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件事…,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瑶芳突然跪了下去,伸手抓住罗熙年的袍角,仰起那张妩媚动人的俏丽脸庞,眼里蓄了泪,“这么些年了,老爷还是不肯原谅婢妾吗?”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心,流泪道:“当年的事,婢妾也是被人陷害啊…”

“你被陷害?!”

瑶芳被他的语气吓到,——当年出了事,还以为会被罗熙年转手卖人,或是胡乱打一顿配个小厮,没想到却留下了自己。

难道不是心里念着旧情?

为什么…,似乎怒火到现在都还没有消?

自己原本是不想生孩子的,也是在他的要求下,才会生下齐哥儿,——自己事事都顺从了,怎么到头来还是错?

瑶芳喃喃道:“当年…,婢妾的确是被人设计…”

“好,那我问你。”罗熙年打断了她,“后面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最初呢?你是为了什么去找五爷?这难道也是别人逼着你去的?!”

瑶芳顿时低了头,她没有料到隔了这么多年,罗熙年还会提出如此犀利的问题,一下子就直指事件的关键!——

当年自己为什么要去?

这个答案,事后几乎让自己把肠子都悔断了。

“老爷,老爷…”瑶芳眼泪刷刷的流,紧紧抱住罗熙年的腿痛哭,“当年是婢妾一时迷了心窍,四夫人让我过去送一样东西,说是事后给我一对孔雀珠…”心中悔意滔天,“婢妾打开看了,见里面只是一枚印章…”

当时被那对可遇不可求的孔雀珠迷了心,只想着得了以后做成首饰,如何为自己增光添彩,又见送的东西并无问题——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来,至于印章有什么含义那就管不了了。

事实上印章的确什么问题都没有,有问题是五爷,四房双管齐下的设计,最终促成那一段不该发生的床事。

罗熙年满目厌恶的低头看向瑶芳,——这个从前以美色和小聪明,获得自己专房之宠的女人,居然为了一对孔雀珠,就明知四房有问题还是不管不顾!——

若不是她,后来又怎么会引出哥哥的死?!

瑶芳并不知道罗熙年的一腔恨意,见他冷冰冰的看着自己,顿时慌了神,匆忙间想要改变这种气氛,抬起泪眼道:“老爷,你难道忘了从前…”

她不提从前还好,一提更让罗熙年恨意难消,——一个姬妾算得上什么?即便是美若天仙、倾国倾城,那也比不上哥哥一根头发!

“闭嘴!”罗熙年一脚踹开了她,声音冰冷,“再提‘从前’二字,就让人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去!”一拂袖,没有再做半分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想写玉仪和罗六的,手软了,下一章吧~~

PS:大家不要把古代的妻和妾看得差不多,两者有云泥之别~~~

妾乃贱流通买卖,只是大户人家的X工作者而已~~用妾换物品乃是风雅之事,朋友看上了,转手送人也是平常~~~贾珍和贾蓉父子俩,不是还有聚麀之诮的嗜好~~~~~所以瑶芳不会因为跟五爷滚了一回床单,就觉得羞愧的活不下去,不过是被另一个男主人占了便宜罢了~~~

罗六深恨瑶芳,主要不是因为瑶芳跟哥哥滚了床单,而是因为她促使了哥哥的死~~~另外,瑶芳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又以为罗六对自己多年厚待是有旧情~~

疏离(上)

疏离(上)

罗熙年进门的时候,玉仪正坐在窗台边翻书抄着诗句,——微微侧脸,得益于当年公主府的培养,握笔的姿势很优雅,给她平添了几分淡淡的书卷气。

这样子的小辣椒并不多见,罗熙年情不自禁静静停了门口。

冬日的阳光投洒进来,勾勒出玉仪优美恬静的侧脸轮廓,使得罗熙年一颗原本烦乱的心,亦随之安抚平静下来。

“六爷。”玉仪随意的挽了个纂儿,侧插了一只浑圆的珍珠钗,配以一身素面的藕荷色褙子,行动间很是飘逸灵动。

“不写我是混蛋了?”罗熙年心情好了许多,笑问。

玉仪淡淡一笑,“六爷要是想看,那我就天天写一篇好了。”伸手替他解腰带,动作熟练轻快恍若流水,又将外袍脱了,转身挂在了梅花衣架子上面。

不知道是何缘故,罗熙年觉得今儿的气氛有些不对。

玉仪又端来了热茶,笑道:“早起才泡的,六爷爱喝的云雾银针,这是第二遍出了味儿的,尝一尝看。”

罗熙年端了茶慢慢的喝着,心下思量着到底哪里不对劲。

小辣椒没有继续再着恼,举止也和平常没有两样,为何自己会觉得有一点奇怪?那种感觉有点陌生,又有一点熟悉。

这会儿功夫,玉仪已经出去让人摆了饭。

罗熙年放下茶到了饭桌上,玉仪先给他盛了一碗热汤,暖暖胃,一面说道:“今儿五嫂问我话了,说是等下过来找你,她是嫂子,不如六爷吃完饭过去一趟吧。”

罗熙年“嗯”了一声,心思还没有收回来。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老爷说。”玉仪挥退了人,然后道:“我怕五嫂疑心,就说齐哥儿只得三岁,回来时交代过芳姨娘,回头六爷可别说漏了。”

罗熙年听她说“芳姨娘”如此顺溜,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因为要给齐哥儿一点体面,所以给瑶芳一个虚名儿。

但是小辣椒昨儿还哭得稀里哗啦,明明万分介意的,今儿怎么全不当一回事了?而且看得出来,她的淡然觉得不是装出来的,好似…,真的不在意了。

妻子大度贤惠了,自己居然还有一点失落!

罗熙年觉得自己是在找抽,看着面含微笑给自己夹菜的玉仪,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再次涌了上来,…这个情景,从前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玉仪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胃口没有特别好,但也没有食不下咽,——依旧是对着喜欢的菜多夹了几次,然后别的也尝了一点。

罗熙年闷闷的吃完了饭,起身去了五房那边。

玉仪喝了消食茶,又把屋里的花花草草收拾了一番,再逗了逗鹦哥,然后去了钗环到床上倚着,拣了上午没看完的诗册闲闲翻着——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不光没有八点档的肥皂剧,更没有互联网可以上,甚至连一本狗血一点的小说都没得看。

嗯…,言情小说神马的都是**邪书。

可是诸如诗词史记之类的,又实在是太催眠了。

玉仪本来是要等着罗熙年回来,好问一问五夫人说了什么,结果看着看着,就跟周公鬼混去了。

“齐哥儿是谁的孩子?”五夫人冷冷问道。

“我的。”

“你要是稀罕庶子,难道瑶芳早些年不能生吗?出了那样的事,为着他有了你的骨血,就怜香惜玉了?”五夫人眼神犀利,一连串的质问之后,冷声一笑,“小六,你是在哄你媳妇呢?还是你们两口子合起来哄我?”

“五嫂…”

“你五哥死的那么惨…”五夫人痛声打断,恨恨道:“说到由头,不都是因为这个贱婢吗?!你舍不得让她死也就罢了,到底你们从前有过几分情分,我不怪你,可是…”咬了咬牙,“你居然又把她弄回来,是嫌嫂子心里还不够难受是吗?还留下那个孽种…”——

自己这位嫂嫂一向聪慧机敏,罗熙年知道瞒不住了。

“母亲、六叔。”罗世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大约是失去了父亲的庇佑,显得有些少年老成,配以一副面如冠玉的模样,倒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风姿。扶着五夫人坐下,说道:“如果齐哥儿真的是父亲的,那就是我庶出的兄弟…”

“什么兄弟?!”五夫人一贯娴静淡定,眼下却不自禁的有些失控,连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分,看得出来情绪很是激动。

“六叔坐。”罗世晟眼里闪过一丝悲色,默了默,像是冷静了下来,方才转头对五夫人道:“若是父亲还在世的话,母亲自然不用在乎有无庶子,大可以给我添一、两个嫡出的兄弟,可是父亲已经不在…”

五夫人忍不住低声啜泣,用手捂了嘴。

“母亲,这件事上六叔并没有错。”罗世晟先低头安抚了几句,然后才道:“将来我便是再有能耐、再有本事,终究只是一根独木,庶出的兄弟虽然隔了一层肚皮,总归多一个臂膀不是吗?所以,母亲你就别再怪罪六叔了。”

五夫人听了越发难受,抚着儿子哭道:“晟哥儿…”

罗熙年心里也一样的不好受,只觉堵得慌,再呆下去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道:“往后齐哥儿就养在我的名下,免得回头又闹出什么风波。”

五夫人仍然低头流着泪,一声儿也不吭。

罗世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上前道:“母亲这会儿有些难过,我送六叔出去吧。”

罗熙年看着自己的侄儿,因为这几年蹿得快,走在一起比自己矮不了多少,就是年少身板还有些单薄,拍了拍他的肩,“有你这么一个又听话又懂事的儿子,你爹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罗世晟腼腆一笑,“侄儿愚笨,当不起六叔的夸赞。”

“你回去吧。”罗熙年只觉得最近烦心事特别多,又还惦记着玉仪,和他说了几句鼓励关心的话,便径直出了院门。

罗世晟回到母亲的房中,见她还在落泪,上前递了一块绢子,说道:“齐哥儿就算真是父亲的血脉,也不过是一个庶子而已。”

五夫人冷冷道:“纵使我只生了你一个,并且今后没有机会再生,也一样不需要什么庶子!”

“母亲无须为这件事生气。”罗世晟蹲下了身,轻轻依靠着五夫人,很是孝顺体贴的好孩子模样,脸上却没有半分稚嫩之色,说道:“六叔不是应承了,要把齐哥儿养在自己的名下,左右他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五夫人意气稍平,但是心里仍然像是扎了一根刺。

罗世晟接着道:“六叔虽然拿齐哥儿当亲侄子,焉知六婶会怎么想?如果六婶知道齐哥儿的身世,或许还好些,若以为是六叔的庶子…,指不定怎么为难他呢。”

不得不说,罗世晟的劝慰很有技巧性,一层一层消散了五夫人的不痛快,自个儿仔细一想,的确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罗世晟打量着母亲的神色,知道劝慰起了作用,于是说了自己最终想要说的话,徐徐道:“母亲,何苦为了一点小事得罪六叔?不值得。”

五夫人慢慢的从悲伤中走出来,心念豁然一动——

眼下自己孤儿寡母的,儿子又还没有成家立业,的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依靠,六房乃是最佳的人选。

五夫人沉默良久之后,颔首道:“你说得对,是母亲一时着急糊涂了。”

罗熙年回到房中,只见玉仪正合眼睡得十分香甜。

那个样子,好似一只慵懒贪睡的小猫。

罗熙年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触手滑腻的肌肤,在指尖下轻轻滑过,——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极轻的动作,却把玉仪惊醒了。

她睁开眼的一刹那,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冰冰的戒备保护。

罗熙年心口微微一缩,那种眼光像是一根针,瞬间刺进了自己的心房,虽然极其细微却叫人不由一颤。

脑海中火光一闪,终于明白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当初玉仪刚嫁进罗家做媳妇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对任何人都带着一丝警惕戒备,有一层保护自己的冰冷外壳,很难让人接近——

怎么又回到从前去了?

但似乎又有一点不一样,从前的小辣椒是不让人接近,现在好似放任不管,仿佛任何人和事都不在乎了。

罗熙年在对女人上面,难得有这般心细如发的时候,却是越想越闷得慌,——即便他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心里大抵也明白,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强求得来。

玉仪倚在软枕上,一头青丝凌乱散开,衬着枕下半遮半掩的紫菀花绣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姿态。嘴角含了一缕笑意,偏头打量着他问道:“难道我今儿特别好看不成?都看得不转眼了。”

罗熙年闷声道:“是挺好看的。”

玉仪笑了笑,下床走到妆台镜子前挽了头发,依旧将那根珍珠簪别上,套了一件常穿的藕荷色素面褙子。回头看去,罗熙年还坐在床边发呆,不由好笑,“六爷今儿这是怎么了?”走过去问道:“是不是五嫂说了什么?”

“不是。”罗熙年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小辣椒…”

“夫人。”彩鹃在外头喊人,打断了他底下的话,隔着帘子道:“孔家来人了。”

玉仪闻声走了出去,看见一个穿秋香色比甲的中年妇人。这位自己的认得,是唐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之人,同出一姓的唐妈妈,因而笑道:“难为妈妈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唐妈妈如何敢在这位姑奶奶面前拿大?赶紧陪笑,回道:“太太让我过来跟六姑奶奶说一声,昨儿家里不得空没有亲自来,还望姑奶奶莫要见怪。”

玉仪见她满面喜气盈盈的,只怕并非专门过来表示歉意这么简单,多半还有什么好事,于是问道:“是什么事,要不要紧?”

唐妈妈笑道:“是我们太太有喜了。”——

继母怀孕了!

玉仪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便宜爹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在生孩子这上头,倒是很有心得,拉出去做种马最合适了。

“这是大喜事啊。”玉仪还是挺高兴的,这对自己来说的确算得上是好事。

唐氏有了身孕,最好是能够一举得男,那么以后在孔家就更能说得上话,对承文几个便有了约束力。先头暖衾虽然生下了承福,但毕竟是庶子,身份终究差了一等,和继室子无法相提并论。

当然玉仪也有一点头疼,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万一弟弟们过得不济了,上门打个秋风什么的,只怕很难推脱的掉。

数一数,加上唐氏肚子里的这个,一共有七个弟弟妹妹!

玉仪笑道:“最近几日我不得空,过几天会过去一趟瞧太太的。”

唐妈妈自然是欢喜不尽,奉承了好些顺耳中听的话,因为怕玉仪听烦了,方才打住了话头,说道:“那我先回去告诉太太,也好高兴高兴。”

玉仪不由感慨,这还真是地位决定待遇。

假如自己嫁的人不是罗熙年,不说太差,就算是像玉华婆家那样的寒门小户,也得不到唐妈妈这般巴结,随便一点人情就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又松了一松。

管他什么姬妾庶子,自己现在吃穿不愁、呼奴唤婢,就算罗熙年不来自己这儿,好歹也得给嫡妻几分面子,至少可以做一只舒服的米虫。

看看书、绣绣花,每天数着大把的银子过日子。

心情好了还可以开个店,当一当甩手掌柜,想做什么做什么,这种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让那些无聊的后宅勾心斗角,都见鬼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罗世晟悲愤的说,“俺是超级无敌腹黑美少年一枚,乃们居然忘了我!!!今天给你们露个正面瞧瞧,下回可别忘了小爷~~~”

疏离(下)

疏离(下)

六房的小夫妻俩最近有些不和睦,整个罗府都知道了——

众人觉得这也不奇怪,任凭哪个做嫡妻被妾室和庶子打了脸,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是一个艳冠群芳的妾。

除了玉仪身边的人着急以外,罗府里暗地偷笑不已的人不在少数,加上人多嘴杂是非多,估摸京城贵妇圈子都会略有耳闻。

传来传去,不知怎地就传到了李氏的耳朵里。

“活该!”李氏听了以后,十分快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前天平昌候府派了官媒上来提亲,为候府的二孙少爷求娶顾家大小姐。

本来这是一件大喜事,以公主府的条件和平昌候联姻,虽然算不上如何高攀,但也不算辱没顾明芝了。

李氏高兴的很,——被禁足这么长时间,总算听到了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

但接下来听到的流言蜚语,顿时给李氏浇了一盆冷水!——

顾家大小姐在鲁国公府跟人私会,对象就是平昌候府的容珮。又有人说,平昌候容家是迫不得已,才会结这门亲,更有甚者居然怀疑起顾家小姐的清白。

李氏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叫来明芝一问,事情居然是真的!又气又怒之下,狠狠拍了明芝几下子,但最终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若是不跟容家结亲不单丢人,将来女儿的亲事也一定会糟。

也不知道李氏是哪根神经不对,想来想去,觉得这是玉仪故意设计的,抓住明芝问了又问,诸如“当时是谁让你去的?”“是不是罗府的丫头做了手脚?”“听说那个罗六和容珮走得近,会不会是早先预谋好的?”等等。

顾明芝被母亲问得莫名其妙,止了泪,有些不解问道:“是我自己去找容二的,如何怪上三妹妹了?”

李氏便哭,“你少哄我,一定是那个祸害精使得坏!”一声声数落,“她不光害你哥哥和嫂子,还害了我,如今居然连你都不放过?这种祸害还活着做什么…”

正巧顾绍廉在外头听到,怒不可遏,“你一个做母亲的,没有把自己的女儿教导好不说,还要怨别人?明明没有事,都要被你瞎掰出事来!”又冷声道:“我妹妹早早去了不够,你居然还暗地咒她的女儿?!”

顾明芝从未见父亲如何恼怒,不由吓坏了。

顾绍廉本来是为着女儿的亲事,要来问一问妻子的,——毕竟她再不对,一双儿女都是她生的,婚姻大事理应问一问,结果不料听到这么一番言语。

“你莫要以为自己生了一双儿女,我就不敢动你了。”顾绍廉心里失望透顶,不留一丝感情的冷声道:“好自为之,否则我便一封休书与你!”——

李氏彻底吓住了。

以前不论什么时候都总想着,顾家就丈夫这么一房血脉,自己又生下了唯一的嫡孙明淳,总想着这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保障!

却从来没有想过丈夫年纪并不算老,若是逼急他休了自己,再娶一房夫人,完全可以生下继室子女来!

底下的⋯⋯,她真的不敢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