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是周深信。你在调查她,对吧。那时她在片场拍戏,我有意守在影视城附近,换句话说,我盯着她很久了,而我也发现,她一直都在暗中跟踪你。包括你还没和任临树相认之前。我也是意外的机会,接触到你和任临树,机缘巧合,我和你一起被签到酒店工作。”

“你跟踪周深信,周深信跟踪我?她就算认出我,也应该是我跑龙套那次,我和她有过照面,她认出我了?”叶余生皱紧眉,脑里有些乱,她努力让自己镇定。

“不,从你回国,她就定期亲自监视你。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鹊鹊,所以你和任临树都疑问,我怎么能一眼认出你,其实也是从周深信的口中得知,是我亲耳偷听到的。”何蔗蔗面容平和地说。

相比之下,叶余生的反应有些夸张,她又觉得很可笑荒唐,自己被周深信跟踪这么久,可能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就开始跟踪了,她却不知不明。

“她费尽心机跟踪我做什么,目的呢,难道就因为任临树?”

“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确信,她非常非常仇恨你,可以说恨之入骨,你现在很危险,我们只有联手,才能让她收手。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查周深信吧。”

“因为你想起来,那杯有毒的橙汁是她给你的。”

“对。我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毁我全家,我中毒之后,卧床两年,家破人亡。就是凭着要查出真凶的信念,我才活到现在,能恢复的这么好,真要感谢她。只可惜,没有证据指控她。”何蔗蔗提起父母,眼中噙着泪水。

“我有一个办法,可能有些冒险。”叶余生思忖着。

“你说说看。”

“——引狼入室。”

何蔗蔗头部受伤,再次住院。并在医院报警,向警方提起十多年前的中毒案,声称似乎有些印象,能回忆起当年有毒橙汁是谁给她的了,不过还只是记忆片段,需要拼凑。何蔗蔗提出希望能够得到催眠师的帮助回忆,并约了三天后的下午,由池之誉为其催眠。

叶余生频繁往医院跑,陪在何蔗蔗身边。

她们认为,得到风声的周深信一定会作贼心虚,三日之内在催眠之前,来医院进行二次加害。

只要周深信来医院,伸出毒手,就会被抓个现形。不过,一连三日,周深信都没有来。叶余生对计划产生怀疑,是消息没有流传到周深信的耳目去,还是其已起疑心,有所防备?

事情好像进入死局,反而不知如何收场了。

第三天下午,按原定的时间,是池之誉来医院给何蔗蔗做催眠。周深信发了一条短信给叶余生,主动约她去一个地方。银色车子就停在医院门口。

“周深信约我出去谈谈,不知目的,我也不好拒绝,怕打草惊蛇。等过了四点钟,如果我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说明我遇到危险,你就立刻报警。”叶余生叮嘱。

“要不要和任临树说一声?”

“不必了,他也很忙,就不要让他担心了。”叶余生说着,心里又挂念起他。

“一定要多加小心,平平安安回来。”何蔗蔗不放心地说。

“好,你就和池医生谈谈心。等我回来。”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很慌乱,周深信平静的背后,似乎并不是多好的事。

她再一次走上银色车子。

叶余生坐在后排座上,依旧闻到熟悉的龙涎香。

周深信发动车子,说:“我带你去一个你我都永远忘不了的地方。不,是你我他都忘不了的。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吗?”

“他不知道。”

“你最好别让他知道,这对他没有好处。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周深信话里有话。

叶余生悄悄打开大衣口袋里的录音笔。

“何蔗蔗这个傻子,居然清醒有智商和记忆了?呵呵,她真是命大,不过,她也是个替罪羊。谁叫她贪嘴。我是想让她把橙汁拿给你喝的,她居然自个儿偷偷喝完了。”周深信倒还笑的出来。

“你疯了,那是杀人!你当年才多大,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我们好歹在孤儿院朝夕相处了好多年,你一心想要被富贵人家收养,机会我也让给你了,好的命运也都是属于你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叶余生悲痛愤恨地问。

“好的命运属于我?在你眼里,来到周家就是好的命运?你错了,大错特错!我宁愿我的亲生父母没有惨死、枉死!我宁愿在一个普通家庭里成长,哪怕我们很穷,经营一家小便利店,可是我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周深信哭着大喊。

叶余生更不能理解了,感觉头有些发晕,强撑着说:“那你为什么要害我,害无辜的人。那封让我离开孤儿院的信,看来也是你仿照任枝的口吻写的了。你是见任临树说服他父亲助养我,所以赶在之前骗我离开?”

她想起当年满怀希望地打开信封,以为是任临树写给她的信,没想到却是“任枝”写的,信的篇幅很短,内容可概括为,任枝觉得,新到家的弟弟,似乎不是很懂事,无理取闹,非要逼养父再把鹊鹊带回家助养。养父不肯,任临树便坚持自己也要回到福利院为理由,一次次闹得不可开交。只要她在福利院一日,任家就无一日安宁。除非她离开福利院,不要再给任临树任何希望。

这就是任临树问了几次,她都不曾相告的缘故。

多可笑,居然是周深信策划的一场分别。

她看完信,决意要离开福利院,独自漂泊。在流浪的路途上,无缘无故被人从背后一棍袭击下去,她晕倒在地。幸好管川母子路过赶来,吓跑了行凶者,救了她一命。她也因此承蒙管川母子的救助,得以生存。

“你不彻底消失,他的心怎能转到我身上来?”周深信说着,伸手从副驾驶,拿起一个氧气面罩戴在脸上。

叶余生头更昏沉,想要打开车门,却毫无力气。

“别耗费体力了,没闻到气味吧,我为你特意化学合成的一氧化碳,一点点在车内释放,不过,龙涎香的香气掩盖下,你还是很享受的。哦,差点忘了,一氧化碳是无色无味的。嘿嘿……等会儿再让你感受到物理反应下的一氧化碳,你更喜欢哪一种呢?不过结果都一样,你会因此而自杀,你的血会比任何时候都红。”周深信阴森地说。

叶余生神智尚清醒,她了解把血液变成“樱桃红色”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特有临床症状。她四肢无力,慢慢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丧失,只能眼睁睁看着车驶进一个荒凉而熟悉的地方。

她被周深信拖进一个房间,房间地上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火,再看四周,门窗皆封闭严实。她全身瘫软,躺在地上,望着冒着炭火上窜起的火苗,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闭上眼睛,他还在等她啊……想到他,就对死亡无比畏惧。求生欲让她借微弱的气力向周深信求情:“你放了我,别再错下去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其实你该感到高兴呀,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还能和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天,一起去了长白山,我有多羡慕你。你拥有过的,我这辈子都无法得到了。你的墓,十年前就给你埋好了。要怪只怪你自己,假死的路不要,偏偏要真死。以后不用担心是空墓了,哈哈。”周深信仰头大笑。

“那座空墓……是你干的……”叶余生呼吸困难,眩晕感加剧。

“没错。你想利用何蔗蔗来抓到我的证据是吗?无所谓,今天只要你死了,我大仇既报,没有遗憾。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对你恨之入骨吧,因为任临树?不,我提醒过你啊,你监狱里的父亲,还记得吗?在福利院里,我偷看过你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你和你父母的合影,你的父亲叫叶庄严。当我离开福利院,来到周家,一次意外,我再次接触到当时代理我父母被害的律师,我才知道,原来,就是你的父亲,叶庄严害死了我爸妈!把我变成孤儿,害我要在孤儿院里生活,要成为有钱人的养女!所谓养女,就是陪伴千金小姐成长的一个丫鬟,一个陪衬!”周深信再次精神失控,歇斯底里地叫嚷。

“你冷静点,听我说……”叶余生忍着头部的疼痛,努力地说:“如果他真的害死了你的父母,他已经受到了法律的严惩,我和他从无瓜葛,你为什么要报复到我身上……”

“严惩?两条人命!他还活着,在监狱里好好活着!我的父母呢,死了二十三年了!就因为你妈妈给他找了个大律师,辩护成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洗脱了杀人的罪名!所以,我要报复给你,我要你用自杀来洗脱我的杀人罪名!这就是轮回的因果,是你父母二十多年前所作所为的报应!”

叶余生想起曾经了解过叶庄严的入狱原因,主要是叶庄严在一家便利店里被怀疑盗窃,后经警方调查,确实不存在盗窃行为。被冤枉的叶庄严,一时情绪激愤,和男便利店主扭打在路边,结果远处一辆酒后驾驶的货车疾驰而来,男便利店住被叶庄严打倒在地,没躲过冲撞过来的货车,当场死亡。而店主的妻子,也随即心脏病发,猝死在丈夫的尸体旁。

“我妈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本事,叶庄严判决下来不久后,她也在绝望中……”

“活该!死得其所!本来我是要放你一条生路的,是你找死,和我抢任临树!你凭什么和我抢,你知道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智慧,我好不容易清理掉周得晚,你居然敢坐收渔翁之利!早知道死了她,反而成全你,我还不如不做!之前算你命大,毒蛇也没咬死你,我看这一次,还有谁能来救你!”周深信将一切和盘托出。

“你竟然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叶余生意识变模糊,眼前的周深信面目都看不清,人影重叠。

炭火仍烧得很旺。

“她不消失,我就不会有出头之日。她好蠢,真相信任临树是爱她所以娶她,我不过是打个电话给她,把当日他如何说他并不爱她,只是单纯出于无奈和同情而救她的录音,放给她听。我别的事,可什么都没做呢!”周深信望着陷入昏迷的叶余生,阴冷地说,“既然你那么爱他,就在天上好好保佑他吧!”

周深信又添了些炭,方才离开。

当何蔗蔗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池之誉时,他立刻意识到危险,忙打开手机拨通叶余生的电话,连续五遍,都无人接听。

“不好,自觉无路可逃的周深信,一定会对叶余生下手,赶紧告诉任临树,我来报警!”池之誉果断地走出病房,拨打报警电话。

此刻,毫不知情的任临树,在忙完会谈后,没有缘由的,特别想念她,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想吃什么,等我回来带你去吃。我爱你。

他正等待她的回复,却等来了何蔗蔗的电话。

“不好了,叶余生被周深信带走了,很可能会遇险!”电话里,何蔗蔗快要哭出来。

“你什么意思?”他立刻警觉。

“一言难尽,你要相信我说的话。最近我和叶余生在调查周深信,反正周深信是个极具危险和报复性的人物,带走了叶余生,电话也没人接。你快去救救叶余生啊!”

“好。”他立刻挂了,拨打叶余生的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但声音却是周深信的。

“怎么是你,叶余生在哪儿?”任临树质问。

“刚才你发的那条短信,就足够害死她了。”周深信冷冰冰地抛出一句话。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已经疯了!”周深信尖叫着。

“好,听我说,别伤害她,你尽管提条件,我能满足你的全部条件,求你放了她。”他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

“现在求我?晚了点。她不在我这里,我在家看电影,手机是我捡的,你过来拿回手机吧。”周得晚挂断电话。

“周深信不放人吗?”梁赫问。

“不放,先去周深信的住处再说。”任临树以最快的速度,和梁赫开车到周深信的别墅门口。他感觉浑身都在冒冷汗,怕得要命,失去理智的周深信万一做出伤害叶余生的事,该怎么办!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他推开大门,只见周深信正坐在地板上榨橙汁,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物。

“叶余生呢!你告诉我叶余生在哪!”任临树冲上去,朝周深信吼。

“你喝掉这杯橙汁,我就告诉你。”周深信倒一杯橙汁,递给任临树。

他想都不想就要喝下去,被梁赫阻拦住。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不能喝。”梁赫夺过杯子,对周深信说,“我来喝,喝完后,你得说出叶余生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