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怔住,露出困惑而探究的眼神。

“游戏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享受过程的权利,如果你不想错过什么,就跟紧了。”

说着,她潇洒地径直向外走去。桂嫂依旧面无表情地颔首而立,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沿途经过一间客房时,她状甚无意地四下扫了一圈,确定无人看见后轻轻一甩手,便将一枚晶莹闪亮的物事抛进了房内。

是一只耳环。

嘴角轻扬,饵已抛下,就等鱼儿上钩了。

{片场}

“是你,”秦空面色平静无波却暗潮汹涌:“是你下的药对不对?”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熙悦水袖一甩,华丽的纱裙波涛荡漾,一脸倨傲:“吴将军若无要事还是请速速离开吧,这巧心阁可不是男人该来的地方。”

“秀婉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下毒手!?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他难掩激愤,怒吼出声。

“吴将军,说话做事都得有凭有据!”她也拔高了音量,怒意暗藏:“信不信本宫治你个擅闯宫闱恶意中伤的罪?!”

“你!”他再也压不住怒气,【唰】的一声长剑出鞘,寒光霎时闪痛了她的眼睛,眼前一枝梨花应声而断,自她眼前缓缓滑落。

她惨然一笑:“为了那个女人,你要杀我吗?”

他持剑的手指紧攥,青筋暴起,双眼几乎要淌出血来;她纤细的身体摇摇欲坠,眼神却凌厉得如同剑锋,不差分毫。

【唰】的一声,长剑复又归位,他眼色极冷。

“我只能说,我很庆幸当初爱上的人,不是你。”

说完头他也不回地离去。她却像被抽走了真气一般瞬间颓然,差点站不住软倒。

导演满意地一声令下,摄影师也就准备撤镜了。她却充耳不闻踉踉跄跄地追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冲击力之猛让他差点一头向前栽去!

没台词,因为本来就不该有台词,确切的说本来根本没这出戏。

怎么又加上戏了…导演头痛地叹了口气——这天天剪天天加的,她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虽然她演得确实不错,但这每天做无用功有什么意思呢?她要是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恐怕就不会这么坚持了吧…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秦空有一刹那晃神,他低头看了看那两只绞得死紧的手,背后温暖而颤抖的呼吸一阵阵打来,于是他闭上眼,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OK,可以了。”导演无奈地再次喊停,反正也不会用,当然怎么样都可以。

由于古装裙裾十分繁复,她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才找到起身的落脚点,一只结实的手掌却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谢谢。”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导演:“陆导。”

陆导有些下意识地回避着她的眼神:“有什么事吗?”

“剪掉的片段,不会销毁吧?”

她的问题让他有点发懵:“…当然不会,都还没播完,所有视频资料都要存档备用的。”

“很好。”闻言她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走向休息室,徒留导演在原地一头雾水。

秦空随着她一起落座,语调听来随意:“找到方向了?”

“嗯,正等着拉网呢。”她并无意多谈,于是迅速移开话题:“我要谢谢你,你刚才即兴的反应很正确,我很喜欢那一条。”

“所以说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他面带浅浅笑意:“就连你和我,都被练出默契来了。”

“是默契吗?”她瞟他一眼:“这完全是昨日重现吧。”

“所以是因为自尊心受损才对我这么冷淡?”

“是怕你自尊心受损才对。”她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你们男人就喜欢难得手的,说到底还不就是自尊心作祟?”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做任何辩解,甚至认同地点了点头:“一点都没错,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马培胜得手呢?”

“等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之后。”她一脸无所谓地直视他:“女明星不就这么回事么?一样是卖,只不过手段好的可以卖贵点,仅此而已。”

他也定定看注她,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她伸出手轻佻地摸摸他的脸:“好男人一号,以后记得找个圈外的。这圈里的女人,实在太脏了。”

说着她起身就要出去,却被他反手握住了那只手掌。

她挑眉,仿佛在询问“有何贵干?”

“涂点药吧,你手受伤了。”

她低头一看,果然刚才跌倒在地的时候可能蹭到了一点,自己居然都没感觉。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药膏和隐形ok绷,开始认真地帮她处理伤口,那副心无旁骛的神情让她心头无名火骤起,于是语调忍不住嘲讽起来:“听不懂是吗?和你说话不该太隐晦吗?”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复又埋头:“巴结一下未来老板娘,不可以吗?”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发旋看了一会儿,最终只能无奈地望向窗外。

【七十】

“这是…什么意思?”唐欣从那叠照片中抬起头,嘴唇轻咬,眼色疑惑。

“当初是她介入你们之间,导致你们分手的吧?”来人笑得很淡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可当年秦空背了黑锅,她却安然无恙,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是谁派你来的?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立刻警惕起来。

“是谁派我来的这并不重要,”来人依旧悠然:“重要的是,我相信我们和唐小姐将来会有很多互惠互利的合作机会,相信不会令唐小姐失望。”

唐欣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神秘来者,视线复又情不自禁地转回到那叠照片上——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正细心地为女人处理着手掌上的伤口,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却依然可以感觉到那种久违的温柔。

她深深呼吸,抬起眼皮:“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深》剧的剧组这些天并无太大动静,依旧是该拍什么拍什么——除了悄无声息消失了的乔凌之外,一切都一如往常。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都仿佛并不在乎这件事,谁也没有对此作过多议论和打听。

是的,乔凌扮演的女官原本也算是一个贯穿始末的重要角色,要陪伴着李皇后一路打天下的。这天剧本却忽然改了,于是她当天的戏份忽然就变成了她的杀青戏。而让她合理退场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本剧的“万恶之源”——甄巧儿,也就是任熙悦身上。

这场甄妃把女官抓来亲手施以酷刑折磨致死的戏份,任熙悦相当愉快地NG了数次——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情,原来是相当享受的呢。

乔凌离开的时候脸上确实带着落水狗般的失意与忿忿,明明是如此张扬华丽的一个人,终归也有这无可奈何的时刻——这就是一个大牌吃小牌的现实世界,潜规则有时比明规则更难违逆。

“NG那么多场,不是你的风格啊。”

岑文佩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不怒自威的模样,与她所饰演的李皇后灵肉合一,从影近20年来所练就的气场,自然不是凡人可比。

“不知道,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她浅浅一笑:“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乔凌的事她们谁也没提及,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任熙悦心里清楚,她既然已经收拾了乔凌,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帮我找家靠谱点的征信社,我要查点东西…”在她离去后,她压低了声音,走向无人关注的角落。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再悬殊的较量,也不代表无法反转。

要斗吗?那就来吧。

Dennis(这孩子太久没出来过了,大家还记得他吗?T_T)一脸不悦地站在桌前,双手环胸地审视着明显已经喝高了的洪承宇:“后天就要开机了,我说过我要休息!休息!你他妈的三更半夜地把我叫出来干嘛?就为了陪你喝酒吗?!”

“你…嗝,你来啦…”洪承宇笑嘻嘻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身边拽,惊得他连忙甩开,嫌恶地把手在身上蹭了好几遍:“滚开!我又不是陪酒小姐,拿开你的脏手!”

洪承宇扁扁嘴,不以为意地给他倒上一杯酒:“喝!”

“喝你个大头鬼!”他烦躁地一把抢过他的杯子:“到底什么破事啊?偷腥被小助理发现了?还是小助理把你给甩了?”

“呸呸呸…”他白他一眼:“我们俩好得很,你别乌鸦嘴!”

“那不就得了?”他一脸不屑和鄙视:“不是女人的事那你还能有什么事?我要回去了!睡不好我没情绪开机!”

“不用开机了。”

他闷闷的声音让已经起身的Dennis震惊得坐了回去:“什么?”

“男女主角都没了,还开什么机?”

“什么意思?你说说清楚!”

洪承宇苦笑着又灌下一杯:“被培胜一起挖走了。”

“怎么可能?”Dennis一脸错愕:“这次不是从内部选拔赛里出来的新人吗?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

“他们的消息网你还没见识过吧?这世上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对他们来说关键只在于是否值得出手。”他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现在他们连刚发的新芽都不放过了。”

“靠!那违约金呢?两个小盆友哪里付得起五百万的违约金?”

他连眼皮都没抬:“培胜出了支律师团来交涉,抓住他们签约时未成年的把柄一路通关,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Dennis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是想逼垮我们吗?”

他无奈地点点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本来以为培胜反正已经一家独大,大约也就不会把我们这种小公司放在眼里了,没想到…”

两人肩并肩坐着,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洪承宇呆了一会儿,又习惯性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要往嘴里送却被Dennis釜底抽薪地横抢过去,他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正仰头灌酒的Dennis:“喂喂喂!你有杯子的好不好?”

Dennis充耳不闻地把空杯往桌上一叩,面色烦躁地翻出张金卡往他面前一扔——

“也没多少,先撑一阵再说吧。”

“喂!开什么玩笑?”洪承宇脸都绿了:“太侮辱人了啊!公司还没到这种程度好吧?”

Dennis冷笑一声:“跟我还装什么?公司是个什么破状态我难道会不知道?”

洪承宇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下去,但他还是把卡推了回去:“那也不能用你的钱,你又不是我老婆!”

Dennis忽然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猛地跳起来:“爱用不用!但你要敢还给我,我当场就掰了吞下去!”

洪承宇嘴角抽搐着咽了口口水,被他的气势惊得都不会说话了…

Dennis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抢过他的酒和杯子,干脆一个人喝起来。

“如果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要给我,”洪承宇默默注视着他的侧脸:“那你应该也能理解,为什么我不能要。”

Dennis自斟自饮的动作陡然停住,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后,他忽然拍案而起,动静之大让整瓶酒都被掀下了桌子!

“那我给你指条明路!那个成天追着你跑的那个谁?就是那个塑料大王的女儿!你傍她去得了!以后当上了驸马爷也就不用再去操心这破公司了!更不用三更半夜地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陪你喝酒!!!”

说完他跟抽风似地往外冲去,弄得洪承宇半天没反应过来,张口结舌。

不过…他刚才提到那个谁来着?那个“张塑料”?恶…他打了个寒颤,一想到那个貌比芙蓉姿胜凤姐的张大小姐,他就浑身恶寒——这家伙真是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可是…这公司到底该怎么办呢?真伤脑筋…

“面霜、地板胶、琉璃镇纸、防尘罩…”

任熙悦仔仔细细翻看着眼前这张来自征信社的List,这是黑客入侵岑文佩电脑后得到的近三个月的网购记录,其中大多是生活用品和化妆保养品,似乎并无异常。

等等,这个是什么?Shinning Girls?歌友见面会入场券?

她眯起眼注视着这张票券上四个巧笑倩兮的年轻女孩,明媚、纤细、青春、可爱,正是时下量产无数的少女偶像组合范本一枚——为什么岑文佩会买这个?这些女孩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合作对象或竞争对手,这太奇怪了。

手指翻飞,她火速进入搜索页面,原来是KX音乐今年新推出的少女组合,平均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看起来似乎是下了重金培养的,第一张专辑的资源配置相当优化,几乎动用了KX所有一线歌手和制作人。

音乐总监:吕哲修

指尖轻轻滑过这个熟悉的名字…这不正是她那个传说中的“小情人”吗?

心念意动,她立刻掏出手机——

“喂,是我。”她笑得慵懒:“哲修,最近过得怎么样?”

【七十一】

“任姐!”吕哲修欢快地扬扬手,清俊的脸上神采飞扬:“你是被什么怪风刮到了?居然想到来约我?”

任熙悦谨慎地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里没问题吧。”

“放心啦,我和朋友常来这边聚会,很安全的。”他神采奕奕地为她倒上香槟,眨眨眼:“不过我倒也不介意再和任姐传传绯闻啊。”

“吕大才子如今可是今非夕比了,”她悠然入座:“又是音乐才子又是少女杀手的,我可还想再多活两天。”

“这话说得!”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可都是托了你的福!对了任姐,最近你那《深宫怨》可红了,我老妈天天追着看!”

“是么?”她很是云淡风轻:“那伯母应该对我很得咬牙切齿吧?”

“嘿嘿…”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戏的就是看看热闹,你自己拍得开心不就得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她心中一直在盘算着要如何套话,不免回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诶…”他一副“你什么也瞒不过我”的鬼灵精样:“少来了,那个谁不是就在同一个剧组里和你演对手戏吗?怎么,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她扬起眉峰掩饰霎时的局促:“多管闲事可不是好习惯——作为前辈,这是我给你的重要建议。”

“切~”他无趣地扒扒头发:“你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我不过想了解下你现在到底是有主还是没主嘛。”

“有怎样?没有又怎样?和你有关系吗?”

“有啊!当然有!”他作理所应当状:“我得知道一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啊!”

可惜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笑场。

“少来这套。”她丝毫没有要当真的意思,一个斜眼抛过去:“说实话,在你们男人眼里,像我这种女人可怕得很吧。”

“唔…”他认真地想了想:“嗯,是有一点…”

“做人不用这么实在的。”她端起酒杯,嘴角上扬。

“不过我知道任姐是好人。”他认真地看着她:“所以我一直不是很明白,那件事你为什么不肯告诉——”

“小盆友,”她强势抢白:“姐姐刚教你的这会儿就忘了?多管闲事不是好习惯。”

他无奈地摊开手掌作投降状:“OKOK,不提了。”

“对了,听说你当上小师妹的音乐总监了?混得不错啊。”她迅速收敛浮动的心神,开始套话。

他无奈地摇摇头:“噱头罢了,这群小女生啊,唉,头痛啊我…”

她垂下眼皮:“是叫shinning girls吧,下周末有一场歌友会在莎迪广场,你也会出席,对吗?”

他目瞪口呆:“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她们的粉丝!”

冷笑从鼻腔中逸出:“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

“受人所托,我打算去做嘉宾,”她笑得稳妥:“欢迎吗?”

“疯了疯了…”他满脸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什么情况?虽然我早知道一定有人有背景,不过连你都…不行不行!我太好奇了,到底是谁面子这么大?”

她不动声色:“你猜。”

他认真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是coco,coco对不对?”

事实上那四个英文名字和人脸她一个都没记住,不过,so what?

“为什么这么好奇呢?反正又不关你的事。”她四两拨千斤地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