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冲动连他自己都惊异了。

沈昙压着嗓子挤出两字:“别动。”

顾青竹听后立刻乖顺的像只兔子,垂了胳膊,不再跟他较量力气,思索着道:“沈公子越矩了,被人看见不好的。”

称呼从大哥变公子,顾青竹倒没真恼,而是婉转提醒此举不妥当,两人寄住许园,别人地盘上拉拉扯扯太不雅了。

“看不见就成了么?”沈昙见她故意摆了脸色,笑着抬手理着顾青竹耳边的碎发,随后半跨一步,两人之间便只容得下半个脚了:“但凡院外有人路过,我都听得到。”

所以,这是让她不用担心吗?

顾青竹被他灼热的眼神盯的抬不起头,想了想,倒有了主意,也顾不得羞语难言,说:“我腹痛难忍,你便放我回去罢。”

赢得佳人芳心总要徐徐图之,沈昙倒不纠结,嘴上答应下,却忽然弯腰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道:“抱歉,今日是我鲁莽拉你出门,晚上吩咐人给你熬汤补补血气。”

顾青竹都快做得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赶紧狠狠点了头,胳膊方被他松开,正是长嘘一口气的时候,耳垂边儿骤然热了热,沈昙唇瓣贴了上去。

前后也就一瞬。

待他重新站直了身,笑着用拇指在自己唇边揩了揩,眼中如同装了漫天星辰般,闪亮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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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六十三回

这日,顾青竹必然辗转难眠。

虽有如傅长泽这般的青梅竹马,且婚约在身,可两人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儿时牵牵手摸摸脑袋,大了之后,礼节还是要恪守的,相处间,他均文雅有度,因差着五六岁,待她更像兄长爱护妹妹。

顾青竹自然是喜爱他的,母亲临终前费心安排的婚事,又互相知底细,她没觉得不好,可以想象以后举案齐眉的日子。

沈昙却不一样。

顾青竹跟着他便倍感心安,即便被抓着手腕紧贴自己耳语,嘴中热气扑在脸颊上头,半个身子都僵住了,依旧笃定沈昙毫无恶意,甚至心头还有那么些难以忽略的雀跃。

想到这,她恨己不争的掀起被角,将脸儿严严实实埋了进去,竟想不出明日到底用什么表情再去见他了。

许园的主人尽管是女子,却不妨碍园中设建练武场,两进的四合房,前头门屋,穿过屋子矗立一座宽大的青石影壁,壁面上雕刻的仙人托桃图,慈眉善目精巧的很。紧连着就能瞧见六七丈宽的武场,下面用碎石拼起幅阴阳八卦。

沈昙手中握柄长刀已舞了近两个时辰,陪在旁边的商陆等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干脆坐了石阶上头,眯眼打起盹儿来。

“公子几时开始练的?”沈靖从到泸州的头天儿,开始跟踪当地一位贩卖木料的商人,根据线报,这人大概就是此地收买军械的地头蛇。

商陆打着哈欠伸了个拦腰,模糊看见沈靖黑着张脸问他,摇头道:“谁知道主子今儿吃错什么药了,兴奋的厉害,家伙拿到手里就跟提刀打仗似的不撒手。”

远处又响起打更的声儿,沈靖瞧着他一时没有停的意思,沉思片刻,默默走过去说:“公子,那边有情况了。”

一番操练后,沈昙胸中畅快,偃月刀在空手划过道银光,刀尖儿点到了地上,他额头湿汗星星点点,不甚介意的用袖口抹了把,嘲讽的笑了笑:“那斯终于坐不住了?我还以为他能再耐的久些。”

这商人名冯天富,早先蒙祖上荫庇,虽称不得家缠万贯,也差不离了,本人经商手段在聪明人里头显然不够看,人又贪财好色,许多人单等着看他败尽家产的笑话。可老天爷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让他娶上一房精于商道的小妾,长相是普通了点,但人家能为他挣银子,冯天富尝到了甜头,就再离不开她,连结发妻都写书休离,腾出位置,转脸把小妾扶了正。

人心不足蛇吞象,冯天富对着白花花的银子看不够,就想挣的更多,再靠着这位小妾的关系,搭上了西北一位来头不小的将领,辗转之间,寻到了能发横财的营生。

官商勾结私贩军械的事儿不少,但傻到多喝两杯就能和人吹嘘的,怕是独此一家了。

沈原在陕西路都听到了风声,匆促让沈昙提前来泸州,不想到地方探查一遍,对方真真不知所谓,请了个美貌戏子,床榻之间就糊里糊涂的什么都说了。

沈靖颔首:“您设计把他那妾室引走,凭冯天富自己,稍微透个信儿,就吓的他把几仓的军械塞进空心木里,定下商船要往东脱手。”

沈昙踱步到刀架前,抓起块布缓缓拭着刀刃,无所谓的道:“可打听到几时行货?”

沈靖道:“三日后亥时。”

沈昙擦着刀的手一顿,轻蹙眉头,那日正是顾青竹生辰,在得知她随顾四爷要来时,已经开始思索如何庆贺,女子十四虽没及笄礼隆重,在家中也要请了亲朋好友,摆席做宴一回,衣裳头饰都有些讲究的。眼下离家,顾三爷又重伤在床,即便简易点儿,也得让她过的高兴。

连行程俱规划好,那不长眼的冯天富可是挑了个好日子!

“再让那花娘去冯家做一回客。”沈昙道:“就说去寺里拜佛求签,说那天忌出行,至于什么理由,她自己随意。”

商陆杵在一边儿听的直瞪眼,跳脚急道:“好容易等他露尾巴了,赶紧抓住得了,主子您可是要科考的人,那头还有顾三爷一团子事儿有的忙,您哪儿还有什么空啊!”

沈靖倒不担心他空闲,犹豫了下说:“公子以为那日出手不好?”

沈昙将刀身翻了个儿,把纠在一起的红穗子理开,挑了挑眉:“我另有要事。”

到最后,商陆也没问出要事到底是什么事,鼓着腮帮子和沈靖抱怨起来。

******

次日,顾青竹昏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想了整夜,困累是有,但脑中已一派清明,既然沈昙对自己有意,两人就得清清楚楚往开了说,背着掩着总归不是正途。

顾同山养了将近月余,总算说话有个精神了,张姨娘喂他用过早膳,顾青竹也坐在他身边,听他说山崩的起因,这才恍惚摸到丝关键。

“父亲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顾青竹担心道。

顾同山缓缓阖了下眼,女儿千辛万苦的寻来是他始料未及,如果可以,他马上就会派人把顾青竹送去京师,穷徒匪寇,稍有不慎殃及爱女,就抱恨终生了:“你心中有数即可,在过十天半月等为父能下床,就和你四叔商量带你回汴梁。”

“父亲身体一日未痊愈,女儿就不会走。”顾青竹懂他意思,但不代表就得听从,宁愿处处提防小心,也要陪在他身边:“四叔也不会同意的。”

父女二人争论不休,院中远远听得一声娇斥:“我许家府邸,怎么就进不得了?!”

张姨娘随手将靠垫从顾同山背后撤走,探头看了眼儿:“我去瞅瞅看,你们说着。”

话毕,颂平打起帘子走进来,犹疑着道:“姑娘,外头好像有人找。”

顾青竹和父亲知会声,理了理衣裙和她一道来到院外,但见昨儿在衣铺碰到的许家小姐,满脸气恼的站在树下,日头不烈,丫鬟还在后面为她撑起纸伞,那伞上涂着荷花荷叶,红鱼黑鲤游弋其间,只是许小姐身穿着殷红襦裙,陪这烟雨诗意的纸伞反而衬的俗不可耐。

许如之被意中人一句话伤的体无完肤,心碎了半日,打定主意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沈昙身旁那帷帽女子,狠狠羞辱过去,结果不问还好,一问才知道府里刚刚住进的客人中,有个岁数差不多的姑娘。

丫鬟学给她听时,说这皇城根的高门贵女,和沈公子门当户对,劝小姐莫钻那牛角,与人家抗衡。

她可不傻,从劝话里头听出意思,左右不过是商贾之女配不得沈昙便是了。

许如之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完人,单等着揭开顾青竹的庐山真面,好从中挑出刺膈应下她,气呼呼的想半天,余光寻到月洞门那边走来两位姑娘,一主一仆,当即手恰了腰问道:“你就是昨天戴了帷帽那个?”

顾青竹被直突突问的一愣,随即点头福了礼道:“小女顾青竹,许姑娘安好。”

被怒气滔滔的喊了,还依然规规矩矩守了礼节问安,许如之刚来就被打了三寸,礼义廉耻,礼字在前,别人都说京师女子娴静贞洁,便是扬州那样士族根基深的地方,长辈也愿意托关系聘位汴梁小姐,门户小些,都比其他地方的撑的起家。

许如之在扬州见过些世面,父母也豁出富贵,想让她和京师的贵妇闺秀打上交道,能学点儿皮毛便不枉费了,可她天生不喜那烦糟糟味同嚼蜡的俗礼,嗤之以鼻说人家是行走的木头人儿。

可偏偏是这木头人儿,使她有种自惭形秽的想法。

许如之咬着唇未说话,横眼看着她,长相比自个儿好,个子比自个儿高,就连胸前那块地方,仿佛都比自个儿鼓上不少!戴着帷帽还能说是雾里看花,这去掉以后,能把人生生气死。

许如之见一时点不出她不好,嗤了声道:“昨儿在外头也没见你如此收礼,现在再装相不觉得晚吗?”

颂平不是好性子,一听脸儿不好看了,冷目瞧着她:“小姐说话积点德,自己吵上门没礼,倒还能说别人?”

“颂平。”顾青竹抿嘴道:“咱们是客,客主有别。”

理是这个理儿,可她在门前指桑骂槐说半天,颂平开始哪里闹的明白是针对自家小姐,不然早和她唇枪舌剑了。

“好,既然你知道是客,我就提醒着你。”许如之气呼呼的指着她说:“这是我家,你在外边和男人亲亲密密就算了,少在我院子里面勾引人,烦的人恶心,沈公子不知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可也就这会儿,明白过来,就看出你是哪种人呢!”

最后声音扯的很大,连隔壁忙着煎药的婆子都探头探脑的,聚在墙边的花棱窗口想观热闹。

遇见这种人也是无言可对,顾青竹心叹:真想把劝沈昙说‘童言娇憨’的话再劝自己一遍,不然真要气出血了。

“许小姐以为青竹是哪种人呢?”顾青竹想一回道。

许如之哼了声:“衣裳不会自己买么,还是穷的连几个铜板儿都出不起,要男人陪着去,我都替你羞愧。”

顾青竹顿了顿,笑了对颂平道:”我还以为山西的老陈醋幽香纯正,酸的透彻,没想到泸州这方水土更是特别,许姑娘真乃酿醋高手。”随即转脸对许如之诚恳道:“令人钦佩。”

作者有话要说:支付宝账单出来了,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是有钱的QAQ

心痛。

第64章第六十四回

人都说姑娘要富养,许家财大气粗,许如之更是自小在金银堆里惯大的,要什么给什么,是以脾性冲的很,有甚气恼抱怨,嘴巴说的总比脑子想还快,也正因着这个,碰见带着笑脸儿和她咬文嚼字,反而找不出说辞,换那嘴皮子刁毒的倒可以比上一比。

许如之听顾青竹话里头的意思,无非指她拈酸吃醋,无中生有的来抹黑人家,顿时跺着脚道:

“我吃醋如何了?总不像你一颗心里头全是伎俩,买个东西央着旁人,还要戴那劳什子的帷帽,生怕不惹眼儿呢。”

泸州湿热,本地女子戴帷帽纱巾还真不多,但在汴梁,这个时节白天去热闹的街市瞧瞧,未出阁的姑娘哪个不遮掩着点?怕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都知道的。

连这等强词夺理的话都说了出来,顾青竹便笑了道:“许姑娘若看不惯我,假如我不戴,你也会挑出别的道理。”

许如之刚要张嘴顶回去,那边却有位妇人走近了,没止步的直直走到她面前,凤眼一凌,唇角沉了沉道:“还嫌不够丢脸?”

“小姑姑。”许如之被惊的怔住,不显眼的退了两步,看起来十分畏惧她,方才趾高气扬的表情霎时退了干净,唯唯诺诺的低了头:“我是...”

妇人睇了她一眼,面色没半点儿好转:“是什么?前几日你那点小动作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人家沈公子可曾理过你半句?结果你还不知道收敛,马上向顾小姐赔礼。”

许如之涨红脸儿,心里头一百个不乐意,奈何抵不住自家姑姑威严,不情愿的跟顾青竹赔过不是,妇人又道:“但凡你还在这许园住,没有我允许,别想再跑出去,不乐意的话就乖乖滚回扬州。”

外头婆子丫鬟围的越来越多,许如之面子里子都丢个精光,眼角含泪的飞奔出园子,顾青竹也被那妇人的气势所震,许久才反应过来行了礼。

“让小姐见笑。”妇人摇头叹了叹:“我侄女被教导的没规没矩,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我也有不到之处。”顾青竹连连摆手,住这几天,倒是听说些许园女主人的事迹,眼前女子年纪瞧着不小,方才略略一扫还以为是哪家夫人,这会儿脸对脸站着,注意到她未梳那妇人头,想来是传说中未出阁的许家小姐。

许芸刚探查河道归府,还穿着件对襟长衫,下面长裤束腿,脚上黑色隐纹的绣鞋,走动起来方便的很,顾青竹还注意看了她身后的丫头,也是差不多打扮,身后背着把半人高的大弓,弓柄中间的漆色磨损发白,显然是经常使的。

面由心生,打眼一看就是干脆利落之人。

许芸早先久居扬州,这跑生意的人,无论男女避不开风吹日晒,从她沾手做盐商后更是如此,所以皮肤稍稍偏黑,笑起来比着方才训人时柔和许多:“顾姑娘不用为她开解,她的性子我这做姑姑的最清楚,若再不严厉点,日后指不定生出什么大是非。”

顾青竹心内赞同,便不再多说客套话,当开口叫人时,又发现不知如何相称,三四十岁的年纪大都喊上句夫人,但许芸未成过亲,显然是不合适。

“你大概比沈家公子小上两岁,倘若不嫌弃的话,随他叫我声姨。”许芸淡笑说。

“许姨。”顾青竹从善如流:“不知您这会儿过来是?”

许芸解释道:“我手下一位掌柜痛风严重,前些日子和许郎中打了招呼,托他帮忙诊治诊治,正好路过顺便看看两位大人伤势。”

他们借住许园全靠着顾二爷和许芸的交情,二夫人刘氏在泸州时和许芸颇为熟悉,所以同顾青竹一路走着,也不忘记问候过刘氏和明元的近况。

顾同山刚能坐着就翻起了信报,见许芸探病倒没甚惊奇,反急急忙忙的打听起泸州城内一些风吹草动,许芸身为商人,消息哪儿能不灵通,见他问就把知道的说了。

张姨娘请门口婆子烧了壶水,简单泡上杯毛尖儿端给许芸,顾同山每日服药不宜喝茶,所以给她又换了杯热水放在床边小柜上。

用过两盏茶,许芸起身告了辞,顾青竹送她去隔壁王大人那儿,回来路上正巧碰见沈昙。

这边天热,沈昙身上的衣物是愈发轻薄了,顾青竹还穿得两件,外面套着小褂,他却换上半夏穿的袍子,腰间束的松垮,懒洋洋的提着鞋走着,脸上看起来冷冰冰的,看见她才有点儿缓和。

“今日那个许家小姐找你麻烦了?”沈昙直勾勾的看着她,嘴上问道。

顾青竹看见他,鬼使神差的就想起昨日的事儿,伸手欲摸上耳垂,到一半又惊觉不妥,佯装着将碎发别到耳后头:“是来了趟院子,不过正好碰着许姨,把她教训走了。”

八月应考,凭沈昙的学问不能保多好,但中举总是没问题的,可底气归底气,该读的书依旧要读,方才正是在写策论,商陆气愤的给他说许如之去找顾七姑娘了。

自从他进许园,许如之就像苍蝇似的围着身边晃悠,沈昙懒得搭理,加上没住两日便去泸州接顾同山,谁还记得这么个人?现在让他想,连许如之的名字怕都想不起来。

沈昙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沉默了会儿说:“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及时告诉我,那许什么的是我疏忽了,再不会有类似的事儿发生。”

顾青竹楞了下:“许如之?”

沈昙满是厌弃的皱了眉:“好像是叫这个,简直不知所谓。”

记得初见他时,还觉得长的天生一副笑脸,便是没甚表情,眼神里也透着笑意,顾青竹心里道了句怪,头回听见他如此明显的讨厌哪个。

“汴梁城我不乐意打交道的也多。”沈昙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弯乐嘴角说:“你还真以为我见谁都是个好脾气?”

顾青竹被问的无言,只得抿嘴点了点头:“沈大哥像是和谁都能谈得来。”大伯母拜访魏国公府便得他陪着说好大会子话,拜二伯做师傅,家里面老人对他印象甚好,连祖父都夸过好几回,可不就是性子好会说道?

沈昙示意她往前走,两人慢慢散着步穿过花园,只见他缓缓笑了笑:“若有一日,青竹见到我在军中的做派,不要被吓着才好。”

军中铁规,集聚着保家卫国大杀四方的男儿,平素交往定不会与贵公子那样文雅,顾青竹倒是理解的很,开口道:“有什么可怕的?人都百面世有百态,常理也。”

“你倒懂得多,可如果在军中,让我碰见李盛之流,对别的女子心怀不轨便罢了。”沈昙顿了顿脚步,几步之后慢慢沉了声音:“换做针对你,可不是像金明池那次断手断胳膊就能解决了的。”

******

又待两日,到了顾青竹生辰。

张姨娘天不亮就起来去了厨房收拾,鸡鸭鱼俱是才送来新鲜的,菜单子选的汴梁特色,豆腐丝提前腌制好,细细切碎了,再拌上香葱做成五香豆丝,江鱼刨洗干净除去刺儿做成鱼烩,再加上紫酥肉、素火腿、白扒素海参,满当当的放了整桌。

而压轴的龙须面还是沈昙过去弄的,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他还是堂堂魏国公府的少爷,张姨娘劝也劝不动,搓着手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只任他和面擀面,再拿炖好的牛骨汤做了汤头。

那边,顾青竹被颂平颂安拦在房中好半天打扮。

成衣铺挑的衣裳她记得,但颂平拿来这件却从没见过,月白色大袖罗衫,双襟绣着流云百福案,正应着百福长延的意思,袖间是成对的海棠和玉兰,顾青竹摸了下免不得蹙了眉:“这衣裳是谁准备的?”

便在家里,这等珍贵料子她统共做过三套,均是穿出门去的礼服制式。

颂平笑一声:“当然是老爷送来的,专门让我们今儿再拿给您瞧,老爷说了,平日咱们府上不讲究富贵穿戴,姑娘正是打扮的时候,也该扮起来了。”

顾青竹闻言心内一暖,自不辜负父亲的心意,穿戴好到父亲屋子,顾二爷和顾四爷已经前后脚到了。

一桌人坐齐,沈昙还露了把手艺,那龙须面扯的细如发丝,泡在汤头里,伴着青菜和成片的牛肉,卖相相当的好,顾青竹怀着好奇心试着尝了口,劲道又不软,咸淡合适,比起汴梁城金字招牌的程记也不输什么。

欢欢喜喜用过午膳,顾三爷便躺着休息,其他人又有事要忙,顾青竹正盘算着找些布料来,和张姨娘学学缝制衣裳,也能打发时间。

不想还没一个时辰,沈昙折回屋招手把她喊了出去,连廊下头摆着两三盏花灯,一盏大些,十六荷瓣下面还座着青绿的荷叶底儿,另两盏小些,均用线串了起来。

顾青竹留意到他换了套交领白衫,眉眼俊秀,淡淡笑着看了她,而后挑眉指指门外道:“哪有生辰不许愿的?我带你去永宁河放灯。”

作者有话要说:刚看了《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真想由衷的吐槽,不愧是外传(笑着哭)。

第65章第六十五回

永宁河跨着泸州城边儿蜿蜒而过,到地方时,对岸沿河的商铺酒肆已然点起晚灯,灯火摇曳着倒映在水面上头,来往行人如织,卖肉串儿糖水的,针头线脑的,每个摊子上均挂了只小红灯笼,灯笼上有的写平安福顺,有的写招财进宝,下头还垂着一指长短的黄穗子。

马车在路口停了,再往前竖着方石墩,河边晚上摆市是不让行车的,顾青竹先将帘子掀起了个缝张望一眼,沈昙在前头翻身下马,朝车夫吩咐两句之后,径直走过来:“到了,咱们走着过去。”

顾青竹应了声,紧一紧衣裳就要下车,见沈昙抬起胳膊示意让她扶着,略微思索,终是虚拽着他袖口迈出了腿。

市集刚收罢没两日,不少外县的小商积了些货物要卖,便也顺着河支起摊子,沈昙引着她往下游边走边看,捎带拣点儿有趣的鬼怪杂谈讲着。

顾青竹看的杂谈学志不少,每次他说出个开头,便能顺着接下去,如此反复两三次,沈昙颇为无奈的笑一声:“要都像你这般博学,说书的怕是得喝西北风。”

“所以我也从不听人说书。”顾青竹含笑道,她对喜欢的东西,向来下的去心钻研,顾府书阁搜罗到那么多书册,岂有放着不用的道理?顾家男儿做学问要考试,真若论起杂学,顾明宏怕也不若她广博的。

沈昙道:“原本打算在你前面扮的学富五车些,结果却栽了跟头。”

顾青竹一噎,心内想了想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着实挺伤人面子,顿时懊恼着偷偷瞄了他眼,尽量诚恳的想弥补方才的过失:“沈大哥学问定然是好的。”

沈昙挑眉问:“怎么个好法?”

闻言,顾青竹又纠结起来,二伯能收了他做弟子,就冲这一条,多少人盼都盼不到,以二伯的挑剔劲儿,便是考入国子监的学生,在他眼里头也不过尔尔。

沈昙见她还真低头去想词儿了,也就不再逗弄下去,停下步子笑着拿指头轻轻点了她脑袋:“随便敷衍两句的事儿,你还真去想?”

顾青竹理所当然的点了头,心思一转,故意说了句:“我想好了。”

沈昙见她眼睛里都冒了光,像是有了什么绝妙点子,便问道:“那就说说看?”