖娆娆的,一看就是一个狐狸精!”

啊?玉仪差点跌落下巴,舅舅纳妾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从前舅舅不纳妾未必是不喜欢女色,而是迫于当时局势,不愿意弄出妾室、庶子什么的,免得被小人钻了空子。现今过得一帆风顺,舅母也不是二八少女了,谁不想左拥右抱、软玉温香?对古代男人来说,添一、两个妾室,跟卖两床电热毯没多大区别。

玉仪甚至想到,罗熙年之所以打发了那么些人,想来也是从大局考虑,不想自家后宅鸡飞狗跳的。如果没有四房时时刻刻盯着,罗熙年没有了顾虑,再有中意的美人送到他跟前,应该也不会拒绝——

照这么说,自己还得感谢四房的盯梢了?

玉仪虽然对舅母有着芥蒂,但是一样不希望舅舅纳妾——试想明淳明芝都已经成人了,一直过着没有姨娘的幸福生活,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姨娘,还可能再添一、两个弟弟妹妹,心里该多难受啊。

原来十年时光,居然让认为自己是顾家的一份子。

玉仪心内五味陈杂,——感情是世上最难割舍的东西,即便恼恨舅母自私凉薄,却依然清晰的记得儿时情景,记得自己生病难受的时候,舅母守在床边哄着自己喝药,往事历历在目。

可是后来…

玉仪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李氏,下意识里有一些逃避,而且在舅舅纳妾的这件事上,作为晚辈更没有任何发言权,于是抿嘴沉默。

顾明芝气闷好些天了,今儿对着好友说了一番痛快话,心里舒服不少,并没有把一个姨娘放在眼里,起身道:“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一手拉了一个,“走…,我们到外面说话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前面几章稍微平缓,主要是新的人物设定太多,现在基本理清,后面剧情会快一些的~~

PS:谢谢大家一路支持O(∩_∩)O~

浪花(中)

浪花(中)

公主府的后花园面积甚大,中间备了瓜果点心,夫人太太们都在屋里说话,在外面玩儿的大都是年轻小姐,远远的便听见一串串莺声燕语。簇拥者最多的还是非永宁郡主莫属,今儿穿了一身海棠红的窄袖褙子,下着一袭遍地金的撒花绣裙,在人群显得格外大眼。

玉仪走过去时,觉得不少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过出于礼貌,那些目光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如果是在从前,断乎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只是如今自己的机遇堪称离奇,也难免会受人关注一些。

永宁郡主笑道:“瞧瞧你们三个都这般大了,还是整天黏在一起。”又看向玉仪,“二婶婶今儿没来?”

这问得是国公府的五夫人萧氏,她们同属一宗,隔得也不太远,论辈分五夫人是永宁郡主的堂婶——只是特特提起,便有了些许亲近之意,也算是给玉仪做脸,因此笑回道:“五嫂说是有些不受了暑气,得空再来说话。”

“啊呀!”旁边一个绿衫少女咋呼了一声,瞪大眼睛问道:“照这么说,郡主还得唤你一声婶婶了?”又看向周围的小姐,一脸不可思议,“要是这么论下来,岂不是咱们都矮了一辈?”

玉仪对她有点印象,好像是威北公府的一个庶出小姐,单名一个“柔”字,因为上次孙大奶奶多看了自己好几眼,连带孙家来的人都记住了。

顾明芝微微蹙眉,说道:“大家一般年纪大小,哪里那么多讲究?”

永宁郡主笑道:“正是,难得大家一起说说话呢。”

孙柔本来还要开口再说,闻言抿了嘴,转而笑道:“郡主站了半日,要不要进屋子歇一会儿?”十分殷勤讨好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过了。

顾明芝是公主府的小主人,唤了一个小丫头来,“看够人数,去端几碗冰镇的桂花甜汤过来,多放一点冰块。”——

古代没有冰箱,冰块都是头年冬天储存起来的,来年除掉不能用,剩下的十分有限珍贵,她却说得跟撒把盐似的大方。

桂花汤很快被端了上来,孙柔先亲自端了一碗给永宁郡主,又等着她喝了一口,方才问道:“甜不甜?要不要再加一点桂花蜜?”

永宁郡主对她的热情回应不大,只是淡淡笑道:“不用了,我喝着刚刚好。”——

去别人家做客,便是口味略有不合适,但凡是个大家闺秀,那都断然不会当着别人说不满意。如此一来,反倒显得孙柔有些挑剔了。

好在凉亭足够大,孙柔忙着奉承永宁郡主,另几位小姐聚在了旁边,顾明芝便拉了玉仪和夏峥嵘,大家各自挨着坐,只是时不时的附和笑几句。

顾明芝附在玉仪耳边,悄声道:“瞧那等轻狂样儿,只差整个人没贴上去了。”

夏峥嵘在旁边没有忍住,“哧”的一笑。

惹得众人看了过来,玉仪不得不出面打圆场,笑道:“大家要不要听个笑话?”赶紧搜肠刮肚,准备扒拉一个出来应付了事。

谁知笑话还没开始讲,便听见旁边“扑通”一声,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女子落了水,正在大呼“救命!”,双手不停的胡乱扑腾。

顾明芝的脸沉了下来,当着这么多客人,闹出这样的事来,作为主人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又恼又气,朝旁边骂道:“愣什么?还不快点拿杆子过来救人!”

玉仪先还想劝她几句,待到往水里多看了几眼,自己却有些懵了——

天哪!怎么越看越像是琼姿?!

池塘边的房子里常年备的有竹竿,倒不是为捞人,一般是用来捞杂物的,今儿倒是派上了大用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水里的女子捞了出来——

当初玉薇落水,大概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吧。

玉仪有点想笑,后宅的小花样翻来覆去就是那些,结果却是全然不同。

比如这一次…,自己的麻烦似乎有点大了。

那女子浑身湿透、曲线毕露,头发更是凌乱不堪,虽然后宅都是女人,闹得好些年轻小姐都不好意思多看。“夫人,救我…”在连着呛出了好几口水后,那个湿漉漉丫头服饰的姑娘,居然直接奔向了玉仪,哭道:“不关妾身的事,是他们…”

玉仪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琼姿,——她不是被罗熙年私下送走了吗?怎么又冒了出来,还趁着今天混进了公主府?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可惜没有任何人来回答。

眼看琼姿语无伦次、神智混乱,不知道要说出点什么来,玉仪第一个反应就是端起冰镇的桂花汤,朝她脸上泼了过去!

琼姿立马打了一个激灵,一时愣住。

“你看你,都吓傻了!”玉仪用眼光死死的盯住琼姿,往前走了一步,用站着的身高优势迫使她暂时闭嘴,头也不回断喝,“彩鹃,素莺!快点把碧如带下去!”——满院子的人都瞧见了,琼姿是朝着自己过来的,想推不认识都不可能,最好的办法是赶紧把人弄走。

孙柔的目光闪了闪,问道:“这妇人是谁啊?”

玉仪觉得她存心跟自己过不去,但眼下情况紧急,也没功夫追究原因,只道:“我从前在苏州的一个旧丫头,原本赏了卖身契,不知怎地又到了京城做奴婢。”

顾明芝虽然不知道状况,但出于对自己人的维护,马上帮腔道:“表妹别急,回头让人查一查就知道了。”

“扰了大伙儿的雅兴。”玉仪带着歉意,对永宁郡主欠了欠身,“一些琐碎事,请恕我先失陪了。”

永宁郡没有主不识趣的多嘴询问,笑着点了点头。

琼姿换了一身墨绿色交领短袄,下面是秋香色的裙子,也不知道是那个丫头的,配着她举手投足的妩媚韵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没有时间等她细细打扮,胡乱挽了一个篆儿,额角碎发还有些潮湿,正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不停发抖。

“彩鹃留下。”玉仪让素莺在门口守着,自己坐在了椅子里面,看了几眼,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不着急,慢慢的说。”

琼姿被她镇定的情绪感染,渐渐的不再抖了。

“那天出了事,想必后来夫人也听说了。”

“嗯。”

“六爷待我自是有情有义,况且起身也知道,自己进不了国公府的大门,心里断然没有什么妄想。”琼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六爷让人把妾身送到了登州地界,问有什么打算?像妾身这样的人,最好也就是嫁给别人做小…,何苦去自己找气受?所以便让寻了一处清静的女道观,打算清清静静度过余生。”——

当初表哥也是闹着要斩断红尘,后来不也一样乖乖娶妻生子?那些嚷着要出家的人,未必就是真心所愿,不过是借以逃避现实,让自己不再奢望得不到的罢了。

玉仪没有多言废话,只问:“后来出了什么事?”

“后来…”琼姿觉得有些不真实,眼前这位真的是那个孔三小姐吗?当年明明还是一个小姑娘,为何此刻却再也没丝毫稚嫩?甚至让人疑惑她的真实年纪,完全不像是一个稚龄小姑娘,“有一天道观里来了几个人,把妾身带上了马车,然后一路颠簸到了京城,再后来夫人都知道了。”

“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做什么?”

琼姿摇摇头,“没有。”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说的是真话。”玉仪的表情很冷淡,好似一个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眼下这种情况,还真不是吃醋拈酸的时候。沉吟了片刻,又问,“今儿你是怎么混进公主府的?那些人又让你做什么?”

“妾身也不知道。”琼姿有些茫然,“他们什么都不说,让我换了丫头穿的衣服,蒙了眼睛和嘴才塞进车子里面的,下来时妾身都不知道是哪儿。然后有个丫头带路,说是要见一个人,走到刚才那个池塘边,指了夫人的身份。”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接着就…”——

接着就落水了,然后琼姿被人捞起来后一看,满世界只认得一位孔三小姐,于是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提裙直奔而去。

玉仪蹙了蹙眉,“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人?”——说完自己也觉得是废话,人家既然要算计陷害,又怎么会留下把柄?今天来公主府的人太多了,又都得罪不起的,不可能挨个儿一一查证。

有可能是四房的人吗?

毕竟要跟踪罗熙年派出去的人,还能清楚把握自己和公主府的关系,——在舅舅生辰的时候必定会出席,很难想象是外人所为。

假定就是四房的人做的,那么无非就是上次算计不成,又来第二次,打量着自己年小怕事,再借着琼姿的口把事情宣扬开。在败坏罗熙年名声的同时,也等于扇了公主府一耳光,外孙女才过门不到一个月,就有歌姬要死要活找上了门。更不要说,琼姿还是闹到了公主府,当着那么多的贵府千金,自己这个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不用想,外祖母知道消息必定是恼火的。

先给罗熙年一耳光,再给自己一耳光,然后再气得外祖母和罗熙年生分,——自己的娘家可以不用提,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跟公主府的关系,这层关系一淡,六夫人就只剩下一个虚名,真是一箭多雕的好计谋!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些事。

首先自己是认识琼姿的,不可能当着人问她是谁;其次自己不是真的小姑娘,不会因为外室找上门,就羞愤难当哭着跑掉,更不会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第三罗熙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娘家又没有势力,不可能因为琼姿和他大吵大闹,估计要让他们失望了。

“小姐?”彩鹃神色复杂的看着琼姿,有鄙夷,也有恼恨,但更多的是对玉仪的担心,低声问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夫人,夫人…”琼姿连连叩头,流泪道:“不是妾身愿意来的,可是妾身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也、也不想死…”在她看来,杀人灭口才是最好的处置,因此吓得魂飞魄散,“求求夫人…,赏给妾身一条生路。”

玉仪正在琢磨,自己该拿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办?总不能找个异次元空间,把个大活人藏起来吧?想来想去没有好的法子,一时没有说话。

“夫人…”琼姿冷不防的拔了一只银簪子下来,比着自己的脸,“只要夫人肯给妾身留一条活路,妾身可以…,弄花这张脸…”

“你这是做什么?!”玉仪眉头微蹙,冷冷道:“我若肯放过你,你便是个天仙也无妨。”顿了顿,“我若不愿意,就是挫骨扬灰亦不会心软,所以你还是把簪子放下来,切莫以此相逼!”

琼姿忍不住再次怀疑,这六夫人和孔三小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在那清冷凛冽的目光下胆颤,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

玉仪则是有些恼火。

难道自己是嫉妒她的美色,担心她会再被罗熙年看上,所以才会犹豫不决?倒不是自己信心满满,觉得罗熙年非自己不可,而是依照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将二次送出的人收回来?还要毁容来博取信任,真是荒唐可笑!——

这位姑娘,你实在是脑补得太厉害了。

玉仪略微沉吟,暂时没有什么好主意,侧首喊道:“素莺!”等人进来,吩咐道:“我和彩鹃在这儿等着,你快点找到方嬷嬷,就说有一个要紧的人在这儿,告诉她是谁,请她立刻带人过来。”

素莺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立即点头,“好,我这就去。”

浪花(下)

浪花(下)

方嬷嬷带了人过来,她是认识琼姿的,也清楚琼姿是罗熙年的什么人,因此没有废话便道:“六夫人放心,一定将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此时宴席快要开始了,玉仪没有中途离去不参加的道理,琼姿的事只得压一压,朝她点了点头,“这件事暂时辛苦嬷嬷照应,回头再做安排。”没有功夫久留,这事儿还得跟外祖母交代一番,于是领着丫头们走了。

玉仪先去找到顾明芝和夏峥嵘,上前笑道:“走吧。”又解释道:“今儿我婆婆没有过来,我又是客人,咱们三个可以好好的说说话了。”

“还说话呢。”顾明芝是藏不住的性子,急道:“那妇人到底是谁?不会…,也是外头的狐狸精吧?”

夏峥嵘嗔道:“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太难听了。”

“这件事你们别管了,我会处理的。”玉仪眼神坦荡荡的,淡淡道:“不是我存心瞒着不肯说,总之眼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们。”

“行了,小玉什么时候让人担心过?”夏峥嵘去拉顾明芝,劝了一句,“你就是个整天无事忙,别瞎添乱了。”

顾明芝没有再继续追问,仍是气恼,“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儿!”但她到底是做女儿的,不好说父亲的不是,只是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玉仪笑道:“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管好容二不就行了。”

夏峥嵘也故意凑趣,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你们两个烂了嘴的!”顾明芝上前去抓人,结果两个都没有抓住,又在台阶前笑闹了一阵,方才一起往前面去。

豫康公主正在和镇南王妃等人说笑,见玉仪等人进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几个肯定又凑一块儿了。”

玉仪笑吟吟道:“等下我们也要坐一起的。”

“才刚夸你。”豫康公主让她和明芝到身边坐下,又给夏峥嵘指了座,对镇南王妃笑道:“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一玩起来就露了形迹了。”

镇南王妃笑道:“我倒是羡慕她们年轻人,说话活泼有趣。”不免又说到五夫人,“我们家二姑奶奶做小姐时,也是差不多的性子。只可惜…”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大约是在感慨五夫人年轻守寡,神色颇为唏嘘。

玉仪见气氛有点低迷,于是笑道:“我倒觉得,五嫂是一个有后福的。别看世晟兄弟年纪不大,却是十分听话懂事,又孝顺,将来指定是要光耀门楣的。”

镇南王妃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那就多承六夫人的吉言了。”

玉仪自从嫁给了罗熙年以后,辈分也跟着拔高了,论起来和镇南王妃是同辈,可是彼此年纪悬殊太大,所以称呼都十分客套。若要认真按亲戚来论,玉仪马马虎虎可以叫一声嫂子,——只是人不能太顺着杆子爬,因此笑道:“王妃太客气了。”

镇南王妃见她十分懂事识趣,含笑微微颔首。

旁边又有别的女眷凑趣,众人说说笑笑,玉仪找不到空单独跟外祖母说话,又想到今儿是舅舅的好日子,说些腌臜事未免让人扫兴,只得暂且按下不提。

亏得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一直神色如常陪着说话,还慢吞吞的吃完了宴席,一直等到看戏前的空挡,才找到了外祖母——琼姿没有办法带走,放在别处也不放心,只能暂时留在公主府,所以这事非说不可。

豫康公主还在奇怪,对木槿道:“怎么这大半天的功夫,都没有见方嬷嬷?她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还偷起懒来不成?快去让人找找。”

“不用找了。”玉仪服侍着外祖母换衣服,挥手让木槿等人出去,然后方道:“是我叫方嬷嬷去办事了,这会儿走不开。”

豫康公主纳罕道:“什么事还非她不可?”

“我说了,外祖母可先别恼。”玉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把琼姿前前后后的事都讲了,然后道:“我想着,还是先留在外祖母这边让人看着,不然带到哪儿去都少不了麻烦。”

“罗家真是太过分了。”豫康公主果然恼了,停住手,簪子也不急着换了,“你们才刚成亲几天?小六就先是跑去睡通房丫头,现今又让外室找上门来闹,还敢闹到亲戚家里面来,当着那么多人给你没脸!”

“好在暂时唬住了,旁人也闹不清。”玉仪不敢马上深劝,而是转身去倒了一碗冰镇的甜汤,哄着外祖母喝了,待她消了消气才道:“认真说起来,外孙女心里也是着恼的。可是…”露出一副气恼的神色,好让外祖母转移注意力,“其实这个丫头,老爷是早就让人打发了的,偏生有人不甘心,三番两次的专门送回来。”

豫康公主顿时冷静下来,问道:“你是说,有人暗中捣鬼?”

“这也只是外孙女猜的。”玉仪叹气道:“必定嫁进罗家也没有几天,有些事不好深问。”接着便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只是今儿回去以后,也该跟罗熙年互相交交底儿了,不然这么你猜来我猜去的,真是好不累人。

豫康公主沉默了许久,方道:“罗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从前也听说了些。”抬头看向玉仪,微有叹息,“我记得,当年罗家的老五是一个很出挑的孩子,谁也没料到年纪轻轻就没了。”顿了顿,“现今看来,里面只怕另有蹊跷,你往后在罗家得小心一些,国公爷到底还是年纪大了。”

玉仪心下一惊,——也就是说,其实当年鲁国公最中意的儿子,不是四爷,也不是六爷,而是五爷罗煦年!如果罗煦年现今还活着的话,已经三十好几了,儿子肯定也不只罗世晟一个,完全有实力和四房分庭抗争。

而五夫人出自镇南王府旁支,是现今镇南王的堂妹,论身份,丝毫不会输给主持中馈的四夫人,甚至还要高出不少台面。可不可以认为…,当初鲁国公有意让五爷成为世子,所以才会结了这么一门贵亲,好为五房增添裙带势力。

那么…,五爷的早逝会不会有隐秘?——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假如果真如此,那四房和六房结的梁子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