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屠刀,即可结束幻境,这个突破点会不会设计得太容易了点?”法卡问。

“看似容易,恰恰却是最难的。”娥依诺沉稳踱来,“放下,意味着释怀。放下屠刀,代表天帝需要释放掉所有的杀意,而天帝阁下一旦发现自己进入循环,只会增生更多的戾气与怒火,也只会陷得更深。”

查获忒是好奇:“万一他一时想不开,真的放下怎么办?”

云沧海一笑:“放下意味着释怀,若有一天他真的愿意放开手中剑,抛弃胸中杀意,便不再成为大家的威胁,有什么不好呢?”

迪兹翻个白眼:境界那般超然,真的好吗?

一O五春时来临(2)

“超然的各位,拯救世界行动可以开始了吗?”魔王大喊。

“在此之前。”昙帛指着角落内的某道身影,“他怎么办?”

赫什。此刻直如一个无主的孤魂,形凋影枯,无所归依。

“随他自己想怎么办吧。”娥依诺叹道,“他忠诚于天帝没有错,想尽所有办法营救自己的王也没错。”

织罗忖思须臾,向对方走去。片刻后,赫什走到神力之源前,张臂闭目,状似引颈待戮。

昙帛大惊:“他这是要以身祭主慷慨赴死吗?”

“要想切断天帝亲自建立的赫什与神剑的联结,非借助神力之源不可,织罗是不想他早晚被神剑吞噬,故而说服他释放神剑吧。”

迪兹抚额呻 吟:“为什么你们一定善良到令我认识到魔与神的分别不可?”

“错。”秋观云回嗤,“其实,神才是宇宙内最自私最无情的存在。织罗善良,只是因为她是织罗。”

魔王惊叹:“哇喔,你这句话深得我心,我又重新爱上你了怎么办?”

百鹞冷笑:“看来阁下的魔界不需要任何帮助。”言讫,他牵起秋观云的素手径直向外行去。

“诶?”魔王忒是傻眼,“这样就吃醋了吗?吃醋就走了吗?有话好好说啊,打败天帝的英雄们~”

远了只知他是一个逞凶恣恶的魔王,近了才知还是活宝一只,可见了解与理解是有多重要。娥依诺啼笑皆非:“他们都受了伤,只有痊愈后才能助你施法。”

“那这段时间我这个魔王只有坐在这里干等吗?”处处神光,忒不舒服的说。

“不妨前去帮助那几位困在沧海首领和你的迷途阵内的主神,让他们晓得先前放出天帝回归消息的,是魔界那些不肯安分意图分裂神魔联盟的反叛分子。”

迪兹瞠眸:“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之前一直打不过你了。”

娥依诺浅笑吟吟:“魔王客气。”

那方,赫什在织罗施法下脱离剑鞘身份,步履蹒跚走来:“我可以助魔王去告诉几位主神大人,证实神相大人所说。”

迪兹淡哂:“背叛你的王吗”

赫什虚弱叹息:“天帝大人困在幻境,也是困在自己的心魔之中,在他归来前,我一定要帮他保住神界的安宁。”

“好感动。” 迪兹干巴巴一笑,“走吧,死忠之士。”

此间事了,云沧海移步前往偏殿,看望女儿、女婿。

“老狐狸。”

“嗯?”

“方才我们都差点死了呢。”

“嗯。”

“这么说可能对不起爹和娘,但方才我当真想,就算是死了,能和你并肩战斗而死,也是最最幸福的事情呢。”

云沧海撇嘴。

“不能死。”百鹞平淡乏味的声音,“即使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也不会让你死。”

“这么爱我吗?”

“对。”

“嘻嘻,不傲娇的老狐狸也很可爱……呀!”

“疗伤的时候,你就安分点吧。”

“香一个先?”

“你啊……”

再听下去只怕儿童不宜,噙着一抹笑意,云沧海转身走开。

四季轮回春为先,春天终于到了。

一O五春时来临(3)

转化神力之源之事进行得极为顺利,无论是得到了补充还是激励,魔力之源重新焕发生机,迪兹惊喜过后,携带嘉丽返回魔界疗养。

“嘉丽真是烈性,为了逼迫魔王合作,当真把自己撞向刀锋。”神庙广场间,送别好友之后,秋观云恁是感慨。

织罗心有同感,低叹道:“她也不是第一次这种事,这就是她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

“是呢。”她喜笑颜开,“而我和织罗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我们曾经拥有一个灵魂。”

“但,你要走了。”织罗眸光潋滟。

她澄澈迎视:“对,终须一别。”

织罗沉默良久,颔首,问:“与百先生之间也没有问题了吗?”

“这个嘛。”她莞尔,黛眉飞扬,“问题肯定随时存在,因为我就是问题的制造者,可是,有问题了,解决就是,关键是我们很确定一点:除了彼此,谁也不行。”

织罗淡笑:“观云总是如此的。”

她歪首:“你和法卡又如何呢?”

“我和他……”织罗点漆般的瞳仁一转,“你介意参加完一场婚礼后再离开吗?”

“啊?”她怔愕片刻后,蓦地放声欢呼,“太好了,我的另一半终于嫁出去了,哈吼——”

神庙之顶,俯瞰四方的云沧海与娥依诺被此声吸引,忍俊不禁。

“总是活力十足的观云,我会想念的。”

云沧海微讶:“神相终于愿意真正放手了吗?”

娥依诺点头:“她为我与这个世界,做得已经够多了,以后就让她在自己的轨迹内尽情欢笑,替优昙罗活出别样人生吧。”

“多谢神相,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想向你要一个人。”云沧海道。

下方,查获和昙帛追打戏闹,行经百鹞身边时,被他一掌拍中脑勺。

“老狐狸你敢打我?”查获怒目直眙。

“打了又如何?”狐王淡然反诘。

查获倒抽一口气:“你是在欺负我吗?”

“是又如何?”有高你一等的本事,就是这么任性。

查获僵窒片刻,倏地转身大叫:“巫界恶霸,巫界恶霸快来,老狐狸又在欺负我!”

“什么?”秋观云柳眉倒竖,跳脚向这方奔来,“老狐狸你欠扁吗?”

百鹞气结:还以为这只呆瓜有点长进,敢情是换汤不换药,换了皮囊没换骨头,仍旧是那个爱找大人出面的小鬼?于是,他问昙帛:“他这么喜欢告状,你也不在意吗?”

“为什么在意?”后者嘴儿撇撇,“方式不重要,有效就好,不是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

云沧海要带走的,正是昙帛。

“神相对昙帛的忽略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经意间就可以带给她伤害,致使她每次面对你时,总是充满不确定的忐忑。如今她心有所爱,神相就当把她嫁入我的家里,让我带她到另一个世界施展才华,如何?”

娥依诺思虑一 夜,反省自己对这个活在多位姐妹光环下的女儿的种种,将她叫到自己卧室促膝长谈,终于决定放她远走异界——

倘若连弥补也将成为一种伤害,不如给她一片天空展翅飞翔。

一O六春暖花开(1)

织罗与法卡的婚礼在神庙内举行。

秋观云释放所有的恶搞天分,极尽欢谑嬉闹,将这场婚礼变成大家庆贺胜利的盛会。而后,她抱住新妆初成明艳夺目的织罗,恋恋不舍地将她的手儿交给法卡,自己则扑到百鹞怀里泫然欲泣。

“真的要哭吗?”百鹞牵着她,在稍显僻静的走廊内缓缓徜徉。

她提了提鼻子:“有一点。”

他笑而不语。

“我想,我可以多少能够体会老爹将我嫁出去时的心情了。”她嘟嘟喃喃道。

他扬唇:“到了那日,他定然不会让我好过。”

她破啼为笑:“知道就好。”

他摇首叹息:“我忽然很佩服你那位姐夫,**凡胎也敢迎娶令姐。”

她咕咕怪笑:“待你全部了解了我家老爹的本事,才会晓得娶他的女儿需要具备多大的勇气,姐夫胜在脸皮够厚,骨头够硬,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他忖了忖,问:“等我将你和令堂送回去,也算是为他救回妻女,会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她一怔,呆呆盯他半晌:“老狐狸是认真在问吗?”

他亦怔:“不然呢?”

“你……”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晴里,浮现些许惑然,“虽然对织罗说过极为潇洒的漂亮话,但是老狐狸,我仍然有句话想问你。”

他点头。

“那件事,你真的可以释然了吗?”

他眸尾溢笑,抬指挑起她鬓边一根蓬乱的青丝,道:“我还在想,你到底要在什么时候问出这句话。”

“答案呢?”

“不是释然,而是接受。”

“嗯?”

“你说过,换成你,决计很难原谅,对吧?”

她重重颔首。

“那么,我很庆幸这一次是发生在我身上。”

她嘴儿抿起。

“你有疼爱你的双亲,我也有母亲与一群敬爱我的妹妹。当危机来临,我们都很难保证对方是我们第一要救的人。我们的生命中不只有彼此,这是事实,尽管不想被你舍开,但那个刹那,你别无选择,换成我,恐怕亦然。既然爱上,必须接受。”

她瞳内熠起星芒点点。

“可是,这也是我们需要庆幸的事。正是因为你在疼爱中长大,才如此阳光明媚。若我的生命中那群需要照顾保护的妹妹,也不会为了打跑那些觊觎之流逼着自己变成妖界中的最强。”

她笑靥盛放:“虽然我爱上老狐狸不是因为你是最强的狐王,但是,我的确喜欢极了你保护小嫂子时的模样。”

他浅哂:“我们爱上的,是我们至亲之人造就的我们。”

她嫣然:“如果因为爱上彼此就要舍弃他们,那样的爱情,我不要。”

他低语:“所以,我接受那时的你。”

她扬声:“如果有一天,小嫂子面临危机,我一定也如你一般豁出全力保她平安。”

他长叹:“我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

她眼珠滴转,倏地跳到他背上:“老狐狸,变成那只美丽骄傲的狐狸好不好?我要骑!”

他愕然:在如此灯光美气氛佳的时候,不是该有两情缱绻的一吻才算应景吗?

一O六春暖花开(完)

她软语央求:“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老狐狸~”

他无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此次姑且称心如愿,下次另当别论。

狐王大人默念咒语,刹那间,光华濯濯,如玉如雪。

“哇吼,世界上第一美丽第一风华的狐王大人,我喜欢!”如此遥不可及的梦居然有实现的一天?她把头脸埋于那团蓬松的雪色毛发内,全身的细胞都在激动呐喊。

“你适可而止。”狐王淡淡道。

她手臂高举:“老狐狸,我们去这个世界走一遭吧?对这个世界做一次告别,如何?”

“这个样子?”他问。

“对啊,就这个样子!”

“坐稳。”他道,身形跳跃,从窗口穿出神庙,奔向广阔的原野。

“哇呜,我来了,这个世界的万物,你们好吗?我来向你们辞行了!”

耳闻背上的欢声笑语,狐王细长的眸内温情融融,春暖花开。

然后,别离的时刻来临。

相比于诸人或多或少的离情别绪,最乐不自禁的便是查获:心上人愿意跟随同往,免受相思煎熬,岂不幸哉喜哉?

织罗挽住昙帛的手,问:“想清楚了吗?”

“嗯。”昙帛表情甚是坚定,“我知道织罗对我一向很好,母亲心中对我也有关爱,但是,在这里,我永远会觉得自己是母亲那个最平庸乏味的女儿,无论有多努力。你可以明白我吗?可以祝福我吗?”

织罗含笑:“只要昙帛幸福快乐,无论你走去哪里,我都会祝福。”

“放心啦,织罗。”秋观云在旁安慰,“我会替你罩着昙帛,小呆瓜敢欺负她,我剥了他的皮给昙帛做皮靴。”

查获一缩脖子,不敢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