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玉仪收到了顾家送来的消息。

不由松了口气,容珮这个混小子总算还有一点良心,到底拧过了母亲,派了官媒上公主府提亲,明芝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只是玉仪并不看好明芝的前景,还没进门就先失了婆婆的欢心,这门亲事容夫人肯定添着堵,又占了婆婆的优势,只怕少不了要给媳妇摆摆脸子,立立规矩。

可惜明芝从小生长的环境太好太单纯,父亲没有妾室,她自己上有长辈疼爱,身边又有同胞哥哥照顾,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半分委屈。

不似自己在顾家时,总是存了看亲人们脸色的小心。

玉仪叹了口气,明芝的将来自己担心也没用,还得看她自个儿的本事,能不能够管住容珮,并且把婆婆讨好了。

可是这个时代的男人…

玉仪想起了某人,不由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最近六房的气氛不太好,罗熙年话很少,自己也懒得去搞什么气氛,反正让人挑不出错,把面上功夫都做足就行了。

彩鹃道:“夫人,老爷又去瑶芳屋里了。”

玉仪微微皱眉,“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我还能拦着不成?”

管他是真去看齐哥儿也好,假借着和瑶芳勾搭也好,反正嫡妻都应该贤惠大度,管不了又何苦自找没趣?白白的给自己心里添堵,不划算。

彩鹃见她这副放任不管的态度,不由着急,可是也想不出好的法子缓和,更是劝不动主母。偏生玉仪又交待过,断不许为难瑶芳和齐哥儿,焦急之下,只能暗暗恼恨瑶芳罢了。

罗熙年的确在瑶芳的房间里,旁边也没有齐哥儿。

近几天,他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虽然没有留宿,但是饮个小酒吃个小菜,或者听个小曲儿却是有的,颇有点打算重修旧好的意思,给了瑶芳莫大的希望。

“明天你去四房一趟,替我送一样东西。”罗熙年取了盒子出来,放在桌上,——正是当年四房让瑶芳送给五爷的,里面是一方普通的印章。

瑶芳吓了一大跳,——难道六爷也要如法炮制,再让自己跟四爷苟合一回不成?还是接着这个东西敲打自己?

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当年的事是婢妾错了,求老爷莫要再把婢妾送给别人…”

“你在想些什么呢?!”罗熙年眉头一挑,冷冷道:“你以为,我要把你送到四爷的床上去?真是荒唐!”

“那…,老爷是…”

“你只说去不去吧?”罗熙年对瑶芳的心理拿捏的很准,——眼下自己正在跟小辣椒怄气,瑶芳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更绝对不敢违逆自己的意思。

果不其然,瑶芳急忙应道:“去!为了老爷,上刀山下火海婢妾也去。”

罗熙年厌恶的听着她表忠心,心内丝毫不为所动。

等他走后,瑶芳捧着印章仔细的看了又看,确认还是当年的那一枚,还是一样的普普通通,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老爷让自己去找四夫人送还印章,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瑶芳想到头疼也没有想明白,但其实也不需要明白,罗熙年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叫她去东她绝不敢往西,生死全凭他一句话而已——

眼下犹如黑暗里见着一线光明,哪怕前面是火也顾不得,没有任何选择,只有朝着那个方向扑过去,其余的已经管不了了。

次日瑶芳收拾的十分素净,未免再重蹈当年的覆辙,还叫上了丫头婆子,方才去了四房找到四夫人。因怕出事并不敢深留,简单的说了几句,言明印章是罗熙年让自己转交的,便急匆匆的走了。

四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皱眉看着印章,低声道:“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成?”——

在她看来罗熙年有点可笑,先不说那种事没机会能成,即便瑶芳真的爬上了自己丈夫的床,那又能如何?睡了还不是白睡了,顶多给自己添一点堵罢了。

难不成丈夫也会因为睡了兄弟的小妾,就愧疚的逃避出去?再倒霉的死掉?!

看来看去,也就是罗熙年拿这方印章来示威,表示自己知道当年的内幕,想发泄一下不满,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其它。

这种无聊的小孩子把戏,真真可笑!

又隔了几日,前面三房差不多该离京回去了。

三夫人这次上京很是不舒心,主要还是给玉仪闹得,——虽然明明是她去找茬,但人都是不会怪罪自己的。

三老爷罗孝年听她念叨了几次,不免有些烦,说道:“不过几句口角之争,也只得这般成天挂在心上?况且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一大把年纪…

三夫人心头更加添堵了,暗暗把丈夫的那些小妾全骂了个遍,自己消了消气,方才说道:“我就是看不惯六房小人得志的模样,孔氏一个破落户出身,还猖狂成那样,好似自己真要做鲁国夫人似的!”

“狗咬狗,管他们呢。”罗孝年乃是庶子出身,连去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因此乐得看四房和六房斗,冷笑道:“当年斗死了老五,这一回还不知道是谁胜谁输。”

三夫人比了比四个指头,撇嘴道:“我虽然不喜欢这一位,可是再怎么也比孔氏强一些。若是叫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做了鲁国夫人,我的脸还往哪里搁?!”

“你们这些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罗孝年一副看不起妻子的口气,手上的两枚大理石球不停转动,“若是老四那般厉害的人得了位,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还不如老六那个不成器的呢。”

三夫人被他说得一怔,半晌点头,“倒也对。”

“说起来,老四也是可怜。”罗孝年的笑容里是无尽嘲讽,快意笑道:“当年他亲娘在的时候,多么风光,以为自己这辈子是做定世子,做定鲁国公的了。可惜他命里偏偏不济,后来爹又添了蔡氏,还生下老五、老六两个儿子,老四反倒吊在了半空中。”

三夫人也是一笑,“等着做世子等了四十多年,还是没有轮到,亏得他面上还沉得住气,心里只怕都要急疯了。”

“可不是疯了。”罗孝年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老五如何会年纪轻轻死了。”

三夫人压低了声音,“当年的那个瑶芳又回来了,那个贱婢可是和老五…,不知道老六是不是在筹划什么,不会出大乱子吧?”又问:“咱们要不要多留几日?”

庶出几房没有资格争夺爵位,但是对未来的继承人也很关心,最要的是,还惦记着国公府的一大笔家产。

罗孝年心里对这些事关注的很,点了点头,“我看爹的年纪大了,如今是过一天算一天,到时候指不定如何乱套,我们不在跟前怕是要吃大亏的。你想想看,万一老四那种精明人得了位,等到爹百年之后,怕是连残羹剩汤都没得剩下。”

三夫人着急了,“那咱们怎么办?”

“我去找爹说话。”罗孝年没有再跟妻子多说,起身去了上房。

“你想把世敬留在京城?”鲁国公慢悠悠问道。

“是。”罗孝年虽然孙子都满地爬了,在亲爹面前还是毕恭毕敬,小心回道:“一来让他在京城长长见识,能够得爹指点一下那就更好;二来儿子长年在外省,不曾对爹孝顺侍奉,心下愧疚不已,便想让世敬这孩子代为尽孝。”

“不必了,我知道你有孝心。”鲁国公哪里看不出儿子的算盘,但并不点破,“我身边还有老四和老六,你们几个大的有这份心就行了。”

“爹…”

鲁国公的表情没有变化,眉头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略微沉吟之后,说道:“既然你如此有孝心,那就把苏氏接去你府上养着,便如同孝敬我了一样,也不枉她也生养了你一场。”

罗孝年这辈子输就输在出身上面,论个人实则并不比罗晋年差不了多少,他的生母苏氏是嫡母的丫头,当年几乎算是养在嫡母跟前,和生母并不亲近。

原是想把儿子留在京城做个眼线,到时候万一父亲去了,也好多分到一杯羹,不料父亲却跟自己装糊涂,还把姨娘塞给了自己!

大户人家的父子手足之情甚薄,特别是庶出的子女,因为自己身份比别人矮一等的关系,跟父母和兄弟姊妹都不会太亲近。

对于急于分到家产的儿子来说,长寿的父亲委实叫自己烦不胜烦,而父亲又偏心的厉害,眼里只看得见嫡出的儿子,庶子好似不是自己亲生一般。

罗孝年原本只有一分的父子情,现下连半分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上一次预言高*潮早了一点,下一章正式进入,以后不做预言帝了~~~

PS:这两章过渡,有伏线,大家表急啦~~~本来还想写一下那别扭的两只,结果对着电脑一个小时,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这奏四日更过多的后遗症~~~

PPS:本文正在收尾~~~(*_*~~星星眼幻想着完结后,躺在床上看小说,MD,一天看个100万字~~~)

PPPS:以后都是早上8点准时更新,如果8点没有更新,那就下午6点更新,有事会先通知~~~

迷雾(上)

迷雾(上)

今天是罗熙年的休沐的日子,没有出门。

早起用完饭,就一直呆在瑶芳的房里歇着,也不说话,只是翘着二郎腿喝茶,时而闭上眼睛假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最近罗熙年时常过来,瑶芳在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自家的主母可不是好惹的,万一那母夜叉恼了,暗地里指不定怎么为难自己呢。

而且老爷人虽然来了,但却又不曾留宿,明显是在和夫人赌气,等到两人和好的那天,只怕就是自己倒霉的日子。

瑶芳最近被吓怕了。

玉仪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成功的从一只小猫升级为母老虎,动不动就要用板子打死人,甚至还要毁了她的容,如何能够不怕?

“老爷⋯⋯”瑶芳小心的打量着,细声细语道:“是不是因为婢妾的事,惹得夫人不高兴了?”

罗熙年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一眼。

瑶芳见他没有反感拒绝的意思,便接着道:“其实妇人都是受哄的,夫人再聪明伶俐也是一个妇人,老爷何苦怄气,说几句软和话也就过来了。”

罗熙年勾起嘴角一笑,“你可真是贤惠。”

瑶芳有些讪讪的,陪笑道:“婢妾自然希望老爷夫人和和睦睦,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单为私心着想,我们这些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如果罗熙年是个宠妾灭妻的,此刻少不得要问一句“是不是夫人难为你了?”,可惜他什么话也没说,并且还闭上了眼睛。

瑶芳越来越拿捏不准了,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罗熙年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坐到晌午,方才推了推面前的盒子,看着瑶芳吩咐道:“把这个东西给四夫人送去。”

又送东西?!

瑶芳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罗熙年懒得答她,径直起身出了房门。

瑶芳也不好追上去问,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打开那盒子,——里面居然是一锭金元宝!

这是个什么意思?

瑶芳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但也不敢违背罗熙年的意思,再加上上次送东西半点事都没有,心下便不那么紧张了,想着早送早丢开手,因此赶在午饭前去了四房一趟。

瑶芳看见四夫人一脸诧异不解,怕等下她多问,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撂下东西便走了。

回到六房的院子,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道:“芳姨娘,夫人让你带着小齐大爷过去,说是裁年下的衣裳。”

瑶芳不敢怠慢,紧着找到了齐哥儿去了正房。

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罗府上下人口多,因此衣物都是提前好些日子开始做,不然针线上的人根本不来不及。

玉仪坐在正厅中间,看着桌上小山似的各种料子和皮毛,手里捧着手炉,正在漫不经心的拨着香炉灰,动作轻柔优美。

一如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妇一般,十分悠闲从容。

甘菊和瑶芳母子前后脚进门,两人的关系明显很一般,进屋行了礼,居然各自站了一边候着,谁也没有要跟对方说话的意思。

玉仪突然想笑,要是罗熙年的姬妾也像四房那么多,只怕一样会拉帮结派,三三两两各自构成一个小团体。有儿子的,得宠的,年老色衰的,把主母伺候的比男主人还要周到的,细想想来倒也有趣。

段嬷嬷冷淡道:“你们俩先挑,剩下的是丫头们的。”

甘菊一向不为人先,没有急着挪步。

瑶芳大约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先上去挑了几匹缎子,大都是桃红色、玫红色之类,想来是习惯了这些花俏的颜色。末了又给齐哥儿挑了几样,看得出来眼光还不错,平日颇又心得,选的花纹颜色都挺漂亮。

甘菊则是往素净里面挑,石青色、湖绿色等等,唯一鲜亮的一匹是枣红色,应该也是为了过年应景才选的。

玉仪没有留她们多说话的念头,朝彩鹃道:“去把那张小的火狐皮拿出来,给齐哥儿做一件裘衣披风。”

彩鹃有些舍不得,也不乐意,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抹了玉仪的面子,只好不情不愿的取了出来。

瑶芳赶忙拉着齐哥儿上前,推他道:“快点谢过夫人。”

“罢了。”玉仪没兴趣表演什么母子情深,——即便齐哥儿不是罗熙年的孩子,但是因为瑶芳也喜欢不起来,只是稚子无罪,自己不去难为他便是了。

等人走后,彩鹃忍不住道:“夫人也太好心了一些,真是大方!”

玉仪淡淡道:“面上情总是要做做的。”

“夫人!”彩鹃有些着急,“你看那个狐⋯⋯、芳姨娘一回来,就把老爷的心给迷住了。这些天老爷总是有事没事过去,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她都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夫人可还没有动静呢。”

玉仪皱眉,“都说了,我拦不住。”——

自己算是明白嫡妻的难为了。

遇上得宠卖弄的小妾,难道还要自甘下流对着丈夫邀宠?且不说能否放下脸面,只说平日原不是那样的性子,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丈夫看着难道不觉得别扭奇怪?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勉强了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白白惹人笑话罢了。

玉仪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若是单论容貌、身材,自己的确比不过瑶芳,甚至说道感情,——自己才和罗熙年相处半年,人家可是七、八年前就滚过床单了。

那时候,罗熙年还是个不知情事的半大少年,往恶心里了想,没准儿瑶芳还是人家的初恋呢。

呸呸呸,真是给自己添堵!

午饭罗熙年没回来吃,玉仪知道他断然不会饿着,也不担心,说不定人家正在外头风流快活呢。自己一个人吃饭反倒自在,不用跟服务员似的,时不时替某人夹菜,而那享受的人还一副理所应当的大爷样。

从前还不觉得什么,现下想想真是不痛快,——娘的,以后要吃饭自己吃!

人便是这样,情浓蜜意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小情趣,到了不合便全成了让自己讨厌的理由,随便想哪一件事都不顺眼。

玉仪清清静静过了一下午,又自己吃了晚饭,临到铺床时却犯了愁。

前几天刚好是自己的小日子,不滚床单也罢了。

今天身上都干净了,过两天那个混蛋兽性大发怎么办?这年头可没有婚内QJ的说法,自己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要不…,假装生病不舒服了?

让玉仪纠结的事没有发生,——因为罗熙年晚上也没有回来,松了一口气之余,忍不住又把某个混蛋暗骂了一顿。

彩鹃抱怨道:“老爷这算怎么回事?一赌气,就又在外头不回来了。”

“他不会来正好,我一个人睡才舒服呢。”玉仪没有留下彩鹃陪夜,自己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享受好久不曾放肆的心情,还舒服在床上滚了几滚。

可惜滚到最后停下来,心头却浮起一丝淡淡的伤感。

作为古代婚嫁妇人,自己轻易离不得婆家罗府,离不开罗熙年,所以哪怕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还跟小妾卿卿我我,甚至动不动就彻夜不回,自己也一样奈何不得。

甚至往深了想,自己还得求着他对自己爱重一些,求着他让自己生下儿子,以便后半生好有依靠,——于是他肯哄自己算是给面子,就算不搭理,反正最后自己也要求着他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与其在家看着不顺眼的夫人,还不如去外头找痛快呢。

自己逼着自己看清了真相,心里是沉甸甸的不好受,所以人还是傻一些的好,有些事情想得太清楚,心也就跟着凉了。

玉仪想起了前世里看过的一句话——

动什么,都他妈别动感情!

然而事情却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在玉仪又感慨了一天之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为罗熙年还没有回来。

即便是跟自己赌气,但不管他想要去外头找粉头也好,纳个良妾也罢,都没有理由不回家啊?至于躲自己躲成这样吗?

玉仪想了想,让人去问了容珮——

结果送回来的消息更让人讶异,罗熙年今天居然连卫所都没有去!

要知道,罗熙年可是有公职在身的人,跟老婆赌气可以,但总不能连正事都丢在一边不管吧。

莫非…,那个混蛋出了什么事?

玉仪叫来了倚松,问道:“老爷出门前,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

倚松回道:“老爷好几天都没来书房,之前也没说过什么。”

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整天,晚上罗熙年还是不见人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