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不少药油,黄姑姑上手帮她推的,可手劲儿实在大,顾青竹自问属于比较能忍那种,喝药从不用多拿蜜饯果脯什么的压味,但那个痛劲儿别提了,推了两天怎么都坚持不下,后来让颂安换手,这才不用每日受那会儿罪。

慢就慢吧,在家养足日子便好,顾青竹不解的冲着沈昙的后脑勺多看两眼,难不成他也深谙歧黄之术?然而没能思考多久,顾明宏和沈昙已转过临水连廊往前厅去了。

顾同生在收傅长泽时,还结结实实观察了小半月,哪知在沈昙上门后隔日,他便禀顾老爷子,欣然要收下这位弟子,其中意程度可见一斑。顾家其他几房也乐见其成,特别是顾同山,在得知后首先想到了自家女儿青竹,倒活泛起其他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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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所在的位置大都是官宦人家,门前屋后的小道夜间极少有人走,可每逢节庆,走街串巷做生意的小贩倒会来蹭个机会,年前这段日子,一些穷苦人家三五成群,扮作妇人神鬼的上门打夜胡,有驱除鬼邪之意,门房守卫多得管事指点,讨吉利出上些钱给他们。

顾青竹对这不大感兴趣,因以前见识过除夕宫里举行的驱邪仪式,禁军侍卫身穿锦绣彩色花衣,手执金枪龙旗的进行各种表演,相形之下那些打夜胡的定然没甚吸引力。可顾青荷却没见过,白日来屋里说话时提了一嘴,顾青竹念着最近自己脚伤不宜动,她又是探望又是煲汤的,主动邀她饭后一起等会,如果真有人来,俩人一道去门口瞧瞧。

“就是不会来我才说的。”顾青荷觉得柳叶聪明是聪明,可却总用不在点子上,难免恨铁不成钢的看她:“总要为年后铺个路。”

作者有话要说:全国大面积降温,北方的姑娘们和我一起准备好棉衣围巾,要降温下雪了~

第20章第二十回

柳叶一脸迷茫,忙碌着的甘菊却明白了,年后的元宵节灯会要大办三天,宫里设宴表演,城中有城中的庆贺。那时不少贵家女眷和公子闺秀都会结伴出门游玩,身边没有长辈规矩自然少,未定亲的趁机寻觅另一半的踪迹,看对眼儿了也能结段好姻缘,世家姑娘自由结识外男的机会不多,除了七夕便属元宵灯会了。

自打顾青竹伤着后,顾青荷心里十分没底,生怕万一她腿脚不便,随着府上老祖宗她们一道坐着马车草草游览遍完事儿,别说认得人了,怕连热闹都难凑到。她提出看打夜胡的话实为试探,一来看顾青竹腿脚到底好的怎么样,二来这次等不到,随口约着逛灯会也不突兀,谁让顾家这个年纪的姑娘只有顾青竹呢?她连退能而求其次的人都无。

当夜,打夜胡的人还真又来到侧门的街巷里,不过换了波人,门房小哥嘟囔着挥手让他们等,进门去和里院当差的人通知,请七姑娘和表小姐她们过来看。

待客的园子离那边近,顾青竹便顺路过来找她。

顾青荷愣了下,才匆忙换了副高兴的表情,起身整理衣裳道:“方听说前几天都来过,还在担心今日看不到了呢,也是托表妹的福气。”

顾青竹抿了笑道:“外头起风了,得多穿件衣裳才好。”

甘菊将厚披风给顾青荷系上,柳叶又拎了袖炉包裹好递给她,即便如此,顾青荷一路顶着风走到侧门时,脚心已然凉透了。

扮作鬼怪的人头戴面具,有判官、钟馗还有灶王爷,质地粗糙的很,身上衣服也是大大咧咧套上去的,后有两个年龄小的负责敲锣打鼓,大概没想到此等官宦人家的小姐居然亲自出来看,一个个拘束的不知如何是好。拿/着/长/枪的守门侍从朝领头的汉子喝了一声:“还不快点,办的好了我们主子有赏。”

“是是,咱们这就开始,这就开始。”这汉子看着粗壮,胆子却小的很,紧张的朝身后几人点了点头,锣声起,都迈开腿演起来。

顾青竹瞧了片刻,发现这人还有些功底的,咒语唱词像模像样,不少凑数讨钱的都大喊大叫几声了事,可顾青荷却被那几声呼喝吓的够呛,她原先只知道是办鬼神驱邪的,万万不曾料到如此骇人。

府门上挂的灯笼被风吹的晃晃悠悠,又过半晌,居然飘下来雪沫子,颂平站的靠外,伸手探了探道:“姑娘,这雪看样子要下大。”

“赶在守岁那日积些雪倒有年味儿。”顾青竹分神道。

顾青荷闻言点点头,正欲说点什么附和,于妈妈匆忙而来,带着俩丫鬟隔了老远朝她们问安。

“七姑娘,表小姐。”于妈妈双手叠在腹前弯腰行礼,然后说道:“老太君让老奴请表小姐过去。”

王老太君作息规律,往日这个时候都在准备洗漱安寝了,顾青竹心里头纳闷,嘴上直接问了:“祖母可是有什么急事?我也一道过去看看。”

于妈妈道:“七小姐放心,老太君就是想和表小姐问几句话。”

顾青荷早就呆的不耐烦,外头又冷的紧,一听是老祖宗请,立马想着会不会前两天送的抹额护膝管点儿用,这是想私下问问自己意思?于是也劝道:“青竹妹妹的脚不易疾走,我这便和于妈妈过去,不好让祖母久等的。”

人走后,颂平站在顾青竹身边悄悄说:“婢子总觉得表小姐意有所图,眼神儿里处处透着精明呢。”因于妈妈过来传话,身边的侍卫下人都退得远,没有顾青竹说,仍都各尽各的职。

其实顾青竹哪里就是个傻的?顾青荷来汴梁的意思昭然若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有些时候懒得费心思揣测罢了。

“就数你最机灵!”顾青竹伸手戳了戳她额头。

门前围着不少丫鬟侍卫,均看的起兴,顾青竹折回去站定,还真看到最后,唤颂平多掐了块银子赏下去。

这厢,顾青荷脚步轻快的随于妈妈进了长松苑,连柳叶都是副喜形于色的模样,觉得自家小姐有老祖宗做依靠,后半生前途算定了大半。

正堂里用梅花檀香熏蒸过,还放了几位安神草药,王老太君坐在罗汉床上,面色难看的紧,手边的矮桌搁着个牛皮信封。

李氏手里捏着绿色小瓶,将药油倒在掌中揉匀,才用食指蘸出点往老太君太阳穴上抹,边抹边说:“母亲万不可提气,虽说都是咱们府上的姑娘,但毕竟隔着脉呢,自有她长辈去教训。”

王老太君攥了手,阖眼凝神道:“我这老嫂子也偏生是个糊涂的!居然纵着她犯出这样的事儿,亏得家里还有个明白人,否则咱们若真个给她相看了人家,日后翻出旧账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李氏叹气,起初觉得老家这位表姑娘来的突然,可有那边老太太亲自写的信,根本没往复杂里头想。

老太君素来和蔼,顾青荷进了内堂便隐约觉得不好,再看她脸色,期盼劲儿霎时退个干干净净,强撑着笑脸喊了声‘祖母’。

王老太君没应,而是让于妈妈带着其他人退下,屋里仅有的俩个大丫鬟也回避了,单留着李氏在身边,一时间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好半晌,老太君头疼的才算止住,拍了拍李氏的手,示意让她也坐下,收起气道:“知道大半夜的让你来为着什么事儿么?”

顾青荷看见桌边的信怎还有不明白的?不言不语的站着半天也在想应付之策,眼下问到头上了,心一横,噗通一下子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叩首道:“青荷知错,请祖母责罚!”

“我罚你做甚子?”老太君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哄着自个儿母亲、祖母给你圆谎上汴梁来,就不想想家里如何收场?”

原来,顾青荷的父亲让贴身随从快马加鞭的从平江赶来,带了封信,家丑不可外扬,信里说不清楚的老太君也从来人那里打听了。

顾青荷与在府上借住的二房表哥关系过于亲近,那位表哥本有亲事,而后却和青荷父亲提出想退婚娶她为妻,这事无异于平地惊雷,青荷父亲怒不可遏的把她训斥一番,还禁了足,私心想着掩人耳目将事情压下去,自家女儿也要好好吃点教训。

然而事与愿违,风波还未平,顾青荷居然央求着母亲和祖母,同意让她上汴梁来为哥哥打点落脚地的事儿。而那边老太太也是糊涂,居然觉得孙女样样都好,在平江说亲的确委屈她了,结果就不知情的写信托老太君帮忙相看亲事。

“求老祖宗明察。”顾青荷红了眼圈,满面委屈的抽泣道:“青荷承认当初瞒着我母亲与祖母,让她们同意我上汴梁实属不对,但表哥那事情...真的与我毫无干系!”

老太君端起杯茶润润嗓子,疲惫的道了句:“先起来说话。”

顾青荷跪着只顾垂泪,李氏走上前把她搀起来,简单劝道:“姐儿赶紧起,本就不习惯这边气候,仔细冻了膝盖。”

“谢谢伯母。”顾青荷用帕子擦了眼角,喏喏出声。

“我不是追究你当初的事,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你二婶子在府里闹了起来,眼下纸包不住火,你父亲让你回去,将事情掰扯清楚,再上汴梁也不迟。”老太君道。

顾青荷当即傻了眼,泪也不抹了,急忙问:“我二婶闹什么?”

老太君摆摆手,并不想掺合进去:“具体问你父亲的随从罢,天色不早,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已安排好让他明日去找你。”

顾青荷魂不附体的被柳叶、甘菊架着出了门,王老太君心里头对她生了疙瘩,但仍然再三嘱咐屋里伺候的人,将事情烂在肚里,谁都不许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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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顾青荷天未亮就坐在榻上忐忑等着,几乎一夜未合眼,甘菊端来的素粥热了又热,怎样劝她都吃不进,好容易挨到辰时,老家来的随从被请进花厅,顾青荷也顾不得其他,迎头问道:“家里到底怎么回事儿?!”

随从低头回答:“二小姐,表少爷的亲家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正闹着退婚,表少爷母亲便来找二夫人,要问问到底在咱们府上生了什么事儿。”

顾青荷闻言一哑,心里头虚却故意冷着脸,不满道:“我已与父亲澄清,全是表哥一厢情愿的,二婶子不去找他,为甚听说还合着外人闹了起来?”

二婶出身商家,身份连小户娘子都不如,顾青荷看不起她,更别说相中她娘家公子的家世,不过那表哥省得一副讨人喜欢的面貌,人也温润如玉,听说明年下场十有八九能中举,住在顾府几个月,未出阁的姐妹无不议论。顾青荷有心和他讨教学问方面的事,不少人眼红嫉妒,她嘴上不说,其实挺喜欢这感觉的,但却从未想过和表哥真扯了关系。

哪知那傻子当真去和自己爹求亲!

“兴许有其他原由吧。”随从打个马虎眼道:“过了年大少爷、三少爷会进京,老爷说到时让您随三少爷回平江城便可。”

第21章第二十一回

真回去,怎还有机会再上汴梁?顾青荷觉得是无妄之灾,自己赔礼认错也该向母亲和祖母说,二婶那就在泼脏水,不痛快道:“二婶不分青红皂白的恼了我,即便我回去,岂能和她对质这种事?”

随从劝了几句,见她仍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话里话外的单埋怨二夫人,于是咳嗽两声,犹豫着说:“其实二夫人最初也没说什么,还教训表公子说他异想天开,枉独了圣贤书,可后来听闻看见什么信筏之类的,这才找到老爷这。”

“什么信筏?”顾青荷刚问出口,脸色唰的变了。

随从看她反应猜到七七八八,低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老爷定不能当着外人讲。”

顾青荷没有心思同他继续,让外院丫鬟送人,接着把柳叶甘菊领到内屋,遮了门窗才厉声质问道:“柳叶!当初怎么唤你办事的,不是嘱咐他看完便烧了吗?”

“小姐,我冤枉啊小姐。”柳叶吓得连忙摇头,解释道:“奴婢按您的吩咐直接递给表少爷,也说让他不要留着的,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再粗心也不可能忘记啊!”

“那为何还有什么信筏流出来?”顾青荷也觉得柳叶没那么蠢笨,更不会联合外人害她,她不好,当丫鬟的头一个要被发卖出去:“可有被人听墙角了?”

柳叶再次否认:“绝对没有,奴婢寻了由头才去的,旁人瞧见也怀疑不到,表少爷晨里好在八角亭读书,您想想,那地方一眼扫过去有人没人一清二楚的。”

顾青荷不语,揪着帕子焦躁的来回踱步,甘菊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姐,您说会不会是,表少爷没听您的,自个儿留下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顾青荷曾委婉问过信件如何,表哥只说让她放心,其他的没提到,若真存下来并不稀奇。想到这顾青荷恨不得狠狠挠他一顿,也悔自己办事不细,竟让人落了把柄。

“表哥也真...!”顾青荷指甲都快扎进掌心了,细细回忆便来往信件内容,太出格的言语没有,那些诗句传情的,只能咬定无别的意思。

生出这事,她今日无论如何也抹不开脸再去老祖宗那请安,遣人去长松苑报病在屋里躺着,这一躺还真发了热,傍晚甘菊摸着她额头滚烫,求人请来大夫诊治开药,直到除夕还未好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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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各房各院正堂外头的屋檐挂了红绸,置换上新灯笼,阖府上下均喜气洋洋,年三十儿围炉守岁,主子们按例分红包,李氏身为掌管后院的主母,提前让账房换好碎银铜钱,拿红纸包了,分门别类的摆在匣子里。

顾青竹将自己园中的丫鬟婆子聚到一起,提前把红封给她们,坐在桌边笑了脸儿说:“家里年货若有没备齐的,和颂安报过上午还能去街上再采办些。”

黄姑姑儿子儿媳抱着小孙子从庄上回府和她一同过年,心里头正高兴,道:“多谢姑娘赏赐,姑娘新年事事顺遂大吉大利。”

“黄姑姑也同乐。”顾青竹才从祖父祖母那边请安回来,屋里屋外冷热一激,腮边桃粉色更盛,比那胭脂还娇艳几分。

聊了两句,众人便欢欢喜喜散开忙各自的去了,顾青竹私下又给颂平、颂安、如意、喜乐每人一个锦囊,裁新衣时余的布料,挑着素净的让颂安抱走她们自己分分。

见颂安犹豫的张了嘴,颂平抢先一步拦她,眯眼笑着说:“既是姑娘赏的,咱们就谢恩留下,你不要我们还要呀。”

喜乐也不客气,只嘿嘿的点着头。

颂安拧了眉,正经的将她的手一拍,作势斥道:“姑娘不过抬举咱们,要说将屋里瓜果糕点让你搬去,你也当真搬啊?”

外厅桌上摆着八个琉璃盘,装的有糖山楂、雕花金桔、凤栖粒、炒好的葵瓜子、煮花生什么的,来往客人好用,不过顾青竹这儿的摆了两天没怎么动,她随即指了说:“亏得颂安提醒,初一不兴用旧吃食,你们将糕点端走,守岁时和丫头们分吃了罢。”

“姑娘,我可万没有那个意思!”颂安涨红脸,好似是自己拐着弯儿讨吃食,跺脚道:“就打个比方。”

如意几人笑的前仰后合,颂平朝顾青竹行大礼谢了,拽着颂安的胳膊说:“待会儿和大家讲,要念着咱们颂安的好,不然哪里享这口福?”

“去去,夜里我伺候姑娘守岁,决计不和你们在一起混吃混喝。”颂安管不住她们嘴碎,干脆扭脸不理,问起正事来:“过了午膳还照旧去表姑娘哪里问情况么?”

顾青竹去探过一回,顾青荷咳嗽的厉害,也不好说话,喝盏茶便走了:“炖上点红梨送过去罢。”

话音刚落,顾明卓领着小厮进了院,顾青竹走到门前见他满脑袋的雪块儿愣了愣,一把拉住他:“怎的折腾出满身雪?帽子呢?”

顾明卓略略拍掉身上落的雪花,兴奋道:“长姐,四哥他们在花园里堆雪狮子,好玩极了,咱们也去吧!”

到底是贪玩的年纪,平时读书能规规矩矩,过年也变的闹腾了,顾青竹不扫他的兴,颔首同意道:“先把帽子戴着,换件厚袄咱们再走。”

小厮把帽子递给如意,道:“如意姐姐,少爷的帽子掉进雪地里受了潮,也一并换了吧。”

穿戴妥当,顾青竹牵着明卓往花园走,路旁树桠覆着细白的雪,稍微有点动静簌簌的往下落,明卓担心她的脚,胳膊用十成力暗暗扶着,半点儿不敢走快。

待到了地方,几尊活灵活现的雪狮子已然堆成,明元、明奕围着圈儿的拍手叫好,顾明宏和顾明宗是充当苦力的,当下正拿干巾擦额头的汗珠儿。

顾明宗朝她挥挥手,道:“七妹来的正巧,画龙点睛交给你了。”

雪狮子眼睛常用红纸剪出个圆贴上,丫鬟拎的篮子里纸和剪刀都在,顾青竹比了大小,将红纸对折,三两下剪出的眼睛浑圆无比,然后贴在狮子头处。

“四哥的手艺真是绝了!”顾明元不由赞叹说:“我在泸州没见过这么好的。”

顾明宗看自家亲弟弟如此崇拜四哥,不免吃味,他俩分开多年,明元如今待他不比其兄弟亲近,正是要好好拔高长兄形象的时候,于是摸了他脑袋道:“泸州下雪少,很难堆出什么花样,待元宵节哥哥带你出去见识,那雪雕灯笼才叫漂亮!”

顾明宏瞥他一眼,心里跟明镜似得。

“若能请祖母她们来看多好。”顾明卓伸手摸了会,难免遗憾起来,雪天路滑,老太君除了每日再廊下透透气,几乎不再出门了,李氏俗务缠身,四房梁氏空闲了去帮衬她,刘氏有孕就更忌讳外出。

顾明元也跟着垂下头,嘟嘴道:“娘也好多年没见如此大的雪了,现在怀着妹妹却也看不到。”

顾青竹噗哧笑了,弯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二伯母怀着是妹妹呢?”

“我喜欢妹妹。”顾明元煞有介事掰着指头盘算起有妹妹的好处:“妹妹又软又香,我能带她放风筝,摘果子,也能教她认字读书,我娘答应我了,一定会生个妹妹。”

顾青竹被逗得莞尔,思索片刻和四哥商量:“咱们干脆在长松苑也堆一个,那边虽然打扫的勤快,积雪还是有的,不够的话让人挖些装小推车送过去,祖母她们晚膳前可以站在连廊下赏上几眼。”

顾明宏觉得可行,过年让长辈欢喜也是孝顺,领着众人忙活许久,终于在天黑前堆了一对儿狮子出来。

孩子们在院里干活儿,老太君惦记的很,隔三差五让人去盯着,单顾青竹都被叫来歇三回,喝了一肚子的姜糖水,炉上的红糖姜汤没断过,即便如此仍不放心,琢磨着让人举伞才行。

于妈妈抿嘴笑劝道:“这会子外头雪花零零星星,哥儿姐儿们身子活动着便不打紧,您先在塌上歪了歇一会?不然夜里可熬不住。”

年纪大,不服老不行,老太君把手里佛珠递给她收着,说道:“不用折腾那些个,我在这罗汉床将就着眯会儿。”

堂屋的窗子上贴了窗花福字,正在摆除夕宴,整整三大桌,丫鬟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出,墙边矮柜置放着刚从窖里拿出的陈酒,厢房炭炉温着调好的桂花酿。

宫里圣人留下肱骨重臣,简单赐宴招待,除夕毕竟是合家团圆之际,统共不过半个时辰便回了。顾家几位爷换下朝服陆续赶到长松苑,四房梁氏专程去接刘氏过来,看见地上堆的雪狮均吃惊不小。

顾青竹见推车中的雪没用完,随即团出个雪球送到狮子脚边,狮子戏球寓意极好,故而无心插柳得到不少赞赏,让顾明宏和顾明宗两个实打实卖力办事的,表情甚为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喜迎2016第一场雪,(⊙v⊙)晚饭干脆吃个火锅吧。

第22章第二十二回

老太君一觉歇的精神足足,起身捣撮了下和老太爷入了席,二房从泸州归来,除仍在唐州做官的长孙顾明瑞,人都齐了。孙儿辈的排着队跟二老说吉祥话,顾家没有给小辈贵重压岁礼的习惯,按例是特制的小块薄金饼,正面刻家训‘淡泊明志’,背面附以当年的年号。

顾青竹从老太君手中收过金饼子,和顾青荷挨边儿坐了,两日未见,她嘴边撩出火泡,最是重的时候,不敢拿脂粉盖,挑块去火的透明膏子敷着。顾青竹同她讲了两句,见她笑不由心的样子,难免有狐疑,撤席后寻着机会和李氏问起来。

三两个小厮将炭炉子从厢房移出,丫鬟们有说有笑的摆起消夜果,里头有澄沙团、蜜姜豉、皂儿糕、蜜酥,还有牌九什么的消磨时间的玩意儿。李氏吩咐完管家,让各房下人警惕走水,三十儿夜放炮仗的多,下人们也围炉熬夜,打点好才回头笑着问:“怎么了?”

顾青竹确认旁边没人,思忖着说:“表姐似乎有心事儿,不知是身子没好,还是那天祖母说什么了?”

其实与她并无关系,家里姑娘少,偶尔来个闺秀祖母都热情的很,瞧着刚刚对顾青荷的态度,却和之前不同,两人年纪相仿走动多,顾青竹担心真有什么不清楚,出言犯人忌讳总归不美。

而李氏顾虑的是,顾青荷回平江还需一段,大年里热闹,元宵节全家出府必然会带她,听老太君意思,好歹来趟汴梁,走了未必还能再来,该玩的便不拘着,顾青竹心里有谱更稳妥些,于是这种换了个说辞道:“她母亲身子不大好,家里祖母又念叨,便派人捎信来,说等年后你大表哥入京便让她回家。”

顾青竹微微瞪了眼:“病的重么?”

“也不严重,青荷不愿多说,你也不用问。”李氏提点说:“姐妹间照常处着,不过她病仍未利落,你隔上三两天去探下,其他无需管的。”

她有个优点,好奇心不重,不做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事儿,自然抿嘴应了。李氏看在眼里难免感慨,多好的姑娘,一点就透,自小没让人费过心,怎的婚事如此多舛?

“七妹要点炮竹么?”顾明宏自外头拎来满满一篮炮仗,单个的连响的应有尽有。

李氏回过神数落他:“你们玩倒罢了,怎的还蹿腾你妹子?”

“母亲多虑,这均是些动静小的,不打紧。”顾明宏将篮子一放,笑看着顾青竹:“况且七妹向来最喜欢,年年比明宗点的还要多。”

顾青竹可不避讳,几步跑过去,脚下踩着积雪嘎吱嘎吱作响:“四哥最了解我,我自己挑些个放。”说完顿了身子,抬手拨两下,拿了五个小指粗细的,两个大响的,还有挂红纸鞭炮。

那阵仗吓的明宗明元他们都退后好几步。

“长姐胆子愈发大了。”顾明卓怕炮仗,咬着嘴半天才吐了句。

如今闺秀们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骑马、跳舞、雕刻等技艺也能学,别人骑马讲究慢跑,有个意思罢了,主要突的是气质,可顾青竹却学出境界,放开了跑,连顾明宏都不定能追上她。人前娴静,在家她却不顾虑,就拿点炮竹来讲,翻遍汴梁城兴许都找不到第二人。

除夕驱晦,各家各户炮声陆续响起,顾青竹捏着扔了几个短炮,然后将鞭炮绑在竹竿子上,顾明

宏毛遂自荐撑杆子,她上前用指尖将炮捻儿捋直,点起来后笑着喊了句:“岁岁平安!”

长鞭足足有两三百响,震的人耳朵嗡嗡不停,众人过了瘾便回去一同守岁,临近午夜,厨房做好馎飥端上来,每人一小碗,连汤带水吃的热热乎乎,这一年算是安安稳稳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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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最是累人。

自初一起府中来往客人不断,初二几位出嫁的姑娘女婿回门,初三开祠堂祭奠,后面顾青竹随李氏拜访了几家世交,好容易歇上几天,十四这日却是被外头的炮竹吵醒的。

元宵三天灯会,今儿是头一日,天还蒙着团黑,四处零零碎碎点起烛光,忽明忽暗,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

顾青竹略微有点儿烦躁,拿被子蒙头想要隔绝那震天的动静,翻两个身,倒听不见了,可折腾的睡意全无,索性套了里衣坐着癔症会。

颂安闻声厢房的榻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了件袄推门进去,执上门口的烛台问道:“姑娘这会儿要起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